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沈从文小说中的爱国意识

2015-03-19 11:39黄建清罗会毅
城市学刊 2015年3期
关键词:老同志沈从文国民党

黄建清,罗会毅



论沈从文小说中的爱国意识

黄建清,罗会毅

(四川大学 文学与新闻学院,成都 610064)

一直以来有人把沈从文视为不问政事的伪知识分子。实际上在沈从文的众多小说中,都反映出他理智的爱国情怀、对国民党的控诉和对共产党人的赞扬,流露出对人民、民族、国家的殷切关怀,展现了沈从文的赤子之心和忧国忧民意识。

沈从文;小说;爱国意识

沈从文是一位对中国现代文学有着重要贡献的学者、文人,但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其文学地位不被承认,甚至被斥为“反动文人”,反映主流意识形态的中国现代文学史对沈从文也只是寥寥几百字一笔带过,更甚者是只字不提。直到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这一现象才得以改观。究其根源,在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沈从文对共产党领导下的左翼文坛有所攻击。这源于沈从文坚持独立的文学观,反对文学与政治、商业的紧密结合,否定文学工具论,所以对于左翼文人创作中出现的“差不多”现象以及他们作品的概念化和公式化弊病予以批评,这些指责并非无中生有。

一、对国家理智的爱

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侵略者对我国实行惨绝人寰的屠杀,中华大地生灵涂炭、满目疮痍,四万万同胞对日本侵略者深恶痛绝,同仇敌忾、报效祖国的政治热情高涨,文人墨客不能在战争上弄枪舞棍,便用手中的笔炮制出一部又一部与抗战有关的革命题材作品。这些作品大多是急就章,千篇一律,形式大于思想,价值不高,这是后来大家所公认的。但在全民抗战热情高涨的时代氛围中,沈从文的批判即使切中肯綮,也不会被接纳,反而让自己陷入千夫所指的尴尬境地,这也是许多人对沈从文有成见的主要原因。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沈从文的小说中,却流露出他的忧国忧民情怀。对于国民党不得人心、黑暗腐败的统治,不留情面地批判与控诉,丝毫不为国民党的威逼利诱所动;对于共产党革命人士抛头颅、洒热血的英勇无畏精神,不吝笔墨地讴歌与赞誉,不因左翼人士的指责而耿耿于怀。沈从文的爱国是真正的爱国,是理智的爱国。

二、对国民党的批判与控诉

从大革命到抗战时期,沈从文对国民党间有批判。其中对国民党政策的批判,如《新与旧》《长河》等;又有对国民党肆意屠杀群众和革命人士的批判,如《七个野人与最后一个迎春节》《菜园》等。《新与旧》对“新生活运动”[1]的抨击最为尖锐,分为上、下两部,上部以“光绪某年”开头,下部以“民国十八年”开头,分别代表传统、现代,讲述了刽子手杨金标在这两个时间维度下命运的不同。在旧时代,处决罪犯后刽子手要去城隍庙请罪,希望得到上天的宽恕。在新时代,要处决的人激增,枪杀代替了刀杀,杨金标感到非常失落。恰巧国民党政府想用“新花样”来处决两个年轻教师。杨金标处决罪犯后一如既往地去菩萨庙请罪,却被士兵当作疯子逮捕。小说对国民党所谓的“新花样”表露出辛辣的嘲讽,也对这种“新花样”给人们造成的精神动荡提出了强烈的批评,进而揭示出“新生活运动”是国民党迫害人民的另一种形式。《长河》描述了“新生活运动”带给人民的伤害以及国民党官员媚上欺下、耀武扬威的丑态,影射出国民党政府的黑暗统治。试举一例:有妇人听说“新生活运动”即将来临,带着新买的两只小鸡急忙赶回家看藏在床底下的洋钱。[2]在乡下人看来,“新生活运动”只会带来灾难。国民党官员的丑态主要通过保安队长来体现。保安队长看上了大户长顺的橘子,想要通过低价买高价卖来获取暴利,甚至不惜三番五次恫吓长顺。保安队长同时还相中了长顺的女儿,对她数次轻薄。一个保安队长尚且如此欺压百姓,可以想象国民党政府内部的腐化程度之深。

“新生活运动”使人们无比恐慌,大肆屠杀更是加剧了这种状况。《七个野人和最后一个迎春节》描写了北溪村七个野人因反对设官而遭到镇压的事件,揭示出国民党政府的残暴独裁。当国民党势力侵入北溪后,大多数人选择隐忍苟活,六个年轻人和他们的师傅却坚持反抗,但最终只能搬到不受国民党政府控制的山洞中当野人。即便如此,国民党政府也不放过他们。第二年春节到来之际,人民对旧俗多有怀恋,便跑到山洞中和七个野人一起疯狂。国民党政府竟然派兵围剿了七个野人,尸首被留在山洞里,头颅被带回北溪挂在树上。“出告示是图谋倾覆政府,有造反心”[3]140-141表明国民党政府不仅草菅人命,还给自己的罪行强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种自欺欺人的伎俩更加显示出国民党政府的恶劣、愚蠢。《菜园》讲述了一对参加革命的年轻夫妇,最终被国民党政府残酷伤害。小说以当时国民党屠杀五位年轻人的真实事件为蓝本,但出于保护自身的考虑,沈从文采用了一种相对委婉的表达方式,多在强烈的对比方式中进行。小说开头带给人的感觉是恬淡、舒缓:玉家菜园景致优美,玉太太恬静、淡然,玉太太的儿子知书达理,玉家的儿媳温柔美丽,玉家人的生活令人歆羡。后来,玉家的儿子、儿媳遇难,玉家的菜园、产业被充公,玉太太在儿子死后三年上吊自杀。国民党政府的黑暗统治带给人民的灾难性破坏,通过玉太太一家人的遭际表现得淋漓尽致。

三、对共产党的讴歌与赞扬

沈从文虽然反对文学与政治结缘,批判文学工具论,但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他并不是要文学与政治绝缘,一点都不沾染政治。沈从文明白,文学脱离社会与政治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应该的,用他自己的话说“让文学为社会尽一点责任”。[3]在沈从文小说中,也有一些表现了革命事业的艰辛以及歌颂共产党人的牺牲精神,比如《过岭者》《大小阮》等。《过岭者》中战略位置重要的长岭被国民党占领后,为了保证消息畅通,通讯员们不得不来回奔走。其中一位通讯员受伤后,想寻觅木叶或破布包裹,但“一种责任与职务上的自觉,却使他停止了寻觅”。[2]225-226还有另外一个外号叫“小头颅”的年青人,为了安全移交过岭通讯员送来的秘密文件,他独自守在土窑里。周围同志相继牺牲后,小头颅也没有退缩。小说以小头颅重新投入战斗、消失在土窑里结尾,表达了作者对革命者为了革命事业前仆后继的称赞,也寄托了作者对革命事业必将取得胜利的希冀。在《大小阮》中,大阮、小阮两叔侄虽然出身同一家庭、就读同一学校,却选择了不同道路,结局也大相径庭。叔叔大阮耽于享乐,追捧戏子、取乐女人,因此在一家晚报做编辑,并赢得“名作家”的称号。而小阮厌恶大阮的为人和生活,自从逃到上海后,便开始了“人类最神圣最光荣的事业”,[2]239-242后来差点在“四·一二”事件中丧命。幸运出逃后,小阮继续投身革命事业,几次死里逃生,最后却惨死监狱。沈从文对大阮采取嘲讽的态度,并借小阮之口批判大阮这种无所正事、浪得虚名的人。沈从文对小阮在赞扬中带有同情,以及一些忧虑——“小阮有热情而无常识,富于热情,所以凡事有勇气去做,做的事当然冒险,终归失败”。[2]249-250当时青年受社会环境影响,想要凭借一腔热血来报效祖国,但热情有余而理智不足,这是当时有志青年普遍存在的缺点。沈从文并不想要消褪青年的革命热情,而是希望他们能够克服自身缺陷,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黑夜》的创作时间距“九·一八”事变爆发刚好一年,在此期间日本侵占了东三省,建立了伪满政权,还不断地在华北、华东等地挑起事端,中华民族面临着严重的生存危机,革命运动风起云涌。沈从文在小说末尾说明《黑夜》是为了纪念他的亡友郑子参。郑子参是沈从文的同乡,也是沈从文第二次参军时的好友,但郑子参的死亡原因不详。[3]通过《黑夜》推测,郑子参应是在革命运动中牺牲的。小说着力塑造了罗易和平平这两位为了完成任务不畏牺牲的通讯员形象。为了突出他们的坚定信念和无畏精神,沈从文在文中设置了重重困难,包括自然环境和人为因素,前者如芦苇沼泽、河水太浅、软泥太多、葛藤、苇林、峭壁等,后者如敌方哨卡、敌方巡逻船只、山嘴守兵、浮桥守兵等。这些困难是为了突出罗易和平平完成任务的艰巨性,以及他们所从事革命事业的伟大。不幸的是,他们完成任务的代价是罗易的牺牲。沈从文对共产党人的赞扬不是采用左翼作家通用的“革命+恋爱”模式,而是从革命事业本身出发,在具体的革命活动中细腻地展现革命者所做出的坚持不懈的努力。在《早上——一堆土一个兵》中,黎明前夕老同志、小同志、学生成功在山地上袭击敌机。小说着力塑造了老同志为了民族解放事业不畏牺牲、勇往直前的崇高品质,学生始终作为老同志的陪衬存在。袭击之前,老同志一直坚守在山地土沟边;敌机到来之际,他不顾生命危险疯狂地轰炸。“在那时节老同志是半疯的。空中的一切声音皆使他发疯”。学生劝老同志小心为重,却被老同志“反唇相讥”:“小心你做皇帝的命!你是来干吗的?我问你。”[2]303-304学生认为老同志的行为有点傻,但老同志的答复让学生深为震撼和佩服。最后老同志殒身救国,沈从文没有直接写老同志的死,而是用冰冷凄清的环境来衬托老同志之死的慷慨悲壮。老同志身上闪烁着的革命人士为挽救民族危机不畏牺牲的精神深刻感召着如学生、小同志等下一代人。

可以说,无论是批判国民党政策的不得人心,还是赞扬革命人士英勇无畏的牺牲精神,沈从文始终是站在一个自由主义作家的立场上,以客观公正的态度对待他们的所作所为。如果说,沈从文是以什么样的标准去衡量、去评判乱世中的是是非非,那便是他作为知识分子的独立的人格与精神。抗战时期,他反对作家从政,反对文学沦为政治的宣传工具的“孤独呐喊”,即使不合时宜,但在今天看来,在那样一个环境当中,单枪匹马地捍卫“文学独立地位”的沈从文是多么的勇敢、多么的有主见。抛开纷纷扰扰的历史,仅从上述沈从文小说对国共两党在民族危亡之际政策和行为的不偏不倚的反映,就可以洞察出沈从文对国家未来命运及人们生活状态的深切关注。

[1]乔兆红. 论抗战时期的新生活运动[J].天府新论, 2005(05): 25-33.

[2] 沈从文. 沈从文全集[M]. 太原: 北岳文艺出版社, 2012(3): 101-103.

[3] 凌宇. 沈从文传[M]. 北京: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3(4): 174-175.

(责任编校:贺常颖)

Patriotic Consciousness in SHEN Cong-wen's Novels

HUANG Jianqing, LOU Huiyi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Sichuan University, Chengdu, Sichuan 610064, China)

SHEN Cong-wen, was a writer from Western Hunan who demonstrated himself in Chinese literary world in the twenties of 20th century. Also, he pioneered a typical road of literary creation through his unique Western Hunan-style writing. He had made great contribution to the Chinese contemporary and modern literature. But someone had not acknowledged his literature achievement and status .He had also been these people seen as disguised intellectual ,who had no passion to politics affairs,but his tremendous novels have showed that SHEN Cong-wen had great concern with people, nationality and country ,that has displayed that SHEN Cong-wen had pure heart and the consciousness of concerning country and people.

SHEN Cong-wen; novels; the consciousness of concerning country and people

I 207.42

A

10.3969/j. issn. 1672-1942.2015.03.019

1672–1942(2015)03–0094–03

2014 -12-15

黄建清(1991-),女,江西丰城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罗会毅(1988-),男,贵州铜仁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猜你喜欢
老同志沈从文国民党
快过关了
丁玲 沈从文 从挚友到绝交
沈从文先生在西南联大(节选)
向抗战老战士老同志表达敬意
浅说老同志的圆梦追求
情真意切劲足老战士报告团的老同志共话关心下一代
沈从文小说开头艺术初探
忆和平改编国民党第16军第94师
国民党军曾大量使用过化学武器
国民党军“五大主力”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