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流淌这样一条河(散文)

2015-04-20 06:49潘琦
民族文学 2015年4期
关键词:山乡壮族稻田

潘琦

当你走进仫佬山乡,在辙印碾出的山路颠簸数十里之后,会看见在山地上流出一条晶莹如带的小河流。这是一条极不起眼的小河,它没有野性的性格,没有壮阔无涯的面容,没有浩气非凡的势头,它平静地蜿蜒在群山之中。三三两两的村寨沿小河两岸错落排列,四周是瓷盘上破碎的图案似的水田,水田过去便是山。

站在小河旁,举目四望,远处是碧绿碧绿的山峦,大的、小的,像一条绿色巨蟒绵绵延延地毗连着。山下开放着五颜六色的山花,两岸是枝繁叶茂的柳树、翠竹,最茂密的要数相思树,它们的根虽扎在岸上,那枝枝干干却相互依缠着,仿佛在深情地拥抱。平稳得像面镜子似的河水,漂着白色的泡沫从相思树边悠悠流过,年年月月,不懈地尽着自己的使命,灌溉着垌垌良田,然后轻轻流向远方。河畔不远的山村,时而从那别具风格的新农舍里传出来的欢笑声和绵绵的山歌声,会令你仿佛走进一个世外桃源。

大自然的和谐并不仅仅是指那些原始生态的平衡,而是人类如何平静、平等、平和地融进大自然之中,保护自然。你看,为了方便取水,用竹轮做的水车和用石板在河上架起的小栈桥;为了防止河水冲浸岸边水土流失,用石头砌起的石堤;还有为了照顾上下游用水做的水门闸。岸边柳枝依然保持着昔日的婀娜,白的,黄的,黑色的卵石,点缀于清澄的河水中,偶尔可见三五条游鱼摇头摆尾,嬉戏追逐……小河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自然,野趣横生。人,能自觉融入这样生态的境地,沐浴清新的山风,你会心旷神怡,一声鸟之低鸣,一泓山河水的轻唱,都会使你感到人生有一种流长厚重的实在,生命有一种崇高明媚的灿烂。

沿河两岸居住着汉、壮、仫佬几个民族。千百年来,各族兄弟相处得很融洽,同饮一河水,同住一座山,同耕一垌田。记得小时候,方圆十里八寨,无论是哪个民族过节,都相邀做客共庆共欢。我们仫佬族每年的依饭节、走坡节,汉族、壮族兄弟都远道赶来参加。各族姑娘和小伙子用汉语、仫佬语,一起对歌,这个时候,分不清你是哪个村,哪个民族。每每回忆起那种场景,我的思绪里的小河,会淌过岁月的涟漪,有意无意地哼起那首不老的山歌:“天上星星跟月亮,地下葵花向太阳,各族人民跟着党……”

这条曲曲流过村前的小河,是各族伙伴儿时经常嬉水玩耍的地方。河水缓缓地流着,沿河几个村庄的小孩常在河水中唱啊,叫啊,讲壮话、汉话、仫佬话的都有,互相都能听得懂,直到谁发现西下的夕阳,惊呼一声“哎哟”,大家这才光着屁股,慌忙从河里爬出来,带着未尽的余兴,各自回村去了。河水荡漾着孩子们欢乐的笑声。

初春的小河,曾静静地写着这样一个动人的故事。有一年夏天,山乡遇到十年不遇的旱灾,久旱无雨,天气出奇地燥热,小河边的水草被晒得早就枯黄了。小河的水量骤然下降,下游壮族村的稻田干裂,成片成片的稻穗苍白无力地举着干枯的头颅。居住上游的仫佬族兄弟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如果把水放到下游,自己的稻谷就受损失;如果把河水堵死,下游的稻谷就会旱死颗粒无收。在这个节骨眼上,仫佬族村寨的几个老人蹲在祠堂里一起商量,“不能光顾自己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壮人、仫佬人同饮一江水,就是一家人,要放水!”最后决定在河中间搞个闸门,按各村田亩面积多少,分流量,然后以烧香计时,给稻田供水,这样一来保证了上下游稻田基本用水,终于抗过了旱灾。这年上下游的稻田都有好收成。那年春节,下游的壮族兄弟杀猪宰羊到上游感谢仫佬族兄弟大旱之年送来的“及时雨”、“团结水”。在联欢会上,两个民族兄弟唱起欢快的山歌:“门口小河水好深,一片田地大伙耕,各族好比亲兄弟,麻绳串连一条心。”小河淌着一串记忆,泛着岁月的流光,也时刻滋润着沿岸各族兄弟的友善情谊。

啊,这便是仫佬山乡一条很普通的小河,源于万缕清泉,沉静地向东流。我觉得这小河之畔的一草一木,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

责任编辑 徐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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