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
(安徽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凤阳 233100)
家庭创伤与身体创伤记忆
——解读《天使,望故乡》中的创伤书写①
李伟
(安徽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凤阳 233100)
创伤书写是《天使,望故乡》的重要写作特征。沃尔夫以甘德家庭为社会基本单位,刻画了甘德家庭成员行为的反常、举止的怪异、家庭创伤与身体创伤记忆以及身份焦虑,创造了颇具典型意义的创伤家庭人物。以创伤理论为视角,运用文本细读方法,分析小说主人公尤金·甘德的创伤经历,有助于挖掘《天使,望故乡》在创伤历史记忆、创伤身份塑造、创伤文学写作方面所具有的重要理论与现实价值。来自家庭的创伤造成了甘德家孩子们的身体创伤记忆。创伤记忆塑造了南方人的自我,沃尔夫和其他南方作家一起,开始了漫漫时间长河中对过去的反思和自我探寻之路。
天使,望故乡;家庭创伤;身体创伤;创伤记忆
托马斯·沃尔夫(Thomas Wolfe,1900~1938)出生于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的山区小镇阿什维尔。《天使,望故乡》(LookHomeward,Angel)是她的处女作,被列为美国南方文学的经典著作,和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一起开启了南方文艺复兴时代,在美国南方文学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天使,望故乡》是一部编年体小说,描绘了尤金·甘德20年来的生活。整部小说以时间的流逝为主导。尤金的父亲奥立弗·甘德是一个石匠,一心想要雕塑出他心目中的天使像,但始终没有真正实现他的梦想。奥立弗·甘德流浪各地,最终在阿尔泰蒙小镇安定下来,和意莱萨结婚,并育有7个子女,尤金是最小的一个男孩。尤金的成长期,正是小镇和其家族发生巨变的时候。他的父亲整日咆哮,母亲节俭吝啬,热衷于赚钱和投资房地产。尤金6岁的时候,被迫离开虽吵闹但温暖的家,和母亲一起搬到她新开的寄宿公寓“南国宾馆”。甘德家族的成员逐渐失去了和彼此的联系,总是处在骚乱的状态。意莱萨忙着经营她的寄宿公寓;尤金的姐姐海伦忙着照顾奥立弗·甘德,无暇顾及自己的家庭,她的双胞胎儿子相继去世。奥立弗·甘德日渐衰老,整个家庭分崩离析。尤金结束大学生活后,决心离开阿尔泰蒙,去北方的哈佛大学寻找自己的将来。整部小说是一部关于时间和变化的巨著,如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一般,在如水般流逝的岁月中,唯一确定的是尤金的记忆。小说中对失去的过往的追求、过去和现实的巨大反差,虽然不具备福克纳作品的历史厚重感,却隐喻式地揭示了南方人物的创伤心理,具有普遍意义。
创伤(trauma)一词来源于希腊语,意思是“伤口”、“损伤”,该词最初主要用于医学,原意是指因事故或外在侵犯而使身体受到的伤害或生理伤口[1](P187),现在一般指因外界事件造成的身体损伤。19世纪后期,随着现代化和工业社会的来临,创伤逐渐具有心理损伤的含义。机械化战争和大屠杀(holocaust)等造成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震弹症”(shell-shock)等现象,使创伤作为心理学和社会学术语的含义越来越丰富。
凯鲁斯(Cathy Caruth)在她的经典著作《无主的经验:创伤、叙事和历史》中这样定义“创伤”:“在突然的或灾难性的事件面前,一种压倒性的经验,对这些事件的反应通常是延迟的,以幻觉和其他侵入的现象而重复出现的无法控制的表现。”[2](P11)随着记忆研究的深入,创伤作为特殊记忆引起了广泛关注。创伤理论是对记忆研究的进一步细化,其中,创伤心理的研究,有助于分析创伤小说中的创伤人物,有利于更深刻地挖掘作家、文本、读者与社会接受之间的关系。关注创伤及其再现,不仅是对人类生存状况的了解,也是重新揭开伤口,审视曾经的伤痛,并完成心理重建的过程。
创伤是一个现代性话题。伴随着机械化生产,身体创伤出现,战争、屠杀等造成的心理创伤让人们开始思索创伤和意识、身份、生存相关的问题。创伤强调的不是伴随而来的打击,更多的是意识保护屏幕的撕裂、象征系统的破坏。创伤以噩梦、闪回等方式重复、逼真地出现,使创伤患者再次经历痛苦甚至死亡。创伤的延迟性、潜伏期、无时性和重复性等特质,决定了创伤是一种孤独的情感体验,患者生活在分裂的两个世界中,并对自己的幸存产生负疚感和责任感。在创伤的历史化过程中,创伤成为一代人或某个集体的人共同拥有的记忆的对象,并成为文学创作、电影等再现、生产和塑造过去的基础。就研究方法而言,创伤理论是对记忆研究的进一步细化,对于过去事件的记忆,重要的不是记住什么,而是怎样去记忆。
《天使,望故乡》以一首散文诗开始:“一块石头,一片树叶,一扇找不到的门……”[3](P2)和许多浪漫主义童话一样,这是个问询的故事,一个永远不能圆满的问询。就像《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盖茨比永远追寻那盏绿色的灯一样,尤金·甘德的问询体现在树叶、石头和门的象征上。沃尔夫在书中直接道出了人类孤独的主题:人们在这个世界中感到失落、孤独,不能和邻居或至爱交流。尤金的问询表达了回到先前生活的渴望。“无言地,我们记起,我们曾寻找忘记的语言,一条失落的进入天堂的道路——一块石头,一片树叶,一扇找不到的门……”[3](P13)门是一个复杂的象征,它是通往过去生活的通道,也是遁入幻觉包括文学想象和艺术的通道;它通向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个人过去的生活,通向生活最终的秘密之路。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门首先是通向家庭的象征,家庭是孩子成长期间接触到的第一个集体。沃尔夫对这扇“找不到”的门的问询反映了家庭温暖和联系的缺乏。《天使,望故乡》中有两种叙事进程:尤金出生于一个拥挤的家庭,在阿尔泰蒙小镇长大,并准备离开;他的父亲从外面的世界来到阿尔泰蒙,组成了一个家庭,但却挣扎着想逃离,不过最终却被困在里面,终老一生。“门”作为集体和个人生活、里面和外面、监禁和自由、过去和现在的分界,以家庭、阿尔泰蒙、南方为单位,划分了小说中进来和出去的两种运动轨迹。奥立弗·甘德是一个矛盾的典型,这个孤独的美国人出生于宾夕法尼亚州,从来不肯安于命运,从少年时期就开始在外流浪,偶然漂泊到阿尔泰蒙,定居下来,娶了一个他不那么爱的女人,抚育孩子,逐渐变老,等待死亡。奥立弗·甘德在家庭中一方面代表着一个传统的南方家长形象,他是土地丰饶的象征、活力的源泉;另一方面,他不断酗酒和每日一次的咒骂,则是对这个形象的不断颠覆。甘德先生的追求寄托在那尊石头天使雕像上,那是他从意大利卡拉拉买来的。“她左手轻巧地捻着一枝石雕的百合花,右手高举,做祝福的姿势,全身踮着脚站在一只脚上,柔和的石头脸上永远刻着一丝笑容。”[3](P361)石头天使雕像象征着和谐、失落的完整和美,在甘德先生的人生中,唯有这座雕像代表着永恒的时间,代表着不受现实侵袭的理想世界。然而,甘德先生最后卖掉的这尊雕像竟是为一个妓女的坟墓做装饰。这部小说的副标题“被埋葬的生活的故事”可以用来隐喻奥立弗·甘德的一生,他的梦想永远没有实现,而是被埋葬在岁月的废墟中。他一生的流浪和家庭生活的不幸,是小说中创伤记忆的源头。
奥立弗·甘德一生的不如意让他把怒火转移到家人身上,变成对家人定期的折磨。埃里克森(Kai Erikson)指出,创伤既可以来自“一系列人生经历,也可以来自一次不相关联的事件——既可以来自拖长的暴露在危险面前的经历,也可以来自一次突然的恐惧闪现;既可以来自不断的谩骂,也可以来自一次性的攻击;既可以来自一段时期的衰落和隐退,也可以来自一个打击的时刻。”[4](P457)不断的谩骂和延长的痛苦常常会给一个家庭带来持久的创伤。在孩子们的记忆中,每天早晨是伴随着甘德先生仪式般的咒骂开始的。这些骂人的仪式每天早晚举行,以重复的方式加在意莱莎和孩子们的头上。甘德先生以这种方式来摆脱家庭的束缚,以咒骂和暴力来掩饰自己的虚弱。生活对于甘德先生来说,一直是壮志未酬的遗憾和死亡的重复再现。他少年时期四处流浪,迷恋上石头天使雕塑,从此选择墓碑雕塑作为职业,一生之中为死亡和回忆树碑立传。他希望能雕刻一个天使,但他的技能让他总是不能达到想象中的形象。和意莱莎结婚后,他发现他流动的人生受到了阻碍。甘德先生周期性的酗酒、对家人的咒骂,伤害了妻子和孩子们对他的敬爱。在传统的南方家庭中,父亲是一个令人敬畏的角色,孩子们对于父亲的畏惧多于爱。孩子的荣誉和羞耻训练类似于对高一级权威的军队式的顺从。对父母的敬畏是南方家庭普遍的超越阶级的理念。但甘德先生却从不要求孩子们尊崇家庭的原则,相应地,每当他大吵大嚷的时候,孩子们常常聚集在一起,嘲笑父亲的失态和母亲的窘迫,这种场面使甘德家在小镇上成为周围邻居眼中的异类。
家庭作为社会的组成单位,既有属于家庭自身的共同生活的记忆,也有属于更大的社会集体的记忆。尽管甘德先生和其他南方家庭一样重视家庭的秩序,但这个家庭却没有其他南方家庭所共有的对过去的记忆,因而无法融入当地社会。和南方的家长制相比,甘德先生的家长制权力体现在每日固定的吃饭、骂人仪式上,并没有传统家长制所追求的尊严和道德。甘德家庭作为社会中的集体是孤立的,不为南方传统社会所接受,这个家庭中的成员全都孤立地生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从严格意义上讲,甘德先生本人并不是南方人,终其一生,他的身份也没有被南方社会所认同。他和意莱莎的两种生活态度似乎是极端对立的。“一个天生渴望追寻幻想,可是在日常生活里却酷爱秩序,尊崇礼节,就是在每天骂人的习惯中都是有一定的典范;一个规规矩矩,只讲实际,可是生活习惯杂乱无章,别的什么都不管,一心一意只想赚取财富。”[3](P66~67)虽然意莱莎出生于南方家庭,父亲曾参加内战,为保卫传统而战,但传统对她的影响甚微。她不断地算计如何买更大的地皮,如何节省开支并将金钱投入资本运转。意莱莎的节俭体现出一种资本原始积累期间的冷酷无情。为了财富,她甚至在甘德先生生病的时候也不照顾孩子,以至于一个儿子因为营养不良而早夭,一个儿子因为她舍不得花钱及时治疗而逝去;尤金刚刚6岁就被她带到“南国宾馆”,上街卖报。她反复教育尤金“一个人还得要赚钱——钱赚得越多,成功就越大——最低限度也要够‘养活自己’”[3](P156)。她的种种行为让孩子们在镇上受尽了羞辱,无法过上体面的生活。意莱莎的行为不仅对家庭造成了创伤,她对财富的追求也从一个普遍的角度,反映了南方道德、家庭观念的沦丧,一种社会最基本的集体联系的丧失。
更让人担忧的是,尤金成长的小镇也处于巨大的变化中。阿尔泰蒙不像典型的南方小镇那样深受战争和重建的折磨。尤金成长在一个同时展示了南方挫败和北方“进步”,南方贫穷和北方物质主义的环境中。每年他都看见又有一段他珍惜的过去被抹杀。小说最后,甘德先生濒临死亡,他工作了半生的石匠铺被意莱莎转卖,这片让尤金从小迷恋、骄傲的父亲的店面最终让位给了一座摩天大楼。家庭悲剧和社会变化交织在一起,从这个角度来讲,家庭的创伤既是特殊的,又是社会化的南方创伤的再现。在这种家庭氛围中,甘德家的孩子们表现出对爱的冷漠,对于亲情的追求往往隐藏在粗俗的玩笑和举止下,父母和孩子、兄弟姐妹,彼此都像孤独的陌生人。由此可见,家庭创伤记忆不只残留在过去,也侵蚀着现在。
甘德先生和意莱莎之间的长年打斗和争吵为孩子们的成长提供的不是一个温暖、充满爱的家庭,而是一个创伤的环境。孩子们学会压抑自己的感情,对于任何爱的表示都感觉不自在,继而用粗俗的举止掩饰自己内心的需求。“一种来自身体或情感的麻木的无助感是造成创伤经验最基本的因素,这个人无法采取任何行动来制止创伤的结果。”[5](P432)沃尔夫让我们看到,在创伤环境中,父母在情感上的疏忽和遗弃带来冷漠和暴力,个人的孤立和失落通过身体的创伤来表现,进而和更大的社会集体创伤相连。甘德先生对于生命有无穷的精力,他在行为和语言上是粗鲁而又充满活力的。对于家庭来说,他带来的不仅是每日生活方式的仪式性,也带来了物质上极大的丰足。
在尤金童年的记忆中,父亲代表着充足,而母亲则代表着节俭和克扣。尤金跟着母亲到了“南国宾馆”,总是处于寒冷和饥饿中。随着意莱莎财富的增长,她对于产业的欲望和甘德先生对于房产投资的厌恶不断发生冲突。夫妻之间的争吵和冷漠破坏了家庭成员之间的联系。不但如此,作为父母,甘德先生和意莱莎对孩子们也疏于照顾。在金钱至上主义的驱使下,家庭四分五裂,尤金很小就成为街上的卖报人,内心充满了屈辱。在这样的创伤环境中,孩子们的成长伴随着对创伤记忆的压抑,总是通过激烈的身体暴力来发泄过多的精力或表达对关爱的需求。他们表达仇恨和爱的方式都是通过身体的折磨,通过各种粗俗的方式来传达对精神需要的渴望。尤金的姐姐海伦需要照顾父亲,同时还要到母亲的店里帮忙。她疼爱小兄弟尤金,可是每当看到尤金沉浸在书本中的时候,她的反应是非常强烈的。她会不问情由,一把把书抢过来,一巴掌打过去,同时摇动她那根尖舌头不断地讽刺他……“甘德家的血统你是一滴也没有——爸爸早就这样讲过了——你简直跟格利里·潘伦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你这个怪物,从头到尾尽是潘家那种怪里怪气的样子。”[3](P195)
海伦对于尤金的暴力行为,和甘德先生用大量食物填满家人的胃一样,都是对身体的过度使用。对这一家人而言,爱是通过对身体的奖励来表达,而惩罚和羞辱也是通过对身体的虐待来实现。这种对于身体的过度使用,事实上是对精神需求的压抑。在孩子们的记忆中,由于习惯了父亲和母亲的吵闹,一旦看见大人不常有的亲热表现,就会“尴尬地笑起来,很难为情似的,异口同声地说:‘爸爸,别那样了。’”[3](P87)甘德先生追求自由的失败,意莱莎对丈夫的失望,失去格莱佛的创伤,造成了家庭之中爱的空洞。意莱莎将所有的精力和热情都投入到物质上,这些外在的物质成为她压抑的爱的外在化的象征。而孩子们无法适应爱的缺失和家庭温暖生活的剥夺,只有通过身体的暴力行为发泄愤怒,抵制情感上的痛苦。海尔曼(Judith Lewis Herman)认为,少年创伤患者的症状证实了他们创伤的过去,包括生理和感情的痛楚、麻木、自我伤害、遗弃、记忆丧失和性格改变等。[6](P175)在童年创伤的记录中,创伤中注意力的缩窄和之后对创伤意义的逃避,导致在记忆的意象和内容都不在场的时候,身体方面的记忆还在持续。[5](P442)尤金关于身体的记忆非常清晰,这和他童年时所受的漠视和忽略有联系。尤金小时候母亲不肯剪去他的头发,以致长了一头虱子;6岁就被母亲赶到街上去卖报,衬衫一个月也不换;阿宾嫌买的新皮鞋过小,扔在垃圾里,意莱莎捡回去给尤金穿,结果尤金的脚趾压扁了。尤金的身体记录着他童年的创伤记忆。
廓尔克(Van der Kolk)等认为,当个人遭遇创伤时,换句话说,遭遇了人类普遍经验之外的令人恐怖的事件时,他们常常经历一种“无言的恐惧”。[5](P442)尽管尤金在语言和文学上具有天赋,但当他遭遇创伤打击的时候,却常常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每当被海伦一阵暴打后,从书本幻想跌落到现实中的尤金,一开始无法理解姐姐为什么这样对待他,然而他无法找到语言来诉说自己受到的创伤,因而同样地采取激烈的身体语言,通过对自己身体的折磨来重演自己遭受的打击。即使尤金从家庭的小圈子里逃离,进入大学后,他还是保留着这种身体创伤记忆。每当同学们嘲笑他“长相特别”、“举止失当时,尤金的这种记忆就被唤起,感到这些恶作剧对他是无情的打击,在他胸中留下很深的创痕”,[3](P538)并且他意识到自己的幻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独来独往,孤单得要命”。[3](P539)
科尔(Lisa Kerr)认为,尤金在大学中的新生活“让他把自己看作神话中的潘,充满了生活的欲望,然而,作为一个艺术家,却是孤立的”。[7]科尔将尤金和潘对比,形象地说明了在尤金身上半人半兽的身体属性。他无法摆脱身体的欲望和束缚,当他夜晚追逐女人的时候,他具有“山羊一样的欲望和饥渴”,但各种短暂的浪漫史只是一种缺失状态下从一个替代到另一个替代的寻觅。和他的哥哥一样,尤金也钟情于年纪大的女性,在和她们的交往中,寻找失去的和母亲的联系。另一方面,尤金身上社会人的属性却让他意识到自己真正缺乏的是自我意识。他希望变成他所不是的,忘记自己原有的样子。如果说尤金幼年时对于创伤的身体记忆受到压抑,在他青年时期这些创伤记忆再次回归,带给他的不仅是对自己身体的敏感和留意,也让他将身体的举止行为和家庭的地位相联系,产生了对社会位置和自己身份的焦虑。创伤突破了身体记忆,在更大的社会层面上构建了尤金的自我意识。
《天使,望故乡》是一部关于记忆的宏伟巨著。沃尔夫以尤金·甘德的成长为叙事进程,见证了个人在家庭创伤与身体创伤中的心理压抑和身体记忆,刻画了甘德家庭成员彼此之间的冷漠和疏离,同时也在社会层面上反映了社会创伤对美国南方社会中的个体的影响。
在《天使,望故乡》这部小说中出现了几个美国南方文学中的重要主题:家庭、自我成长、身体创伤记忆、创伤和社会见证。沃尔夫以甘德家庭为社会基本单位,描写了这个家庭的兴衰、兄弟姐妹之间的争斗,塑造了如甘德、意莱莎以及甘德家受伤的孩子们等颇具典型意义的创伤家庭人物。来自家庭的创伤造成了甘德家孩子们的身体创伤记忆。创伤记忆塑造了南方人的自我,沃尔夫和其他南方作家一起,开始了漫漫时间长河中对过去的反思和自我探寻之路。
[1]Anne Whitehead.“Introduction of ‘Trauma’”,Theories of Memory[M].Baltimore: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2007.
[2]Cathy Caruth.Unclaimed Experience:Trauma,Narrative,and history[M].Baltimore and London: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2007.
[3](美)托马斯·伍尔夫.天使,望故乡[M].乔志高,译.北京:三联书店,1987.
[4]Kai Erikson.Notes on Trauma and Community[J].American Imago,1991(4).
[5]Kolk and Hart.The Intrusive Past:The Flexibility of Memory and the Engraving of Trauma[M].Baltimore: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5.
[6]Judith Lewis Herman.Trauma and Recovery[M].New York:Basic Books,1992.
[7]Lisa Kerr.Lost Gods:Pan,Milton,and the Pastoral Tradition in Thomas Wolfe’s Lost[J].Thomas Wolfe Review,2002(2).
责任编辑 叶利荣 E-mail:yelirong@126.com
The Memory of Family’s Trauma and Physical Trauma——Interpretation of Trauma Writing inLookHomeward,Angel
LiWei
(ForeignLanguageDepartment,AnhuiScienceandTechnologyUniversity,Fengyang233100)
Trauma writing is an important feature of LookHomeward,Angel.With Gant family as its social essential unit,Wolfe portrays the abnormal behavior,eccentric manners,the memory of family’s trauma and physical trauma and status anxiety of Gant family to create the typical traumatic members.This paper tries to analyze Eugene Gant’s traged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rauma theory so as to explore the important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of Wolfe’s trauma writing in the historical memory of trauma,the trauma of identity shaping and traumatic literature writing.
Look Homeward,Angel;family’s trauma;physical trauma;traumatic memory
2015-05-20
李伟(1986—),男,江苏盐城人,助教,硕士,主要从事英美文学与英语教学研究。
I106.3
A
1673-1395 (2015)08-0036-04
①本文属安徽科技学院高层次人才科研启动项目(SRC2014411)、安徽科技学院人文社科项目(SRC2014355)产出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