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荣
(1.南京艺术学院 音乐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2.河西学院 音乐学院,甘肃 张掖 734000)
马蹄寺石窟群位于河西走廊祁连山北麓,即今张掖市管辖的肃南裕固族自治县马蹄区所在的临松山下,距肃南县城东南165 公里,距离张掖市65 公里,是甘肃省著名的早期佛教石窟寺院,也是甘肃省境内除敦煌莫高窟、麦积山石窟、炳灵寺石窟之外的第四大石窟寺群。
马蹄寺最早并不称为“马蹄寺”,而是称“薤谷石窟”。至元明时期,藏传佛教曾在此得以发展并走向兴盛后,才称为“马蹄寺”。马蹄寺名称的由来,主要是根据马蹄殿旁石质地面上有一清晰可辨的马蹄印痕而得来。此印痕相传为天马所留,其实或疑为东晋郭瑀及学徒自造之物。郭瑀由东山事师郭荷后隐居马蹄,雕有马蹄印,或托传为天马所留,实恐为增加马蹄地区的宗教色彩,为利于发展佛事、讲经说法,以便取信于弟子与众民。最早记载“马蹄”一词的是《重修马蹄寺记》一文,其云:“甘镇城南百里许,有祁连山,又名雪山,山腰见寺曰马蹄”①明嘉靖44年(公元1565年)乙丑仲夏,由时任陕西行都司儒学训导仁和撰写,薛魁、张仁等君石刻以记。《甘州府志》卷五之“文化”,第392页对其全文有载。。
如今人们通常所说的马蹄寺,其实是指马蹄寺石窟群。其总体建筑规模宏大,包括金塔寺、上中下观音洞、千佛洞、南北寺①明永乐十四年(公元1416年),明成祖朱棣赐北寺名为“普光寺”,南寺又名“胜果寺”,位于北寺山脊之南,窟龛数量极少。等七处石窟群和寺院,共有70 余个洞窟。其中所含南北寺石窟中,“洞窟开凿在南北走向的马蹄山东侧极为峻拔的悬崖峭壁间,坐西面东,共编号九个窟”[1]。北寺石窟分布最多,共七层,有三十多处,其中就有最具马蹄寺石窟群代表性的三十三天洞窟②藏典称为切利天有三十三个天国而得名。,窟内层层凿洞以陡峭石梯相连,各窟多为开一龛,壁画以绘千佛内容居多。离北寺约3 公里的千佛洞,其北段是凿有浮雕式的石塔91 座,中段和南段多在高低不等崖壁上各开凿有四个内供佛龛的洞窟。千佛洞,藏语称“桑吉敦古”,窟龛开凿在马蹄河西岸陡峻的崖壁上,原三圣殿窟壁绘有千佛,故曰千佛洞。现有8 个文化编号的洞窟,有北凉、北魏、隋、唐时代的珍贵壁画与石雕造像[2]。千佛洞石窟中,其南段第1 窟、第2窟、第4 窟以及中段第8 窟为中心塔柱造龛,在中心柱或侧面、或正面、或四面开龛塑像,开窟历史较早,艺术价值较高。距马蹄寺东南约20 余公里为金塔寺东西二窟,共保存有北凉、北魏、西魏、西夏历代雕塑270 尊,壁画六百多平方米。其中,尤以凌空飞舞的肉雕飞天最为著名。上、中、下观音洞位于马蹄寺东南约10 公里,石窟分布在三个不同山谷的红纱石崖壁上,三窟群相距0.2-2 公里[3]。三处观音洞藏传佛教印迹明显,如上观音洞会有密宗一佛二菩萨、宗喀巴等佛像的壁画,为大喇嘛的修行之地,其在《马蹄寺佛殿碑记》③于清乾隆四十四年(公元1779年)编纂的《甘州府志》第638 页中载有《马蹄寺佛殿碑记》。云:“山后有上中下观音殿,各有大喇嘛修行,俱得正道。维时观音菩萨转生中原,为王太子,皈依佛法,传国于弟,谓观音洞三大喇嘛乃吾师也”。[7]中均有记载。
据诸类相关史书记载,马蹄寺石窟最早由郭瑀等人开凿于东晋,距今约1600 多年历史。如《甘州府志》有载:“城南百余里临松山下蘸谷中,以石上有马蹄,俗名马蹄寺,有石门二十,石洞七,俱凿大小佛像。永乐元年,土人倚山置禅堂,十四年救赐普光寺。石窟始于郭瑀及其弟子,后人扩而大之,加以佛像,番僧五六百人。”[4]331郭瑀者,为东晋名士、河西大学士、经学大师。少东游张掖,拜著名学者郭荷为师,勤学刻苦,精通经义。《晋书·隐逸传》有载:“郭瑀,字元瑜,敦煌人也。少有超俗之操,东游张掖,师事郭荷,尽传其业。精通经义,雅辩谈论,多才艺,善属文。荷卒,……守墓3年。礼毕,隐居临松薤谷,凿石窟而居,……作《春秋墨说》、《孝经错纬》,弟子著录千余人”④《晋书》卷九十四《隐逸·郭瑀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2454.另除《晋书》外,《资治通鉴》卷一百零七之“晋记二十九”对郭瑀事亦有记载。。临松,在今肃南裕固族自治县,以甘州郡西南有临松山而得名。张天锡又别置临松郡,临松郡曾亦是北凉王沮渠蒙逊的出生地和发祥地。临松山下,古有临松郡,“后魏太和中,置临松郡,故城在临松山下”[5]。《太平寰宇记》亦载:“临松山,一名青松山,一名马蹄山,又云丹岭山,在张掖县南一百八十里,后魏太和中,置临松郡,故城在此山下”[6]。郭瑀最早开凿的石窟就是位于临松山中。《敦煌县志》对郭瑀人物亦有所载,云:“郭瑀,晋敦煌人,少有操行,东游张掖,师事郭荷……荷卒,隐于临松薤谷,凿石窟而居。”[7]由以上诸般记载可见,马蹄寺石窟的开凿最早始于郭瑀,而记载郭瑀凿窟之事的《甘州府志》、《敦煌县志》等,与《晋书》内容多有雷似。
尽管马蹄寺石窟的开凿始于郭瑀毋庸置疑,然郭瑀开凿马蹄寺石窟始于何年代,历史却并无详细记载。但是我们通过一些史书的记载仍能寻得一些线索,亦能够推证出其最早开凿石窟的大致年代。本文结合《晋书》、《资治通鉴》、《开元释教录》、《出三藏记集》、《魏书·释老志》、《太平御览》、《太平寰宇记》、《十六国春秋别本》、《十六国春秋辑补》、《敦煌县志》、《甘州府志》、《马蹄区志》等相关史书及方志记载,据其生卒年事,且与其开凿石窟缘起的诸多联系人物,如前凉末主张天锡、其师郭荷以及河西佛教发展背景等出发,对其始凿石窟年代试做以推证,不揣浅陋,以求教于方家,以下详述之。
首先从郭瑀其人说起。《晋书》有云:“郭瑀,字元瑜,敦煌人也,避世不仕。凉州牧张天锡遣使者孟公明备礼徵瑀…乃出就徵。及至姑臧。值天锡母卒。括发入吊。三踊而出。还入其山。天锡弗能强之。後莫知所在”[8]2454-2455。《晋书》记载郭瑀其事,史料价值较高。然令人倍感遗憾的是关于郭瑀的生卒年期并无记载。如能获知郭瑀生卒年期,对探寻马蹄寺石窟始凿年代无疑极有帮助。但只能从史书中有详细记载且与郭瑀开凿石窟缘起有关的人物中寻找关联与旁证。在《晋书》的记载中,我们发现与郭瑀生平有着重大关系的凉州牧张天锡却是历史中有详细记载的人物。张天锡 (338年—398年),十六国时期前凉政权的最后一位君主。《十六国春秋别本·卷七·前凉录》对张天锡有详细记载:“张天锡,字纯嘏,骏之少子。母曰刘美人,玄靖即位,年十八。谒于太庙,尊母刘氏为太后。元年四月,秦遣鸿胪回国拜天锡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①北魏崔鸿《十六国春秋别本》卷七《前凉录》有载;除此之外,《晋书》卷86《张天锡传》,中华书局,1974:2250—2252 亦有记载。。
363年,即张宣靓即位时,天锡十八,并尊母刘氏为太后。364年,即兴宁二年,秦遣鸿胪拜天锡为凉州牧。视师为父的郭瑀为其师郭荷守灵三年期满后,自张掖东山返南山(临松),而始凿石窟,后已身为凉州牧的张天锡使孟公明邀郭瑀出山仕朝。故张天锡何年成凉州牧,对断定郭瑀已凿石窟时间极为重要。如上所言,《春秋》所载为元年四月。因《春秋》所载“元年”并无系年号。而据史书记载当时张天锡、张祚、张玄靓权位斗争更替何其激烈,“元年”有可能指兴宁元年(363年),亦有可能指太和元年(366年)。如根据以上《春秋》行文,玄靖即位,天锡年满十八,尊母刘氏为太后,时为兴宁元年,即363年。如是该年四月的话,与“秦遣鸿胪回国拜天锡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事实并不相符。据《资治通鉴》记载:“秋季,八月,有异星出现在角宿、亢宿……。闰月,天锡使肃等夜帅兵入宫,弑玄靓……时年十八岁。尊奉母亲刘美人为太妃”[9]3193。可见,该年闰八月时,天锡杀玄靓,尊母刘氏为太后。而“秦遣鸿胪回国拜天锡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是四月之事,显然不合常理。况且,天锡临位,并无沿用东晋哀帝司马丕“兴宁”的年号。另,如指太和元年(366年)妥否,亦否。因为该年十月,天锡遣使至秦,告与秦绝交。在四月,刚得到秦的拜赐,正欲得秦扶持之时,很难做出断交的决定,且天锡亦不使用太和年号。如此,“元年四月”既非指兴宁元年,亦非指太和元年。“元年四月”断定为何年四月,对断定张天锡何年成为凉州牧,并以凉州牧的身份邀已凿窟的郭瑀出山,对判断郭瑀已凿窟之时间极为重要。然属何年四月呢?可喜的是,在《十六国春秋辑补》中恰有记载,其云:“甲子——天锡元年四月秦遣鸿胪回国拜天锡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10]。可见,元年正是指天锡元年,即364年,时年岁在甲子。这也与《资治通鉴》所载相符,《资治通鉴》亦将此事记在兴宁二年,即甲子364年,只是月份《资治通鉴》断系在六月。其云:“六月,秦王坚遣大鸿胪拜张天锡为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9]3195。可见,364年,天锡受秦遣鸿胪拜为凉州牧,而至366年才与秦断绝。而受秦拜赐凉州牧后,天锡才遣使者孟公明邀请郭瑀出山。时,郭瑀已经在临松开凿石窟了。可见,马蹄寺的开凿最迟下限在天锡身为秦拜赐凉州牧后受邀郭瑀的364年,即马蹄寺石窟的开凿最迟不晚于364年(升平8年)。郭荷卒后,郭瑀守灵三年期满后由张掖东山去往南山(临松薤古)开凿,而张天锡使孟公明邀请他出仕,是在郭瑀始凿石窟后邀请的。所以,根据已有的史料记载,364年为郭瑀凿窟时间的下限,即郭瑀凿窟是在364年之前。
前凉一朝是五凉在河西地区最早建立的政权,以凉州为政治文化中心,由张氏一族统领河西76年。前凉张天锡在位时,大兴佛教,翻译佛经,且在前凉境内活动的佛教高僧亦多。如有月氏人优婆塞支施仑、龟兹王世子帛延、沙门慧常、释进行等。翻译佛经之盛,除了高僧外,在张天锡的直接领导与支持下,就连前凉政权常侍西海赵潇、会水令马亦、内侍来恭政等人也参与佛经翻译。史载,在前凉张天锡临位后,灾异屡见,“姑臧北山杨树生松叶,西苑化鹿生角,东苑铜佛生毛”[11]。此载东苑有置铜佛者,正是前凉统治者崇信佛教的一个有力证明,也是在天锡临位期间,郭瑀首次赴仕。张天锡在《征郭瑀书》中有云:“先生潜光九皋,怀真独远,心与至境冥符,志与四时消息,岂知苍生倒悬,四海待拯者乎!孤忝承时运,负荷大业,思与贤明同赞帝道。昔传说龙翔殷朝,尚父鹰扬周室,孔圣车不停轨,墨子驾不俟旦,皆以黔首之祸,不可以不救,君不独立,道由人弘故也。况今九服分为狄场,二都尽为戎穴,天子僻陋江东,名教沦于左衽,创毒之甚,开避未闻。先生怀济世之才,坐观而不救,其于仁智,孤窃惑焉。故遣使者虚左授绥,鹤企先生,乃眷下国”[4]501。可见,张天赐求贤若渴,敬其才华,诚邀其出仕。
按前凉末主张天锡兴宁元年(363年)登基到太元元年(376年)兵败投降前秦。而公元363年起正是张天锡求贤出兵保疆,维稳前凉政权的时期。364年,临位后的张天锡受秦遣鸿胪拜为凉州牧,遂派使节诚邀郭瑀出山仕任,据此可断石窟已开凿的时间。
为此,我们再从《晋书》的记载求证,其云:“郭瑀,字元瑜,敦煌人也,避世不仕。凉州牧张天锡遣使者孟公明备礼徵瑀……乃出就徵。及至姑臧。值天锡母卒。括发入吊。三踊而出。还入其山”。[8]2454-2455
可见,郭瑀出山及至姑臧后,正值天锡母故。天锡悲痛正当,无暇以理瑀及朝政。瑀还归山。由此,我们亦能通过天锡母亲的卒期,获证郭瑀的归山时间(归隐临松),也就能判断其已开凿时间。张天锡其母,曰刘美人,张骏的美人,张骏对刘氏十分宠爱,刘氏于338年生张天锡。玄靖张玄靓355年即位时,张天锡年满18 岁。363年,张天锡篡夺了侄子冲王张玄靓的王位,尊生母刘美人为太妃。天锡在位期间,恰逢其母亡悼,郭瑀三踊而出,返入其山,逃禄静心,以宣佛事。
再且,郭瑀师学郭荷,郭荷言行学识对郭瑀生平思想亦有着重要的影响。如前文已载《晋书·隐逸传》云:“郭瑀……少有超俗之操,东游张掖,师事郭荷,尽传其业。精通经义,雅辩谈论,多才艺,善属文。荷卒,……守墓3年。礼毕,隐居临松薤谷,凿石窟而居,……作《春秋墨说》、《孝经错纬》,弟子著录千余人”[8]2452-2455。可见,来自敦煌的郭瑀,少时即东游张掖①东游张掖处,正是张掖东山,今位于张掖城东三十余华里的合黎山中。,师事郭荷。并在其师郭荷处习得经义才华,直至郭荷卒,且卒后守墓三年才入临松开窟。故亦可通过其师郭荷的卒期及生平诸事证得郭瑀为其守墓时间,亦能得知郭瑀归隐临松开凿石窟的时间。
关于郭荷其人,《晋书》卷九十四《隐逸传》有云:“郭荷字承休,略阳人也。六世祖整,汉安顺之世,公府八辟,公车五徵,皆不就。自整及荷,世以经学致位。荷明究群籍,特善史书。不应州郡之命。张祚遣使者以束帛安车徵为博士祭酒,使者迫而致之。及至,署太子友。荷上疏乞还,祚许之,遣以安车蒲轮送还张掖东山②张掖城东三十余华里的合黎山中仍有东山寺,以纪念隐士郭荷。寺内有殿堂、有院落,殿顶上绣有“二龙戏珠”、“三星高照”的图案,门额雕有“灵宫殿”,造型别趣,平日游客香火盛望。。年八十四卒,谥曰玄得先生”[8]2454-2455。可见,郭荷卒于八十有四,但生年几何,史书却无所载,我们亦不能得知其卒年。然《晋书》有记“张祚遣使者以束帛安车徵为博士祭酒,使者迫而致之。及至,署太子友。荷上疏乞还,祚许之,遣以安车蒲轮送还张掖东山”一事,既可看出,郭瑀师事郭荷,受其师影响,都不愿出仕为官。也可从张祚邀郭荷为仕的记载来看,却能得知郭荷事张祚一朝时间。
353年,凉威王张祚在张重华死后,篡夺皇位。354年,张祚称帝,改元“和平”。时前凉张骏、张重华父子统治期间,前凉国力极度兴盛。至张祚后,张氏宗室内乱不绝,国势大衰。和平二年(355年),张祚被杀,年幼的张玄靓被迫任凉王,后又加上十年争权夺位的斗争,致使前凉国运陡转衰微。至364年,张天锡任前凉最高统帅时已失去大片国土。以致376年,前秦苻坚以步骑十三万大举进攻,张天锡被迫出降,前凉由此灭亡。
张祚一朝,标志前凉国势的转折。张祚临位354—355年间,郭荷有仕其朝。张祚355年卒,按郭瑀364年出仕前为郭荷守墓三年,郭荷卒年84 龄算,郭荷生年约在277年或之前,受张柞之邀出仕亦是花甲之年。仕匆,“上疏乞还,祚以安车蒲轮送还张掖东山”,卒期约在361年或之前。而荷八十有四以卒,“瑀以为父生之,师成之……庐墓三年。礼毕,隐于临松薤谷,凿石窟而居”。355年张祚允郭荷回东山,荷亦在世。换言之,355年,郭瑀并未开始凿窟。可见,355年推证得出郭瑀凿窟时间不会早于此年。且荷卒后,郭瑀为师在东山守灵三年,“礼毕”后,才归临松始凿石窟。这样,又可缩短三年,为358年。358年为郭瑀凿窟之时间上限,即郭瑀凿窟是在358年之后至364年之间。
再看郭瑀,“郭瑀,少有操行,东游张掖,师事郭荷。荷卒,璃隐于临隐蘸谷,凿石窟而居”[8]2454-2455。“少有操行”按20 岁算,郭荷已近60岁左右,根据郭荷84 卒,可知郭瑀在东山事师修学二十余年,亦可知守灵时间约近40 岁。而郭瑀364年或之前受张天锡出仕来看,郭瑀约为公元324年左右生人。因郭瑀名气已大,为争夺河西腹地,竟连前秦皇帝苻也派使请郭瑀出山为官,恰郭瑀父亡故,借口为父守孝,拒绝出山。后在东晋太元元年(376年)王穆在酒泉起兵,对抗前秦,已是50 余岁的郭瑀参与其事,封郭瑀为府太左长史、军师将军。后因王穆与索嘏不和,听信谗言要攻打索嘏驻地敦煌,借故除之。郭瑀极力劝谏,王穆不听,最终杀了索嘏。郭瑀万分悲痛,绝食7 天而死,年约五十有二。
且史书最早记载王穆事的是在《晋书》,载前凉王张天锡被前秦俘虏到长安时,其子张大豫被王穆藏匿,逃往河西,时年为公元383年十一月。而据《晋书》记载:“王穆初起兵时邀郭瑀”,正是在376年。太元元年(376年),张天锡投降前秦,被迁至长安。东晋太元八年(前秦建元十九年)(383年),前秦攻打东晋,淝水战败,张天锡父子逃散,儿子大豫和王穆逃到了河西,时年被王穆所藏。而据“王穆初起兵时邀郭瑀”,可知郭瑀复出仕时间约在公元376年。继而可知,郭瑀退天锡朝后隐居临松一直到376年正是复归临松续凿洞窟的时间。
由此,可勾出郭瑀的生平事图:少东游东山——事郭荷——荷卒,为之守灵——初归临松——应张天锡仕朝——复归临松——为父守墓——符坚邀瑀不仕——应酒泉王穆仕——索嘏死,瑀卒。
且外,郭瑀在临松首开石窟亦有着深厚的佛教文化背景。
其一,其所处的前凉政权,虽易五主,历76年(301年—376年),但却是一个笃信佛教,广弘佛法的政权。《魏书·释老志》有云:“凉州自张轨后,世信佛教,敦煌地接西域,道俗交得其旧式,村坞相属,多有塔寺,大延中,凉州平,徙其国人于京邑,沙门佛事皆俱东,像教弥增矣”。[12]特别是在郭瑀仕任前凉张天锡在位一朝时,大兴佛教,翻译佛经,且在前凉境内活动的佛教高僧很多。如有月氏人优婆塞支施仑、龟兹王世子帛延、沙门慧常、释进行等。前凉一朝翻译佛经之盛,除了高僧之外,在张天锡的直接领导与支持下,就连前凉政权常侍西海赵潇、会水令马亦、内侍来恭政等人也参与佛经翻译。据梁代僧佑撰《出三藏记集》卷七有载:“咸安三年(373年),岁在癸酉,凉州刺史张天锡,在州出此《首楞严经》。”[13]唐智昇《开元释教录》对前凉译经亦载:“从张轨(谥为武王)永宁元年(公元301年)辛酉至天锡(秦封骠骑大将军凉州牧)咸安六年景子凡经八主七十六年。外国优婆塞一人译经四部,合六卷(于中一部一卷见在,三部五卷阙本)”[14]。可见,前凉并天锡朝时,佛教发展蓬勃,佛经翻译事业兴盛,天锡朝郭瑀续而凿窟授徒宣讲佛法,亦是自然情理之中。
其二,由于“永嘉”后,天下分崩,时年中原战乱,河西偏居一偶,政局相对保持稳定,经济繁荣。又加东晋玄学盛兴,前凉张氏政权平定叛乱,安置流民,礼贤下士。由此,各方名士常赴河西避难,无疑也促进了河西佛教的发展,郭瑀凿窟亦属同理。如《资治通鉴》有载:“永嘉之乱,中州之人避地河西,张氏礼而用之,子孙相承,故凉州号为多士”[15]。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前凉士人隐居河西地者偏多,除郭瑀外,有宋谶隐居于酒泉南山,“弟子受业者三千余人”,还有郭瑀的弟子和女婿刘昞,亦曾隐居于酒泉山中。前凉时期,河西佛教得到了发兴,特别是前凉后期张天锡期,河西佛教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前凉佛教发展时期,初期史料稀缺,以末代国主张天锡时期最为兴盛”[16]。可见,郭瑀始凿马蹄寺石窟(薤谷石窟),亦与当时的佛教文化历史背景有着重要的关系。
马蹄寺石窟群,不仅是我国开凿最早的石窟之一,也是我国早期石窟艺术的杰出代表。其始凿历史久远,从诸种相关史书记载以及与郭瑀有着紧密联系的张天锡、郭荷等人的生平关系,出仕归隐的人生起伏,笔者推定马蹄寺石窟群最早开凿时间约为公元358-364年段间,即升平二年至升平八年。自上限358 算起,亦接近1600 多年。从郭瑀始凿临松薤谷,开窟讲经后,逐渐至包含有临松山金塔寺、千佛洞、南北二寺、观音洞的马蹄寺石窟群佛教石窟开凿的兴盛,马蹄寺已然为佛教昌兴的胜地。并且马蹄寺石窟群以其承载的特有文化内涵及所处的中西文化传入输出交流的重要地理位置,为中国佛教的传播与本土化的发展做出了十分重要的贡献。
莫高窟,知其始凿石窟时间为前秦建元二年(366年)者,是因有原藏于322 窟《李君莫高窟重修佛龛碑》的记载。炳灵寺石窟,知其始凿时间者,是因有169 窟有“西秦建弘元年”(420年)的墨书造像题记。其实,时366年乐僔始凿莫高窟时,敦煌仍处于前凉国势范围之内。但修佛龛碑并无以前凉年号命名,一是因乐僔乃前秦沙门,故以前秦年号记之。另,修刻佛龛碑时所依拟文必是前凉之后事,即乐僔首凿莫高十年后前秦定敦煌,且前秦时至势力强大,有过短暂的统一北方之经历,故年号仍以前秦而命。因早期凿窟多为“凿仙窟以居禅”的禅窟,莫高窟、马蹄寺等首凿窟洞内有无佛教石窟实际内容,我们不得而知。但如鄙意推断,仅从时间上来看,马蹄寺石窟无疑是河陇石窟中较之于莫高窟而先凿的石窟。马蹄寺石窟郭瑀的始凿及授佛学于众千弟子,推动了前凉佛教的兴盛,并导引了莫高窟的开凿。因马蹄寺石窟群并没有发现有价值能证石窟始凿时间榜题或碑石的记载,故对马蹄寺石窟的始凿时间多以凿于东晋,距今约1600 多年而常加以引论,其准确凿年并没有引起学界的足够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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