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出版”三题

2015-04-20 17:14陈荃有
人民音乐 2014年8期
关键词:出版物办刊音乐

陈荃有

无论职业音乐家抑或普通的音乐学习者、音乐爱好者,无不与“音乐出版”事项密切接触甚或朝夕相伴,但对于“音乐出版”,我们又了解多少、理解多少呢?下面笔者择其基础性三题,结合音乐出版界的现实状况以简述个人看法。

一、何为“音乐出版”?

“音乐出版”的概念似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若要追问究竟何为“音乐出版”?它都包含了哪些方面?这将是个颇让人为难的问题。

我们多数人日常了解的出版无非是成册图书的排版印行,所谓“音乐出版”当然就是在音乐理论图书、音乐鉴赏图书的基础上再添加上大量乐谱的排绘印行而已,但出版界的专业人士不会这么认为。出版,“把书刊、图画等编印出来;把唱片、音像磁带等制作出来”,这样的表述虽然已经相当全面,也只能是为大众给出的浅显解释,且已为“落伍”的认识。因为,在出版行业现行的《出版管理条例》的“总则”部分,就明确圈画了该条例的适用范围:“本条例所称出版活动,包括出版物的出版、印刷或者复制、进口、发行。本条例所称出版物,是指报纸、期刊、图书、音像制品、电子出版物等。”在国务院对于出版行业进行业务管理的直属机构——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的机构设置中,也列出了相关的新闻报刊司、出版管理司、数字出版司等专门的司局,以实施对口“出版”业的专门化管理。因此,在出版界所称的“音乐出版”,无论指称出版的活动还是其所生成的出版物,均应包含音乐的书谱、报刊、唱片、多媒体、数字化制品、网络制品等出版介质或出版形式。

以上所论的概念虽然明晰,但在此仍有两个显性的问题需要做进一步的阐明:一是如何认识网络制品、网络材料,二是如何看待内部印行、内部交流的种种材料。现代社会的发展,使得这样两类材料的出现成为学习、生活中的常态。其实,对于“出版”的构成要素,在编辑出版学界有着相对权威的总结,即“出版”概念应包含四项基本的要素:“(1)有反映人类文化知识和思想、情感的作品;(2)进行一定的编创工作;(3)运用复制技术,将作品记录在一定的载体之上;(4)通过发行出售或者其他办法进行传播。”③由此,对于网络制品与内部印行材料这样“非传统”的典型性出版行为或者制品,其实质同样可以归为“出版”行为与“出版物”。

及于这样的认识,笔者尝试对“音乐出版”给出的定义是:将音乐作品、音乐知识或其他相关信息经过编辑加工,以手抄、印刷或其他方式复制在一定物质载体,并通过某种交换交流途径向受众传播的社会活动。

二、“音乐出版”的属性及困顿

作为利用某种介质的承载来传播音乐文化的行为和制品,“音乐出版”具有怎样的社会属性呢?

日常生活中,常常听到音乐界人士纠结甚至愤愤于在出版自己的论著、作品时被出版者商讨并被要求支付相关费用的实例,每至此时笔者总是要向当事者讲说一番出版业、出版行为的社会“定性”问题。

在我国现行社会机构的属性中,大致区分为事业单位、企业单位、行政单位三类。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之前的半个多世纪中,我国的独立出版机构多隶属事业单位行列,但属于“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位,顾名思义就是虽为事业单位但不享受国家财政拨款、反要根据经营情况向国家上交相应的利税;中共十六大之后,政府大力推进文化体制改革以繁荣“文化产业”,出版机构中的绝大多数都被改制为企业,成为独立的市场主体,这就更要出版机构用自己的文化“产品”(书、报、刊、盘等)满足市场并向市场、向读者(听众)讨利益,这是市场经济的常识和规律,也是出版业自始至今都要遵循的立业之基。即使在共和国成立之后的计划经济时代,既有社会文化担当又讲求市场经营的出版社也多有“以丰养欠”的经营手段,即以畅销书刊的赢利来补贴高端文化读物造成的经济亏损,以使出版机构的总体收支保持相对平衡而能够继续得以运转。但作为各类作品的创作者,难得会深入了解另一行业的运作规律与行业规则,往往依照自己对于本专业方向的理解与领悟创写作品,同时期待作品能够尽快按照自己的预想与读者(听众)见面并获得好评,当然每一位作者也都期待能够从出版的作品中获得足够的经济回报:岂不知这种期待的实施与实现尚有许多的路要走,它需要许多人的艰辛劳动,还需要许多财力物力的投入尚可能得以实现。不过,这种人力、物力、财力的投入将会带来怎样的回报?对于创作者来说或许只要有出版机构做出这种投入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成功”(说明自己的作品已经被出版机构接纳并将要出版面世);但对于出版机构来说,这种建立在因对作品“预期”可能产生效果的研判基础上的投入,是要承担巨大的投资风险的;对于高端的学术著作、“严肃音乐”作品的出版来说,这种投入更多地体现的是出版人和出版机构的社会责任、文化担当,因为从企业的经济效益上来讲,由这些高端的作品所编辑出版的制品(出版物)多数属于“曲高和寡”型的,市场销售量有限,很难或者根本无法从市场中回收前期的投入和后期的各项成本,更勿谈投资回报率。也正是基于此种考虑,中共中央宣传部和新闻出版署于20世纪的80年代中期即批准了自费出版的这一新的出版形式,给予专业学术性作品的出版以收取适当“管理费”的方式来填补成本的支出。这种出版方式在进入新世纪之后,随着国家经济实力的增强,更加体现于众多高校、科研机构所专门设立的学术成果出版专项资金项目上,从而也使这种为专业性、学术性作品的出版而给予出版机构经济补偿的出版办法成为一种常态化的运作。

而对于部分音乐人投稿给报刊社(编辑部)的作品或文论,尤其是众多就职于教育机构为科研成果所困而撰写的文论的发表,更加成为近年来争议或非议的焦点。首先需要申明的是,建立在简单的以量化和报刊分类基础上的学术成果评价体系有着很大的问题,也饱受学界质疑,因为它更多地体现出教育、科研管理者、评价者慵懒施治、转嫁责任的结果;但辩证地看,这种简单量化的科研评价制度也有一定督促当事者重视科研、提升从业素养的作用。无论怎样,现行的科研评价制度已经成为压在众多身处高校(包括高校中的研究生群体)的音乐人士身上的一座大山,许多人为了完成这种“科研任务”而殚精竭虑,甚至无所不用其极以应对。而对于办刊者一方,其中存在的部分发稿收费情况,也属良莠混杂的局面,创除部分纯粹为了金钱利益而收费办刊的违法违规行为之外,其中也有不少的理论学术刊物与办刊人处于办刊的无奈与困顿之中:endprint

一方面是面对真正符合办刊宗旨与审稿标准的优秀稿件、科研精品,众刊争相抢夺,优先发表,并愿给予作者较为丰厚的稿酬;另一方面,众多“临时抱佛脚”式的浅表粗糙甚至充斥抄袭、剽窃嫌疑的文论,却有着花色翻新的关系网、权力网的压力,让办刊人无以摆脱。

一方面是许多作者的成果写明为某科研基金、科研项目的成果,而科研经费之中多有为成果发表而设立的专项支出;另一方面是学术JI生期刊的非赢利性质所造成的捉襟见肘的办刊困顿,又羞涩于收取适当的出版费用。

一方面是学术期刊的主办单位为学术成果所搭建的展示“平台”及办刊人“为他人做嫁衣裳”的职业奉献精神;另一方面是于此平台发布(刊载)成果之后,创作者能够以此而获取的各类收益(包含精神与物质层面)的反差。

一方面是真正从事科研、创作的优秀文论、优秀作品无须增加出版机构任何的审读、编辑加工的人力、财力即可顺利发稿且轻松排版;另一方面却是部分存在一定质量问题而需要增加审次、增加编辑投入或往返数轮施以修改的普通文论作品,出版机构将会为着培养新人、为着照顾各类“关系”而付出的不菲人力、物力与财力。

如上所述的种种矛盾与困顿,相信是长期纠结于多数出版人日常工作的常态化现象,也是目前围绕文论、作品发表环节容易出现各类问题的主要缘由。这样的矛盾与困顿,不只是考验创作者、出版者的难题,它同样是考验出版管理者、科研评价者智慧的难题,所以迄今并无完全有效的因应之策。而这样的出版困局也同样地存在于其他类别的出版领域。如何寻解?政府及管理者的资金支持与政策倾斜、出版者的社会责任与奉献精神都是解决之道,但作为创作者的音乐人对于音乐出版机构的理解与支持又何尝不是寻解策略之一呢?

三、敬畏“出版物”并善待“出版人”

作为音乐出版活动的制成品——出版物,是在经历了创作者、编辑者(出版人)、印装者、销售者一系列的劳动和财力物力投入之后的结晶,它体现了社会经济、文化、技术在一定历史时期的发展状况,是社会精神财富的组成部分;作为传播音乐文明的一项成果和传播对象,这些出版物将通过某种流通渠道进入受众的视野,并完成它的文化传承与艺术交流的使命。这种认识只是建立在社会文化发展的宏观角度来观照的。从创作者个人来说,代表着自己在一定阶段上智力创作结晶的“出版物”,则是体现自己从学、从业经年以来的成就汇报,也是自己现时专业水平的体现,更是自己未来回望历史之时的情感寄托与骄傲。因此,每一位音乐界的从业从学者对于专业学术活动第二阶段的符号化的“出版物”,均应抱持着敬畏之心:在目前较为浮躁的社会风气和不尽合理的学术评价制度的双向作用下,容易让人在利益或压力面前失去标准、丧失原则,更勿谈对于“出版物”的敬畏之心。或许也正是由于现今的学术环境,更加需要音乐界、学术界不断地善意提醒同道们对此问题的重视。

在音乐界的从业人群中,有一批辛勤程度不亚于“燃烧蜡烛”般的教师、工作孤寂程度不低于“坐冷板凳”的研究人员的职业——音乐出版人。目前的音乐出版人群体,其主要构成为出版社的音乐编辑与校对、音乐报刊社的采编及校对、声像媒体以及网络领域的音乐编辑等组成人员,这批人员在当今的社会大潮中既需要承担繁重的“为人做嫁衣裳”的编辑校对工作,还需要承受因文化体制改革而致的社会身份的转变以及由此骤增的为“文化产业”增值盈利的压力。这些年在与一些出生于20世纪四五十年代的音乐家接触时,常听到他们讲述在他们成长阶段编辑人员曾给予的帮助,并将这些编辑出版人摆放到很高的专业位置上。反观自己从事编辑出版工作十多年的历程,同样曾遇到不少以文会友、因文成友的例子,甚至一些师长辈、大师级的专家学者、作曲家都因此成了“忘年交”;也遇到一些只想尽快刊文以获得职称、获取学位,对于文论质量与人格道义不管不顾的人士:还有当年由笔者及出版机构鼎力相助而连续出版扛鼎专著从而奠定学坛地位的作者,随着先生驾鹤西去,他周遭的同事、高足虽手捧专著却再难识昔日出版人的贡献。凡此种种,我想关于作者与出版人的关系的议论者颇多,无须在此多议,前人给予出版工作者的“为他人做嫁衣裳”的职业概括已经甚为生动贴切——将光鲜华丽奉予他人,将俯首操劳留于自己——广大音乐出版人在职业选择之初或也便选择了这份默默的奉献。

(责任编辑 金兆钧)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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