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流》汉译本风格浅析

李 　 琳

(哈尔滨师范大学 斯拉夫语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铁流》汉译本风格浅析

李 琳

(哈尔滨师范大学 斯拉夫语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摘要：《铁流》是前苏联著名长篇小说，1924年著名作家绥拉菲莫维奇所著。第一个汉译本是由杨骚所译，但影响不大。现存的版本较多为1931年曹靖华先生初译、1971年校订的汉译本。曹译《铁流》出版后，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对当时的中国革命作出了贡献，有着非凡的社会政治意义。从作品内容的艺术风格出发，分别对译本的词汇、句式和修辞进行分析。

关键词：铁流；汉译本；词汇；句式；修辞

长篇小说《铁流》是著名苏联作家绥拉菲莫维奇的代表作，写于1924年。小说描写的故事发生在1918年夏天，国内战争初期，库班流域红军主力被迫撤退之后，当地反革命白党军队与当地的反动富农勾结在一起，发动了武装叛乱，对同情布尔什维克和红军的手无寸铁的劳动人民开始大屠杀。大家推选出郭如鹤为领袖，“他具有钢铁般的意志和领导才能，带领着这支衣衫褴褛、拖家带口、粮少弹缺的似军非军的队伍杀出了敌人的重围，使它变成了一支‘铁流’”[1]，冲破敌人的封锁线，与主力红军会师。

1930年，杨骚从英文本参照日译本把它首次翻译引进到中国，但影响不大。现在市面上我们所常见到的版本是曹靖华先生直接从俄文原本翻译的。他于1931年初译，经过多次修改、校订，最后译本重校于1971年(1973年出版)。本文所研究的《铁流》汉译本是曹靖华1971年翻译的版本。

曹靖华翻译的《铁流》出版后，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对当时的中国革命作出了贡献，有着非凡的社会政治意义。本文将从作品内容的艺术风格出发，分别对译本的词汇、句式和修辞进行分析。

1词汇的选择

词汇是一个民族语言中最基本的单位，它能直接同步地反映出该民族的文化价值取向。而一个翻译家能准确、恰当地选择“最合适”的词语，就会为自己的译文增添亮色。

1.1叠词的运用

叠词，是汉语的一种特殊词汇现象。称其为“特殊”，是因为“汉语的一个主要特征是每个字都是单音节字，没有辅音连缀的使用，因此很容易简单地重复后构成叠词；汉语的另一个特征是元音占优势，再加上声调的平仄变化和音节的长短配合，容易组成富于乐感的叠词”[2]195。

在曹靖华的《铁流》译文中采用最多的是ABB式(如“黑魆魆”“恶狠狠”“汗淋淋”“闷腾腾”)，还使用了AA式(如“光光”“薄薄”“密密”)和AABB式(如“轰轰隆隆”“噼噼啪啪”“重重叠叠”)等叠词格式。

下面以曹靖华翻译的《铁流》为例：

例1：Всадник в полосато-красной рубахе,как куль,перевернулся через лошадиную голову и глухо плюхнулся о землю,раскинув руки и неестественно подогнув голову[3]9.

译文1：穿红条子布衫的骑马的人，像一条布袋似的，从马头上翻下去，闷腾腾地扑通一声落到地上，两手展开，很不自然地垂着头[4]14。

原文中的副词глухо原意为“闷声地，低沉地”，而曹靖华在翻译时处理成“闷腾腾地”。这段话的大意可以理解成骑马的人已经死了，没有任何自主的行动能力，“像一条布袋”从马上掉下来，再联系到我们现实生活中，一条布袋从高处掉下会发出的“嘭”的闷声。“闷腾腾”这个叠词的选择，很有画面感，仿佛骑马的人从马上翻下来摔得很重、很响，甚至扬起了“腾腾”灰尘。

例2：А теперь они не чёрные и не голубые,а розовые.И,заслоняя их,заслоняя померкший шум реки，грохот，треск，скрип подымающихся обозов раскатывается,наполняя холодком сжимающееся сердце：ррр...трра-та-та-та...[3]25

译文2：可是现在这些都不是黑色，也不是蓝色，而是都成了玫瑰色了。轰轰隆隆、噼噼啪啪的声音，起动的辎重车的吱吱声，都乱哄哄地响起来，遮住了已经减弱的河水声，遮住了一切，心都冷得收紧了。拉拉拉……嗒拉拉—嗒—嗒—嗒……[4]34

原文中的грохот，треск，скрип原意仅为“轰隆声，咔嚓、噼啪声，摩擦出的尖声”，而译文中都分别采用了叠词的译法，使其有规律性的搭配和语音节奏的和谐，富于音乐性。原文中只一个未完成动词раскатывается“被打开、被展开”，对应在译文里则是“都乱哄哄地响起来”短句。这一个词的处理就采取了翻译中的意译法和加词法，把当时混乱，嘈杂的场面立刻突显出来，增强了画面感。

1.2语气词的妙用

现代汉语的词类分为实词和虚词。虚词是没有实在意义，只具有语法意义的词。语气词则是指用在句子里边表示一定语气的典型虚词，体现说话人的主观态度。一个语气词可以表达不同的意义，不同的语气词可以表达同一个意义。翻译家在传递原文意义的同时，文中说话人的语气口吻的态度意义也是不可小觑的。看下文曹译《铁流》中的例子：

例：Баба Горпина，та самая,которая подняла среди леса рук и свою костлявую руку,вытирает захлюстанным подолом красные глаза,мокрые,набитые пылью,морщинки и шепчет,всхлипывая и неустанно крестясь：

—Святый боже，святый крепкий，святый бессмертный помилуй нас...святый боже，святый крепкий...—и горько сморкается в тот же подол[3]13.

译文：在那森林一般的手中间，也曾把自己的瘦骨嶙峋的手举起过的那个老太婆郭必诺，她用肮脏的裙边，拭着红眼睛和满是灰尘的汗湿的皱纹，不断地划着十字，呜咽着低声说：

“圣主啊，可靠的圣主啊，永生的圣主啊，可怜可怜我们吧……圣主啊，可靠的圣主啊……”她伤心地用裙边拭着鼻子[4]20。

在划线的原文中是没有语气词的，只是普通陈述句。而在译文中每个短句后都加了语气词“啊”或“吧”。对比下没有加语气词的译文：“圣主，可靠的圣主，永生的圣主”，这样的译文平淡得如同陈述一件事情，没有把渴望救赎的老太婆郭必诺的心情表现出来。而曹译的语气词“啊”，不停地重复着，读起来情感愈来愈烈，能清晰地感受到老太婆郭必诺那种对圣主的强烈期盼，渴望着圣主能够回应。“可怜可怜我们吧”与“可怜可怜我们”多了一个“吧”，但其中的感情却大不相同，一个“吧”字使得一个无奈、痛苦、没有出路只能祈求神明的老太婆形象跃然纸上。

通过上面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出曹靖华在翻译《铁流》时运用汉语词汇之娴熟，在忠实原文的基础上，充分发挥本民族语的语言优势。

2句式的特点：优美流畅的语序

语序是语言的普通现象之一，同时也是翻译中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之一。俄语是屈折语，句法结构关系由词形的变化来表示，因而俄语语序相对灵活自由。汉语是分析语，是缺少词形变化的非形态语言，这样语序和虚词就成了表达语法意义的主要手段，其中语序占主导地位，它的排列直接影响着语义。从在下面选取《铁流》中的例子可以发现，因俄汉语言结构、思维方式、心理认知等方面的不同，导致了俄汉语中词汇排列顺序的差别。

例1：...и никто не думает о чёрном гигантском утюге,что зловеще неподвижен,угрюмо дымит,уродуя голубое лицо бухты,—немецкий броненосец[3]46

译文1：一只德国军舰，像一只大熨斗，停泊在海湾里。它一下不动地含着凶兆，闷沉沉地冒着烟，把碧绿的海湾景色都破坏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它[4]59。

译文1对应着原文来看，就会发现曹靖华先生在翻译的时候变换了语序，没有拘泥于原文的形式。试着根据原文逐字翻译，“……没有一个人想到那不祥的、固定不动的、闷腾腾的、冒烟的、把那碧色海湾的面貌破坏了的巨大的黑熨斗——德国军舰。”这样的译文受到原文的束缚，使得“黑熨斗——德国军舰”前面带了一长串定语，句子显得冗长，重点不突出，不易理解，失去美感。而曹的译文根据汉语的表达习惯，对其语序加以调整，显得结构紧凑，艺术效果上更能让读者体会这一形象画面的感受。

例2：Прорываются все новые дымчато-синеватые полосы,ложатся по крутизне,ломаются по уступам,то выхватят угол белой скалы,то протянутые руки деревьев или обрыв,изъеденный расщелинами,и все резко,отчетливо,живое[3]80.

译文2：青烟般的道道月光，到处倾泻下来，倾泻到悬崖断壁上、山坡上，时而照到白岩角上，倾泻到像手臂一样伸展着的树枝上，或者被裂缝侵蚀的断崖上。一切都分明、清晰，一切都成了活生生的了[4]99。

原文例2中，前三个分句都是以动词开头，而译成汉语时就要调整语序，先说主语名词。这段译文优美流畅，甚至看不出翻译的痕迹。译者在忠实原文的基础上，做到了利用汉语的表达手段去传达原作的艺术美感。

在《铁流》曹译本中，优美流畅的语序都是以尊重原语，遵循目的语基本的规律为前提。

3修辞的使用：生动逼真的拟人化

拟人是一种把物(包括物体、动物、思想或抽象概念)拟作人，使其具有人的外表、个性或情感的修辞手段。分析下面《铁流》译文中的句子，看译者曹靖华先生是如何使用这种修辞手段的。

例1：В неогляднознойных облаках пыли,задыхаясь,потонули станичные сады,улицы,хаты,плетни,и лишь остро выглядывают верхушки пирамидальных тополей.

...

Эта безграничная горячая муть поглотила и степь до самых ветряков на кургане,—и там несмолкаемо тысячеголосое царство.

...

Удивленно плавают в сверкающем зное,прислушив-аясь,рыжие степные разбойники—коршуны,поворачивая кривые носы,и ничего не могут разобрать—не было ещё такого[3]3.

译文1:哥萨克村镇的果园、街道、房屋、篱笆，都沉没到望不到边的、暑热的尘雾里，闷的喘不过气来，只有那塔形的白杨的尖顶，高高地窥视着。

……

这无边无际的热烘烘的一团混乱，吞没了草原，一直到那土岗上的风磨跟前，——就在那里也是一片经久不息的千万人的喊声。

号称褐色草原强盗的老鹰，在暑热的闪闪发光的青空，惊奇地飞翔着，谛听着，转动着勾嘴，一点也摸不清，——还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呢[4]7。

例2：Слепящий блеск играет в плоскодонном море.Чуть приметно набегают стекловидные зеленые морщины,лениво моют прибрежные пески.Рыба кишмя-кишит[3]31.

译文2：眩惑人目的光辉，在平底的海面上闪动着。碧绿的玻璃般的波纹，若隐若现地波动着，懒洋洋地冲洗着岸边的沙粒。鱼儿成群地游着[4]42。

例2中的лениво原意是指人的懒惰，在译文2中则把波纹比拟成具有人的神态“懒洋洋地”。通过这一个生动的“懒洋洋”，就能让人联想到海浪悠闲地拍打着沙滩，清晰地再现这一段海边景色的形象画面。

曹靖华把《铁流》的场景翻译得生动逼真，魔力般地攫住读者，吸引他们，引起他们的共鸣。同时这样的画面能加强和突出气氛的紧张或轻松，也符合原作者所要传达的内在情感。

4结语

曹靖华先生翻译的《铁流》适应了中国当时政治形势的需要，适应了人民大众要革命的愿望。因此，它拥有广泛的读者，产生了巨大的影响[1]。 现研究苏联红色经典的论文愈来愈少，那一时期作品的政治意识形态比较明显，但不能否认《铁流》仍存在着相当的汉译本艺术价值。本文分别从词汇、句式和修辞方面入手简要分析了曹译《铁流》汉译本的风格，正是曹靖华娴熟精湛的翻译技巧给予了《铁流》以强大的生命力，因此我们应当向曹靖华先生等老一辈翻译家学习，学习他们以翻译外国优秀文学到国内为己任的高贵品质。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资深外国文学编辑孙绳武接受记者采访时，把当年的翻译编辑工作称为“替人民过滤‘不良’文学”。同时，我们还应传承他们的翻译思想和翻译技巧，这对我国的翻译事业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

参考文献：

[1]张为民.曹靖华与《铁流》[J].新疆大学学报，1988，(2).

[2]毛荣贵.翻译美学[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5.

[3]Серафимович А..Железный поток[M].М.1951.

[4]铁流[M].曹靖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

责任编辑：李增华

作者简介：李琳(1989—)，女，黑龙江双鸭山人，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译学。

收稿日期：2014-09-28

中图分类号：I04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6341(2015)01-0138-03

doi:10.3969/j.issn.1674-6341.2015.01.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