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水浒传》在日本江户时期传播的四大种类

⊙吴蓉斌［浙江财经大学东方学院， 浙江 海宁 314408］

作 者：吴蓉斌，博士在读，浙江财经大学东方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比较文化。

一、序言

《水浒传》对世界文学产生过非同一般的影响，特别是在日本，《水浒传》的流传和翻案历史久远，最早可以追溯到17世纪初，也就是日本的江户初期。当时日本人接触中国的白话小说，不仅有《水浒传》，还有《三国演义》《西游记》《三言二拍》等作品，但在这些作品中，《水浒传》特别受到日本读者的欢迎。和其他的中国白话小说一样，江户时期日本人对《水浒传》的接受也包含有四大种类，或者说是经历了四个阶段，也就是原本、和刻本、翻译本、翻案本。本文将对江户时期在日本流传的主要的《水浒传》这四大种类中的一些版本和作品做出一个简略的梳理和介绍。

二、《水浒传》传播的四大种类

（一）《水浒传》原本

所谓的原本，当然就是从中国流传至日本并保存至今的《水浒传》书籍，文字都是汉字，没有日语。

《水浒传》传入日本的年代大约是在江户初期，目前在日本国内能够确认的现存的是曾在江户时期侍奉武田信玄和德川家康的“政僧”天海僧正（1536—1643）的藏书，他的书籍上都有“天海藏”的印章，意为天海所藏，天海去世后，他的一部分书籍被保存在日光山轮王寺眼堂至今。该书全名为《京本增补校正全像忠义水浒志传评林》，是明朝万历二十二年版本。此书是《水浒传》的简本，称为文简本，每一页的上面四分之一处绘有图案，即版画，余下的部分则是文字，因此可以说是明朝时期的《水浒传》简本，浅显易懂。

此外，在日本国立公文书馆内阁文库内存有《二刻英雄谱》（别称《三国水浒全传》），该书为明崇祯年间（1628—1644）刊发的，印刷后不久就流传至日本。这个版本的特点是页面上半部分印刷《水浒传》，下半部分印刷《三国演义》。和《京本增补校正全像忠义水浒志传评林》一样，该书也是《水浒传》的文简本。

（二）《水浒传》和刻本

和刻本是将中国的小说，在日本刻制印刷后的版本。由于从中国传入日本的原本书籍数量少，价格昂贵，并且汉文原文读解又比较难，日本人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就在原文的基础上加上一些辅助成分。通常是汉字的左右两侧标注一些小字或者是记号，用以解析文章构造、表示读音的顺序、标注假名、解释个别文字单词的语意等。

和刻本《忠义水浒传》最初的五册（对应至《水浒传》第十回止）是京都文会堂林九兵卫于享保十三年（1728）发行的。冈岛冠山在该和刻本中标注了训点（展示读音顺序和汉字假名的符号）以帮助日本读者阅读。第二集五册（对应至《水浒传》第二十回止）由林九兵卫和林权兵卫于宝历九年（1759）年刊发。此后就再没有出版后继作品。因此，可以说最初的和刻版《水浒传》——京都文会堂《忠义水浒传》，并不完整。虽然冈岛冠山的和刻本《忠义水浒传》只记载了《水浒传》前二十回，但该版本的底本是文繁本，也就是以中国的百回本为基础刻制的完整版本，对研究明朝万历年间的《水浒传》版本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三）《水浒传》翻译本

这里所说的翻译本当然是参照汉语原本译成日语的译本，但江户时期的翻译本中仍然保留了很多原文中使用的汉字。

日本国内最早的《水浒传》翻译作品是京都玉枝轩、再昌轩、文会堂、文泉堂共同出版的《通俗忠义水浒传》，该书分八十册，从宝历七年（1757）开始，至宽政二年（1790）止，分四次出版，每次出版二十册。全部出版用了三十四年时间。该书冠名冈岛冠山译，但事实上冈岛冠山早已去世，是否是真正的译者仍然存在着争议。作品虽然是日本国内最初的完整的《水浒传》翻译作品，但内容算不上精致，比较笼统，称不上是好的译作。尽管如此，《通俗忠义水浒传》至20世纪中期为止，一直引领了日本的《水浒传》翻译作品，也对此后产生的翻案文学产生过一定的影响。

（四）《水浒传》翻案本

翻案和翻译概念不同。维基百科日本对翻案的定义是，保留外国作品的内容、梗概，风俗、地名、人名等以吻合自己国家的方式翻译的小说。

江户时期日本的作家对《水浒传》的翻案数量多，而且翻案小说中不乏名作，这些作品对日本近代和现代的文学也产生着深远的影响。

江户崇文堂的《湘中八雄传》是日本出现的最早的《水浒传》翻案小说，明和五年（1768）刊发。该作品描述了镰仓时代的武将朝比奈义秀和下属共同讨伐原景时的故事。但该小说只是在有限的局部模仿了《水浒传》的作品，作品整体上并未有参照《水浒传》的痕迹。

永安二年（1773），京都井上忠兵卫出版了建部绫足的《本朝水浒传》，永安六年（1777），京都梅村宗五郎出版了三木成久等著的《坂东忠义传》。这两部作品都是在小说的开头处模仿了《水浒传》的写法，但之后的内容并没有《水浒传》的影子。其中建部绫足的《本朝水浒传》的影响力较高，受众较多。由于建部绫足的《本朝水浒传》的文学影响，至今在建部绫足的老家（日本青森县弘前）举行的八幡宫祭礼上，观众每年还都能看到《水浒传》英雄人物的巨大灯笼花车，非常壮观。

天明三年（1783），京都菊屋安兵卫出版了伊丹椿园的《女水浒传》。《女水浒传》在题目、构思上参考《水浒传》，但内容上和《水浒传》相似之处很少。

宽政八年（1796），曲亭马琴《高尾船文字》出版，该书共五卷五册，比较全面地模仿了《水浒传》作品。小说的各部构成部分均参考了《水浒传》的写作，整体故事则是借鉴了歌舞伎《伽罗先代》。

宽政十一年（1799），山东京传的《忠臣水浒传》前编五卷出版，此后在享和元年（1801）后编五卷也问世。这部作品结合了《水浒传》和《名手本忠臣藏》两书的元素，各部内容上参考《水浒传》，整体故事则以《名手本忠臣藏》为蓝本。山东京传和曲亭马琴是师徒关系，因此《高尾船文字》和《忠臣水浒传》在各部构成上使用《水浒传》的构思也是极其相似的。

文化二年（1805），曲亭马琴的《新编水浒画传》初编十卷问世，这部作品对应了《水浒传》前十回的故事，但作品的特殊性主要并不在于它是对《水浒传》的翻案，而在于该作品是江户时期文坛巨匠曲亭马琴和大画家葛饰北齐的合作作品。遗憾的是，该作品在出版了十卷后就没有再出版续编。

文化十一年（1814），曲亭马琴编写的《南总里见八犬传》（简称《八犬传》）第一辑五卷问世。该作品最终完成是在天保十三年（1842），曲亭马琴前后共使用二十八年时间完成了这部巨作。这部小说不仅是江户文坛巨匠曲亭马琴的代表作，也是江户时期小说的代表作。《南总里见八犬传》借用了稗史中“里见八犬士”的名字，围绕着八个武士的前世姻缘，以其出生、邂逅、离散和聚会、团圆为内容，讲述了八武士曲折离奇的经历，并最终在点大法师的指点下团聚于里见侯爷的麾下，辅佐里见家建功立业的故事。该作品在当时是世界上最长的小说，在日本的地位很高，是日本武家文学的代表作。《南总里见八犬传》对《水浒传》的翻案手法是非常高超和卓越的，虽然作品的构成、人物设定、故事情节很多地方都有对《水浒传》的借鉴，但是其移植的手法比较隐蔽，并不显山露水，铺陈设计精巧，结构严密，同时也有融入了很多自己独创的创作部分，是《水浒传》翻案小说中最为成功的作品。作品反过来又出现了英译和中文译本流传出去，故事内容也被不断地搬上了日本的歌舞伎、电影和电视节目中。

此外，在曲亭马琴编写《南总里见八犬传》的这段时间内，还在文政八年（1825）至天保六年（1835）间编写了《倾城水浒传》十三篇，该作品是非常明显的翻案小书，除了主人公和《水浒传》主人公在性别上男女颠倒之外，故事情节、人物对应关系都很明确。和《南总里见八犬传》不同，《倾城水浒传》只是曲亭马琴为了赚取收入而编写的，因此并没有在创作翻案上花费精力去构思。这部作品在十三篇完成后，出版商鹤屋喜右卫门去世，也就没有再继续写下去。

三、总结

通过罗列，我们可以清晰地发现，《水浒传》传入日本的时间非常早，版本也较多。江户时期日本的《水浒传》传播主要包括四大类，原本、和刻本、翻译本、翻案本，从时间上来看，这四大类的小说也存在着一定的先后顺序。先有《水浒传》原本，而后出现和刻本、翻译本、翻案本。《水浒传》版本的四大种类体现了从中国明清小说原文逐渐向日本本土小说转变的过程，反映了日本作家对小说的接受、吸收、内化再创新过程。特别是在翻案小说方面，数量较其他的版本更多，对《水浒传》的参考借鉴也体现出多样化的特征：有的是各部分参照，构思、人名、情节等局部参考；有的是全体借鉴。江户时期日本出现的《水浒传》诸版本中，有的并不全，中途断绝的版本也不少，同时也存在着诸多的含有绘画的绘本，形式表现上体现出丰富多彩的特点。此外，翻案水平良莠不齐，既有非常一般的仿作，也有造诣很高的作品。总体而言，《水浒传》在日本江户时期广为流传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它对日本江户时期的文学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是中国明清小说，乃至海外汉学发展的很好的例证，甚至催生了《南总里见八犬传》这样高质量的日本文学作品，在日本的文学发展史上写下了浓厚的一笔。

[2]高岛俊男.《水浒传》和日本人[M].东京：大修馆书店，1991.

[3]安源.《水浒传》在日本[J].内蒙古电大学刊，1992（1）.

[4]陈安梅.《水浒传》在日本的传播[J].文艺评论，2014（8）.

[5] 吴蓉斌.论《南总里见八犬传》对《水浒传》人物形象的接受——以李逵、张顺等水浒英雄为例[J].名作欣赏，201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