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远辉
(1.陕西师范大学 政治经济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2.广西大学 政治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延安时期张闻天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贡献
粟远辉1,2
(1.陕西师范大学 政治经济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2.广西大学 政治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延安时期,张闻天全面反思过去的“左”倾错误,拥护以毛泽东为代表的正确路线;首倡并促成西安事变和平解决,推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发展了中共统一战线理论;创办延安马列学院,组建社会科学研究会,提高党的马列主义理论水平。张闻天为中共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确立,为毛泽东思想的形成和发展,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张闻天;延安时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从1935年10月到1948年3月,这是中共中央在延安的十三年。这一时期,中共吸取过去革命的经验教训,在全党范围内发起了一场广泛深入的马克思主义学习教育活动,在理论上取得了重大突破,各方面工作成绩斐然,极大地加速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的进程。在学习活动中,作为中共中央领导人之一的张闻天,身体力行,实事求是,以其勇于改正错误和坚持真理的巨大勇气,认真学习,深刻反思,积极实践,科学总结,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作出了重要贡献。
张闻天较早就有了建立抗日统一战线的思想。1933年11月福建事变发生后,他就提出我党要争取与主张抗日的国民党上层军官以及地方实力派联合抗战的思想。1935年10月红军长征进驻吴起镇休整以后,10月22日张闻天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根据当时的局势他明确提出党的战略任务是“把土地革命与反帝直接结合起来”。[1]1在《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为日本帝国主义并吞华北及蒋介石出卖华北出卖中国宣言》中,张闻天提出中华苏维埃政府及其武装力量愿意与一切主张抗日、反对内战的武装力量订立抗日反蒋协定,并愿意对抗日反蒋组织给予实际的援助。[2]275同年11月,他撰文《日本帝国主义的新进攻与民族革命战争的新紧迫》,对中共的统一战线思想予以补充和发展,根据当时国内阶级关系发生的变化,提出中共当前的中心任务是运用广泛的民族统一战线策略,来迎接伟大的抗日民族战争。他在文中明确指出:放在中国共产党面前的中心问题是如何有效运用统一战线这一策略,以引领中国广大民众投入到伟大的抗日民族战争中去。这是迄今所见在中共中央到达陕北后中央领导人把民族统一战线问题明确置于全党中心地位的最早文字记录。[3]320
1935年12月,张闻天主持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即瓦窑堡会议),他在会上作政治形势和策略问题的报告。在充分讨论的基础上,会议通过了张闻天起草的《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的决议》,正式决定把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确定为中国共产党的策略路线,并全面系统地阐述了这一策略路线和各项方针政策。这充分说明,中共已经作好了策略转变的准备,也表明中共已经克服了长征前的“左”倾冒险主义和关门主义的思想,使党在新的历史时期将要到来时掌握了政治上的主动权。瓦窑堡会议是从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向抗日战争转变中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
受中共中央委托,1936年9月17日,张闻天起草了《中共中央关于抗日救亡运动的新形势与民主共和国的决议》,他在文中分析指出:在日本侵略者的疯狂进攻之下,中国的抗日救亡运动已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中共的抗日主张为全国广大民众所拥护和支持,全国上下的抗日救国运动不断高涨,在这股洪流的影响下,一部分民族资产阶级的态度发生转变,他们加入到抗日的阵营中来,而在国民党军队中官兵的抗日情绪亦不断增长。在此形势下,为举全国之力抗击日寇侵略,我们不仅要团结广大民众的力量,而且要“争取统治阶层中一切可能的部分到抗日斗争中来,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更加扩大起来”[4]107,以壮大我们的力量。因此,务必争取南京国民政府和它的军队参加到抗战中来,这是实行全国性抗战的必要条件。从张闻天的这一分析中可以看出,他对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已有比较成熟的考虑。
1936年10月,张闻天在《关于白区工作中的一些问题》一文中谈到斗争的策略:应当注意在某种环境下所能达到的最高限度,在当前的紧急形势下,欲使抗日救国运动在全国成为公开的运动,“那在抗日救国团体的纲领上,绝不能写上‘打倒卖国的南京政府’的要求,而只能写上‘要求南京政府出兵抗日’、‘要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要求抗日救国的民主权利’这类口号”。[4]129我们在领导群众开展斗争的过程中,“任何时候不要提出过早的、群众还没有了解的口号,不要把这种口号同他们迫切要求的口号联系起来”。[4]130“千万不要由于我们方面‘打倒一切’的策略,使敌人内部更加团结起来”。[4]133在当前形势下,我们必须明确所要打击的是最主要的敌人,而对那些次要的敌人,则尽可能地使他们保持中立,不与我们为敌。
从这些论述中可看出,面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疯狂侵略,张闻天是从整个民族大局出发来考虑如何有效反击日寇的。尽管内战时国共双方尖锐对立,但是为了赢得民族解放战争的胜利,张闻天认为必须争取当前力量比中共大得多的南京政府的参加。
1936年12月西安事变爆发,消息传到保安,中共方面杀蒋的呼声曾一度很高,但张闻天从该事件中看到了转机,资料显示,他是当时中共中央高层中第一个明确提出和平解决西安事变方针的人。在西安事变发生次日中共紧急召开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张闻天明确提出:目前党的总方针,应当是把建立局部的抗日统一战线迅速扩大到建立全国性的抗日统一战线,应当采取不与南京对立的方针。在收到共产国际的电报后,张闻天提出要争取和平解决西安事变,要派代表去西安,他认识到“和平调停”是尽早结束国共内战的惟一选择。后来中央经过多次会议商榷,最终确定了“放蒋”的政策。12月19日,张闻天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阐述“不再恢复反蒋”的策略,并负责起草中共中央《关于和平解决西安事变及我们任务的指示》。至此,中共中央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方针得以正式提出并完善。[5]
中国共产党在和平解决西安事变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在民族危机的紧急时刻站到了全国人民的面前,站到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前列,为中国人民、为世界正义力量所认识和认同,从而成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领导核心,这是中共命运发生改变的一个转折点。张闻天在其中所作出的努力,为推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为中共实现从内战到抗战的策略转变,为最终促成第二次国共合作的实现,做出了重要贡献。
从1931年至1935年遵义会议前,作为中共领导人之一,张闻天曾宣传推行过王明的“左”倾错误路线。但在1934年4月广昌战役失利以后,张闻天的思想认识已经开始发生转变。长征途中,他和王稼祥两人从当时中央教条宗派集团中分化出来,这为遵义会议批判“左”倾错误思想,开始确立以毛泽东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正确路线在中央的领导地位创造了有利条件。在1945年党的“七大”上,毛泽东肯定了张、王二人立场的转变,说如果没有这两位同志从第三次“左”倾路线分化出来,就不可能开好遵义会议。[6]231遵义会议后不久,政治局常务委员分工,张闻天代替博古负总责。
1941年5月,在延安高级干部会议上毛泽东作了《改造我们的学习》的报告,报告中对张闻天主持中央宣传教育工作中存在的问题进行了严肃批评。在9月至10月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毛泽东分析了当时延安在学风上存在的主观主义的根源,是源于过去党内“左”的传统,还有共产国际中某些思想的影响,在土地革命战争前期,许多领导同志由于没有实际工作经验,对中国革命实情缺乏了解,在反对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的时候,往往是主观主义反对主观主义,教条主义反对教条主义。听了毛泽东的报告以后,张闻天在会上诚恳地检讨了自己存在的问题和犯过的错误——没有做过实际工作,宣传过错误的政策,作为中央领导人之一,过去在中央的工作中犯过政治方面的“左”倾机会主义、军事方面的冒险主义、组织工作方面的宗派主义和思想方面的主观主义与教条主义错误。他和其他中央领导同志在会上的检讨,初步统一了中央领导层的思想。这样,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正确政治路线获得拥护和支持,为全党整风的铺开提供了重要的政治、组织保证。
张闻天是从“左”倾的党中央领导集团中首先觉悟而分化出来的成员,他的转变意义重大。作为中央领导层的关键人物,他有高度的党性修养,能自觉接受党的教育和帮助,敢于坚持真理,勇于改正错误,其立场的转变有利于中共形成以毛泽东为首的坚强统一的领导核心——而这方面正是毛泽东思想得以提出并确立的重要组织保证。
延安时期,高水平的干部非常缺乏,干部队伍的整体素质也亟待提高。六届六中全会以后,张闻天负责党的理论建设、干部教育、宣传鼓动等方面工作,担负培养高水平干部的重要任务。
1938年5月5日,中共的第一所马列主义理论学校——延安马列学院创建,张闻天兼任院长,该校也是当时延安的最高学府,其学员既有参加革命多年的干部,也有“一二·九运动”后追求进步入党的知识青年。张闻天亲自领导制定教学计划,注重理论与实际相结合。当时学校开设的课程主要有马列主义基本问题、政治经济学、哲学、中国现代革命运动史和党的建设等,由艾思奇讲哲学,吴亮平讲马列主义基本问题,刘少奇、陈云等讲党的建设。张闻天非常重视学员的学习,经常邀请革命经验丰富、熟悉中国革命实际情况的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彭德怀、邓小平、彭真等中央领导人以及各根据地回延安的领导人来学院讲课作报告,阐述当前重大理论和政策问题,介绍工作经验,以利于学员及时了解中国革命斗争实际,提高自身理论水平。[7]134
马列学院还有一项创举,就是在阅报室公开陈列包括国民党顽固派报刊在内的多种读物,以便于学员在学习中比较和鉴别,还组织学员举办辩论会,增进大家对不同观点的认识。这种民主的学风和比较研究的方法,有利于培养理论基础扎实、敢做敢为、敢于独立思考的干部。
为了解决马列著作译本很少的问题,马列学院成立编译部,张闻天兼任该部主任,编译部前后用了近6年时间,完成了十卷本“马恩丛书”和二十卷本“列宁选集”的翻译出版工作。[8]514此外,还编译出版了《马恩列斯思想方法论》、《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唯物史观的书信》、《社会主义入门》、《马克思恩格斯论中国》等。这对推动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提高中共干部队伍乃至全党的政治理论水平十分有益。
马列学院还联合其他学校成立各种社会科学研究会,深入研究和广泛宣传马克思主义。如1939年春成立的“中国问题研究会”,其研究讨论的问题集中在与中国革命密切相关的一系列问题上,如革命的性质、任务、对象、动力、农民的土地问题等。张闻天担任该会的指导,成员由多所学校的教员和研究员组成。同年成立的“党建研究会”,由张闻天和陈云领导,成员大多为各地党组织派来延安学习的干部,主要研究讨论党建工作问题。1939年4月成立“马列主义研究会”,1940年5月成立“哲学研究会”。这些研究会的组建以及相关研究工作的开展具有重要意义,不仅培养出一批理论骨干,解决了当时人才缺乏的问题,而且还促成了许多知识分子角色的转换,为当时马克思主义学术群体的形成与马克思主义学风的形成创造了有利条件。同时,也改变了过去零散研究的状况,使马克思主义研究组织化、计划化,有利于形成全党学习研究马克思主义的浓厚氛围,推动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的深入发展及其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
倾注了张闻天心血的马列学院硕果累累,第一期结业时,宋平、邓力群、马洪、王光伟、田家英、曾彦修、李清等人作为教学和理论骨干留校;分配到中央各机关工作和上前线的许多同志,大多成为得力骨干。
马列学院从创办到1941年改组时,招收了5期学员,人数达八九百人。在抗战艰苦条件下,学员们经过比较系统的学习,初步掌握了马列主义基本理论,学会运用马列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观察、分析和解决问题,并受到了严格的党的生活锻炼,这非常有利于他们的成长。宋平后来回忆说,在马列学院的学习为后来的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提高了自己在政治生活中分辨是非的能力,一生受益,“特别是在像‘文革’那样混乱时期,能坚持对党和共产主义的信念,跟那段时期打下的思想基础是分不开的”。[9]35
李先念在纪念马列学院创建50周年的贺信中作了这样的评价:延安马列学院“对提高党的理论水平做出了很大贡献”,“它培养了一批具有马列主义基础知识的干部”,“所有经过马列学院学习和锻炼的干部,以后在各个时期的艰苦斗争中,在各条战线的广泛实践中,可以说,都起了应起的骨干作用。”[9]1
中共六届六中全会上,毛泽东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命题,第二天张闻天在会上便阐发了组织工作中国化问题。他在1938年10月15日作的《关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与党的组织问题》的报告中指出,我们在中国这个特殊的环境里做组织工作,一定要充分认识到本国政治经济、思想文化以及民族习惯与道德的特殊性,从这个基础出发,来决定我们采取的组织形式与工作方法。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和方法是国际性的,我们在中国革命中运用它就必须要与中国的实际紧密结合起来,使之具有中国的民族形式。若照搬外国党的那一套做法,只会碰钉子。“我们要使组织工作中国化”,“不仅要懂得马克思主义的原则,而且要在民族环境中来实现这些原则。若以为政治上有了马克思主义,在组织上就可以不要考虑中国特点,那是不对的”。[1]453-454张闻天关于“组织工作中国化”的论述,便是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的一个生动解读。
1940年1月底,他在《党的工作中的一个基本问题——了解具体情况》这篇党建研究文章中,阐述了马列主义的运用与发展的关系。他在文中分析指出,中央的政治路线是全党共同的政治路线,它规定了全党的行动方针以及奋斗目标,亦即规定了全党在当前的任务。但中央的政治路线只是给各个地方的党部指出了一般的行动方向,各地党部在执行时,“应根据中央的政治路线来具体分析各地当前的具体情况,再根据对于各地当前具体情况的了解,来决定各地党部的具体任务。这就是中央总的政治路线在各地的具体化。这也就是马列主义在各地的具体运用。”[10]65在这里,张闻天阐释了马列主义中国化的另一层含义——将中央总的政治路线在各地具体化,深化了对马列主义中国化命题的理解。
张闻天的这些论述不仅及时而且很精当,是对毛泽东提出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科学命题的进一步诠释与贯彻,有助于全党加深对这一科学命题的理解和认识。
延安时期,作为党的领导人之一的张闻天,通过学习、反思和总结,以其实事求是的态度、独到的眼光和卓有成效的工作,为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做出了重要贡献。
[1] 张闻天选集编辑组.张闻天文集:第二卷[M].北京:中央党史出版社,1992.
[2] 张培森.张闻天年谱:上卷[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0.
[3] 张培森.张闻天与二十世纪的中国[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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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张魁堂.中共中央和平解决西安事变方针的制定[J].近代史研究,1991(2).
[6]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在七大的报告和讲话集[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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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程中原.张闻天传[M].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0.
[9] 吴介民.延安马列学院回忆录[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
[10] 张闻天选集编辑组.张闻天文集:第三卷[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94.
责任编辑:谭大友
2015-05-11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理论学习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项目编号:10BDJ002);广西社科规划项目“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的学习活动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08BKS009)。
粟远辉(1969- ),男,广西桂林人,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史基本问题、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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