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松,蒋小平
(安徽大学艺术学院,安徽合肥230601)
泼水何来在“马前”
——吕剧《马前泼水》故事源流考述
王雪松,蒋小平
(安徽大学艺术学院,安徽合肥230601)
吕剧《马前泼水》是吕剧传统剧目之一,讲述的是朱买臣休妻的故事。朱买臣故事流传已久,通过其故事流变考述,不难看出,“马前泼水”情节的出现是朱买臣休妻故事定型的标志,而朱买臣“马前泼水”当是对姜太公故事的附会,“马前泼水”之“马”也当是对姜太公妻子马氏之“马”的附会延伸。在继承了前代朱买臣休妻故事的基础上,吕剧《马前泼水》独具特色的双线交叉的叙事结构也使得故事结构更加富有韵味。
吕剧;朱买臣休妻;《马前泼水》;双线交叉叙事
《马前泼水》,又名《朱买臣休妻》,是吕剧传统单本剧目之一,讲述的是朱买臣妻子崔氏嫌弃朱买臣穷困,逼其写休书改嫁的故事。之后,朱买臣发奋图强,终中状元,与贤淑善良的胡月娥结为夫妇。“朱买臣休妻”的故事虽由来已久,但“马前泼水”的情节却是后来添加。而在吕剧《马前泼水》中,虽然名为“马前泼水”,实际上演绎的却是“厅堂覆水”:朱买臣考中状元,在厅堂之上,旧妻崔氏前来乞求复合,朱买臣以覆水难收为喻将其当众羞辱。这种情况在其他同题材剧种,如评剧、花鼓戏、豫剧、楚剧等也有同样体现,情节桥段虽名为“马前泼水”,“泼水”之事却并非发生在“马前”。某种意义上,“马前泼水”的名称更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称谓,而不是一个特定情节桥段的名称。这是“朱买臣休妻”故事多年积累和流变的结果。
朱买臣,字翁子,西汉人,与司马相如、东方朔等俱为汉武帝身边宠臣,位列九卿,名噪一时。关于他的最早记载见于《史记·酷吏列传》,记载了他得严助举荐而得宠幸,最终却因与张汤的矛盾而被诛的事情。[1]606-705不过,司马迁的记载只是谈到了朱买臣的宦海生涯,并未言及其妻子,真正谈到他的妻子并叙及休妻事件的是《汉书·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朱买臣……家贫,好读书,不治产业,常艾薪樵,担束薪,行且诵书。其妻子亦负戴相随,数止买臣毋歌呕道中。买臣愈疾歌,妻羞之,求去。……其后,买臣行歌道中,负薪墓间。故妻与夫家俱上冢,见买臣饥寒,呼饭饮之。……后数岁……上拜买臣会稽太守……呼令后车载其夫妻,到太守舍,置园中,给食之。居一月,妻自经死,买臣乞其夫钱,令葬。”[2]2791-2793这里的朱买臣之妻是个勤劳、有个性的女子,与丈夫一起打柴,“负戴相随”,但是以丈夫“不治产业”却以此为乐不思进取为耻,劝解而不得,毅然离去。然而,虽说穷困的现实让两人分离,但二人之间的情谊却未决绝,并有互相接济“给食”情况。此时朱买臣妻的形象还是多样的,是个有着复杂心理状态和思想个性的人物形象。
不过,虽然朱买臣妻离夫而去是不得已而为,但这种“弃夫”行为却受到了广泛的关注,也一直颇受争议。三国两晋时期,朱妻便常常被人拿来作为反面典型。《三国志·蜀志·张裔传》载,蜀人张裔与吴主孙权论辩,孙权以蜀地卓文君私奔司马相如相讽,张裔当即以“蜀之寡女,犹贤于买臣之妻”反唇相讥。[3]600-606又《晋书·儒林·王欢传》载,王欢安贫乐道,“其妻患之,或焚毁其书而求改嫁”,王欢遂以“买臣之妻”相讽。[4]2368从此,朱买臣妻的形象逐渐走向反面。
唐宋时期,出现了以“朱买臣休妻”为题材的大量诗文,如李白诗,“宁武子,朱买臣,扣角行歌背负薪”(《笑歌行》);张九龄诗,“弱岁读群史,抗迹追古人。被褐有怀玉,佩印从负薪”(《叙怀二首(其一)》);陆游诗,“宁负翁子薪,耻售卞和玉”(《幽居记今昔事十首以诗书从宿好林园无俗情为韵》之九)等,这些诗歌中均言及朱买臣的“负薪”。也有诗歌谈到了“休妻”,如白居易诗,“买臣负薪日,妻亦弃如遗”(《读史》);徐钧诗,“长歌负担久栖栖,一旦高车守会稽。衣锦还乡成底事,只将富遗耀前妻”(《朱买臣》)。可见此时“朱买臣负薪休妻”的事迹已经普遍流传,并已成为诗歌唱和的常用典故。
这一时期,对“朱买臣休妻”的故事内容有记载的是唐人罗隐所著小品文集《谗书》的《越妇言》一篇以及宋人乐史所编《广卓异记》卷二十“衣锦还乡”一段。据《越妇言》记载,朱买臣富贵之后,“不忍去其妻,筑室以居之,分衣食以活之”,而朱妻对朱买臣空唱“匡国致君”“安民济物”的高调实则醉心功名的行为讽刺一番之后“闭气而死”。[5]21-22《广卓异记·衣锦还乡》一段所记本于《汉书》,情节略同。[6]93-94北宋著名诗人梅尧臣《会稽妇》一诗叙述了朱买臣休妻故事的始末,不过,诗中谈到二人的分离时只是说“买臣贫贱妻生离”,而至于朱买臣荣归也只以“旧妻呼载后乘归”带过。可见,这些唐宋时期的记载,其故事情节结构与《汉书》所记基本相同,不仅二人分离后没有发生“泼水出妻”这样决绝的事情,也并未出现“覆水难收”这样的激烈言辞,甚至连“休书”也未曾谈到,至多以朱妻“求去”,一笔带过。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在唐宋文人的诗文中,朱妻已经开始被给予了更多伦理道德层面的谴责,这也是后期“朱买臣休妻”故事内容转变的重要因素。如李白著名的《南陵别儿童入京》大呼“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便直指朱妻为“愚妇”;前述梅尧臣的《会稽妇》诗在反问朱买臣“行歌负薪何愧之”的同时,也侧重描写了朱妻的“悔泪夜落无声啼”;张尧同《嘉禾百咏·羞墓》的“空使埋羞处,山花复采樵”,以及周邠《羞墓诗》(《题朱买臣妇羞塜》)的“惆怅不逢锦衣郎,至今粉骨尚含羞”,更是认为朱妻应该对自己的行为“含羞”。不论是“愚妇”,还是“悔泪”、“含羞”,这些字眼都饱含了作者对朱妻的道德批判,在这些道德批判声中朱妻的多样形象逐渐被一个无情无义、嫌贫爱富、不守妇道的形象所代替。
到了元代,“朱买臣休妻”的故事得到丰富和发展,出现了“逼写休书”、“覆水出妻”的情节。这一时期出现了三部讲述“朱买臣休妻”故事的戏曲作品。一部是戏文《朱买臣休妻记》(以下称《休妻记》),另两部为杂剧《朱太守风雪渔樵记》(以下称《渔樵记》和《会稽山买臣负薪》(以下称《负薪》)。杂剧《负薪》见录于钟嗣成《录鬼簿》,系于庾吉甫名下,[7]11今已不存。戏文《休妻记》见录于徐渭《南词叙录·宋元旧篇》,[8]131现仅存佚曲四支*这四支佚曲分别是【仙吕过曲】【木丫叉】、【正宫过曲】【醉太平】、【中吕过曲】【石榴花】和【仙吕过曲】【解三酲】,钱南扬先生据《九宫正始》;【木丫叉】【石榴花】【解三酲】三曲俱归于《朱买臣》剧下,题下注云“元传奇”,是为元代作品。,钱南扬先生《宋元戏文辑佚》中有著录。[9]293张大复的《寒山堂曲谱》中,此剧标名为《朱买臣泼水出妻记》,[10]64从剧名可看出,朱买臣休妻的故事中已有了“泼水”情节,而且此时,朱买臣“覆水出妻”的基本架构或已经形成,这在基本同时的《渔樵记》中可以得到印证。《渔樵记》载录于《元曲选》,作者不详,是目前所见表现“朱买臣休妻”故事唯一完整的古代戏曲文本。剧中,朱妻开始有了名姓,姓刘,唤作“玉天仙”,是一个貌美如花的“不贤”妇人形象。该剧的核心剧情包括了“风雪渔樵”、“逼写休书”、“覆水出妻”等部分,后世的“朱买臣休妻”故事基本都是在此基础上加工创作的。
需要注意的是,之前的简单“求去”在这里加工变成了“逼休”,“逼写休书”这一桥段的加入也使得朱买臣妻逐渐成了“泼妇”、“悍妇”的代名词。《渔樵记》中,逼写休书的原因是刘二公为逼迫朱买臣求取功名定下的苦肉计,不过朱妻无赖泼悍的表现却着实让人印象深刻,被剧中的货郎张别古骂作“雌太岁母凶神”。[11]865-876
另外值得注意的一点,剧中的“泼水出妻”虽是新近加入,但却丰富了故事的戏剧性。清褚人获《坚瓠集》云,《朱买臣传奇》泼水事实借于姜太公与马氏故事。此典最早见于南宋王楙《野客丛书》(二十八卷)“心坚石穿覆水难收”条:“姜太公妻马氏,不堪其贫而去。及太公既贵,再来。太公取一壶水倾于地,令妻收入,乃语之曰:‘若言离更合,覆水定难收。’”[12]327这里不过是将两个不堪忍受贫苦的女人和发迹变泰的男人联系起来,相互附会。据鄢化志先生考,“覆水出妻”的故事,一直以来便有两种系统。一是姜太公与马氏的系统;二是朱买臣与崔氏的系统,而比照正史中朱买臣娇妒的性格,朱买臣覆水出妻比神化了的姜太公覆水出妻更可信,故而进行了附会。[13]
不过,要指出的是,虽然出现了“逼休”和“覆水”情节,但朱妻“逼休”的原因却是多种,《渔樵记》要激励朱买臣上进,《休妻记》中是劝买臣改行不得。而“覆水”也并非是一种绝断和羞辱,而是拿“覆水难收”来比喻分开容易,复合困难。
明清两代是朱买臣故事的繁荣期,大量以“朱买臣休妻”为题材的戏曲、小说开始涌现,而“泼水出妻”也被当做故事的关键情节浓墨重彩,“覆水难收”的比喻也逐渐演变成“马前泼水”的当众羞辱。
虽然明清两代“朱买臣休妻”题材的作品很多,但现今多已不存。目前可见的戏曲文本有无名氏的杂剧《负薪记》、无名氏的传奇《负薪记》(存残曲一支)、单本的传奇《露绶记》(存残曲)、无名氏的传奇《烂柯山》(存残曲)以及无名氏的杂剧《渔樵记》(元杂剧改本)。另有笔记小说《买臣记》(载于《国色天香》)和《羞墓亭记》(载于《万锦情林》)。冯梦龙《古今小说·金玉奴棒打无情郎》(以下称《棒打无情郎》)的入话以及五色石主人《八洞天·培连理》的入话也有记载。这些现存文本,除《负薪记》杂剧所记与元代的《渔樵记》杂剧略同之外,其他几本均出现了变化。其一便是朱买臣妻的名字变为崔氏。后世流传的戏曲文本和地方戏中,朱买臣妻的名字都沿用“崔氏”,具体原因,已不可考,而且朱买臣妻的具体姓氏亦不得考,在笔记、史乘、方志中均无记录,故《曲海总目提要》云:“朱氏之妻,本姓无可考”。其二,崔氏逼休之后,另有改嫁,而且二婚并不幸福。如在《烂柯山》传奇中,崔氏一心另嫁张百万,结果嫁过去发现所谓“张百万”都是骗人的,对方只是一个木匠,而且张木匠对崔氏也是百般虐待,非骂即打。《烂柯山》的《追悔痴梦》一出便集中展现了崔氏悔恨交加的无助;另如《负薪记》传奇目前仅存的《整威》一出,所展现的便是张癞子(崔氏后夫)因怀疑崔氏偷人而对崔氏毒打的场面。
《烂柯山》传奇是“朱买臣休妻”故事的最终定型,其标志便是“马前泼水”情节的确立。《烂柯山》传奇约创作于明末,在清代盛演不衰,并在清初得到了多次改编,从目前所存的出目*《歌林拾翠》所存系明末版本,有《买臣劝妻》《崔氏逼嫁》《追悔痴梦》和《马前覆水》四出,《缀白裘》中所存应系清改本,有《北樵》《悔嫁》《寄信》《相骂》《泼水》五出。来看,在基本保留了元杂剧故事体例的基础上,又有新变化,最重要的是将元代的“覆水出妻”演变成“马前覆水”:朱妻崔氏拦马求和,朱买臣于马前泼水当众辱骂,崔氏羞愧难当,撞柱而亡。[14]125-151
如前所考,朱买臣泼水出妻的事迹本是对姜太公事迹的附会。文献记载中的姜太公一直是一个赘婿逐夫的形象,早在《战国策》中便有“太公望,齐之逐夫”的说法。[15]288汉刘向的《说苑·尊贤》也有“太公望,故老妇之出夫”的记录。[16]178而前述宋代王楙《野客丛书》的记载更是明确了姜太公因被妻子马氏弃逐而最终在其面前泼水的情节。[12]327不过,姜太公“覆水难收”的故事并无“马前泼水”一说,所以笔者认为,朱买臣休妻故事中的“马前泼水”除了情节需要外,其中的“马”也当有对姜太公之妻“马氏”之“马”的附会延伸,将“马氏面前”附会为“马前”。如此,这个情节的确立,便使得故事更加具有戏剧性,同时也更加具有惩戒意义,朱买臣妻的形象,也从一个多样的形象,逐渐单一化、脸谱化,甚至丑化。朱妻形象的这种变化主要有两方面原因。
一是文人对朱买臣发迹变泰事迹感同身受的推崇。朱买臣虽然最终因罪被诛,但他由穷困潦倒到飞黄腾达的经历却鼓舞了无数底层读书人,他靠打柴为生的经历更是被拿来时常称赞。如前述李白的《笑歌行》,张九龄的《叙怀二首(其一)》以及陆游的《幽居记今昔事十首》均是以朱买臣自况,借朱买臣来表达自己的决心和追求。冯梦龙所编《棒打无情郎》的入话中更是进一步美化了朱买臣:朱买臣在妻子离开之后,题壁四句:“嫁犬逐犬,嫁鸡逐鸡。妻自弃我,我不弃妻”。[17]403-405这种对朱买臣推崇的反向作用,就是对朱妻在情感上的贬低,李白大骂“会稽愚妇”便是实证。
二是世俗的道德批判因素。从“朱买臣休妻”故事发展的轨迹看,朱妻离开朱买臣的原因中“贫穷”逐渐成了主要因素甚至是唯一因素,而朱妻也逐渐陷入道德漩涡的中心。卜键先生认为这是由于礼教文化的逐渐兴盛所致,“崔氏从反的方面,成为惊醒生民,惩创人心,维护礼教的‘典范’”,宋代以后将姜太公“覆水难收”的典故附会到朱买臣身上,起到了一种“惩戒”恶人的审美满足。[18]元代杂剧《渔樵记》朱妻被骂作“悍妇”、“雌太岁母凶神”。[11]876到了明代,夹杂着“伤风败俗”字眼的伦理纲常批判成了“朱买臣休妻”故事的主要方面,如《烂柯山》传奇中,朱买臣大骂:“你做个伤风败俗纪纲颓,遮莫好马不待别人骑,鸳鸯飞去配山鸡”。笔记小说《买臣记》和《羞墓亭记》也旨在“叮咛嘱咐人间妇,自古糟糠合到头”(方孝孺《买臣妻墓》诗)。[19]231《棒打无情郎》的入话以及《八洞天·培连理》一篇入话,借用朱买臣故事,也是为了“劝世上妇人,事夫尽道,同甘共苦,从一而终”。[16]403-405
中国戏曲历来写烈女节妇者多,写才子佳人者多,写男子负心者也多,而像朱买臣休妻故事这样写女子负心者却极少,所以会给人一种新鲜感,而且由于“马前泼水”激烈的冲突和发人深省的结局,成了清乾隆之后各个地方戏争相效仿的范式,纷纷以此入戏,为了突出故事中“泼水”的情节,有的甚至直接取名《马前泼水》。*据卜键《〈烂柯山〉崔氏形象与故事源流寻绎》载,至少有京剧、秦腔、徽剧、湘剧、豫剧、河北梆子、滇剧等多种地方戏直接改名为《马前泼水》。[17]
清末民初,以“马前泼水”而闻名的戏曲虽然很多,但最重要的代表还是京剧。京剧《马前泼水》是京剧名伶汪笑侬的代表作,民国元年首演于天津,剧本收录于《戏考》第19册。这里面的崔氏好吃懒做,油嘴滑舌,尖酸刻薄,而且整日打麻将输钱,逼休之后改嫁泥水匠张三,在败光钱财之后又意图重新改嫁,美其名曰“自由离婚”。[20]44吕剧《马前泼水》的人物形象基本移植了京剧,但在故事情节上多有向昆曲《烂柯山》靠拢。昆曲《烂柯山》中朱买臣落难之际好心人窦娟将其收留并帮助其考中状元的情节被吕剧《马前泼水》移植,[21]575-600但通过加工改造,形成与昆曲决然不同的“双线交叉”的情节模式。
吕剧《马前泼水》巧妙地运用了“柴绳”这一线索,将情节分成两条线路进行叙述:一条以朱买臣为中心,一条以崔氏为中心,最终两条线路又通过柴绳得到交叉,韵味悠长。[22]
“柴绳”是崔氏在逼休时为羞辱朱买臣而留下的。临走时,崔氏刚刚迈出门口又退回来,捡起地上的柴绳扔给朱买臣,咬牙切齿,阴狠而又饱含嘲笑地说:“往后,你就跟这根柴绳过日子吧!”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朱买臣,于是他便把这根柴绳作为激励自己发奋图强的工具。崔氏逼休之后嫁给胡家庄的纨绔子弟胡闹台,两人“贪吃贪赌又贪玩”;而另一方面的朱买臣则是悬梁刺股,焚膏继晷,两条叙事线路就此分开。
不过,吕剧《马前泼水》成功而又巧妙地塑造了胡月娥这一年轻漂亮而又知书达理的形象。胡月娥是胡闹台的胞妹,二人一个是朱买臣的后妻,一个是崔氏的后夫,如此的人物关系设置使得“朱买臣休妻”故事更加复杂,戏剧性更加丰满。也正是巧妙地运用了这组特殊的人物关系,吕剧《马前泼水》中朱买臣和崔氏两条本来平行叙事线路便联系起来。一心爱慕朱买臣才华的胡月娥为朱买臣据理力争,反对崔氏入嫁胡家,被其兄和崔氏逼迫,走投无路,在投湖自尽时被朱买臣所救,愿意以身相许。买臣身无长物,便以柴绳为信物与胡月娥结为连理。“柴绳”见证了崔氏离弃朱买臣,也见证了朱买臣情定胡月娥,这样两条叙事线路便通过柴绳拧合在一起,互为表里。
下图1是吕剧《马前泼水》的叙事结构图:
图1 吕剧《马前泼水》叙事结构图
由图中可以看出,“柴绳”在吕剧《马前泼水》中被赋予双重涵义,既是绝情之物,又是定情信物,是无情的,也是有义的,既能够承续前情,又能够启发后事,是整出戏最关键的凝结点。所以当整部戏的最高潮——朱买臣“马前泼水”时,“柴绳”再次出现,王妈妈举柴绳为信物使朱、胡二人相认,又以柴绳为引子大骂崔氏便显得更加畅快淋漓。柴绳的使用使得整部戏紧凑有秩,虽然双线并行,人物关系杂乱,但柴绳的存在却让我们把握住了主要的人物和主要的冲突,两条线路所叙述的两出悲剧通过柴绳结合成为喜剧,这是吕剧《马前泼水》最与众不同的地方,也是最有韵味的地方。
总而言之,“马前泼水”作为一个情节桥段,给了“朱买臣休妻”故事充足的戏剧性,而作为一种约定俗称,它给“朱买臣休妻”故事带来了道德批判性。吕剧《马前泼水》正是在吸收和沉淀这些前代戏剧精粹的基础上改编、加工而成的,“柴绳”的妙用使两条情节线路相互交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韵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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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鲁守博)
2014-11-14
王雪松,男,山东桓台人,安徽大学艺术学院硕士研究生;蒋小平,女,安徽天长人,安徽大学艺术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文学博士。
I23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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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0040(2015)02-004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