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述蒋贤达先生治疗鼓胀病经验

罗世坤 孙红友

（乌鲁木齐市中医医院·830000）

蒋贤达 (1899年3月2日—1980年2月6日)，别号伯文，男，汉族，新疆昌吉人。1919年以首批学员身份考入迪化“新疆中医传习所”（新疆地区有史以来第一所政府主办的中医学堂），其后行医救苦一世。先生著有《潜阳镇静汤简介》、《矽肺病的中医论治经验》（相关研究1979年获自治区优秀科技成果三等奖）、《十四味建中汤治疗一例“席汉氏综合症”的初步体会》、《蒋贤达医案选编》（未刊）等。曾任“迪化市中医学会”委员、“中华全国中医学会乌鲁木齐分会”副理事长，50年代初被自治区推荐为“新疆名老中医”，并任乌鲁木齐市政协委员，自治区佛教协会理事长等职。因先生学验俱丰，医名远播，与陈浩然、刘海阳、刘治武，并称“新疆四大名医”。

笔者有幸参与2012年乌鲁木齐市卫生局科学技术计划项目“新疆四大名医学术思想研究”，得以亲睹未刊之《蒋贤达医案选编》，发现其案理法方药井然、疗效卓著，故撷取一二与同道共享。

“风劳鼓膈”四病，为公认的疑难顽疾，治疗困难。其中鼓胀一病，临床以腹部胀大如鼓，皮色苍黄，甚至腹皮青筋暴露、脐突，四肢不肿或微肿为特征。历来尚有“臌胀”、“蛊胀”、“蛊瘴”、“膨脝”、“蜘蛛蛊”、“蜘蛛病”、“单腹胀”、“水蛊”、“气鼓”、“血臌”、“水鼓”、“虫鼓”、“酒鼓”诸称。

蒋贤达先生认为鼓胀发病与肝、脾、肾三脏密切相关。起病早期多由肝郁气滞、疏泄无权，肝气横逆而乘脾土，致使脾失健运、土不制水而发病。“五脏之伤,穷必及肾”，肝脾同病，渐致肾虚，而失温运脾阳、气化膀胱之功，水湿停滞；加之肝病日久，气滞血瘀，脉道不利；水湿与瘀血蕴结为患。故鼓胀当则肝、脾、肾三脏及气、血、水三邪互结，治宜疏肝、健脾、益肾，理气、活血、利水为法。

蒋老法《金匮要略》“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之说，选“逍遥散”为主方，随证加减，即可疏肝理气、健脾助运，又兼通调水道，而重在活血化瘀，攻瘀积由大小便排出。原方去生姜、薄荷，加青皮、香附合柴胡以疏肝解郁最捷，并常加生铁落以镇逆平肝；加丹参合当归、白芍以活血化瘀；加车前、大腹皮合白术、茯苓以健脾利湿；久病邪盛者，可酌加三棱、莪术、穿山甲、皂角刺、鳖甲以消癥散结。

崇土选香砂养胃丸，加白糖参扶正；气血同治可予人参归脾汤。益肾取官桂汤，系蒋老所创经验方，专为下焦虚寒而设，取官桂、乌药、葫芦巴、小茴香、益智仁、茯苓为基本方，随症加减，对小肠疝气、睾丸肿大、遗精、遗尿、阳痿、早泄、慢性前列腺炎、肾盂肾炎、慢性阑尾炎、肠粘连及妇科痛经、崩带、附件炎等均有显著疗效。

蒋老并告诫：“扶正祛邪，忌连用攻伐而成邪去正伤之势”，“三棱、莪术、穿山甲、皂角刺等虽为攻坚破积之良药,因其过猛,用之宜先由小量开始，逐渐增量，稳当前进为安；且必用红参，以扶补中气而防邪去正伤，久病体虚者更应慎重”；另“服药后，两胁有针刺样痛感，为正邪相争、攻瘀破积之兆，无需恐惧，待大便中有血块（如碎羊肝块，包以白膜）排下，且小便通利，鼓胀消减过半，即可用“归脾汤”加减，以善其后，此尊《内经》‘衰其大半而止’之法”。

附蒋老验案一则：

李秀珍，女，43 岁，汉族，乌市红旗缝纫厂工人，1978年04月08日就诊。

有慢性肝炎史，去年下半年肝超声波提示（新医超声号384705）：肝脾肿大。腹胀二月，尿少，腹水征（+++）。肝功：总蛋白6.8g%，白蛋白3.85g%，球蛋白2.95g%，新疆医学院确诊为“肝硬化 腹水”，治以保肝、利尿，并建议中西结合治疗。初诊来时，症见胸腹膨胀，腹皮绷紧，青筋暴露，肚脐突出，心慌气短，疲乏无力，食纳少进，脘腹胀满，晚餐后尤甚，喜挺胸仰卧，弯腰困难，腹部隆累难忍，行动靠人搀扶，小便短涩，大便稀溏。查体：面色青苍，肝区触痛，肝大两指，脾大三指，触之坚硬疼痛，腹水征阳性，下肢浮肿，舌质红，两畔瘀斑及齿痕略显，脉沉弦。病为鼓胀，证属肝气郁结、气滞血瘀、壅塞血脉、水湿内聚，治宜疏肝理气、活血化瘀、逐水消胀，方拟“逍遥散”加减。柴胡10g，当归10g，白芍10g，茯苓15g，白术10g，三棱10g，莪术12g，青皮10g，郁金10g，丹参12g，台乌10g，腹皮10g，冬瓜皮25g，鳖甲15g，小茴香12g，炙甘草6g，四剂。

04月12日二诊：服药有效，病势稍减，口干苦，苔灰黄。原方加黄芩10g，寸冬15g，车前子15g，香附12g，甲珠3g，三剂。

04月15日三诊：小便渐畅利，鼓胀大消，走、坐、卧已觉轻松，腹围由84cm 减成80cm，原方继服四剂。

04月19日四诊：心慌、气短，原有诸症减轻。舌质红，根部苔白，脉沉滑，两尺欲绝。肝气久郁，必及脾肾，上方频服后，肝气郁结已有缓解，现从脉证，属肾虚膀胱气化不利，当温肾以增膀胱气化，兼以活血化瘀、消癥散结，官桂汤加味主之。官桂10g， 台乌10g，益智仁10g，木香12g，葫芦巴10g，大腹皮10g，车前子15g，黄芩10g，当归10g，白芍10g，白术10g，三棱10g， 莪术12g，鳖甲15g，草果仁10g，红参10g，炙甘草6g，六剂。

04月29日五诊：上方六剂，诸症向愈。原方加皂刺3g，穿山甲3g，三剂。

05月03日六诊：腿肿尽消，两胁有针刺样痛感，便下紫黑色，块如绞碎羊肝，守服原方三剂。

05月06日七诊：鼓胀大减，肢部柔软，食纳、精神均有好转，小便通利。服药后两小时肝脾部觉有针刺样感，但可耐受，大便中仍有蚕豆大如羊肝样块状物，象血块外包薄皮。脉滑，关部较前有根，原方六剂。

05月12日八诊：上方连服六剂，大便棕黑为块，两胁刺痛渐减，触诊肝痛消失，不易触摸，脾仍大，但变柔软，无痛，腹围75cm，已恢复正常，后又复诊四次，基本守原方加减，服八剂后，临床基本治愈。

另惜于蒋贤达、陈浩然、刘海阳、刘治武四老自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相继辞世后的三十余年间未有系统总结其学术思想、临床经验者，四老之著述、医案等资料，几经离乱，散佚殆尽，望当年受益于四老的各位同道及患者能向我们提供部分所藏珍贵资料，寄一并整理出版，以益于后学，在此一并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