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梅婷 于善志
英汉“食物喻人”现象认知对比研究
□王梅婷 于善志
饮食词汇是语言中最富民族特色、最典型的文化词汇,能够揭示一个民族的社会、经济、文化、风俗习惯等方面的内容。在英语和汉语中,许多饮食词汇都能借助隐喻的认知机制达到“食物喻人”的效果。从概念隐喻角度进行英汉“食物喻人”现象的对比,发现:人类相似的生理结构、心理感知,决定了食物喻人在英汉语言中的共性;不同的地理环境、宗教文化和思维方式因素决定了食物隐喻的差异。
食物喻人 概念隐喻 英汉对比
饮食文化是民族文化中一个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语言中与食物相关的词汇蕴含着丰富的人文价值。大部分的“食物喻人”现象都是人们运用隐喻的认知机制,借助食物来认知人类自身与周围世界的关系。Lakoff和Johnson提出“概念隐喻”的思想,是为了解释人类通过语言认识世界的认知机制。隐喻是人类对抽象范畴进行概念化有力的认知工具(Ungerer和Schmid,1996:114)。隐喻不但是一种语言现象,而且在本质上是人类理解周围世界的一种感知和形成概念的工具(束定芳,2000:30)。广义上,“隐喻的实质就是通过一类事物来理解和感受另一事物”(Lakoff和Johnson,1980:5),它不仅包含了修辞学的暗喻,还包括明喻和转喻。本文拟采用广义的概念作为研究的基础和方法论,从概念隐喻的角度入手,通过例证,对英汉语中有关“食物喻人”的词汇进行对比,进而分析英汉语食物隐喻认知的异同点及影响隐喻差异的因素。
食物涉及人类生存最基本的方面,人们常常通过隐喻,用食物范畴里的具体概念来理解和表达抽象概念。英汉两种语言中,以食物作为源域的隐喻现象非常多见。国内外许多学者对食物隐喻进行过一些探讨和研究。Telfer(1996)从哲学角度探讨了食物和思想的关系。王冬梅、赵志强在《汉语饮食词语的隐喻转义》(2003)一文探讨了汉语饮食词语中的隐喻转义现象。王雪英(2008)在《汉语—英语“食物”隐喻的比较》一文中探讨了汉英“食物”隐喻的比较,以寻求汉英两种语言的共性和个性。上述研究从不同角度涉及了食物的隐喻,但对英汉“食物喻人”现象的对比研究相对来说并不多见。
从目标域角度来看,英汉“食物喻人”词汇主要分为食物喻主体、食物喻外貌、食物喻情感三大类。
(一)食物喻主体
英语中,食物喻主体的词汇来源大致是蔬菜、水果、乳制品、调味品。土豆(potato)在英语国家饮食中既作蔬菜,又作主食,故英语中常用土豆这种寻常的食物来形容普通的人:如“a small potato”喻指微不足道的人;“couch potato”喻指电视迷,“the clean potato”喻指正派的人。水果也常被用来隐喻主体的人:如“peach(桃子)”的形状优雅、白里透红,常用来喻指“年轻貌美的女子”;“a smooth apple”喻指讨人喜欢的人;“apple of sb’s eye”比喻珍贵的或受宠爱的人;“the squeezed orange”则可比喻那些已被充分利用过的或用处不大的人。乳制品中的“cheese(奶酪)”往往与重要人物的意思联系在一起,如“big cheese”喻指“某团体的重要人物”。同样,奶油(cream)也是从牛奶中提炼的精华,常用来比喻事物的精髓部分或精英,如“the cream of New York society”喻指“纽约社会的精英”。在调味品中,选用“salt(盐)”,如“the salt of the earth”喻指社会中坚力量或为众人表率高尚的人。糖果、蜂蜜等可以使人心情愉悦,因此常用“sugar”“candy”比喻心肝宝贝,用“honey”比喻爱人等。
汉语中,食物喻主体的词汇来源大致是蔬菜、水果、面食、豆制品、调味品。蔬菜喻主体的词汇很多,如“楞头葱”喻指鲁莽的人;“大瓣蒜”喻故意夸大本领或故弄玄虚的人;“芝麻官”指职位低,权利小的官等。其中用萝卜喻主体的词汇相对较多,如“小萝卜头”比喻小人物;“空心萝卜”比喻无用,肚里无货的人;“花心萝卜”用来比喻用情不专的男子等。水果喻主体:用“桃李”比喻弟子或学生;“开心果”比喻能够逗他人心情愉悦的人;“软柿子”比喻懦弱怕事的人。以面食、豆制品等喻主体:用“香饽饽”比喻受欢迎的人;“菜包子”比喻无用的人;“土包子”,比喻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老油条”喻指处事圆滑的人;“软面筋”比喻容易改变主张的老好人;“软面团”比喻性格怯懦无能的人;“刀子嘴、豆腐心”喻指说话尖刻、但心地宽厚仁慈的人。调味品中主要选用“醋”,如“半瓶醋”喻指对事物一知半解就哗众取宠的人;“醋葫芦”指嫉妒心强的人。
(二)食物喻外貌
英语中,食物喻外貌的词汇来源主要是蔬菜、水果或甜点。“carrots(胡萝卜)”因其表皮红色可喻指“红发人”;“pumpkin(南瓜)、potato(土豆)、onion(洋葱)”因其圆形特征常喻指人的“脑袋”;“pudding(布丁)”喻指呆胖子;“peanut(花生)”喻指“矮子”。
汉语中也不乏形象的隐喻词汇来形容人物具体的外貌特征,不过褒贬义兼有。具有褒义感情色彩的词汇:如“瓜子脸”是用瓜子的形状来形容微长而窄,上部略圆,下部略尖的一种面庞;“樱桃嘴”指如樱桃般大小的嘴;用“杏眼”描述人眼的形状;“葱根”指白皙、纤长、柔软的手指;“嫩藕”是指颈部白皙整洁。具有贬义感情色彩的词汇,如:“香肠嘴”形容嘴唇又大又厚;“蒜鼻”指外形似蒜头的那类鼻子;“光葫芦”比喻无头发或戴肉色头套的头颅;“苦瓜脸”比喻愁眉苦脸;“矮冬瓜”戏称人的身材矮而胖。
(三)食物喻情感
英语中,食物喻情感的词汇来源包括甜点、饮品、水果、蔬菜和调味品等,如:常用“cakes(蛋糕)and ale(麦芽酒)”表示物质享受、愉快、欢乐;用“cry in one’s beer(啤酒)”指借酒消愁;用“go bananas(香蕉)”来指发疯、抓狂;用“as cool as cucumber(黄瓜)”来喻指沉着、冷静;用“vinegar(醋)”喻指刻薄、乖戾。
汉语中,食物喻情感的词汇大部分与味觉相关:诸如用“甜蜜蜜”喻指幸福美好;用“吃醋”喻指嫉妒;用“黄连”喻指痛苦、委屈等。
(一) 英汉“食物喻人”的认知共性
从“食物喻人”词汇的隐喻用法列举中可以看到,无论是英语还是汉语,隐喻的思维方式已经渗透到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将食物看作“源域”,将人的“主体”“外貌”“情感”等看作“目标域”,这建立在人类基本生活经验和相似的心理感知之上:食物喻人的主体,是将食物的整体特点、重要性或受欢迎程度喻指人的主体的特点、重要性及其受欢迎程度;食物喻外貌,是以食物的主要外形特征喻人的外貌特征;食物喻情感,是指从吃食物的味觉和触觉的角度喻指人的各种情感。
(二)英汉“食物喻人”的认知差异
“食物喻人”的英汉认知的差异主要表现在:1.源域实体种类的差异。英语中,源域的实体种类除了蔬菜、水果以外,还有乳制品和甜点;而汉语中则加上了面食、豆制品和中药材。2.源域实体种类相同,个体选择不同。英语和汉语中虽然都用了水果、蔬菜类的实体作为源域,但是具体使用哪种水果、哪种蔬菜却差异明显。例如在以蔬菜类作为源域的隐喻词汇中,英语常用“土豆(potato)”,而汉语常用“萝卜”;如在调味品隐喻中,英语常用“盐(salt)”,而汉语常用“醋”等。3.源域到目标域的映射视角不同。例如,在食物喻外貌中,英语大体是从源域的颜色或形状或大小对目标域进行映射;而汉语中的隐喻是从源域某一具体的、形象的特征对目标域进行映射。
(三)影响英汉隐喻认知差异的因素
首先,英汉语使用者所处地理环境不同。由于地理环境、气候条件的不同,英汉食物结构的显著差异,决定性地影响了人们的认知。英国是个典型的岛国,四面环海,多山地丘陵,畜牧业比较发达,因而食物结构中乳制品和肉类占很大比重,因此英语隐喻中以乳制品作为源域的词汇很多。中国土地肥沃,长时间处于农耕时代,农业比较发达,因而食物结构中面食、豆制品和蔬菜占绝大多数,故隐喻中多选用此类食物作为源域。另外,土豆在欧洲属于高产作物,而萝卜在中国是最常见的蔬菜,因此在以蔬菜类隐喻词汇中,英语选用土豆作为源域,汉语多选用萝卜作为源域。
其次,英汉语使用者宗教信仰与历史文化不同。宗教信仰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它往往贯穿人们的精神生活与社会生活,同时也在语言中得以体现。在中西方文化中,由于宗教信仰不同,西方人有着根深蒂固的基督教传统,而中国人长期信仰佛教、道教,这就决定了两种语言中许多隐喻表达方式的差异。“the salt of the earth”来自《新约·马太福音》,耶稣把他的门徒比作“盐”,因此这一习语用来比喻“社会中坚力量或高尚的人”。汉语与英语不同,词汇的发展很少依赖宗教教义,而是更多来源于历史故事。因此,同样是以调味品作为源域,汉语用的最多的是“醋”,所有与醋相关的隐喻词汇都含有嫉妒的意义。这样的隐喻义是来自唐太宗赐房玄龄的夫人“毒酒”——醋,房氏“宁妒而死”的典故。
最后,英汉语使用者的思维方式不同。思维方式是人类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形成的具有普遍性和稳定性的思维程式。隐喻在认知的过程中受思维方式的影响。英民族重抽象思维,汉民族重形象思维。思维方式的差别使得汉语的隐喻的源域取材更为直观、具体、形象。最明显的差异体现在:当用食物来形容女子美貌时,英语中只有peach(桃子)、tomato(西红柿)、cookie(饼干)等几个食物词汇来喻指美丽的女子;而汉语的表现方式不但具体贴切,而且生动形象,如:杏眼、樱桃小口、鹅蛋脸、肤如凝脂、项如嫩藕、指如削葱等。
隐喻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而且是人们认知世界和形成概念的重要工具,是丰富语言的重要手段。在日常生活中,许多重要的概念都来源于我们的切身经历和体验,在这些体验基础上形成的概念反过来又为获取新知识、理解和经历新事物提供了基础,这一切在很大程度上是以隐喻为中介来实现的。英汉语言中都存在丰富的“食物喻人”词汇,通过隐喻机制,英语和汉语词汇的原义都得到了延伸和拓展。通过对英汉语食物隐喻的对比分析,我们发现:一方面,人类相似的生理结构、心理感知决定了食物隐喻在不同语言中的共同点;另一方面,不同的地理环境、宗教文化和思维方式又决定了食物隐喻的差异。
[1]Ungerer,F.& Schmid,H.An Introduction to Cognitive Linguistics[M].London:Addison Wesley Longman Limited,1996.
[2]束定芳.隐喻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3]George Lakoff,Mark Johnson.Metaphors We Live By[M]. Chicago:University ofChicago Press,1980.
[4]Telfer,E.Food for Thought:Philosophy and Food[M]. London:Routledge,1996.
[5]王冬梅,赵志强.汉语饮食词语的隐喻转义[J].内蒙古社会科学(汉文版),2003,(5).
[6]王英雪.汉语—英语“食物”隐喻的比较[J].辽宁医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3).
(王梅婷 于善志 浙江宁波 宁波大学外语学院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