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文军 段海燕
(1.武汉体育学院 体育艺术学院,湖北·武汉 430070;2.宁夏大学 音乐学院,宁夏·银川 750021)
萨满教是北方民族信仰的原始宗教,崇拜大自然,相信鬼神和万物有灵。萨满为人和鬼神之间的使者,主持狩猎祭祀、祈祷问卜、驱邪治病和婚丧嫁娶等。萨满歌是在原始民歌的基础上,随萨满教的出现而兴起。作为锡伯族民歌的一种形式,歌、舞、乐浑然一体。其保存和流传方式有二:一是口传的民歌演唱形式,原始古老,蕴藏于民间,曲调粗犷而幽远。二是文字形态,清光绪年间的两个锡伯文手抄本《萨满神歌》 和《萨满场院之书》。辞句优美,内容系统,洋溢浓厚的神话色彩,具极高的学术研究价值。新中国成立后,尤其改革开放以来,由于汉文化的全面影响,加之西方文明的强势冲击。新疆锡伯族的传统文化生态环境开始失衡,民间人文资源流失。随母语环境逐渐淡化,萨满歌的传承亦出现危机。为保持人类文化的多样性,作为锡伯族传统文化的遗存,其保护和延续传承,应引起我们的重视和进一步研究。
萨满教源起于母系氏族社会晚期,在锡伯族流传数千年。漫长的历史时期中,萨满歌起到一种人与自然沟通,心灵自足及文化传承的功能。反映锡伯族民的精神特质和审美观念,标志独有的文化基因。
锡伯族萨满歌的较完整保留,一是特殊的地理和人文环境。新疆伊犁处西部边陲,环境相对封闭。加之西迁人口较少,有强烈的民族意识和文化自觉。二是萨满严格的传承相袭。由氏族某一萨满神灵选定,必“血液纯净,骨头洁白”,通过四十级刀梯的关口,才被真正承认。不仅为氏族有威望的守护者,还是出色的音乐家和舞蹈家。徒弟跟萨满师学习三年,耳濡目染,口传心授。由于宗教的神秘肃穆性,萨满歌基本保持原生态的古朴面貌。我们活在当下,仍可谛听来自远古的回音。
锡伯族萨满歌,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很早即在民间产生,不是哪个时代或某一个人独创。而是在长期历史发展过程中,由氏族群体的无意识创作,经世代加工完善后的结晶。例如锡伯族先民在渔猎过程中,面临恶劣生产环境造就了《乌呀拉咿也》这样的经典民歌。
集体创造之外,也需众人共同参与演唱,萨满独自一人不能完成。仪式一般晚上在病人家里举行,当萨满唱跳时,众乡邻要按一定曲调,齐声配合伴唱。形成一种特殊的氛围,对患者心理产生感应作用。如“斗琪”祈求神灵护佑时,要视不同情形,虔诚的祈求、悲戚的祈求、雄壮的祈求、诉说的祈求,观众不但恭心倾听,而且一旦斗琪稍有停顿,众人便齐声附唱其最后的词句。目前在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存留20余首萨满歌。亦非从前祈祷跳神歌的照搬,而是有所创新,各具独特韵律,有的还成为现代作曲家的创作基调。
《萨满神歌》内容丰富,展现锡伯族的宗教信仰、地理环境及语言艺术特点等。其一填补北方萨满教仪式的史料空白。以诗歌形式,记录从学萨满时的祷告、祈请托里、上刀梯、设山羊筵、呼唤众神附体、最后通过十八道由祟神守护的卡伦朝见圣地等宗教仪式。另有治病歌、萨满神灵图、上刀梯图示、祭神方位图、术语解释和护身咒语等,具极高的学术研究价值。其二自然地理环境。山川有罕山、唐努山、阿尔泰山、音登古林山、色胡里山、叶胡里山等;江河有黑龙江、松花江、嫩江、伊吉力河和色目里河;原野有索混塔拉、尼沮塔拉、沙混塔拉等。在萨满歌中反复出现,引人关注。
锡伯族萨满歌的程式特征十分明显,如演唱仪式程序、正副歌范式、歌舞乐三位一体及相对固定的口头词语程式等。一般由萨满建构,以维系宗教歌曲的系统性和稳固性,使之长期流传保存。
锡伯族萨满歌都与一定的宗教仪式有关,各具不同的功能。《萨满神歌》上卷《祈告、祝赞、祷告神歌》有九个分章,即9种仪式神歌,演唱时按次序进行。
不同于锡伯族的其他民歌,萨满歌是由正歌和副歌构成。无论哪一首萨满歌,独自一个人是唱不成的。一般由萨满唱正歌,众人伴唱副歌相和。副歌间杂于正歌段落或行间,内容对等甚至稍多,自始至终贯穿整首歌曲。词义大多难解,许是古锡伯狩猎呼喊语,或为宗教咒语类。具有一定韵律,可烘托渲染气氛。
不同气候条件的播种深度。在干旱雨涝的不同情况下,播种深度不同。在干旱的情况下,土壤表层墒情较差,影响种子发芽,要适当深播。据试验,深播的种子发芽较好,根系分布深,苗期较抗旱,干旱时次生根数较多。成熟时黄枯叶少、绿叶多,产量高。浅播的种子根系分布在土壤表层,苗期不抗旱,加上分蘖节较浅,干旱时次生根少,使植株出现未老先衰现象。在干旱的情况下,粘性土保水性好,播深则浅于3寸。砂性土保水性差,播深可稍大于3寸。
萨满歌演唱时,诗歌、舞蹈和音乐,三位一体,不可分割。诗歌富有韵律,适于集体活动的仪式。音乐属中国五声音乐体系的旁支,调式以宫、商、徵、羽为主。一般是上下乐句或四个乐句组成的单乐段,多为2/4、3/4、4/4拍节。与其他种类的民歌不同,萨满歌的节奏丰富多变,同时出现鼓点音乐。如萨满神鼓的敲击节奏,雄浑稳重,增强斗魔气氛。相通和尔琪的羽调式旋律,则具委婉劝解或央求敬送的意味。而斗魔驱妖,复以坚定的do调式节奏,铿锵有力。
萨满歌又称《萨满舞春》,乐舞合一。神盔神裙、铜镜神鼓、神矛神鞭及神灵画图等,全身披挂。基本动作有:扭动腰部左右甩响腰铃、踏着鼓点节奏磋步前进、额姆琴神鼓在胸前上下翻飞、左脚垫步右脚前后挪动、原地碎步正反旋转、空中大跳转、手甩额姆琴跳踢踏舞步等。[2]也有即兴发挥,动作趋于激烈。有时一步跃到炕上,挥舞神矛大呼“哈嘎!哈嘎!”;有时从窗户跳出,在院中搜索刺杀。甚至攀上梯子,爬到屋顶远眺。或仿飞鹰在空,或似猛虎下山,或如猎人追逐野兽,最后大叫一声,双目紧闭倒地,表示神灵附体。萨满舞风格粗犷,看似随意,实则包含强烈的人体律动。遵循特定节奏,轻与重、快与慢、停顿与连续等,有机联系一起,构成独特的舞蹈语言。
按北美学者米尔曼·帕里和艾伯特·洛德的“口头程式理论”,锡伯族萨满歌中存在大量反复出现词组。一是与人物或事物有关的修饰语。通常为固定的词组,如《东布尔东布尔》和《阿尔坦库里》 中,“奇怪的妖魔”“愚蠢的妖魔”“昏聩的妖魔”“可恶的妖魔”;“聪明的格格”“妈妈的格格”“宝贝格格”和“美好的格格”等。二是关于数字和方位。如“三间房”和“五个男孩”。在招魂曲《霍哩色》中,“你的安身之处在这里”“你的亲生父母在这里”“你的降生赤地在这里”“你的姑姑姑父在这里”“你的兄弟姐妹在这里”等。萨满一遍遍吟唱“在这里”,呼唤魂魄归来。三是关于行为的程式。如《霍哩色》和《爱辛哈准》中,“好格格你听着”“聪明的格格你听着”“昏聩的妖魔你听着”“角落里的格格你听着”“妈妈的格格你听着”;以及“为了那个属相的,向土地神祷告”之类。
锡伯族萨满歌经长期发展演变,如今已不能视之为宗教迷信。实已成为民族文化遗产的一部分,与满族《尼山萨满》和蒙古族《科尔沁萨满教诗歌》一样,[3]其保护与可持续发展,应得到进一步重视研究。
作为锡伯族的民间文化遗产,保护是传承和发展的基础。首先成立专门保护机构。如新疆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近年出台《锡伯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办法》等系列文件,成立“文化遗产传承保护中心”和“专家委员会”等机构。“保存濒危的,保护现有的,发展有生命力的”,全面有序开展。二是对传统《萨满歌》 的原始形态、留存和异变情况等,全面调查,搜集实物资料,登记、录音和录像,建立专门档案。以现代科技手段,进行博物馆式的“静止”保护。三是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从国家法律层面,实施各项保护办法。2005年锡伯族西迁节,列入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7年锡伯族萨满歌舞音乐,列入新疆自治区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4]四是邀请国内外的专家学者,对锡伯族萨满歌舞文化进行研究、讲学和探讨,编写出版专著。对传统萨满歌的保护延续,给予更多学术理论支持。
最理想的传承方式,应该是原生性的活态传承。形式与内容、躯壳与灵魂,契合一融。这就需要建立一个适宜的人文生态环境,避免在传承过程中的流失,保持长久的艺术活力。
1.民族语言文字的延续。母语是民族文化的载体,一旦失传,传统民歌的音调及风格特征,将不复存有。上世纪60-70年代,新疆的锡伯语教学中断,完全使用汉语课本,致使现在通晓锡伯文字者大都在六七十岁以上。许多锡伯青年学唱传统民歌时,只能采用汉语注音。虽然近年使用锡、汉双语教学,但效果并不尽如人意。需不断加强力度,建立一个适合锡伯民歌传承的语言环境,延续民族传统。
2.传统节日与民间习俗的保持。“西迁节”和“春节”,是新疆锡伯族最隆重的传统节日。锡伯族人欢聚一堂,载歌载舞,各种传统习俗和民族艺术集中展示。现今“西迁节”,由政府主导举办,内容事先编排设定,追求高规格、大场面和现代时尚。成一种庆典仪式,传统的民粹内容减少。建立适合传承的民俗环境,必保持锡伯族节日的民间性和传统性。这是一项复杂的人文工程,既需政府的倡导支持,也需本民族成员的认同和自觉,并与社会时代相协调。
3.自然地理环境的保护。所谓“歌者,物之使然也”。原生态民歌的传承,与自然地理环境密不可分。试想,面对青青草原,皑皑雪山和成群的牛羊,即使没有动听的歌喉,也会情不自禁高喊,与自然交响呼应。若地理环境恶劣,放眼秃山荒原,满目疮痍,灰蒙蒙一片,自然也失去歌的雅兴。是故萨满歌的保护传承,更应关注其自然生态环境。至少做一种标本式的保护,原汁原味,为学术研究提供真实的资料。
对传统民族文化的延续传承,应健全一套完善的常态体系。多种途径方式,有计划、有步骤的开展。
1.家族传承。最直接的一种传承方式,特点是“口传心授”、“耳濡目染”。看似落后,实则富创造性和开放性。美国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的文化传承“并喻”理论:晚辈向长辈学习文化的经验属性,长辈向晚辈学习文化的更新趋向。通过音乐的直接唱奏,传承双方的心灵沟通,终至对神韵的豁然领悟。应以政府财政补贴的方式,改善萨满歌传承人的生活。使能专心致力于民歌艺术的传承,以及对年轻人的培养。
2.专业传承。主要指专业的文艺团体,如伊犁锡伯族歌舞团等。但现阶段存在的问题,主要是缺乏经费,专业人才流失,挖掘与创作的动力不足,以及舞台设备的更新等问题。国家和地方政府,应给予必要的物质上的扶持和帮助,以实现专业的保护传承。
3.民俗礼仪传承。不论东北还是新疆的锡伯族,每逢节日、生活礼仪及各种风俗活动,民歌演唱是不可缺少的。大家聚在一起欢唱,具随意性、自然性和口耳相传等特征。应结合当地民族文化旅游活动,把锡伯族民歌作为一种文化产业来推广,发挥民俗礼仪的传承效应。
4.教育传承。一是学校教育。新疆和东北的13所锡伯族中小学校,民族歌曲的教学,基本处于随意自愿的状态,教育部门没做任何规定。应编写本土音乐教材,配备专职教师,建立常态的教育传承机制。二是社会教育。以县文化馆和乡镇文化站为主,面向社会人群,开展短期的兴趣培训班,助推传播和传承。
5.媒体传承。随现代化进程加快,媒体在传承中的作用愈显突出。所谓媒体,指传播信息的媒介。包括视觉媒体,如报纸和杂志;听觉媒体,如广播、录音磁带和音乐光盘等;视听两用媒体,如影视、电视及网络媒体[5]。传播快,覆盖广,形式多样,可根据个人喜好选择。应充分利用,发挥其传承载体的作用。
须从萨满歌本身用功,从内涵到外延,从形式到内容,拓展创新。提升舒心性和观赏度,以适应现代审美需求。原生态地流传之外,更能于当今音乐界占据一席之地。
1.歌词创作更新。古老的锡伯族萨满歌,歌词大都讲究诗的格律,规整押韵,有“格式化”之感,演唱风格较为单一。随时代发展,歌词写作要有新形式、新手法的加入。如不再拘泥于诗歌结构,创作线条可放宽拓展,只要能突出主题,便可依内心真实感受,自由发挥。内容具时代感,符合当今欣赏品味。长短句结合,突出文采性。有时代流行句与记忆点,易被接受传唱。
2.借鉴多种唱法。萨满歌的传统演唱风格,偏重自然性和乡土性,属原生态范畴。可借鉴现代演唱技法,如美声、民族和通俗等,融会贯通。在不失民族特色的前提下,多元化发展,以符合现代审美品味。
3.拓展表现形式。在视觉和听觉上,丰富萨满歌的表现形式。一是改编抒情性舞台剧。如20世纪80年代,察县文工团改编的《额姆琴舞》和《古代锡伯猎人》。将单一独舞发展为集体表演,突出耍鼓技巧,节奏多变,更具艺术感染力。新疆艺术学院舞蹈系的《神祭》,服装佩饰,具浓郁的萨满教气息;男性群舞雄浑威重,洋溢萨满神仪的激情。[6]
二是尝试叙事性舞台剧。如《萨满通过十八道卡伦神歌》,记录一幕消失既久的古代新萨满灵魂出游的民俗仪式场景。具有神话史诗的性质,即可演绎为较长篇幅的叙事结构形式。
[1]王 建.锡伯族民间音乐形态特征探究[J].民族艺术,2011,(1).
[2]佟中明.论锡伯族萨满神歌的心理医疗功能[J].西北民族研究,2004,(2).
[3]张 铭.燃烧锡伯族先民舞蹈的火焰之灵[J].新疆艺术学院学报,2009,(4).
[4]赵 洁.锡伯族萨满歌的口头传承研究[J].伊犁师范学院学报,2007,(12).
[5]王宏刚.锡伯族《萨满歌》中新萨满的心灵旅程[J].博物馆研究,2007,(1).
[6]董丽娟.非物质文化遗产视阈下的锡伯族民歌[J].文化学刊,200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