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即平文说发覆

2015-04-11 03:52李山岭陈忻
商丘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8期
关键词:曹聚仁白话文古文

李山岭 陈忻

(1.亳州师范专科学校 中文系,安徽 亳州 236800;2.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400047)

古文即平文说发覆

李山岭1陈忻2

(1.亳州师范专科学校 中文系,安徽 亳州 236800;2.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400047)

曹聚仁先生倡导唐宋古文即“平文”、平文即白话文之说, 以“平文”概念为跳板,把白话文与古文对接起来,倡唐宋古文运动就是白话文运动之说,为当时的白话文运动张目。但他对“平文”一词的使用,与宋代语源内涵有变异。他把现代白话文运动与唐宋古文运动对接的做法,与胡适把古文、白话文发展看做两条线的观点也不同。虽然他的提法应者寥寥,但在描述唐宋古文的特点时,平文一词仍有它的价值。

曹聚仁;古文;平文;白话文

曹聚仁(1900-1972)字挺岫,号听涛,浙江兰溪人,现代著名作家、学者、记者。1922年笔录章太炎的国学演说而成《国学概论》,在《觉悟》发表。与鲁迅曾有书信往来。一生著述宏富,晚年在香港《晶报》连载《听涛室随笔》,1973年更名为《国学十二讲——中国学术思想新话》在港出版,1986年北京三联书店增订后改名为《中国学术思想史随笔》出版。曹先生倡导“古文”即“平文”之说,他多次申明“古文即平文,平文便是唐代的白话文,平文运动便是白话文运动”[1]419。“唐宋古文家的古文,乃是平文,唐代的古文运动正是平文运动,平文正是白话文,平文运动正是唐代的白话文运动。”[1]380曹先生以“平文”这一概念为跳板,把白话文与古文对接起来,提出唐宋古文运动就是白话文运动之说。此种说法新人耳目,有其特定的背景、内涵和价值。

一、“平文”语义辨析

“平文”一词自宋代以来,就有多义。结合具体的语境看,大致有两种意义。

一种见于宋沈括《梦溪笔谈》卷14“艺文一”:“往岁士人,多尚对偶为文。穆修、张景辈始为平文,当时谓之古文。穆、张尝同造朝,待旦于东华门外,方论文次,适见有奔马践死一犬,二人各记其事,以较工拙。穆修曰:马逸,有黄犬遇蹄而毙。张景曰:有犬死奔马之下。时文体新变,二人之语皆拙涩,当时已谓之工,传之至今。”[2]155这大概是曹聚仁先生“平文”说的直接依据,但曹先生未作明确揭示。穆修于古文有筚路蓝缕之功,四库全书《穆参军集》提要称:“宋之古文实柳开与修为倡。然开之学及身而止,修则一传为尹洙,再传为欧阳修,而宋之文章於斯极盛,则其功亦不尠矣。”[3]1308这里把“平文”称做“古文”,与“对偶为文”不同。

与这一意义相近的是“平话”。“《永乐大典》有平话一门,所收至多,皆优人以前代轶事衍为俗语而口说之。”(四库总目《平播始末二卷》提要案语)[3]485“杭州男女瞽者多学琵琶,唱古今小说平话,以觅衣食,谓之陶真,大抵说宋时事,盖汴京遗俗也。”[4]卷8至明代田汝城撰《西湖游览志馀》卷20载:“正月朔日……自此少年游冶……间舞棍踢球、唱说平话,无论昼夜,谓之放魂。至十八日收灯,然后学子攻书,工人返肆,农商各执其业,谓之收魂。”[5]354其特点为用俗语演说、说唱结合。

一种见于宋朱弁《曲洧旧闻》卷9:“方古文未行时,虽小简亦多用四六,而世所传宋景文公(按,宋祁)《刀笔集》虽平文而务为奇险,至或作三字韵语,近世盖未之见。”[6]215这里的“平文”是用“韵语”的,不是“古文”,而有公平持正之意,与“《春秋五传平文》”中的“平文”同义(案:《四库全书总目》卷30谓明张岐然编《春秋五传平文》,“采《左传》《公羊传》《谷梁传》《胡安国传》,而益以《国语》,《国语》亦称《春秋外传》,故谓之五传,曰平文者,明五传兼取,无所偏重之义也”[3]251)。

与这一意义相近的有“平词”、“平语”,同类的是“责词”、“褒词”,是学士代皇帝拟写的制书的基调,多见于《刀笔集》(《刀笔集》通常为内外制书,杨亿、宋祁、欧阳修、苏轼等都有《刀笔集》)。如“挚再奏曰:‘未委三人作平词,作责词?’谕曰:‘岂可作责词?’挚曰:‘且如此,只作平词,相次别改职名。’”(《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47)[7]10748宋王銍《默记》卷下:“又安世责词云:‘汝受制按考,法当穷审,而乃巧为朋比,愿弭事端,漏落偏说,阴合傅会。’”[8]40责词有责问语气,平词当无明显褒贬。宋岳珂撰《桯史》载:“汤岐公(思退)相髙宗,绍兴三十一年以烦言罢。洪文安(遵)在翰苑当直,例作平语,谏官随而击之,以祠去。孝宗朝再相,隆兴二年复罢。文安之兄文惠(适)适视草焉,又作平语,侍御史晁(公武)亦击之,文惠请外,上曰‘公武言卿党思退,朕谓平词出朕意。’固却其章,仍徙户侍矣。葢其相两朝,再罢相,乃累洪氏二兄弟,先后若出一辙,可笑如此。”[9]5此则可见“平语”“平词”同义。

以上所论“平文”之意,有与白话文接近的,如俗语,但与白话含义还是有不同。曹聚仁先生的说法距第一种语义最为近似。他在另一处阐释道:

依我们的看法,韩退之提倡“反骈偶音律”,接近自然语调的文章,便是我们所说的散体文,可是,在唐宋当时,并无古文之名;他们自称为“平文”;平者便也,“平文”便是平顺通达的文字,和骈偶富丽的六朝文正相对。唐宋文人,提倡平文,也就等于我们提倡白话文;当时佛家讲经译经,已经流行语录体,平文便是采用语录体的文章。我们应该说唐宋的平文运动,就是胡适、陈独秀所提倡的新文学运动,韩退之变成了白话文的祖师,这个道理,我们可以想想明白的。[10] 8

当代台湾学者何寄澎在《北宋的古文运动》一书引用《梦溪笔谈》的载录后,加案语云:“‘平文’一般解释为散文,相对俪偶而言。但穆张之前,柳开已作古文,《梦溪笔谈》必谓穆、张‘始’为‘平文’,疑沈氏特相对于柳开之拙涩而言,‘平’字恐有‘平易’义。”[11]125曹先生把“平文”阐释为白话文,取其“平易”,有依据,但也有变异。

二、“平文”即白话文说的理据和变异

曹先生倡导此种说法是建立在唐宋古文、传奇文、变文合看的基础上的。他说:

我们谈“唐宋古文”,和前人的孤立着的看法绝不相同了;我们是把唐宋古文和唐宋传奇文、佛曲变文联合着看的,她们是孪生的姊妹。前代文人,知道赏识唐代传奇小说之高妙,颇有其人。宋代洪迈说:“唐人小说不可不读,言事凄婉欲绝,间有神遇而不自知者,与律诗可称一代之奇。”这话是对的,但把传奇小说放到唐代社会背景去,和古文运动结合着看,那是我们这一代才兴起的新事。[1]420

认为古文运动与传奇小说之勃兴有着密切关系,陈寅恪首倡此说,刘开荣、姜书阁等承袭深入。“古文运动提供了流畅的散文”,“提供了写作这种文学体裁(唐代传奇小说)的便利”[12]244,“(变文中的)散文部分基本上是唐代口语或接近口语的浅近文言,有少数地方杂以骈俪句,证明是出自下层文人,或经他们修饰润色过的”[12]242。

唐宋散文本身有贴近口语的平易一面。韩愈主张文从字顺,力求务去陈言,词必己出,从日常生活口语中提炼和创造出大量言简意赅的语汇。宋代古文的早期提倡者柳开也主张:“古文者,非在辞涩言苦,使人难读诵之;在于古其理,高其意,随言短长,应变作制,同古人之行事,是谓古文也。”[13]225欧阳修为文崇尚平易,“必本于人情,不立异以为高,不逆情以干誉”[14]288。所谓“本于人情”、“不逆情”、“不立异”、“随言短长”,即是我手写我口,我口言我心了。

笔者注意到,曹先生没有对“平文”作语源的考查,界定为“白话文”,其内涵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迁移和变异。从上文的考查看,古文视角下的“平文”,其特点是平易、散体,虽然包含白话俗语成分,但并不排斥平易的书面语。而“白话文”概念,侧重以“白话”为文。曹先生实际是以“平文”的部分内涵、以“平文”一词为跳板,把对“古文”的解释导向“白话文”,自有他的深意。

三、为白话文运动张目

平文是唐宋古文的重要特征之一,借助它,曹聚仁先生把“白话文”嫁接在“古文”上,为现代白话文运动寻找历史依据,也算是推陈出新、“老树着花”。他说得明白:

讲到了古拙,前代文士总以为《书经》文章可算得古朴了。可是章太炎师开宗明义对我们说:“《尚书》,直言也。”何谓“直言”?“直言”便是口语白话,唐虞夏商殷周时代的口头语。时代变迁,后世人不懂得古代人的语言,便显得古朴了。我们且看如次的例子:

《书经·尧典》:“允釐百工,庶绩咸熙。”帝曰:“畴咨若时登庸?”放齐曰:“胤子朱启明。”帝曰:“吁!嚣讼可乎?”

这是三四千年前的口语,老实说,我们看了,实在不很懂。二千一百年前的大史家司马迁,他编写《史记·五帝本纪》,并不觉得古朴有什么好。他便用汉代语作如次的译述:

信饰百官,众功皆兴。尧曰:“谁可倾此事。”放齐曰:“嗣子丹朱开明。”尧曰:“吁,顽凶不用。”

我们读起来,就明白得多了。用我们这一时代的文字来写我们自己的生活实事,如黄公度所说的:“我手写我口,古岂能拘牵?”正是我们推行白话文的意向[1]412。

他的这种做法,和胡适之先生编写《白话文学史》的意图如出一辙。只需看看《白话文学史》“引子”就明白了:“我为什么要讲白话文学史呢?第一,我要大家知道白话文学不是这三四年来几个人凭空捏造出来的;我要大家知道白话文学是有历史的,是有很长又很光荣的历史的。我要人人知道国语文学乃是一千几百年文学进化的产儿。国语文学若没有这一千几百年的历史,若不是历史进化的结果,这几年来的运动决不会有那样的容易,决不能在那么短的时期内变成一种全国的运动,决不能在三五年内引起那么多的人的响应与赞助。……第二,我要大家知道白话文学在中国文学史上占一个什么地位。老实说罢,我要大家都知道白话文学史就是中国文学史的中心部分,中国文学史若去掉了白话文学的进化史,就不成中国文学史了,只可叫做‘古文传统史’罢了。”“在那‘古文传统史’上,做文的只会模仿韩、柳、欧、苏,做诗的只会模仿李、杜、苏、黄:一代模仿一代,人人只想做‘肖子肖孙’,自然不能代表时代的变迁了。”“‘古文传统史’乃是模仿的文学史,乃是死文学的历史;我们讲的白话文学史乃是创造的文学史,乃是活文学的历史。因此,我说:国语文学的进化,在中国近代文学史上,是最重要的中心部分。换句话说,这一千多年中国文学史乃是古文文学的末路史,是白话文学的发达史。”[15]3

曹聚仁先生对胡适之提倡的白话文学倍加推崇,他评价道:

胡氏在当时又提出历史的文学进化观念,说:“居今日而言文学改良,当注重历史的文学观念。一言以蔽之曰: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纵观古今文学变迁之趋势,白话文学,虽见屏于古文家,而终一线相承,至今不绝。”他认为“自从三百篇到于今,中国文学凡是有一些价值者,有一些生命的,都是白话的或是近于白话的。其余的都是没有生气的古董,都是博物院中的陈列品。”他把白话文学当做中国文学的正宗,他的话,我们看来很平常,在那时,却是用扛鼎的气力说出来,可以说是划时代的看法。[10]157

从上述的大段引文中,我们也可以见出,曹聚仁先生和胡适之先生虽然都为白话文运动张目,但还是有明显的不同。“胡适《白话文学史》,便是着眼散体文的发展,这也是中国文学的另一系统。”[10]13胡适是要为白话文学建立历史,同时要打倒古文文学,打倒唐宋古文的后裔——“桐城谬种”,使白话文学占据新文学的“中心”。他把古文和白话文的发展视为两条线。而曹先生则认为唐宋古文就是白话文,现代白话文是古代白话文的自然发展,他把现代白话文嫁接到唐宋古文上,二者本是一家。那么,提倡白话文也就不必打倒唐宋古文了。他把古文和白话文的发展看做一条线。胡适的“文学改良”实是“文学革命”,曹聚仁的“嫁接”更近改良。

出现这样的区别,和二位先生的学术背景不同有很大关系。曹聚仁是章太炎先生的弟子,受传统文化熏染较深;胡适是新文化运动的旗手,其开创的意识更强。

四、古文、平文说折射的观念异同

“古文”与“平文”都是古已有之的概念,宋人使用“古文”一词,曹聚仁使用“平文”一词,有相同之处,其思维的方式都是托古改制、推陈出新。使用“古文”概念,是唐宋人在崇古、托古的旗帜下而行革新之实,一方面是复古主义,即主张恢复先秦两汉时的散体文——唐宋时所说的古文,另一方面是文体的革新运动;使用“平文”的概念,是曹聚仁先生借宋人之语,而倡导新说,为当时的白话文运动助阵。

但在历史上,“古文”说获得了更多的认同,“古文”一词被广泛使用,指向唐宋古文直至桐城派古文,并建立了所谓的文统。“平文”一词,自宋人提出后,很少被使用,直至曹先生再次提起它、使用它,试图使这一语词“复活”。

这两个语词使用频率的不同,折射出古今使用者观念的不同。重古、崇古,一直是中国的传统思想,柳开给“古文”的界定:“古文者……在于古其理,高其意,随言短长,应变作制,同古人之行事。”代表了当时文学领域重古、崇古的思想,在文学的改革上要托古,要打着“古”的旗号。这种思想影响甚大甚远,直到清代晚期康梁变法,也还是要打着孔老夫子的旗号,写出《孔子改制考》这样的文章为自己撑腰。用“古文”一词,是取复古为革新。

曹聚仁倡用“平文”,是取自然之演化。这是进化论传入中土后,引起文学史观的变化。从曹先生的观点,可以引申为,古文在不断地口语化,即平文化,唐宋的古文运动是使唐宋之前的古文的口语化,现在的白话文又是在唐宋古文(唐宋时的白话文)基础上的进一步白话化。

但是“平文”一词并没有真正“复活”,在唐宋散文研究中几乎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很少有学者使用,各种版本的中国古代文学史也都未提及。这似乎表明,大家认可胡适先生把古文的发展和白话文的发展看做两条线的观点,而不太接受曹先生把古文发展和白话文发展视做一条线的说法。

五、唐宋古文特征的描述:古文、平文、散文

虽然曹先生的古文即平文、唐宋古文运动即白话文运动的观点反响不大,但仍然有他的价值。平文所蕴含的平易、通俗、口语化等内涵是符合古文的特点的。在文学史描述唐宋古文的特征时,可以同时使用这三个概念:古文、平文、散文。

“古文”出现最早,当时与“时文”用词相对,指向简古之风,使用最多,影响最大,约定俗成。“古文”更能反映唐宋古文运动的精神实质。古文派都以根柢六经为旗帜,发挥孔孟之道,经术与文学合一,古文要表现的是儒家思想。“古文运动不单是文体方面的改革,同时也是思想方面的改革,内容和形式是统一的。”[16]35不仅是为了“复古文”,而且是为了“复古道”,即恢复秦汉散文宣传儒家思想的传统,重新确立儒家思想在政治思想领域的正统地位。

“平文”则体现了唐宋古文平易晓畅、朴实明朗、接近口语,反对堆砌辞藻典故、晦涩难懂之语词的特点。

散文,即散体文,与现在作为文学的一个门类的散文内涵不同,取其散句单行,长短参差,不重对偶,不重音韵格律,这是唐宋古文句法上的特色。

“古文”、“平文”、“散文”三个概念从整体风格与价值取向、语词特点、句法特征等不同的侧面揭示唐宋古文的内涵、特征,恰切而明白。

[1]曹聚仁.中国学术思想史随笔[M].北京:三联书店,1986.

[2]新校正梦溪笔谈[M].胡道静,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57.

[3]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65.

[4]增补武林旧事[M].朱廷煥,补.四库全书本.

[5]田汝成.西湖游览志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6]曲洧旧闻[M].孔凡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2.

[7]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第30册[M].北京:中华书局,1992.

[8]王銍.默记[M].朱杰人,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1.

[9]岳珂.桯史[M].吴企明,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1.

[10]曹聚仁.中国文学概要·小说新语[M].北京:三联书店,2007.

[11]何寄澎.北宋的古文运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12]姜书阁.中国文学史四十讲[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

[13]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选: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14]欧阳修全集:第1册[M].李逸安,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1.

[15]胡适.白话文学史[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

[16]浦江清.中国文学史讲义(宋元部分) [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7.

【责任编辑:郭德民】

2015-04-20

李山岭(1979—),男,安徽蒙城人,副教授、硕士,主要从事唐宋文学研究; 陈忻(1963—),女,辽宁沈阳人,教授、博士,主要从事宋代文学与文化研究。

I206.4

A

1672-3600(2015)08-008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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