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塞诗观照南朝文士的战争观

2015-04-15 13:23杨诏棋周新民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鲍照战乱边塞诗

杨诏棋,周新民

(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南充637002)

南朝自刘宋政权取代东晋开始,先后历经了宋、齐、梁、陈四代,共约160年的历史,始终与北方少数民族政权处于对峙的局势中,对峙与战乱是南北朝的时代主题。在北朝的蚕食下,南朝防线逐步南移,势力范围不断被压缩,偏居东南一隅。这一时期南北对峙、政权更迭、边塞多变、势力消长等动荡的时局深刻地影响了南朝文人的心态和精神风貌,同时也影响了南朝文人边塞诗创作的主题和情感基调。在对峙与战乱时局的影响下,南朝的边塞诗创作出现了高潮,刘宋鲍照、南齐王融、梁代吴均、陈代张正见等文人都创作了边塞诗,南朝文人创作的边塞相对于北朝而言,创作数量较多。在战乱动荡的时局下,南朝文人所创作的边塞诗往往是当时社会时局的折射和诗人心志的反映,通过梳理剖析南朝文人创作的边塞诗作,我们可以观照当时文人的战争观,即对边塞战争的态度。

一、破敌建功与靖边报国

魏晋南北朝时期,选官主要采取九品中正制,世家子弟依靠门第即可步入仕途,而寒门子弟则很难踏入仕途。王朝更迭带来的战争以及南北对峙带来的互相攻伐,使得这一时期战乱不断,进而从戎戍边、杀敌建功成为当时文人进入仕途的较好选择。南朝边塞频频遭到外敌入侵,而庶族寒士时刻关注国家安危,在边塞诗中大多抒发自身出塞从戎、建功报主的豪情壮志,家国情怀和忧患意识极强,其中以鲍照、吴均最为突出。

鲍照“才秀人微,史不立传”,现在虽然没有确切史料证明其有从戎的经历,但其曾有亲临彭城、瓜步等南北争伐的前线。鲍照生活在对峙与战乱的南朝,心系国家安危,在边塞诗中常吐露其出塞从戎、御敌建功的壮志和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如其《拟古诗八首·其三》:

幽并重骑射,少年好驰逐。毡带佩双革健,象弧插雕服。兽肥春草短,飞革空越平陆。朝游雁门山,暮还楼烦宿。石梁有余劲,惊雀无全目。汉虏方未和,边城屡翻覆。留我一白羽,将以分虎竹。[1](P53)

此诗开篇,诗人便点出“幽并”尚武之风,边地少年“重骑射”、“好驰逐”,凸显其任侠风貌。“毡带佩双革健”至“惊雀无全目”八句铺写边地少年的服饰、装备、骑术、箭术等,幽并少年的英雄形象尽显。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幽并少年有着戍边卫国的家国情怀,“汉虏方未和,边城屡翻覆,留我一白羽,将以分虎竹”,面对边患不断时局,少年表现出慷慨从戎、奋身报国的精神。此诗虽言“拟古”,实则是托汉写今。南朝刘宋时期,宋文帝刘义隆极力主张北伐,收复国土,曾于元嘉七年、二十七年、二十九年先后三次大举北伐,然而百年边患始终未能消除,反而使得“洛阳、滑台、虎牢诸城并为虏所没”,[2](P2333)损失惨重。在南朝文人心中,始终以中原正统自居,北方鲜卑、柔然等少数民族则被视为胡族。自然而然,两汉抗击匈奴的对外战争所造就的大一统局面与南北朝对峙、分裂、战乱的时局二者之间的巨大反差,无疑会触发南朝文人的怀旧心理,南朝文士无不希望国家再次出现如大汉一统的局面。因此,幽并少年的英雄形象,寄托了生活于战乱分裂下的大多数人们希望国家统一的强烈愿望以及诗人安边定远的功业追求。

在战争频繁的年代,鲍照时常燃烧着从戎报国的雄心,而这种杀敌安边、建功报国的精神在吴均的边塞诗中也有所体现。如其《战城南·其一》:

蹀躞青骊马,往战城南畿。五历鱼丽阵,三入九重围。名慑武安将,血污秦王衣。为君意气重,无功终不归。[3](P1719)

此诗“蹀躞青骊马”至“血污秦王衣”六句通过跳跃式的动作描写和场面切换,展现了主人公出征、交战、制敌的完整过程,战争氛围紧张激烈,而主人公则是一往无前。“为君意气重,无功终不归”凸显了主人公边塞建功、忠君报主的精神。吴均和鲍照一样是庶族寒门子弟,身处世族门阀垄断政权的时代,备受压抑。从“予为陇西使,寓居洛阳社”(《入兰台赠王治书僧孺诗》、“风急雁毛断,冰坚马蹄落”(《奉使江陵诗》)等诗作可知,吴均曾有出入军幕、亲临南北战争前线的经历,而我们纵观整首诗,诗人通过描写征战疆场、视死如归的英雄形象,无疑寄托了自身从戎杀敌、慷慨报国的情怀。

南朝与北朝对峙并存,时有北伐战争或抵御敌寇犯境,受战乱与动荡局势的影响,南朝文人除鲍照、吴均外,其他文人在边塞诗中大多亦表达破敌立功、靖边安邦的雄心壮志。如“但使强胡灭,何须甲第成”(孔稚王圭《白马篇》)、“但令此身与命在,不持烽火照甘泉”(戴《度关山》)等边塞诗都寄寓了南朝文人立功边塞、誓死报国的豪情壮志。

南朝边境战事频发,有南朝抵御北边少数民族政权入侵而进行的自卫战争,也有为收复被少数民族政权占领的领土而发动的战争,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属于南朝政府保家卫国的正义战争,对于此类战争,南朝文人大多持支持态度,且多怀北伐之志,克敌报国之心。

二、厌战反战与揭露黑幕

南朝刘宋政权创立之初,刘裕将主要精力放在消灭权臣,压制世族势力而无力经营北伐。北魏统治者在刘裕死后,趁刘宋政权混乱之际越过黄河,占领刘宋洛阳、虎牢、滑台三个重镇。虽然宋文帝刘义隆试图收复失地,先后多次北伐,可最终被北魏所败。北魏虽然取得短暂的胜利,但连年征战,国力不支,刘宋与北魏之间形成对峙并存的局面。而后又发生瓜步之战,刘宋在北魏的侵略下,所管辖的江淮一带破败不堪,从此无力北伐。整个南朝与战乱相始终,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时常要遭受战争的洗礼,政局有如东汉末年,动荡混乱。在南北对峙与战乱的动荡局势下,人们普遍的心理便是希望战争尽快结束,由此映射在边塞诗上,厌战反战思想应运而生,并主要通过以下几个方面来表现:

(一)反映征夫思妇生离死别的悲惨现实,表达厌战反战情绪

在农业社会,青壮年既是家庭的主要劳动力,又是战争中兵员的主要来源。连年征战,统治者需要征集大量青壮年奔赴边境,投入征伐之中。“天子按剑怒,使者遥相望”(鲍照《代出自蓟北门行》),每当北敌犯边,统治者只是“按剑怒”,使者也只是“遥相望”,而真正投入战争中的却是从平民百姓中征召来的士兵。常年征战征兵,造成无数家庭骨肉分离,天涯相隔,生死未卜,内心充满了对战乱现实的不满和忧怨。战争给人们带来沉重的痛苦,人们厌战反战的情绪在南朝文人边塞诗中多有反映,如江淹的《征怨诗》:

荡子从征久,凤楼箫管闲。独枕凋云鬓,孤灯损玉颜。何日边尘净,庭前征马还。[3](P1568)

征夫久戍未归,思妇独枕难眠,以致于“凋云鬓”、“损玉颜”,而造成夫妇远别,常年不能相见的原因便是战争。思妇对行役征夫的怀念最后化为“何日边尘净,庭前征马还”的呼声,然而只有在“边尘净”的前提下,才会有“征马还”。该诗中的思妇形象可谓是当时战乱时局下黎民百姓的真实写照,他们的亲人纷纷应征参战,久戍边境,生死难料,唯有留守家中的父母妻子日夜为战场上的亲人担心。江淹的《征怨诗》无疑代表了广大劳动人民希望战争早日结束与亲人相聚的心声,表达了人民厌战反战的思想,具有较强的现实意义。

思妇思夫,征夫亦思乡。“春色边城动,客思故乡来”(何逊《边城思》),边境战争旷日持久,使得千家万户妻离子散,行役征夫陷入对亲人的无尽思念之中。战士们的思乡之苦在边塞诗亦有体现,反映了役夫对无休无止战争的厌倦情绪。如何逊的《学古三首·其三》:

昔随张博望,辞帝长杨宫。独好西山勇,思为北地雄。十年事河外,雪鬓别关中。季月边秋重,岩野散寒蓬。日隐龙城雾,尘起玉关风。全狐君已复,半菽我犹空。欲因上林雁,一见平陵桐。[4](P62)

“十年”极言边城将士戍守时间之长,“雪鬓”则言容颜苍老,然而边患未除,征战未止,归家无望,戍守边关的将士只有寄希望于“上林雁”以慰思乡之苦。少年时代从军征戍,而今白发苍苍仍未还乡,然并不是征夫不想返乡,而是战争无休无止,“乘障无限期,思归安可论”(刘孝威《思归引》)。“红颜征戍儿,白首边城将”(江洪《胡笳曲》),遥遥无期的战争使得无数人的青春消耗殆尽。“战气今如此,从军复几年”(徐陵《关山月》),边关战事旷日持久,战士有家而不能归。南朝文人此类边塞诗凸显了战乱给社会,给黎民百姓造成灾难伤痛的悲惨现实,流露出了诗人厌战反战的情绪。

(二)再现连年征伐和政局动乱后社会凋敝的惨象,表达厌战反战情绪和渴望和平安宁的愿望

南朝与北朝对峙并存,南朝四代始终与战乱相始终,南方各政权除了要面对北方各少数民族政权的攻伐战争外,还要面对政权内部的战乱,其中以拓跋氏南侵、刘宋文帝北伐、梁武帝北伐以及候景之乱最为典型。常年战乱造成社会凋敝、生命凋零的惨象,这些战乱带来的社会惨象在南朝文人边塞诗中亦有体现,如鲍照的《代边居行》:

少年远京阳,遥遥万里行。陋巷绝人径,茅屋摧山冈。不睹车马迹,但见麋鹿场。长松何落落,丘陇无复行。边地无高木,萧萧多白杨。盛年日月尽,一去万恨长。悠悠世中人,争此锥刀忙。不忆贫贱时,富贵辄相忘。纷纷徒满目,何关慨予伤。不如一亩中,高会挹清浆。遇乐便作乐,莫使候朝光。[5](P202)

战乱之后,陋巷人迹灭绝、百姓茅屋摧毁殆尽、野兽出没、田野荒芜,鲍照借少年远征边境途中目之所见,再现了战乱之后南朝社会满目苍夷的惨象,可谓触目惊心。“盛年日月尽,一去万恨长”,眼前战乱之后的惨象深深触动了少年的心怀,随后诗人以世人争锥刀之利、富贵相望的社会常态与躬耕陇亩自足自乐的生活作对比,凸显了少年内心的忧伤和渴望和平安宁田园生活的愿望。窥一斑而知全豹,鲍照透过社会最底层士兵所见社会凋敝的景象,揭示出战乱给社会,给人民带来的灾难和创伤,黎民百姓厌战反战、渴望和平的心理已不言而喻。

南朝刘宋连年北伐,战乱不断,同样齐、梁、陈三朝也是充满着战乱与动荡。梁武帝萧衍末年即发生景侯之乱,景侯起兵叛变过程中,纵兵烧杀抢掠,使南朝社会陷入混乱动荡之中,给人民带来空前的灾难。南朝文人边塞诗中对景侯之乱后社会凋敝的景象亦有所体现,如庾肩吾的《乱后行经吴邮亭诗》:

邮亭一回望,风尘千里昏。青袍异春草,白马即吴门。獯戎鲠伊洛,杂种乱 辕。辇道同关塞,王城似太原。休明鼎尚重,秉礼国犹存。殷片庸多虽赜,尧城史转尊。泣血悲东走,横戈念北奔。方凭七庙略,誓雪五陵冤。人事今如此,天道共谁论。[3](P1990)

梁太清二年(548年),景侯发动叛乱,兵指长江,进攻建康,太清三年(549年)台城沦陷,流血漂橹,惨绝人寰。继而景侯又攻伐三吴,整个长江下游地带陷入战火之中,战乱之后,“千里绝烟,人迹罕见,白骨成聚,如丘陇焉”(《南史·景侯传》),惨不忍睹。侯景攻陷建康后,矫诏遣庾肩吾使江州招降萧大心,后趁机逃至会稽,转赴江陵,投奔萧绎,此诗即是庾肩吾出逃途中所作,再现了当时景侯叛军肆虐江南的情景。“风尘千里昏”可见当时江南战火涉及之广,受灾之重,“青袍异春草,白马即吴门”极写叛军肆虐的气势,“獯戎鲠伊洛,杂种乱 辕。辇道同关塞,王城似太原”呈现出战乱之后江南破败不堪的惨象。“人事今如此,天道共谁论”则是庾肩吾历经战乱后对战乱时局的感慨和对叛军乱世的悲愤,反战情绪已内蕴其中。

(三)揭露君王的寡恩刻薄和边将的昏庸无能,批判军中赏罚不公、不恤士兵的黑暗现象

南朝与北朝对峙并存,战乱不断,南朝文人对边战问题时刻关注,在其边塞诗中经常揭露统治者的腐败刻薄和边将的昏庸无能。如鲍照的《代东武吟》:

主人且勿喧,贱子歌一言。仆本寒乡士,出身蒙汉恩。始随张校尉,占募到河源。后逐李轻车,追虏穷塞垣。密途亘万里,宁岁犹七奔。肌力尽鞍甲,心思历凉温。将军既下世,部曲亦罕存。时事一朝异,孤绩谁复论。少壮辞家去,穷老还入门。腰镰刈葵藿,倚杖牧鸡豚。昔如鞴上鹰,今似槛中猿。徒结千载恨,空负百年怨。弃席思君幄,疲以恋君轩。愿垂晋主惠,不愧田子魂。[5](P159)

此诗凸显了鲍照在南北战乱下对普通戍边战士现实处境的关注。诗人先写一“寒乡士”少小离家从军,跟随边将征战,“后逐李轻车,追虏穷塞垣。密途亘万里,宁岁犹七奔”,在长期征战中,主人公建立了战斗勋功。然后写随着主人公年老力衰、“将军”离世、“部曲”凋零罕存、“孤绩”湮没无闻,而后主人公的命运发生斗转,悲惨境遇可想而知。诗人以“少壮”、“穷老”和“鞴上鹰”、“槛中猿”前后两组对比,血淋淋地展示了主人公的命运无常。年老返乡沦落到“刈葵藿”、“牧鸡豚”的悲惨境地,衰老困顿使得他痛苦不堪。最后诗人以晋主不忘旧臣、田子善待老马二典,讽劝统治者应不忘为国戍边建功的将士,要施恩泽于有功者。纵观当时对峙与战乱的时局,《代东武吟》中老军人的悲惨遭遇颇具典型性,是千万普通士兵一生命运的真实缩影,诗人通过将老军人少年为国戍边的征战经历与晚年横遭弃置的悲惨境地前后命运的剧变呈现在我们面前,这种命运反差形成的冲击力可谓震撼人心,暴露出了统治者的昏庸刻薄。其实南朝统治者对待手下将士确实存在刻薄寡恩的情况,宋文帝在位期间,为维护家族统治,其对北府名将有排挤牵制甚至诛杀的做法,最典型的便是檀道济,檀道济在元嘉前期对北魏作战中可谓是中流砥柱,立下赫赫战功,然而终因宋文帝为强化皇权而被诛戮,所以此诗可能是讽刺批判当时统治者诛杀善战有功将士的暴行。诗中作者虽然没有直接坦露心迹,然我们通过反观庶族寒士鲍照郁郁不得志的一生,诗中老兵的遭遇又可视为诗人自身的写照。鲍照这种揭露批判意识,同样在《代苦热行》中得以体现:“戈船荣既薄,伏波赏亦微。爵轻君尚惜,士重安可希”,战士们冒着苦热、丹蛇、瘴气等种种危险征战沙场,然而现实是战功高而赏赐薄,内心充满了对统治者昏庸腐败的控诉。

同时出身寒门的吴均在其边塞诗中亦对君王赏罚不公进行了揭露和批判,如“徒倾七尺命,酬恩终自寡”(《边城将·其二》)、“微诚君不爱,终自直如弦”(《从军行》)等诗作都揭露了边将戍守边关,有功于国,然功高赏微的黑幕。其实反观吴均的人生,不难发现诗中主人公带有其自身的影子。

南朝文人除了批判统治者的昏庸和刻薄外,还时常揭露边将昏庸无能、不恤士兵的黑暗现象。如鲍照的《代陈思王白马篇》:

白马马辛角弓,鸣鞭乘北风。要途问边急,杂虏入云中。闭壁自往夏,清野径还冬。侨装多阙绝,旅服少裁缝。埋身守汉境,沈命对胡封。薄暮塞云起,飞沙被远松。含悲望两都,楚歌登四墉。丈夫设计误,怀恨逐边戎。弃别中国爱,要冀胡马功。去来今何道,卑贱生所钟。但令塞上儿,知我独为雄。[5](P172)

刘宋文帝元嘉时期,为收复河南失地,先后三次大举北伐,然均以失败告终,损失惨重。而察多次北伐失利的原因,参与决策的文士和参加作战的将领大多不是“善谋”和“善战”之士。《资治通鉴》卷一二五宋文帝元嘉二十六年载:“帝欲经略中原,群臣争献策以迎合取宠。”这些投机取宠的文士如袁淑之流根本不懂军事,“魏军南伐至瓜步,文帝使百官议防御之术,淑上议,其言甚诞”(《南史》卷二六《袁湛传附袁淑传》),此等荒诞之士参与战略决策,岂能取得战争胜利。而统治者在选择北伐将领也十分不慎重,王夫之《读通鉴论》卷一五宋文帝之八条指出宋文帝北伐失利的主要原因是“皆将非其人,以卒与敌者也”,吕思勉指出宋文帝“实非能用兵之人,而尤暗于择将”[6](P394)。实际造成南朝北伐“将非其人”,与宋文帝杀戮北府名将檀道济等密切相关,统治者诛杀将才,使得北伐无可用之将,鲍照的《代陈思王白马篇》即反映了当时这一现实问题。战士跟随将领征战沙场,然由于“丈夫设计误,怀恨逐边戎”,战士们无奈“弃别中国爱,要冀胡马功”,统战将领的昏庸无能、战略失误导致手下士兵命丧疆场,而士兵“但令塞上儿,知我独为雄”的呐喊豪言映照殒命沙场的残酷现实,更蕴含着悲壮之感。鲍照有数次亲临刘宋与北魏征伐的前线,时刻关注战局,无疑《代陈思王白马篇》折射出鲍照对当时刘宋政权诛杀将才、择将非人而导致北伐战略失误、士兵大量战死的愤懑和批判。

三、结语

纵观整个南北朝时期,一方面南北政权长期分裂对峙,南朝汉族政权视北方少数民族政权为“戎族”入侵,偏安江南一隅的汉族政权则视自身为中原“正统”,南北互相攻伐,战乱不断,南朝版图日益沦丧。因此,在面对外族入侵、疆土沦丧的危局下,出身庶族寒门而欲仕进的南朝文人对动乱政局的关注,细化到对边塞战争的关注。虽然南朝文人大多数没有亲自出塞从军的经历,但他们对时局的变化却是了如指掌的,其所作的边塞诗多抒发杀敌戍边、报主建功的豪情壮志。另一方面,反观拓跋氏南侵、刘宋文帝三次大举北伐、梁武帝北伐、侯景攻伐三吴等战争都是统治者或军阀为了争权夺地和巩固扩大自身势力范围而发动的,而“死是战士死,功是将军功”,真正承受战争苦果的还是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所以南朝文士的边塞诗中又凸显出厌战反战思想,而这也是南朝诗歌所呈现的新特点。不管是南朝被动抵御外敌入侵的战争,还是南朝主动北伐的战争,亦或是南朝内部叛军发动的战争,在边塞诗中文人都表现出浓厚的人道主义关怀。

[1]佘正松.边塞诗选[M].南京:凤凰出版社,2012.

[2]沈约.宋书:卷九十五[M].北京:中华书局,1974:2333.

[3]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M].北京:中华书局,1983.

[4]李伯齐.何逊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0.

[5]钱仲联.鲍参军集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6]吕思勉.两晋南北朝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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