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花
(许昌职业技术学院 人文系,河南 许昌 461000)
曹叡崇文观儒学文化传播考论
张兰花
(许昌职业技术学院 人文系,河南 许昌 461000)
在梳理曹魏三祖尊儒贵学惯常态度的基础上,文章选取曹魏青龙四年曹叡设立的崇文观为考察视窗,通过对崇文观主要成员文化思想的考辨,以及曹叡系列如新订明经课考选拔制度、组织儒生整理经学典籍、将经学与文学并重传播等诸多尊儒笃学活动,论证曹叡在树立儒学正统思想观和复兴儒学方面的诸多贡献,以此纠正学界有关因曹魏三祖不重儒学而导致儒学走向衰落的错误观点。
三国曹魏;曹叡;崇文观;复兴儒学;文化贡献
因董仲舒等对天人之际的创建性探讨得到汉武帝的大力支持,儒学在汉代获得了“独尊”的正统地位。但有学者认为,之所以儒学自汉末建安以降,随社会动荡、政权更迭而呈逐步衰落趋势,“曹魏统治者对儒学不重视的态度,是魏晋儒学走向衰落的重要因素之一。”[1]深层原因是“曹操重文辞、倡通脱,不恪守儒家礼法。”[2]而且“魏之三祖,更尚文词,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虫之小艺”[3]1544等,进一步推助了儒学的衰落。但是,倘若翻检史籍,从曹魏统治者推行的尊儒贵学政策到对儒学传播的实际作用诸方面考察,上述论点,显失允当。
《魏略》记载了汉末儒学渐衰的景观:“从初平之元,至建安之末,天下分崩,人怀苟且,纲纪既衰,儒道尤甚。”[4]420面对这种局面,开创曹魏基业的曹操在建安元年迎汉献帝迁都许昌,待政局稍稍稳定之后,便在建安七年(202)春正月下达了置学令,建安八年(203)又下达了修学令:
丧乱已来,十有五年,后生者不见仁义礼让之风,吾甚伤之。其令郡国各修文学,县满五百户置校官,选其乡之俊造而教学之,庶几先生之道不废,而有以益于天下。[4]24
在战乱的年代里,曹操固然重才能、严刑法,但总体施政原则是“治平尚德行,有事赏功能”,即武力征讨与文治教化并举。这一点还可从《三国志·武帝纪》中曹操尊儒重学的诸多事例中得到验证。比如,汉末儒士多避乱荆州,荆州遂成为全国儒学教育中心。曹操平定荆州之后,礼待并重用北迁许都和邺城的儒士,为曹魏中后期儒学文化的复兴奠定了基础,这正是荀彧“今公外定武功,内兴文学,使干戈戢睦,大道流行……宜集天下大才通儒,考论六经,刊定传记,存古今之学,除其烦重,以一圣真,并隆礼学,渐敦教化,则王道两济”[4]317-318思想的落实。建安二十二年(217)五月曹操在邺城所置“泮宫”①泮宫:原指西周诸侯所设大学。《汉书·郊祀志》有:“周公相成王,王道大洽,制礼作乐,天子曰明堂辟雍,诸侯曰泮宫。”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193页。即是曹魏太学的前身。在教育子女方面,曹操要求他们多读儒家经典,且选聘当时名儒为太傅,灌输他们儒家学说。还曾特别训诫喜武的曹彰要读《诗》《书》:“汝不念读书慕圣道,而好乘汗马击剑,此一夫之用,何足贵也!”[4]555对儒学有成者,曹操总是竭力赞赏,树为楷模,如为已故的名儒卢植修缮坟墓时云:“故北中郎将卢植,名著海内,学为儒宗,士之楷模,乃国之祯干也……孤到此州,嘉其余风……敬遣丞椽修坟墓,并致薄酸,以彰厥德。”[4]650-651突出地标榜了卢植的儒宗地位,如此等等。
总体来讲,曹操的基本思想是以儒家为核心的,不仅施政措施多以儒学为主,而且在重新定制雅乐、恢复礼制、复兴汉代太学和儒家家教思想诸多情形来看,曹操对儒家思想的尊崇是史实俱在的,学界对此也多所肯定。如张作耀在《曹操尚礼重法思想述论》中列举了曹操“尚仁重德、倡礼嘉义”的大量事实后,认为“曹操的思想受儒家影响很深,其根基属于儒家思想范畴,尚仁义礼让,并试图以仁义、道德、礼让教民和行政。”[5]
曹操的儿子曹丕从小就喜欢儒家经典,“少诵诗、论,及长而备历五经、四部,《史》、《汉》、诸子百家之言,靡不毕览。”[4]90公元220年,曹丕以儒家禅让礼仪的方式接受了汉献帝的退位,避免了因易代战争而造成的大量伤亡。曹丕称帝后,继承乃父尊儒贵学之风,吸取历朝覆灭的教训,全面改革创新,极力推广儒家文化教育。比如黄初元年(220)“扫除太学之灰炭,补旧石碑之缺坏……申告州郡,有欲学者,皆遣诣太学。”[4]420扩大儒学招生范围,使洛阳太学规模快速恢复到“弟子数百人”,并“集诸儒于肃城门内,讲论大义,侃侃无倦。”[4]88曹丕执政后第二年,又颁布了正史首见的尊孔诏书《追崇孔子诏》,这是东汉以来树立尊孔崇儒的第一面大旗。同年,在大儒孔羡的家乡,他“令鲁郡修起旧庙,置百户吏卒以守卫之,又于其外广为室屋以居学者。”[4]78这种既为孔子修庙祭祀,又为儒学学者建专馆以供其进行文化交流和传播的行为,在史书上尚属首例。黄初五年(224)夏四月,曹丕又“立太学,制五经课试之法,置《春秋》《谷梁》博士。”[4]84要求拓展儒学课程,还令官吏课考儒家六艺,“使诸儒撰集经传,随类相从,凡千余篇,号曰《皇览》。”[4]88《皇览》包括五经群书,共八百多万字,开了我国编纂大型类书的先河,有力地推动了儒学文化的发展。在教育子女方面,他选大儒郑称作曹叡的老师,“学亦人之砥砺也。(郑)称笃学大儒,勉以经学辅侯,宜旦夕入侍,耀明其志。”[4]59突出强调学习内容是儒家经学,等等。
在曹丕有条不紊的选拔制度、重振儒学政策以及重用儒士等系列尊儒重教的推动下,整个社会风尚有明显转变,这直接影响到士人人生价值的取向,仿佛一夜之间,士人们研究学习儒学的热情受到激发,“兴复辟雍,州立课试,于是天下之士,复闻庠序之教,亲俎豆之礼焉。”[4]685甚至出现“黄初中,儒雅并进,而沛本以事能见用,遂以议郎亢散里巷”[4]486的崇儒思潮,世风较汉末为之一变。
在恢复儒学文化传播方面,“曹魏三祖”*“三祖”指太祖曹操、高祖曹丕、烈祖曹叡。胡应辚《诗薮》云:“诗未有三世传者,既传而且煊赫,仅曹氏操、丕、睿耳。”胡应辚《诗薮·外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37页。之一的曹叡也有特殊的贡献。尽管文学家钟嵘认为“叡不如丕”,把他的诗歌列入下品,现行的文学史对他也略而不提或一笔带过,而更多的史学家则又集中批评他生活奢淫,认为是他“改变了曹操以来的节俭政策,形成了奢淫风尚。……加深了曹魏的危机。”[6]但学者往往忽略了他对儒学文化传播的突出成就。
史书简略记载有曹叡曾设“崇文观”,但学界对此极为忽略,这是导致误解曹叡儒学思想的一个重要环节。现以“崇文观”传播儒学文化的史实为考察中心,考论他尊儒贵学的系列活动,由此窥见曹叡时期儒学非但没有停滞、衰落,而且在传承经学和儒学复兴方面有着卓越的贡献。
史载青龙四年(236)“夏四月,置崇文观,征善属文者以充之。”[4]107“(王)肃以常侍领秘书监,兼崇文观祭酒。”[4]416“至明帝纂戎,制诗度曲,征篇章之士,置崇文之观,何刘群才,迭相照耀。”[7]405上述文献标明,崇文观领导人物是经学家、常侍领秘书监王肃,何晏、刘劭等。因资料欠缺,崇文观中具体人员名字无法详考,但史载青龙四年前后,名儒侍中高堂隆、给事中博士骑都尉苏林、秦静*《三国志·高堂隆传》云,“景初中,帝以苏林、秦静等并老,恐无能传业者。乃诏曰……”由此知苏林、秦静和高堂隆一并为当时享有盛名的大儒。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717页。,卢植推荐的孙邕和郑冲*据《三国志·高堂隆传》:“毓举常侍郑冲,帝曰:‘文和,吾自知之,更举吾所未闻者。’乃举阮武、孙邕,帝于是用邕”可知。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651页。,作品传世且追随曹叡创作的骨干成员卫觊、邯郸淳、缪袭、韦诞、卞兰、夏侯惠等,应该均为崇文观成员。粗略算来,也是“文士辈出”[8]28了。
梳理崇文观重要成员的存世作品,显见他们鲜明的儒学文化色彩。
王肃(195-256年):字子雍,东海郡郯人,有《孔子家语解》存世。在序中他认为因郑学“义理不安,违错者多,是以夺而易之……是以撰经礼申明其义”[9]527,从而形成了迥异于大儒郑玄的“王学”经学派。正因为王肃深知儒学传播的重要性,故对掌管文化传播工作的秘书职责十分重视,他强调要提高秘书地位:“秘书司先王之载籍,掌制书之典谟,与中书相亚,宜与中书为官联。”[10]224在《论秘书丞郎表》中又提议提高秘书丞郎的待遇,以彰显“陛下崇儒术之盛旨”,由此可知他从事的秘书具有“儒术”文化内核。
从传世至今的作品来看,王肃有多篇论述乐舞规制者,如《议祀圆丘方泽宜宫县乐八佾舞》中强调“王者各以其礼制事天地”[10]227的礼乐文化等级制,并倡导“作先王乐者,贵能包而用之也。纳四夷之乐者,美德广之所及也”的乐理文化思想。由此可断定,王肃是典型的儒家学者、经学家。
何晏(?-249年):字平叔,南阳宛人。善于谈理,主要著作有《论语集解》《道德论》等。从今存《论语集解》《无名记》《无为论》和《景福殿赋》等作品来看,他的思想兼具儒道,儒本道末。比如,他在《奏请大臣侍从游幸》中所谈治国修身的言论则完全属儒家学说,许多语言直接取自《论语》:
善为国者必先治其身,治其身者慎其所习。所习正则其身正,其身正则不令而行;所习不正则其身不正,其身不正则虽令不从……可自今以后,御幸式乾殿及游豫后园,皆大臣侍从,因从容戏宴,兼省文书,询谋政事,讲论经义,为万世法。[10] 408
以他为主编,孙邕、郑冲、曹羲、荀辙等人参与对诸家训注进行编撰的《论语集解》,是我国首部“集解体”专著,也是迄今最早的一部《论语》注本,汇集了当时《论语》研究的重要成果,对儒学文化的传承有较高的文献价值。
刘劭(186?—249年?):字孔才,广平邯郸人。黄初中受诏搜集《五经》群书,参与编纂《皇览》。曹叡即位后封刘劭为陈留太守,他尊儒重教,受到百姓称赞。青龙元年(233)三月,魏下诏公卿举贤良笃行之士各一人,散骑侍郎夏侯惠推荐了刘劭。刘劭与议郎庾嶷、荀诜等定科令,作《新律》《律略论》《都官考课》《说略》《上都官考课疏》《祀六宗议》《乐论》等。以为宜制礼作乐,以移风俗,还听命曹叡作《赵都赋》《许都赋》《洛都赋》《龙瑞赋并序》《嘉瑞赋》等。今存《人物志》十二篇,论辩人才,分别流品,对人性、才能和形质等诸方面剖析详尽,是人物品鉴的代表作,对当时地方察举和品鉴之风均有一定的影响。从他在法治、考课、德育和用人四个方面的学术成就可以看出,他虽兼具法、道诸家,但儒家是其核心思想。
高堂隆(?-238年):字升平,泰山平阳人。建安中为丞相军议掾、历城侯相,黄初中除堂阳长,明帝初,为给事中博士、散骑常侍。青龙中迁侍中,领太史令。景初初迁光禄勋。主要著作有《魏台杂访议》卷三、《杂忌历》二卷、《张掖郡玄石图》一卷,有文集十卷。
高堂隆是当时大儒,懂经典,常议礼制,精通天文,常受诏推校历法。平素也常依经典进谏,有辅臣之节。如在《诏问汉武厌灾对》中建议“圣主睹灾责躬,退而修德,以消复之。今宜罢散民役。宫室之制务从约节,内足以待风雨,外足以讲礼仪。”[10]314在《谏用法深重疏》进谏“宜崇礼乐,班叙明堂,修三雍、大射、养老,营建郊庙,尊儒士,举逸民,表章制度。”[10]316即使在重病将亡前,还口呈《疾笃口占上疏》,劝谏曹叡要吸取大造宫室的前代之鉴,提防当下有“鹰扬之臣于萧墙之内”[10]319的危机。当曹叡闻其亡故,长叹曰:“天不欲成吾事,高堂生舍我亡也。”[4]717
王基(?—261年):字伯舆,东莱曲城人。黄初中,察孝廉,除郎中。太和中擢中书侍郎,迁安平太守,后因公事免职。王基为官正直清廉,治理江夏时,“明制度,整军农,兼修学校,南方称之。”[4]752曾写《上明帝疏谏盛修宫室》对曹叡大兴土木进行劝谏,撰《时要论》抨击曹爽专权导致时风大坏。在学术上,王基尊崇儒家学派的郑玄学说,对王肃改易郑玄旧说的行为颇为不满,常以郑玄学说与王肃展开辩论,影响很大。史载他有《毛诗驳》《东莱耆旧传》《新书》等文章传世。由此显见,他是位具有军事才能且德才兼备的儒学思想家。
此外,当时比较活跃的儒学人物还有曹丕《典论》中曾提到的苏林。苏林,字孝友,陈留外黄人。“建安中,为五官将文学,甚见礼待。黄初中,为博士给事中。”[4]621另外,《王肃传》有以董遇、贾洪、邯郸淳、隗禧、苏林、乐详等七人为儒宗的记载。其它还有与何晏共同编撰《论语集解》的曹羲、郑冲、孙邕、荀顗等,他们也是曹叡时期著名的儒学文化传播者。
黄初七年(226)夏五月,曹丕病危,立曹叡为皇太子。不久,曹丕去世,曹叡即皇帝位。据《三国志》记载,曹叡“生而太祖爱之,常令在左右。”[4]91可知他从小跟随曹操,家学及曹操的儒法思想对他思想的成型影响颇深。查文献可知,曹叡继位后继续光大儒学,先后采取了多种推广经典、复兴儒学的措施。
(一)崇道笃学、明经课考,树立儒学正统思想观
儒学的复兴,得益于统治者在选官制度上的推行和引导。曹叡在承袭曹丕时推行的九品官人法的同时,也采取了其它选官途径,其中策试规定至少要“学通一经”,明确了晓习儒家经典为重要选拔标准。同时,他还在继位第二年(太和二年六月)颁布《贡士先经学诏》,明确提出“尊儒贵学”、“经学为先”[10]90的儒学正统思想观,为士人进取确定了努力方向,强化了儒家经典的突出地位。
由于当时推行的是九品官人法,评议者多为儒学大族,为进一步突显重视儒家经典,特制定了“四科”课考法。“四科”以汉代儒学、文吏、孝悌、从政等四条为参考选取标准,使儒学提升到法制维护的地位。据《三国会要》所云,定立此法,是为禁锢废黜以“夏侯、诸葛、何、鄄之俦”等四聪八达为首的浮华之风所设。又在太和四年(230)二月追加《策试罢退浮华诏》,重申“兵乱以来,经学废绝,后生进趣,不由典谟。岂训导未洽,将进用者不以德显乎?其郎吏学通一经,才任牧民,博士课试,擢其高第者,亟用;其浮华不务道本者,皆罢退之。”[4]97曹叡倡导儒学,诏令警示“浮华”之风,彰显了他推崇儒学的坚定决心和实际行动。
不仅如此,曹叡对武将推荐儒士的行为也大加赞赏。比如,在太和四年(230)征西车骑将军张郃推荐一位明经修行的同乡卑湛时,就立即得到曹叡的支持:“昔祭遵为将,奏置五经大夫,居军中,与诸生雅歌投壶。今将军外勒戎旅,内存国朝。朕嘉将军之意,今擢湛为博士。”[4]527不仅下诏提拔卑湛为博士,还称赞将军喜爱儒生的行为,彰显了对军人儒士的赞赏。
对那些经义大儒,曹叡还特别关注他们对儒学文化的传承作用。景初中,大儒高堂隆、苏林、秦静等年事己高,曹叡颇为忧心:“方今宿生巨儒,并各年高,教训之道,孰为其继?”[4]717-718担忧之际,特下令选派三十名年轻儒生跟随大儒学习。这既是曹叡对儒学大师的尊重,也是他崇尚儒学的真情表露。如此丰富多样的传播方式,无疑对促进儒学的复兴有极大的推动作用。
(二)重视太学教育和经学典籍整理
太学及儒学教育是儒学发展程度的重要指标。曹操稳定北方之后,建安二十五年(220)在邺城设立了“泮宫”,曹丕称帝后在洛阳恢复太学,曹叡即位后又下诏复兴太学等,这些均表明“曹魏三祖”对恢复太学的重视和力图光大太学教育的努力。
从理论上讲,儒家最重要的治国理论核心就是崇尚道德与礼制。六艺经典作为儒家价值体系的本源文献,对儒者人格的形成具有重要作用。曹叡十分重视礼乐教化。他在位期间,曾特设国家图书编撰机构,热心传播文化。比如,卫凯曾与王粲并典制度,到魏明帝时又受诏典著《魏官仪》数十篇。
在机构设置方面,他新置了秘书监、著作郎、佐郎等职位,足见他编纂史书所倾注的心力。其中秘书监始置于东汉桓帝延熹二年(159),主掌图书保管及考订古今文字,因内容有一定机密性,故曰“秘书”。桓帝、灵帝时因政局动荡曾一度废除,到献帝建安二十一年(216),曹操在府内设秘书监,刘放、孙资为秘书郎。秘书监除收集整理或保管图书典籍之外,尚有“典尚书奏事”的功能。曹丕在黄初年间,下令改秘书为中书监,又新立秘书监“掌艺文图籍之事”。新置秘书监,大体是专职管理图书典籍的国家编撰出版机构。到了明帝景初(237—239)前后,秘书监脱离了少府而成为独立职官机构,当时王肃以常侍领秘书监,兼崇文观祭酒。由于图书典籍管理者要求文化素养较高,故多由博学多识之士担任秘书监,如曾任职于秘书监的王肃、刘放、杜挚、薛夏等人,均为饱学宿儒。正如王肃上表所称,秘书监政治待遇的高低,体现着国家对文化教育事业的重视程度,也反映皇帝尊崇儒学的核心思想。比如曹丕令大儒王象领秘书监,于延康元年(220)召集诸儒撰集经传,经数年编纂成我国古代第一部类书《皇览》。曹叡时以大儒郑默为秘书郎,考核旧文,删省浮秽,校订整理官府藏书,撰成魏宫府藏书目录《中经》,这部修成于青龙二年(235)的目录书编目准确,打破了六分法体例,开创了我国图书分类的四分法,对图书典籍的整理、编撰和传播更为有益。诸多经籍的整理,为保存和传播儒学文化奠定了文献基础。
(三)经学与文学传播并重
六艺经典可视为文学作品,垂范后世,传道留名。儒士的文学创作也必然会展示其儒家的人格理想、价值观念等。曹叡出生在喜爱文学的家庭,承其祖其父文学遗风,特别留心于经典书籍。据他自称,“在东宫,及臻在位,每览书籍之林,总公卿之议。”[10]97他本人对文章及文学作品有着独特的认知。在青龙四年(236)所下《选举诏》中云:“欲得有才智文章,谋虚渊深,料远若近,视昧而察,筹不虚运,策弗徒发,端一小心,清修密静,乾乾不解,志尚在公者。”[10]96这是第一次明确将“才智”、“文章”并列为重要地位的诏令,足见曹叡发扬曹丕“文章经国之大业”的观点,进一步把“文章”视为辅国强族的教化工具了。由此就更容易理解他诏令将《典论》刊刻成石碑,与石经同立于太学,使文学与石经并存于世之举的深层动因了。
曹叡的文学作品有很多儒学宣教色彩,从他传世的18首诗歌全是可唱乐府诗即可窥知一二。如《短歌行》有“归仁服德,此雄颉颃。”《步出厦门行》中“嗟哉夷叔,仲尼称贤。”《月重轮行》中“圣贤度量,得为道中。”《棹歌行》中“文德以时振,武功伐不随。”等等。不仅他的乐府有浓重的儒家礼教风格,即使是诏令,也多有直接表达崇尚儒学或儒家治国理想的内容。如太和三年(229)六月《议追崇处士君号谥诏》就张扬了儒家“德”、“孝”为本的经学诗教大旗。
除整理图书典籍之外,曹叡还加强礼乐著作的编撰工作,刘勰《文心雕龙·时序》云:“魏武以相王之尊,雅爱诗章;文帝以副君之重,妙善辞赋……至明帝纂戎,制诗度曲,徵篇章之士,置崇文之观。”[7]405这既是对“曹魏三祖”文学成就的肯定,同时也点明了崇文观有“制诗度曲”的功能,是朝廷创作诗曲乐舞的文化传播机构。
有关曹叡设置崇文观,因“其后无闻”而未引起学界的重视,或仅认为它开启后世“文馆”先例而一笔带过。倘若进一步深入梳理研究,不难看出,此举不仅是曹叡承继曹魏二祖文学发展进入到新阶段的标志,也是他振兴儒学文化的重要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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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熊伟
2015-01-27
河南省教育厅2013年度人文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三国文人区域迁移与曹魏文学嬗进”(2013-GH-557)。
张兰花(1963—),女,河南许昌人,博士,许昌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许昌学院魏晋文化研究所兼职教授,研究方向:三国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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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9824(2015)03-00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