学龄前儿童文学作品象声词研究

赵明慧 李平华

摘要：学龄前儿童文学接受主体的特殊性决定了其阅读方式的特殊性，往往诉诸于听觉系统。由此，象声词大量使用，极具研究价值。本文基于自建的学龄前儿童文学语料库，分别从象声词的语音结构类型、语义特征和语法功能三方面，对学龄前儿童文学作品中的象声词进行了系统研究，挖掘出学龄前儿童文学作品中象声词的一般和特殊用法，供儿童文学创作者借鉴。

关键词：学龄前儿童文学;象声词;语音结构类型;语义特征;语法功能

学龄前儿童文学接受主体的特殊性决定了其文学性质的特殊性。学龄前儿童的第二信号系统不够发达，其思维方式表现为形象性和直观性，这给学前儿童文学提出了有别于成人文学的特殊要求，尤其表现在语言形式方面。

孙云凤，王晓芬（2013）明确指出：“学前儿童文学是语言艺术，无论它是以文字或图画形式出现，一般都需要通过成人的转述，口耳相传，诉诸幼儿的听觉，因此，幼儿主要通过‘听来接受，这决定了学前儿童文学必须是明白易懂的口语文学。”也就是说，学前儿童主要通过“听觉”来获取信息，这就对学前儿童文学在“声音”方面提出一定要求。为了增加学前儿童文学的“可听性”，离不开各具特色的“象声词”的使用。这些“象声词”灵动悦耳，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营造了一个童趣盎然的美学世界。

国内有关象声词性质、词性、归属、词法功能和修辞功能等的本体理论研究较为充分，可是，针对学龄前儿童文学作品中的象声词研究却鲜有涉及。为此，我们学龄前儿童文学研究小组决定尝试探索。为了提升研究语料的科学性和权威性，研究小组历时一年多分别从权威专家推荐篇目（《分级阅读手册》）、经典儿童文学期刊（《婴儿画报》和《幼儿画报》）、幼儿园教材和市场图书四个层面分别筛选语料文本，自建了“学龄前儿童文学语料库”（共223，013字）①，以下结论全部基于该语料库的统计分析。

一、学龄前儿童文学象声词语音结构类型

象声词又叫拟声词，顾名思义，就是指模拟现实世界中各种声音的词类。象声词模拟的对象有人，也有物。学前儿童文学多以童话故事为主，大量使用了拟人化手法，故本文不再区分“拟人象声词”和“拟物象声词”，合并在一起分析。

我们在语料库共检索到象声词用例1731例，所有用例按音节数目可划分为四类。

（一）单音节象声词

单音节象声词是指由一個音节组成的象声词。这类象声词词形短小，用法灵活，语料库共检索到845例（占总用例48.8%），具体包括：

呸  哦  嘿  噢  唉  咦  哇  唉  哼  哗  咚  噗  呼  嗖  嘎  呱  嘟

呜  哒  刷  唰  哔  嗒  嘘  哈  蹭（噌）叭（啪）砰（怦）

其中，用例排在前五位的象声词（降序）有：哈、呼、哇、哦、咦。可见，多与“人”的语气表达有关。学前儿童文学作品以人物或拟人化的动物的语言描写和动词描写为主，使得“拟人象声词”占据绝对优势。

（二）双音节象声词

双音节象声词是指由两个音节组成的象声词。这类象声词词形加长，描摹能力增强，语义表现力大幅提高，语料用例也比较高，共检索到700例（占总用例40.4%），有两种类型，如下：

1.AA式：嘻嘻  嗯嗯  嘿嘿  哇哇  呵呵  呜呜  啧啧  吱吱  咯咯  哗哗

哈哈  汪汪  啪啪  嘎嘎  呱呱  沙沙  咕咕  叽叽  嘟嘟  喵喵

突突  嗡嗡  叭叭  砰砰（怦怦）

2.AB式：哎呀  啊哈  扑哧  哇哦  哎呜  阿嚏  吸溜  轰隆  咔嚓  刺啦

咕咚  啊呜  呼哧  咕噜  哧溜  扑通  哗啦  啪嗒  咔嗒  呼啦

滴答  叮咚  啁啾  嗨哟  噼啪  哎（唉）哟

其中，AA式弥补了单音节象声词过于短促的缺点，使得听觉信息在时间的维度上得以延长，有助于学前儿童捕捉和理解语音信息，故而使用频率较高，共有398例，占双音节象声词总用例56.9%。AB式象声词描摹能力较AA式增强，比如：刺啦、滴答、噼啪等，用法更加多样化，使用比率与AA式基本相当。

（三）三音节象声词

三音节象声词是指由三个音节组成的象声词，语料库共检索到137例（占总用例7.9%），有四种类型，如下：

1.AAA式：呃呃呃  咯咯咯  吱吱吱  呼呼呼  汪汪汪  当当当  哗哗哗  喔喔喔

咚咚咚  刷刷刷  嘎嘎嘎  呱呱呱  淙淙淙  咕咕咕  嘀嘀嘀  沙沙沙

2.ABB式：哎呀呀  轰隆隆  咯嘣嘣  咕噜噜  咕嘟嘟  哇哈哈

3.AAB式：滴滴答  咯咯哒

4.ABC式：咕儿呱

其中，AAA式有101例，占三音节象声词用例的73.7%;ABB式只有25例，占三音节象声词用例的18.2%;AAB式和ABC式很少。

现代汉语词汇以双音化为主，间接影响了三音节象声词的使用频率。加之，词形过长，变化形式复杂，对于语言能力和思维能力尚不成熟的学龄前儿童而言，理解难度加大，用例有限。其中，AAA式象声词的使用占据绝对优势，这主要缘于这类象声词构词方式简单，可以理解为单音节象声词的重叠，起到加长词形、延长语音信息的功能，更符合学前儿童的认知特点。

（四）四音节象声词

四音节象声词是指由四个音节组成的象声词，语料库共检索到48例（占总用例2.8%），有四种类型，例如：

1.AAAA式：哈哈哈哈  叽叽叽叽  瞿瞿瞿瞿  哒哒哒哒  蹭蹭蹭蹭（狗跳）

2.AABB式：哼哼唧唧  滴滴答答 叮叮咚咚  噼噼啪啪 叽叽喳喳 咯吱咯吱 唧唧吱吱

3.ABAB式：轰隆轰隆  啪嗒啪嗒 噗嗤噗嗤  骨碌骨碌 呼哧呼哧 叮当叮当 嘎吱嘎吱

4.ABCD式：叽哩咕噜 稀里呼噜

四音节象声词形式变化更加多样化，除ABCD式2例外，AAAA式和ABAB式分别为19例和25例，二者可以看作是常用象声词AA式和AB式的重叠形式。

二、学龄前儿童文学象声词语义特征

（一）听觉形象

象声词是对客观世界中人或物的声音的模仿，所以，首先引起对听觉神经的刺激，在真实描摹声音或近似再现声音的同时，往往会随着词形或词义的变化，带来一些附加意义。比如：单音节象声词由于音节短小，往往表达较为快速、突兀、急促的声音，例如：

①小白兔在院子里做早操，“咚”，一只破皮鞋从楼上扔下来，掉在院子里。

②小个子猫“嗖”的一下就爬上了树。

语音信息转瞬即逝，不易捕捉，无疑增大了学前儿童准确获取信息的能力。只有通过加长词形，延长声音的持续性，才能弥补听觉信息的这一弱点。多音节象声词应运而生，随着词形的加长和变化，一方面声音信息得到突显，另一方面还可以极大地增强语言的表现力。例如：

③宝贝猪有好多玩具汽车，一会儿，“呜呜……警车来喽！”

④大雨“哗哗”地下着，雨点落在我们的黄色小雨衣上……

⑤吸溜，吸溜！女巫看见大肠正在吸水。

⑥刺猬像一个皮球，“咕噜噜”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二）听觉形象+视觉形象

在学前儿童文学作品中的象声词，为了增加形象性，有的象声词在传递基本听觉信息之外，有些象声词还会附带视觉形象色彩，比如：

⑦阿比看到阿宝吃得啧啧叫，他更饿得受不了。

⑧一会儿，“突突——压路车来喽……”

⑨“原来是您的天然脸盆呀！”刺猬妈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例⑦用“啧啧”生动形象地再现出阿宝因好吃而不断咂嘴的神态;例⑧用“突突”表现出压路车开动时上下震动的样子;例⑨用“扑哧”形象地描画出妈妈因忍不住笑意，而突然张开嘴的鲜活表情。

（三）听觉形象+触觉形象

语料中还有部分象声词会附带触觉形象色彩，比如：

⑩洋洋正咯嘣咯嘣嚼着，突然，她的一颗牙齿掉了下来，唉哟！

小雨滴们在枝叶上滑滑梯，“哧溜、哧溜”滑下去，滑到土地里去了。

例⑩用“咯嘣咯嘣”再现出食物的坚硬，例用“哧溜”表现出小雨滴的晶莹光滑。

三、学龄前儿童文学象声词语法功能

（一）基本语法功能

在现代汉语中，象声词的基本语法功能是在句中作状语、独立语，或者独立成句。学龄前儿童文学作品中也大量存在这三种基本语法功能，例如：

狼醒来了，听见肚子在“咕咕”地叫，想去找点吃的。（状语）

哼，想要禁止我通行，可没那么轻松！（独立语）

扑通！食物垃圾变成便便掉落下来。（独立成句）

（二）其他语法功能

现代汉语的象声词在一定条件下可以作谓语、定语和补语。学前儿童文学作品中，也存在这样的用例，为数不多。例如：

“真的是谁都不喜欢我！”它的眼睛滴滴答答，把黑色背带裤弄湿了一片。（谓语）

可刚安静下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又响起来了。（定语）

奥斯卡和莎莉把水坑里的冰踩得吱吱响。（补语）

（三）活用

学龄前儿童文学作品，为了增加形象性和趣味性，有一些超常规的特殊活用语例，例如：

小鼹鼠气得大叫：“搞什么嘛！是谁嗯嗯在我的头上？”

山羊的嗯嗯，像一簌簌咖啡色的球掉在草地上，小鼴鼠看了看，默默地走开了！

小鸭嘎嘎，长着一双很大很扁的脚。它走起路来，像两把扇子，在地上一扇一扇，“啪嗒、啪嗒”直响。鸭伙伴们看见了说：“瞧。嘎嘎在给泥地扇风呢！”

在例、中，“嗯嗯”本是动物排便时的声音，作者将其分别活用为动词和名词;例用小鸭的声音“嘎嘎”直接活用为名词，作为小鸭的名字使用。傅惠钧（1994）也提到幼儿文学的这一特点：“儿童心理学的研究表明，幼儿认识客观事物往往借助于音响的效果，他们通过对某种音响的直感，而唤起对某一事物的理解，如对于‘狗的认识，往往从叫声‘汪汪开始，以至于直接把狗称作‘汪汪”。

我们鼓励在学前儿童文学中多使用这种特殊的活用之法，它非常有助于学前儿童透过象声词直观把握客观事物的显性特征，同时这种形象化的表达也会给学前儿童文学增添了一抹独有的童贞之趣。

学龄前儿童文学作品中的象声词以单音节和双音节为主，结构类型涵盖了现代汉语象声词的所有类型，具有典型性;在语义特征方面，学前儿童文学作品中的象声词往往兼具听觉形象、视觉形象和触觉形象，较好地兼顾了学前儿童以形象思维为主的认知特点;在语法功能方面，学前儿童文学有一些生动有趣的象声词的活用现象，表义形象，充满童趣。

由此可见，学龄前儿童文学具有自己独特的语言形式特点，儿童文学创作者只有把握这些特点，才能创作出符合幼儿身心特点和兴趣特点的优秀文学作品来。

【注释】

①语料库文本内容来源于以下四个层面：

a.专家推荐：我们根据《中国儿童分级阅读指导手册（2010版）》（由“接力儿童分级阅读研究中心”专家委员会拟定）里推荐的文学读物，建立了0-3岁和4-6岁两个“支语料库”，以下简称《分级手册》;

b.经典杂志：《婴儿画报精品故事书》（共4册）和《幼儿画报30年精品故事书·白金版》（共4册），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

c.权威教材：幼儿园知名教材——《分享阅读》，北京师范大学音像出版社;

d.市场图书：《名家童话》（0-3岁、3-4岁、4-5岁、5-6岁）（共4册），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

【参考文献】

[1]孙云凤，王晓芬.学前儿童文学[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3.

[2]傅惠钧.略论幼儿文学语言[J].修辞学习，1994，（02）.

[3]赵爱武.元曲象声词研究[J].语文知识，2012，（02）.

[4]耿二岭.拟声词的修辞功能[J].当代修辞学，1988，（01）.

[5]耿二岭.拟声词的形象色彩[J].语言教学与研究，1984，（02）.

[6]饶勤.现代汉语拟声词研究综述[J].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年增刊.

[7]余哲.现代汉语拟声词新探[D].华中师范大学，2010.

作者简介：

赵明慧（1975.10-），女，汉族，江苏徐州，讲师，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现代汉语理论与应用。

李平华（1974.4-），男，汉族，江西赣州，讲师，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