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阶层分化和社会变迁过程中的社会治理创新与选择

2015-03-29 03:06:19管传林
关键词:社会阶层阶层分化

管传林

(上海交通大学 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上海200240)

一、社会阶层分化、社会变迁与社会治理

改革开放后,持续的社会阶层分化引发了社会的深刻变迁,这一趋势又因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而加剧。阶层分化包含两个层面,分别是社会分层和阶层流动。社会分层考察的是社会结构由哪些细分的阶层而构成,阶层流动考察的是社会各阶层之间怎样跨越流动和转换。阶层的多样化、细密化和流动化构成了当前我国阶层分化的主要特征。对于当前我国社会的阶层构成和社会结构状态,许多专家学者和机构采用不同的方法、标准、依据和目的进行了不同划分和描述。这些研究结论的巨大差异验证了当前我国社会阶层状况的复杂性和社会分化剧烈程度。从这些研究成果中可以归纳出:我国的社会阶层结构仍处在不断的变化之中,分化还会进一步加剧,公正、合理、开放的现代化社会阶层结构并未最后形成;各社会阶层的流动规模不断加大,速度不断加快;社会正处在从“整体性的传统社会”向“多样化的现代社会”变迁过程中。“社会变迁就是社会的结构发生变化,即结构的变迁的发生”[1],社会阶层分化的过程自然也是社会变迁和转型的过程。学者李培林用“‘四个深刻’即‘经济体制深刻变革’、‘社会结构深刻变动’、‘利益格局深刻调整’、‘思想观念深刻变化’”[2]85-86来揭示社会阶层分化和社会变迁的动因,也高度概括了新阶段和新态势下社会的剧烈变迁特性。

现代社会是社会各阶层由于生存和发展的需要结合而成的社会生活共同体,社会的存续与发展离不开必要的治理。改革开放后,全球治理理念的兴起和传播对社会剧烈分化变迁中的中国社会治理过程产生了深刻影响,我国社会治理的理念和方式顺应了历史和时代的潮流,借鉴国外经验和模式,经历了由“单纯管控”到“综合管理”,再到“全面协同治理”的认知自觉过程,中国治道理念和实践不断走向自觉和现代化。“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以及“推进社会领域制度创新,加快形成科学有效的社会治理体制”的国家和社会治理战略的选择,标志着治理理念开始兴起,治理实践进程加速,更突出“表现了当下多元、异质、利益分化、冲突加剧的复杂社会环境下,党和国家寻求现代化治理制度的努力”[3]。无疑,治理理念在中国的兴起和实践,将极大推动社会的现代化转型、成长和发展。

社会阶层分化和社会变迁使民众思想得到解放并获得较大的自由和发展空间,激发了社会的活力,孕育了社会力量,促进了现代社会结构的发育,集聚了更多的社会治理资源,重塑了政府与市场和国家与社会的关系,等等,这些都彰显了这一变迁过程的进步性和历史意义。但社会阶层的剧烈分化和社会的空前变迁,也导致阶层关系、社会结构、运转方式以及各阶层思想观念产生了深刻的变化,许多与社会阶层分化相关的深层次社会问题和矛盾开始暴露并加剧,历史积累和现实涌现的矛盾叠加交织。“这种社会变迁的规模之大、速度之快、影响之深、势头之猛,在世界历史上也是罕见的”[2]194,“特定发展阶段的中国社会管理和社会建设,其任务之重,挑战之大,难度之高,举世罕有,史无前例”[4]。本文基于对我国阶层分化和社会变迁所带来的社会治理和社会发展的困境分析,揭示社会阶层分化和社会变迁进程中加强社会治理的理论依据与现实基础,按照“中国发展中出现的新问题、新特点和新态势,对发展战略的选择和社会政策的制定提出了新的要求”[2]89的逻辑,探讨社会治理创新和选择的有关问题。

二、阶层分化和社会变迁过程中的社会治理困境

社会阶层分化和社会变迁所引发的社会矛盾和问题,构成了我国社会治理所面临的新的挑战课题。分析阶层分化和社会变迁所带来的社会治理困境,揭示加强和创新社会治理的具体动因,也是破解困境的基本前提。

1.“公平—稳定—秩序”困境。“公平—稳定—秩序”既是社会治理创新的动因,又构成了社会治理的理想目标选择。作为阶层分化根源和表征的贫富差距扩大和公平问题,是导致社会不稳和失序的主因,即“分层的社会结构生来就不稳定”[5]。阶层分化和社会变迁过程中“公平—稳定—秩序”问题形成了社会治理的最大最突出且复杂交织变动的困境。第一,阶层贫富差距过大容易诱发社会不稳失序。阶层分化的实质就是利益分化,不同的阶层其实就是不同的利益群体,市场经济深入发展又加剧了已有的贫富差距。我国基尼系数已跨越0.4的警戒线多年,许多学者和研究机构估算普遍认为高于0.45,国家统计局公布的2014年数据为0.469[6],笔者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计算的2014欧希玛指数为10.74,即最高收入的20%的人所占有的收入份额与最低收入的20%的人口所占有的收入份额之比为10.74倍,若加上优势阶层的非正常隐性收入,该指数可能会更高,仅这两个数据也足以说明中国的收入差距排在世界的前列。而城乡差距、区域差距尤其东西部差距则构成了贫富差距另一更直观的图景,有学者甚至把区域差距描述成“一个中国,四个世界”[7]。进一步细致考察会发现各个阶层内部也存在着阶层内贫富差距现象。贫富差距和公平问题多结构地交织在一起,引发各阶层间的对立和疏远,“如果差距悬殊,而且任其扩大,就会造成各方面的严重后果”[8]。这些利益的不协调不均衡状况集中反映在社会生活领域,表现为社会矛盾、危机和冲突。第二,社会冲突根源在于利益分配不公,阶层分化意味着利益结构的非均衡性大变动,利益出现明显受损的一些阶层或群体,充满强烈的“不公平感”和“挫折心理”,构成社会不稳和失序的基本社会心理动因。失利阶层或群体对采取不正当手段和途径取得较高社会地位和较多财富的阶层或群体产生怀疑、愤懑或仇视,民众不仅对利益分配的非公正性不予认可,而且对权力腐败导致的贫富分化更为不满和愤恨。如此必然会使阶层间、强弱势群体间、社会成员间矛盾重重,构成危及社会发展和治理的隐患。第三,社会阶层关系失序。阶层分化使社会关系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传统社会阶层(阶级)秩序和关系模式被解体,新的现代良好关系秩序尚未形成,产生关系失序和失衡,导致阶层间的利益矛盾和冲突增加的迹象已经十分明显,这些矛盾涉及不同收入水平、不同社会地位的阶层之间,一些阶层与党和政府之间,强弱势群体之间。社会进一步分化加剧这些矛盾不断向新的态势演化,社会稳定和秩序受到持续的增压,现有社会治理体系难以承受和化解而致治理效率低下或难以有序进行。因此,社会治理的首要任务和优选目标就是要破解“公平—稳定—秩序”的困境,从而走向良序的善治。

2.社会认同和信任弱化问题。社会认同和信任是社会治理活动得以有效进行的基础伦理关系,这一层面的伦理关系恶化会使社会治理效能极其低下或者治理活动难以进行,甚至出现治理失灵。社会认同和信任生态的好坏决定着社会共识能否形成,社会团结和谐能否实现以及主导意识形态和价值观体系能否有效引导、塑造社会,更关系着社会治理效果。当前的阶层分化和剧烈的变迁不仅弱化了社会认同和信任,更出现一定程度的社会认同和信任危机。第一,利益分配结构的变动和差异,同步带来阶层价值观念的变化和差别,甚至“基本价值观结构处于混乱状态”[9]317,社会阶层和群体间出现了认同和信任的巨大差异,社会各阶层和群体形成群内认同、群外排斥态势,表现为认同的“小圈子化”,对“小圈子”外的群体、组织和共同体则持淡漠态度,甚至排斥和疏离。社会阶层之间在观念和行为上发生碰撞和冲突,阶层、群体以及个体对社会整体的认同和信任感下降,社会离心倾向加剧,凝聚力因要素流失及结构裂解而降低甚至消解,社会治理的整合和协调难度加大。第二,主导意识形态和主流价值观体系功能和价值弱化。主导意识形态和主流价值观担负着塑造社会认同和信任的宏大使命,社会的变迁和转型出现了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选择的多元化,思想观念层面形成多元化选项,在主导意识形态很难以强制方式让人们接受的条件下,人们对主导意识形态则敬而远之,出现 “去主导意识形态化”,甚至“去意识形态化”,社会趋向于物质主义,精神、思想以及必要的社会意识流失残缺,导致社会治理中主导意识形态的理想、信仰、舆论和价值引导功能弱化。第三,价值选择的去主流化。市场经济使社会越来越经济世俗化,人们的价值观念主要以自我利益的实现为关切,公共意识和价值精神严重缺失,呈现与主流价值观相疏离的显著倾向,主流价值观被离心和弱化,非主流因素对人们行为的影响则更为直接,而非主流因素和行为往往难以为社会治理有效控制和规范,且常常游离在治理制度和体系边界之外,因充满不确定性而难以预测和规制。第四,社会上的腐败现象、政府的不良作为和不作为、社会失信、社会责任和公共精神缺少、与强势或弱势群体相关的恶性事件发酵扩散的巨大负面效应使人们对社会充满失望、不信任甚至敌视等不良社会心理,削减和降低着对社会的认同度、信任度和向心力,如亨廷顿所言“社会的互不信任气氛,使得人们和与自己休戚与共的团体也是离心离德的、彼此不信任和人心不齐使社会变为一盘散沙”[10]。

与社会整体认同密切关联的是对社会治理主体认同和信任也同步降低。现代社会治理主体格局主要有执政党和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其一,从执政党、政府来看,出现严重的权力异化,权力阶层腐败导致民众对执政党和政府作为最主要治理主体的社会认同和信任降低,甚至出现认同和信任危机。近年来,民众普遍认为腐败问题是当前中国最严重的社会问题,严重的腐败态势使“国家干部被认为是‘改革最大受益者’,是社会怨怼情绪的主要对象、‘众矢之的’,越是下层的民众对他们不满越大”[11]237-239,“中国目前的政治体制尽管在推动发展方面非常有效率,但在争取社会认同和支持方面却不无堪忧之处”[11]2。其二,从企业作为社会治理者来看,我国企业主要有国有和集体、私有和外资这两大类,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由于早些年改制,实施现代企业制度,扩大独立自主性,其计划经济时代的社会治理职能被剥离给政府、市场或社会,如今相当一部分国有和集体企业的社会治理功能严重弱化甚至丧失,少数全国性大型国企虽然具有较强的社会治理功能优势,但由于其垄断暴利、乱收费乱涨价和服务水平不高,甚至演化成了强势利益集团,成了民众普遍不满的对象,在社会治理和社会责任层面上民众对其认同度和信任度也不高。这些企业内部亦存在层级分化现象,中下层的企业员工对企业本身和高层管理人员认同度也在降低;私有和外资企业本身存在着严重的剥削压榨现象,存在尖锐的劳资矛盾,私有企业主和外资企业是改革开放最大获利者的一部分,然而在社会治理和社会责任层面上严重缺位,民众对其认同度和信任度也不高。其三,从社会组织作为社会治理者来看,在强而大的政府主导型治理体系里,社会组织发育不足,拥有的资源匮乏,“面临着诸如观念变革、合法性和独立性缺失以及公信力不足等困境和问题”[12],实际发挥的社会治理的作用和功能都很有限,一些不规范、不合法的民间组织反倒成了产生社会问题和混乱的源头,民众更多地不认同不相信社会组织或民间人士能够解决他们诉求的根本利益问题。和以上三类治理主体相联系的是公众参与治理的规模极小、频度不高和层次较低,当前尚未形成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社会公众之间结构合理、有机协调、分工合作的社会治理格局。

更值得注意的是,阶层分化使人们对社会及其治理主体认同和信任降低和弱化具有很强的同步相关性,因此,如何同步提高两种认同和信任,从制度、机制和治理实践上重塑和提高社会认同和信任,成为创新社会治理所必须面对的长期而又艰巨的任务。

3.弱势群体扩大化过程中的公民权诉求与抗争。三十多年的社会阶层分化在我国蓄积了一个庞大的弱势群体,弱势群体不仅是指贫困群体,还包括社会上处于不利地位、竞争能力弱、社会地位低下的人群。当前我国社会的弱势群体包括两类:“一种是传统意义上的弱势群体,另一种是新生的弱势群体”[13]。“传统意义上的弱势群体”就是我们通常理解的老弱病残群体,这部分弱势群体并不是社会分化带来的,大多是自身生理疾病或遭受到自然灾难等原因所致;而“新生的弱势群体”通常是在社会分化和转型过程中形成的,所以它对社会治理的影响更大,是这里主要的讨论对象。社会阶层分化导致弱势群体扩大的原因和机理在于:一是弱势群体复制,原本就为弱势群体的后代由于受劳动能力、家庭状况、教育程度和所拥有社会资源的限制,向上流动受到体制、竞争机制等障碍阻滞,大概率地再生性沦为弱势群体。上述两种类型的弱势群体都存在再生复制现象,即都复制成了“新生的弱势群体”。二是社会阶层和群体“下流化”①笔者借用“下流化”概念来描述弱势群体的流动生成机制。“下流化”最早是由日本学者三浦展在《下流社会》一书中提出的概念,原指中产阶层(阶级)向下流动沦为下层(底)阶层。参见三浦展《下流社会》,文汇出版社,2007年版。。原本属于中产阶层、社会地位和财富状况较好甚至本属于强势群体的部分人群及其后代,由于市场竞争机制、社会阶层分化、家庭和自身状况变化等原因,在现代这种竞争型社会中很容易下流化为弱势群体,如曾经的工人阶级(阶层),现在有很大比例也归属于弱势群体。当前社会上流难度加大,出现强势群体固化趋势,但下流却“畅通无阻”。三是相对弱势群体扩大。强势和弱势是相对比较而言的,许多一般状况的群体在与强势群体进行机会选择、社会竞争、价值分配等社会过程中也处于相对弱势地位,属于此类的,也包括自我认同归属上的相对弱势群体。相对弱势群体非常庞大而且处在不断流动的不确定状态,因此不难理解社会上为什么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属于弱势群体。虽然相对弱势群体经济上可能不需要社会救助,但也应为社会治理政策所关注和关怀,调节平衡他们与强势群体和绝对弱势群体的关系,防止其下流化,以巩固和扩大社会中坚。

由于社会流动,我国还存在一个人口约“2.7亿”②2014年全年农民工总量27395万人,其中,本地农民工10574万人,外出农民工16821万人,本地农民工和外出农民工是不断转换的,相互比例也不断变化。参见:中国人民共和国统计局:2014年国民经济在新常态下平稳运行,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1502/t20150211_682459.html,2015-01-20.的独特弱势群体——农民工群体,他们来源于乡村社会的底层,主要工作生活在城市却难以融入城市并经常被城市居民排斥和歧视,在城市的建设和发展中默默奉献的农民工,不仅游离于乡村权利保障之外,更难以平等地享受到城市发展的物质成果,被排斥在城市公民权利之外。而如今农民工尤其新生代的农民工走向权利觉醒,“农民工显然比他们外出之前更清楚地意识到现行政策和制度对他们的不公”[14],进而出现“在城市争取公民权”[15]的抗争,甚至集体罢工上访等行动。他(她)们返乡后自然也把这种权利意识传播到家乡,逐渐形成群体权利意识和诉求。农民工群体成了城乡二元结构塑造出来的最为矛盾的群体,这一流动且带有很大不确定性的庞大群体是横跨城乡的社会治理难题。

当前我国社会还出现了“强势阶层因为享受到公民权利而变得更加强势,而弱势阶层因为公民权利的缺失而显得更为弱势”[14]、“日益扩大的财富差距造成了一种可能性,即有钱人能够获得比穷人更好的政治保护”[9]320等政治、经济和社会的严重极化趋势。随着弱势群体的权利意识觉醒,他们越来越认识到自己的不利状况与社会整体的不公平相关,根据社会学的“社会挫折理论”、“归因理论”以及“从众理论”对集体行为的分析,弱势群体会把自己的不幸、挫折、不满、社会地位低下归因于政治体制、政府政策、权力腐败、强势群体对他们的剥夺和损害等外部原因而形成诸多不良社会心理并外部化表达,容易导致与其他阶层或群体尤其是同强势群体的之间的仇视、对抗甚至冲突或“集体行动”,因此,社会治理过程中既要看到包括农民工在内的弱势群体权利意识觉醒的正义进步性,又要重视其群体权利诉求的行动不当可能带来的社会风险。

社会阶层分化带来的社会治理问题远不止以上几个方面,还有诸如社会心理、社会参与、再组织化等诸多问题而且相互交织在一起,现代的和后现代的不同发展阶段的问题共时性地交织在中国这样一个超大规模社会的现代化发展和治理过程中。

三、社会治理创新与选择

前述涌现的社会治理问题及其复杂性和解决难度都说明加强和创新社会治理的必要性和紧迫性,社会发展和治理过程要不断创新政策、策略和措施,标本兼治,有为善治。

1.“发展—治理”是解决社会治理困境的根本选择。当前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改革进入全面深化的新阶段,社会进入新的成长期,发展是当今世界的潮流,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主题,是我们党执政兴国的第一要务,社会阶层分化和变迁所形成问题的解决必须依靠发展。只有推动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才能为社会治理奠定坚实的物资基础和提供充足必要的资源。按照“创新社会治理必须着眼于维护最广大人民的利益”的要求,发展要更加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加可持续,牢牢把握住公平和共同富裕这两个社会主义发展的基本价值目标、取向和原则,实现先富带动共富。社会发展不仅要促进共同富裕,更要创新和建构科学有效的社会治理体制,这就意味着治理尤其社会治理与发展密不可分,社会治理难题,有历史遗留的,更多的是发展过程中形成的新问题,如邓小平所预见的,“发展起来后的问题不比不发展少”[16],发展中的社会问题依然要靠发展的方式来解决,要善于用好发展是解决社会问题的“金钥匙”这一妙方,在发展中治理,以治理校正和优化发展,进而实现更科学的发展。没有治理的发展是不可想象的,也绝不是科学的发展,要把发展和治理有机地统一起来,走中国特色社会“发展—治理”的现代化道路。

2.构建“公平—稳定—秩序”的新型社会治理基础性体系。公平的社会环境、稳定的社会态势、良好的社会秩序是社会、国家和民众的基本利益,也是社会治理的价值目标,社会分化和转型带来的社会阵痛使民众、国家和社会对“公平—稳定—秩序”的渴求比以前更加强烈而急迫。当前,要抓住全面深化改革的机遇,建构一整套与转型发展新阶段相适应的新型“公平—稳定—秩序”机制和形态,确保达到社会的善治和良序。首先,要构建合理的利益格局和利益协调体系,为社会“公平—稳定—良序”奠定现实的基础。以利益关系协调推动社会关系、阶层关系的和谐有序发展,实现社会良序的稳固和持久。十八届三中全会要求“规范收入分配秩序,完善收入分配调控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逐步形成橄榄型分配格局”等措施,不仅是建构更加合理、规范和高效的利益分配和实现机制,确立利益格局和协调利益关系,还是调整和优化社会阶层结构的基础性举措。对于弱势群体,当前的社会治理不仅要从社会保障层面给予帮扶救助,还要采取体制改革、政策支持、增加收入、扩大机会等措施来缩小弱势群体,协调平衡他们与其他社会群体的关系,培育、促进和扩大社会稳定中坚力量的生长,推动公平合理的“橄榄形”社会阶层结构的建构,走向相对的共同富裕。其次,要建立现代科学的社会调控体系。社会治理的调控方式要体现协同、参与互动,民主化治理等特点,即民主化、法治化和程序化,实现民主治理和依法治理,包容吸纳各种诉求,富有成效地协调各种利益表达,把以利益为核心的社会关系调控在“秩序”的范围内。再次,要完善社会稳定要素的整合体系,不断优化社会稳定资源的要素结构和供给配置,排除不利于稳定和社会有序的消极因素,实现社会稳定体系的结构最优化和运行的高绩效。

3.在整合中实现软治理。阶层分化过程中引发的认同和信任问题必然产生社会公众和社会整体对认同和信任的治理新需求,社会治理自然要进行必要的软权力整合以实现软治理。软治理相对于传统政府的强制型硬治理而言,是指“治理主体通过理想、信仰、道德、价值、文化、心理等非强制性要素和手段,对治理对象施加影响力以实现治理目标的活动和过程”[17],亦被称为“软性同化式”治理,当前主要是依托意识形态、文化和价值的整合所形成的软权力进而实现软治理。首先是发挥主导意识形态的教化整合功能。在社会意识中占主导地位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应不断创新发展,建构以主导意识形态为统领的、与现代社会结构相适宜的新型社会意识形态结构体系和传播实现体系,全面发挥主导意识形态的优势,不断塑造和供给新的主流化认同和社会发展的方向引导,增强意识形态教化整合的实效性,提高社会认同度和社会凝聚力,以社会共识凝聚和整合社会治理力量和社会精神资源,培育先进的公民文化和公共精神,促进各阶层各群体团结一致地为共同理想而奋斗。其次是文化的归化整合。社会共同体维系离不开文化作为纽带和润滑剂,基于社会共同文化塑造的认同和共识往往深入人心而历久不变,在当代治理生态中文化及其归化价值是最深刻的软权力。文化不仅具有对社会成员和整体直接的塑造作用,还具有软化和归化权力、建构和优化认同结构功能,软治理应是社会治理过程的长效选择。为此,要大力发展与社会发展水平相适应的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与社会阶层结构相适宜的大众文化以及与社会文明要求相符的公民(政治)文化。再次,价值和价值观的同化整合。价值观同化是指社会成员或群体之间价值观在社会交往过程中归趋一致。社会分化转型的最显性的特征就是利益和价值的多元化选择和差异性,国家和社会通过共同的价值体系和价值观来提升和同化中性价值观,摒弃反向的价值和价值观。社会治理过程中要最大化地公平合理地进行价值分配,贯彻实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和核心价值观,以各种社会关怀来形成一致的社会价值共识和价值观认同,以促进和巩固社会认同。与发达国家比较而言,我国软治理实施的体制、机制、技术、手段、渠道都较单一凝闭。相对于硬治理,软治理对国家和社会治理能力、社会发展成熟度、组织化程度、公共事务及公民社会化水平、公民文化素养等都有较高的环境要求,也最能体现治理能力成熟度和治理文明水平,所以形成一种与中国社会发展相适宜的中国特色软治理体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综上,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处于社会阶层分化和变迁过程中的超大规模的社会,社会治理创新、实现国家和社会治理能力现代化,是一个外部治理理念与中国社会实际不断相结合并创新发展的战略和政策优选的渐进过程,其复杂性、艰巨性和难度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和社会,这就需要智慧的中国人以“实践发展永无止境,解放思想永无止境,改革开放永无止境”的理论勇气和实践创新精神去不断探索社会治理现代化的规律,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的社会治理现代化之路,推动治理文明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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