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平
从前,苍岩山下住着一个忠厚老实的孩子,叫张诚。张诚在保正鲍照家做童工,鲍照出了名的脾气大,人称“鲍脾气”。
一天,鲍照接待下乡的知县,知县风闻鲍照克扣百姓粮食,把鲍照训斥了几句,鲍照心里有气,回来看见正在院子里推磨的张诚,按住他就是一顿揍。
等鲍照走了,張诚靠在屋檐下的柱子旁,憋着一肚子气,悄悄地抹眼泪。突然,一个东西“扑通”一声掉到张诚的胸口上,他抬头一看,屋檐边坐了一个白胡子小老头,笑嘻嘻地看着他,说:“你这孩子,老生闷气。我刚才借给你一样东西,叫‘受气包,以后你生的气,就装到包里去了,会帮到你的。”
张诚撩开衣服,看到胸口多了一个米粒大的小疙瘩,说:“请问您是谁,为什么要帮我呀?”
小老头说:“我是喜神,最希望看到你们小孩子高兴,不想看到你们愁眉苦脸的。”
张诚感动地说:“谢谢喜神爷爷!”张诚站起来鞠躬的时候,白胡子小老头不见了。
第二天,鲍照继续对张诚打打骂骂。张诚晚上脱衣睡觉,发现自己胸口米粒大的小疙瘩长到了鸡蛋那么大,用手捏一捏,鼓鼓囊囊,里面似乎都是气。张诚想,这就是喜神爷爷说的受气包吧,不知道对自己能有什么帮助。
就这样,张诚在忍气吞声中发觉,受气包越长越大,没几天就有馒头那么大了。衣服盖不住,被鲍照发现了,他撩开张诚的衣服,看着他胸前的大包,讥讽道:“这是什么?蛤蟆肿?”说着,鲍照使劲捏了捏张诚的受气包,受气包突然冲鲍照“敦敦敦”晃动起来,吓了他一跳。
鲍照冷“哼”一声,说:“蛤蟆肿还挺有脾气!”
晚上,张诚平躺在床上,轻轻抚摸着受气包,叹了口气,说:“受气包啊,你到底有什么用呢?”
话没说完,受气包“敦敦敦”又晃动起来,“砰”的一声,脱离了张诚的胸口,慢悠悠地飘落到墙角去了。张诚低头瞧瞧自己的胸口,仍然有一个米粒大的疙瘩。
在鲍照的打骂中,张诚胸口每几天就长出一个馒头大的受气包,到点儿就自动脱落,滚到墙角去,很快,墙角积攒了七八个受气包。
一天早上,张诚起床稍晚,鲍照找到了门外,一脚踹开房门,从床上把张诚拎了起来,大骂:“你这个好吃懒做的兔崽子,都几点了还在睡觉。赶紧干活去!”
张诚不敢吭声,从地上爬起来就准备去干活。这时,鲍照看到了墙角的受气包,“咦”了一声,说:“这些小皮球不错,我拿去给孩子们踢着玩儿!”
谁知鲍照还没走近,那七八个受气包突然自己跳了起来,冲着鲍照飘了过来。鲍照伸手要接,受气包却闪过鲍照的手,从他的衣服下摆往上钻,钻到了鲍照的前胸后背。鲍照赶紧脱掉衣服,发现身上挂了一圈受气包,已经长到肉上去了,怎么拽都拽不掉。
鲍照又惊又怕,问张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快说!”
张诚如实说:“这是一个老爷爷给我的,叫作受气包,受了别人的气后,就会长大,所以这里面装的都是我生的气……”
鲍照一把推开张诚,跑回自己屋里,想用针扎破受气包,可针尖一碰,痛不可忍。他又请来郎中治疗,换了几个郎中,都说没有办法。
鲍照遏制不住怒气,在家里摔锅摔碗,还不解气,把家里人全揍了一通,气得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几个下人也都远远地躲开了。
不过,发了几回怒,鲍照有了新发现:发怒之后,便有受气包瘪下来。鲍照想:这可能就是解决受气包的窍门。
于是鲍照找到张诚,将他绑到木桩子上,手提皮鞭,狞笑着骂道:“现在我要把气加倍还给你!”
说着,鲍照对着张诚“噼里啪啦”打了起来,张诚心里又气又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小脸憋得通红,胸口一起一伏,受气包又鼓了起来。
打了张诚大半天,鲍照身上的受气包总算全瘪了下去,他心情转好,指着张诚嘲弄地说:“我再也不会主动招惹这些瓜熟蒂落的受气包了,让它们在你屋里堆着吧!”
说话间,鲍照发现散落在院子里的十多个受气包晃动起来,冲着他又要飘过来。鲍照赶紧溜回屋里,把门窗一关,躲在窗户后头往外看。只见受气包在屋外飘来飘去,怎么也不走,就等机会钻进屋里。
相持半天,鲍照扭头看到了屋角放的一把猎枪,立马大喜:“枪打受气包,这游戏不错!”
鲍照持枪填弹,猛地打开一扇窗户,对着扎堆飘过来的受气包“咣”地轰出一枪,霰弹顿时击破了所有的受气包。
鲍照不禁大笑:“几个受气包,怎么难得倒我?”
谁知道,自从鲍照把这些受气包打爆,整个院子都笼罩在怒气之中,大家全都拉着一张脸。
不巧这时知县来了,进门就说:“你家里的人怎么个个对我爱搭不理的,不欢迎我?”
换作之前,鲍照脾气再大,也得暂且忍耐,但此时他听到知县的话,反唇相讥道:“就是不欢迎你!”
知县脸色大变,扭头就走,鲍照一捂嘴巴,想挽留赔罪,却高声喊道:“有本事别走,我揍死你!”
县里的公文很快下来,鲍照的保正之职被解除了。鲍照失势后,整个人蔫儿了,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这天,张诚正在屋檐下休息,又看到了屋檐上的白胡子小老头。小老头依然笑呵呵地说:“有了受气包,没人敢欺负你了吧?”
张诚对老头表达了谢意,说:“神仙爷爷,您把受气包收回去吧!我现在长大了,变勇敢了,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受气包了……”
小老头捋着胡子点点头,消失了。张诚再看胸前,那个米粒大的小疙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发稿编辑:陶云韫)
(题图:谢 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