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玉 仙
(江苏师范大学 法律与公共事务学部,江苏 徐州 221116)
人的自由发展与差异性社会
——《共产党宣言》的当代解读
石 玉 仙
(江苏师范大学 法律与公共事务学部,江苏 徐州 221116)
《共产党宣言》中人的自由发展观在不同时代有着不同侧重点的解读,马克思恩格斯以阶级斗争与革命的方式为人的自由发展指明了道路,又用共产主义社会设定了人的自由发展的实现条件。而在当今差异性社会中,我们需要以“差异性”方式来重新审视人的自由发展问题,可以将人的自由发展视为差异性社会的“中国梦”,即“求同存异”。对《共产党宣言》的重新解读既能为《宣言》自身找到新的时代根基,也可为社会的稳定和国家的长远发展提供更有益的理论指导。
自由发展;差异性社会;共产主义
《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是马克思恩格斯的经典之作,也被公认为是无产阶级革命与斗争的伟大宣言书。它诞生于世界无产阶级激烈革命的时代,因此诸多学者都从阶级斗争、革命的视角来解读它,而且其所蕴含的革命斗争精神在当今依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然而时代在变迁,在和平时期,我们不仅要正确理解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传达的革命斗争精神,更要立足现实,深入挖掘其内在蕴含的又为当代所需的人文精神,特别是要阐发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思想,厘清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关于阶级斗争、革命与人的自由发展之间关系的认识,以及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实现的前提条件。
(一)以阶级斗争与革命的方式为人的自由发展指明道路
《宣言》基于19至20世纪世界无产阶级革命与斗争的历史背景,深刻地论证了革命斗争在那个时代的历史必然性与合理性,革命与斗争存在于在经济、政治、思想等各个领域,铸成了革命崇高、斗争至上的社会潮流与坚定信仰,人的解放与发展无一不需要通过革命与斗争的方式实现。中国自鸦片战争以后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在这种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浪潮影响之下,我们也走上了革命的道路,而且通过革命与斗争的方式,获得了民族独立,建立了人民政权,人民翻身得解放获得了民主与自由,这些无不在佐证《宣言》所揭示的阶级斗争理论的科学性。
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对人身的奴役与对精神的摧残,提出“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的论断。他们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为了人的解放与自由发展而进行斗争。“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这一命题在马克思与恩格斯看来也只有在消灭了阶级与国家的共产主义社会才能实现。马克思曾这样论述共产主义社会中人的生存状态:“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活动范围,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因而使我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这样就不会使我老是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1]85马克思设想的共产主义社会中的人的生存状态尽管如此美好,然而它是建立在诸多前提之下的:需要生产力高度发展,物质财富极大丰富,需要消灭阶级与国家,消灭一切奴役与压迫人的条件。其中生产力不会自觉推翻压迫统治,人们只有组织起来,进行自觉的斗争与革命,才能彻底翻身得解放,获得自由全面发展的条件。这是《宣言》所宣告的那个时代的声音:通过革命与斗争的方式实现人的解放,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二)只有共产主义社会才能实现“人的自由发展”
《宣言》论述了在共产主义社会中如何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问题,包含夺取政权、废除私有制、发展生产、免费教育、人们自由联合等内容。“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是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目标的经典表述,他们根据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深入观察与亲身实践,得出这样的结论:“当人们还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质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供应的时候,人们就根本不可能获得解放”。[2]368资本主义社会及以前的一切社会都没能充分解决人的生存问题,人不是人身依附,就是建立在对“物”的依赖基础之上,基本没有用来进行个人发展的自由时间,而“时间实际是人的积极存在,它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发展的空间”。[3]532所以他们认为在共产主义社会之前的社会都不可能达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物质财富充分涌流,人们摆脱了为争夺有限生活资源展开的竞争,因而有足够多的自由时间和坚实的物质基础来发展自己,所以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时而打猎,时而捕鱼,时而畜牧,时而批判才成为可能。马克思恩格斯所处的是资本主义迅猛发展的时代,人们把追逐利益作为人生的目的与人生价值的评价标准,这是资本的本性在人身上的投射。马克思恩格斯深知人为资本所奴役这一事实,然而他们相信:“总有一天,人类的理智一定会强健到能够支配财富……单纯追求财富不是人类的最终命运……社会的瓦解,即将成为以财富为唯一的最终目的的那个历史的终结。”[4]397-398至此,真正意义上自由的人将会“复活”,而且不是古代氏族水平上的复活,而是在更高形态上的复活。
当今中国处于急剧变迁的时代,社会差异性越来越明显,人们在不同的阶层中生活,各个阶层人的生存条件与基础不同,思想观念迥异,因而对人的自由发展的界定也需立足现实,求同存异。
(一)以“差异性”来重新审视人的自由发展
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并且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经济、政治改革不断深化,思想碰撞日益激烈,社会矛盾渐趋凸显,各个阶层、领域形成了各自的利益群体,各个群体之间既存在共性,也存在差异。一方面,个体之间的矛盾与冲突逐渐演化为群体利益的分化、对立,个体的作用与影响逐渐为集体影响力与凝聚力所削弱;另一方面,个体想要提升个人自由、维护个人权利、发挥个体主体性的要求也越来越迫切。人的这种既趋向分裂又需要统一的生存状态决定了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不再可以用简单统一的标准一概而论了。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总量的快速增长是有目共睹的,人们的物质生活有了质的飞跃,这无疑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虽然社会中依然存在利益分配的不尽合理、贫富悬殊;存在以权谋私、贪污腐败;存在拜金主义,享乐主义,但是总体而言,中国社会是在不断进步的,矛盾与冲突是可控的,绝大多数人都能够安居乐业。可以说当今中国,社会和谐稳定,经济持续稳步发展,权利保障逐步完善,权力逐渐受到规范限定,生态保护逐渐被重视等等,这些都为人的长远发展、和谐发展、自由全面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差异性社会的社会结构不是简单的同质结构,既存在矛盾冲突,又存在紧密依存的联系,即同中存异,异中有同。所以差异性社会的矛盾与冲突的解决、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不应简单通过斗争,更不能通过暴力的方式,而应该采用协商、互利、共赢的方式。而且人的自由发展也不应局限于以人类和个人为中心寻求发展,而应将人回归自然与社会,把人视作自然与社会中既一般又特殊的存在。既要发展人的社会性,完善人的本质力量,也要尊重人的自然性,在不妨害他人、社会、自然的条件下,可以让个人在发展的诸多可能性中做出自由选择。
(二)人的自由发展是差异性社会的“中国梦”
《宣言》及马克思恩格斯的诸多论述都阐明了这样的观点:人的自由发展只有在共产主义社会才能实现。只有物质财富极大丰富,人们不再把劳动当作谋生的手段,而是个性发展的内在需要,这样的社会才是共产主义社会。但是这种共产主义的状态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即共产主义的初期,是否能在某种程度上实现呢?马克思说过:“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就是怎样,因此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因而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1]67-68只有物质生产达到一定程度,人的各种能力全面而完善,并具有普遍性,这样人的个性(自由)发展才能得以实现,才能达到“个人以整体的生活为乐事,整体以个人的信念为乐事”[5]217的共产主义状态。但这并不是说马克思就主张经济决定论或物质生产决定论,而是表明他在客观分析社会现实,以便对未来社会进行设想,他并没有对共产主义社会进行过明确定义。笔者认为,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依据马克思的描述和我们的社会现实,我们可以达到某种程度上的共产主义。
尽管社会中还存在矛盾、差异、竞争,存在诸多不完美的事与物,但是认为共产主义是一个乌托邦,是一种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幻想,则是不可取的。共产主义社会不是一成不变的固化的模式,也没有衡量是否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的绝对统一的标准,共产主义应是人类社会的动态梦想,是一种促进人类不断自我完善、自由发展、自得其乐的崇高信仰。对待人的自由发展的态度也是一样的,不是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人一定比懵懂无知的孩童更自由发展,也不能说随心所欲、不受任何限制的发展就是更自由的。如果照那样理解“人的自由发展”,那是极其肤浅的,既不符合马克思的本意,更不符合未来社会发展的要求。笔者认为,马克思论述的“人的自由发展”放在当今社会来看,可以从两个层面来理解:一是“能有所为”,二是“乐其所为”。“能其所为”就是指个人能胜任他所从事的活动与工作,比如马克思举例所说的打猎、捕鱼、畜牧以及批判等;而“乐其所为”是指他对自己所从事的活动是乐在其中,不会觉得老是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者批判者,个人以自己从事的活动与所过的生活为“乐事”。在社会主义社会中,在差异性社会条件下,人是可以“自由”发展的,只要达到上面所说的“能其所为”和“乐其所为”的状态。笔者认为,在当今的中国社会,人的自由发展可以说是差异性社会的“中国梦”,每个中国人都可以拥有这样的梦想,只要能在自己的劳动领域达到“能其所为”、“乐其所为”的精神状态,达到身心的安宁与自由,那么就是实现了我们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人的自由发展”。
《宣言》所蕴含的精神是丰富而深刻的,但在不同时代条件下对它的解读具有不同的意义,这对《宣言》内容本身的丰富及对社会的稳定、发展都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一)对《宣言》的重新解读《宣言》其自身找到了新的时代根基
在阶级社会中,尤其是在资本主义初期,《宣言》号召无产阶级以斗争与革命的方式摆脱奴役,实现人的解放,无疑是符合那个时代要求的,也是振奋人心的,它回应了那个时代对革命精神的呼唤。同时,它为全世界人民展现的宏伟蓝图——在共产主义社会中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也是极其美好的,反映了人类对自身幸福前途的关切、向往与追求。但是,在现今条件下,我们并没有达到共产主义的高级阶段,既非生产力高度发达,物质极大丰富,也非人与人之间不存在差异与矛盾,人、自然、社会已处于完全和谐自由的状态,那么《宣言》的精神是否已经不符合时代要求了?是否已不存在现实性了?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一方面,我们通过分析现实状况,可以充分认识到,在当今时代暴力斗争等激烈的方式是不能实现人的自由发展的;另一方面,立足实践,我们要避免教条主义,要坚信共产主义社会的人的自由发展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提前实现。
当今中国,虽然社会中存在矛盾,人也依然是对“物”的依赖基础上的存在,但是激烈的暴力的方式并不能为人的自由发展提供有效的保证,只有平等协商、互利共赢、求同存异的方式才能从根本上保障人的生存与发展。同时,对于人的发展的标准也需要与时俱进,人的发展不是可以用统一标准衡量的“简单的物”,而是一种如同对“中国梦”的追求的精神状态,这个状态表现为每个人能够“能其所为”和“乐其所为”。在差异性社会条件下,差异是现实存在的,但是社会主义又为我们提供了诸多实现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与可能性,个体完全可以利用现有的条件,达到“能其所为”和“乐其所为”的状态,即实现人的“自由”发展,并非一定要完全达到共产主义,实现物质极大丰富,可以按需分配,消灭了差异才能实现。因此,《宣言》的内容在当代就具有了新的时代意义,也具有了新的根基。
(二)《宣言》的重新解读有益于社会的稳定和国家的长远发展
《宣言》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矛盾的必然性和真实性,因而极具鼓动性与号召力,这在无产阶级反抗资产阶级压迫的动荡年代非常有益于推动社会革命与变革,但是在当今社会,激烈的斗争形式已与和平、发展与合作的时代主题不符,不利于社会稳定和国家长远发展,我们需要重读文本,探析它内在的人文关怀精神。
马克思恩格斯写作《宣言》的直接目的是给无产阶级革命运动提供理论指导,透过他们前后的思想理论来分析,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始终围绕着一个主题:“人”。不管他们怎么批判一切阶级社会对人的奴役与压迫,也不管他们如何揭露资本的肮脏本性及对人的毒害,他们始终未离开对人的关怀,他们的一切批判活动,最终目标都是实现人的解放以及人与自然、社会的和谐发展。在当今以和平、发展、合作为主题的时代,我们中国虽然是个差异性社会,人民在个人利益、局部利益、眼前利益上存在矛盾与冲突,但是在根本利益、整体利益、长远利益上却是一致的,我们必须从经济、政治、文化、生态等各个方面入手,维护好这个总体和平稳定的社会状态,为解决矛盾与冲突提供一个良好的社会环境。尤其在思想文化领域,不应断章取义和歪曲经典来激化社会矛盾,而应该扎根现实,为解决或缓解矛盾寻求更平稳的方法。
通过以上对《宣言》的重新解读,可以使人们既认识到革命与斗争方式的局限性,也了解其历史性,因而更能促进人们以协商、互利、共赢等和平的方式来解决矛盾和问题,从而有利于社会趋向和保持和谐稳定,有益于人们追求和达到“能其所为”、“乐其所为”的较为理想的自由发展状态。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责任编辑:师连枝
Development Concept of Human Freedom and Society of Differences
——Contemporary Interpretation of “The Communist Manifesto”
SHI Yu-xian
(Faculty of Law and public Affairs, Jiangsu Normal University, Xuzhou221116, China)
Free development concept of people in the Communist Manifesto has an interpretation with different emphases in different times. Marx and Engels opened the way of free development of people in the way of class struggle and revolution and defined the communist society as the condition to achieve free development. And in the contemporary society of difference, we need both a “difference” approach to re-examine the free development problem and an urgency to consider the free development of people as a “China Dream” of social difference, namely, seeking common ground while reserving differences. The reinterpretation of The Communist Manifesto can both find a new era of the foundation for its content and provide more useful theoretical guidance for the stable and long-term development of the country.
free development; society of differences; the communist society
2015-01-20
江苏师范大学2014年度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一般项目(2014YYB051)。
石玉仙(1990-),女,江苏宿迁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
A811
A
1671-9824(2015)03-011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