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姚鼐对桐城派创立和发展的贡献

2015-03-19 02:30李柱梁
滁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姚鼐桐城派桐城

李柱梁

(滁州职业技术学院,安徽 滁州 239000)

论姚鼐对桐城派创立和发展的贡献

李柱梁

(滁州职业技术学院,安徽 滁州 239000)

桐城派的三位开山祖师中的方苞、刘大櫆只是在理论和创作上为桐城派的创立做了必要的准备,而桐城派的真正创立并得到发展,其关键人物当是姚鼐。姚鼐对桐城派创立和发展的贡献,一是表现在他凭借创立文派的强烈自觉意识,公开打出了“桐城派”的旗号,使桐城古文享誉天下;二是中年毅然辞官后,一边宣扬自己的古文理论,身体力行地进行古文创作,一边长期坚持在书院教学,培养了大批桐城派作家,使桐城派流衍覆盖全国。可以说,没有姚鼐的努力,就没有桐城派的产生和发展。

姚鼐;桐城派;古文

桐城派作为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个覆盖面最广、作家人数最多、流衍传播时间最长的文学流派,其产生发展的根源固然有社会历史的背景和文学自身的规律等多种因素,但在其发展历程中,人的因素包括人的自觉意识和艰苦努力始终是最主要的因素,其中姚鼐的作用是极其重要和关键的。正如陈平原先生所说:“桐城派和历史上其他文派或学派一样,都不是自然而然地形成,而是有意识地构建起来的。”“正是姚鼐的承上启下、东扯西拉,以及走南闯北,广而告之,桐城文派方才得以确立。”[1]203-204事实确实如此,如果没有姚鼐的文学宗派意识萌生,就几乎不可能有桐城派的产生;同样如果没有姚鼐几十年如一日的艰苦努力,也几乎不可能有桐城派的流衍传播和发展壮大。

姚鼐对桐城派的第一个重要贡献是他从维护程、朱理学的政治立场出发,在总结同乡前辈古文理论的基础上,以振兴古文为己任,积极宣扬古文理论,并公开打出桐城派的旗号。姚鼐创建桐城派的意识萌生,可以追溯到他进入四库馆之前的乾隆三十七年。这一年的二月,他给刘大櫆写了一封信,信中说:

自少至今,怀没世无称之惧,朝暮自力,未甘废弃。然不见老伯,孰与证其是非者。鼐于文艺,天资学问,本皆不能逾人。所赖者,闻见亲切,师法差真。然其较一心自得,不假门径,邈然独造者,浅深固相去远矣。犹欲谨守家法,拒庠谬妄。冀世有英异之才,可因之承一线未绝之绪,倔然以兴。而流俗多持异论,自以为是,不可与辩。此间闻言相信者,间有一二,又恨其天分不为卓绝,未足上继古人,振兴衰弊。不知四海之内,终将有遇不邪?

自家伯父见背之后,鼐无复意兴,此间犹无可恋。今年略清身上负累,明年必归。杖履无恙,从此身相从矣。[2]1

在这封信中,姚鼐说自己从小到现在一直致力于古文,但老师不在身边,无人能判断文之高下;自己虽然天资并不超过别人,但“闻见亲切,师法差真”、“犹欲谨守家法,拒庠谬妄”,强调自己学有渊源,谨守家法,为古文正宗;接着他表示希望有”英异之才,可因之承一线未绝之绪,倔然以兴。”但却遭到流俗异论,即使有一二个”闻言相信者”,”又恨其天分不为卓绝,未足上继古人,振兴衰弊。”姚鼐于此大有当此重任、舍我其谁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最后说自从伯父姚范去世后,自己”无复意兴”,觉得”此间犹无可恋”。准备明年告归,”从此身相从矣。”说明姚鼐在入四库馆的前一年就已有专心古文的打算了。

姚鼐于乾隆三十八年进入四库馆,四十年辞官回到乡里,乡居一年多后的四十一年秋,他应挚友朱孝纯之邀,前往扬州主讲梅花书院。在梅花书院期间,姚鼐一边教学,一边开始编写《古文辞类纂》这一后来被桐城派奉为经典的著作。在创建桐城派的酝酿基本成熟,理论和实践上也有了必要的准备后,姚鼐借为刘大櫆祝寿的机会,正式打出了桐城派的旗号。乾隆四十二年五月,刘大櫆八十寿辰,当时姚鼐在扬州,不能亲往祝寿,于是写了一篇著名的寿序即《刘海峰先生八十寿序》寄给刘大櫆。序文共有四段,第一段说:

曩者,鼐在京师,歙程吏部、历城周编修语曰:“为文章者,有所法而后能,有所变而后大。维盛清治迈逾前古千百,独士能为古文者未广。昔有方侍郎,今有刘先生。天下文章,其出于桐城乎?”鼐曰:“夫黄、舒之间,天下奇山水也,郁千余年,一方无数十人名于史传者。独浮屠之俊雄,自梁陈以来,不出二三百里,肩背交而声相应和也。其徒遍天下,奉之为宗。岂山川奇杰之气有蕴而属之耶?夫释氏衰歇,则儒士兴,今殆其时矣。既应二君,其后尝为乡人道焉。”[3]114

文中提到的程吏部即程晋芳、周编修即周永年,二人均在乾隆三十六年中第,姚鼐此年充恩科会试同考官,为二人的房师。他们三人在四库馆中共事一年多。程、周二人所谓“天下文章,其出于桐城乎!”之言,以方、刘二人能文,就说天下文章在桐城,很显然,不是对身为桐城人的姚鼐有所恭维,就是闲聊中的戏语。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姚鼐就是要借重程、周二人的这句话,来做他创立桐城派的文章。(姚鼐作此序文时,二人均健在,可见姚鼐之言不会有假。)

这段对话是姚鼐转述几年前说过的话,说话的时间应是三人同在四库馆期间,即姚鼐辞官之前。在回答程、周二人的问话时,姚鼐认为桐城处在黄、舒之间,奇山胜水,积郁千年,该有杰出人才出现,而且梁陈以来,宗教兴盛。现在“释氏衰歇”,该“儒士兴”了,“今殆其时矣”,语气非常坚决而肯定。最后说“既应二君,其后尝为乡人道焉”,从行文来说,这一句是多余的,但恰恰就是这句多余的话,透露了姚鼐隐藏在心底的秘密。他为什么要把程、周二人的话说给乡人听呢?绝对不应该是夸耀,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程、周二人之言只不过是戏语,不足为凭。而姚鼐的目的正是要将程、周二人之言传达给乡人,希望乡人共同努力,振兴桐城古文,使程、周二人之言广为人知,使桐城古文传遍天下。

序文的第二、三两段是寿序的主体。第二段叙述刘大櫆与方苞的交往,言方苞对刘大櫆文章的赏识,突出刘大櫆的文学地位。第三段叙述自己与刘大櫆的关系尤为引人注意:幼时“尝侍先生”,退辙仿效其“状貌言笑”;及长,“学文于先生”;辞官归来后,数见先生,先生“喜其来,足疾未平,扶曳出与论文,每穷半夜。”作者娓娓道来,如数家珍,显得那么亲切自然。作者在不背离寿序主旨的前提下,着重要强调的是自己与刘大櫆的师承关系。至此姚鼐非常巧妙地梳理了从方苞到刘大櫆再到自己这一脉相承的文统,线索非常明晰,而文字背后的真正用意也给人留下了许多想象空间。因为方苞已不在世,而刘大櫆也已经八十岁了,接下来,桐城古文要继续振兴和发展,谁来领头呢?言下之意,当然非自己莫属了。当然,姚鼐并没有这样说。但是,他在序文的最后,却还是俨然以乡人领袖的身份说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话:“书是以寄先生,又使乡之后进者闻而劝也。”他为老师作祝寿序文,与别人何干?为什么要“使乡之后进者闻而劝”呢?显然透露出他对乡人的希望和期盼,这种希望和期盼来源于他对振兴和发展桐城古文的强烈冲动,来源于对“天下文章,其出于桐城乎”的庄严守护。姚鼐抓住为老师祝寿的恰当时机,借用程晋芳、周永年的话,不漏痕迹地打出了桐城文派的旗号,立意高远,用心良苦。正如陈平原先生所说:“为老师祝寿,刻意提升其文学史地位,这确实是绝佳礼品;可背后隐含的,却是自家的文学理想——构建桐城文派。”[1]208

姚鼐对桐城派的第二个重要贡献是他中年辞官后,终身从事书院教育,全身心投身于古文理论的宣扬和古文作家的培养,使桐城派广泛流衍传播。王先谦曾说:“姚惜抱禀其师传,覃心冥追,益以所自得,推究阃奥,开设户牖,天下翕然,号为正宗。承学之士,如蓬从风,如川赴壑,寻声企景,项领相望。百余年来,转相传述,遍于东南,由其道而名于文苑者,以数十计。呜呼,何其盛也!”[4]420王先谦所说正是姚鼐在辞官一年之后,应挚友朱孝纯之邀,赴扬州梅花书院任书院山长,从而开始了四十余年的书院教学生涯。姚鼐在梅花书院任教的时间虽然只有三年,但正是在这段时间里,姚鼐从萌生创建桐城派的意识到正式付诸创建桐城派的实践,打出桐城派的旗号,完成了一个从筹划到实践的转变。同时,也正是在梅花书院期间,他根据教学实践,开始编写《古文辞类纂》。此书于离开梅花书院后的第二年完成。姚鼐在《序目》中提出了“学者之于古人,必始而遇其粗,中而遇其精,终则御其精者而遗其粗者。”[4]111的学习古文之法。他以为文法不可以空言,便选编《古文辞类纂》一书。四十年间,以此书教人,亦时时修订。他死后,“三百年之间,刻印之频,流传之广,实为古籍中所罕见。盖由其书博而不芜,约而不陋。行世以来……读书治学之士,无论其为汉学宋学,为学者文人,为旧学新学,当其读书之始,学文之日,无一人不读此书,无一人不受此书之益。”[5]113姚鼐弟子吴德旋在没有向姚鼐“请益”之前得到这部书就很有启发:“后得先生《古文辞类纂》读之,而憬然悟,谓今而后治古文者可以不述于向往矣。”[6]直到姚鼐去世后,它仍然是学习古文的最好读本,以致“海内英俊皆知求姚先生遗书读之,然独吾乡嗜之者多。”[7]由于《古文辞类纂》是姚鼐用毕生精力精心编辑的巨著,历来受到推崇。李元度就曾说:“姚姬传《古文辞类纂》为古今第一善本,拟摒人事忘寝食以求之。”[8]330吴汝纶在《答严几道》中更是推崇备至:“因思《古文辞类纂》一书,二千年高文略具于此,以为六经后之第一书。此后必应改习西学,中国浩如烟海之书,行当废去,独留此书,可令周孔遗文绵延不绝。”[9]231正因为《古文辞类纂》是学习古文的最佳入门书,也是桐城派的最好宣传,因此,自问世以来,一直被桐城古文家奉为圭臬。

姚鼐离开梅花书院后,又先后在安庆敬敷书院、歙县紫阳书院和南京钟山书院任教。其中姚鼐分别于乾隆五十五年至嘉庆五年和嘉庆十年至嘉庆二十年,前后累计共22年在钟山书院任教。姚鼐在钟山书院任教的成果尤其显著,先后培养了梅曾亮、管同、方东树、刘开、陈用光、姚莹等高第弟子。梅曾亮更是在姚鼐去世以后,接过桐城派的大旗,成为道、咸间文坛的领袖人物,吸引了当时文坛上的一大批有生力量,弘扬古文理论,从事古文创作,岭西五大家和湘乡派的骨干作家都受到了梅曾亮的影响。可以说,正是姚鼐利用书院为平台,培养了一大批来自四面八方的弟子,使桐城派成为中国古典文学史上持续时间最长、作家人数最多、流衍区域最广的一个文学流派。

[1]陈平原.从文人之文到学者之文[M].北京:三联书店,2004.

[2]姚鼐撰,龚复初点校.与刘海峰先生书[M].姚惜抱尺牍.上海:新文化书社,1935.

[3]姚鼐.刘海峰先生八十寿序.惜抱轩诗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4]王先谦撰,周中明选注.〈续古文辞类纂〉序[M].姚鼐文选.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01.

[5]吴孟复.桐城文派述论[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

[6]吴德旋.姚惜抱先生墓表[M].初月楼文续钞,卷八.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

[7]朱琦.自记所藏〈古文辞类纂〉旧本[M].怡志堂文初编卷三.

[8]刘声木.桐城文学渊源撰述考[M].合肥:黄山书社,1989.

[9]吴汝纶撰,施培毅、徐寿凯校点.吴汝纶全集[M].合肥:黄山书社,2002.

I206

A

1671-5993(2015)03-0073-03

2015-08-16

李柱梁(1961-),男,安徽太湖人,滁州职业技术学院教授,院长,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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