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田
(岭南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广东湛江,524048)
人类是修辞动物。各种修辞的产生和运用既是现实生活的需要,也是语言自身的需求。就隐喻而言,其实质为以熟悉的经验和知识来理解另一个较为陌生的对象,它通过认知结构的调整为认知主体提供了重新看待客观世界和特定事物的方式。[1]具体而言,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由于认知工具的缺乏,古人只能依赖自身的感官和大脑。然而由于自身认知能力的局限,人们往往难以把握和认识一些事理。因此,当遇到不可明知的事物或现象时,人们常以已有生活经验和感受为基础,通过有目的的搜索和联想,或者将自己熟悉的事物特征映射到新事物上,或者将已知事物之间的关系类推到目标范畴,藉此实现以已知阐述未知之目的。前者如“少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李白《古朗月行》),将月亮看做熟悉的玉盘和镜子;后者如“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荀子《劝学》),通过色彩的创造及水的物理状态变化说明学而不已的道理。
隐喻的产生还和语言自身及语言交流有关。首先,由于语言的匮乏,当人们想要表达某一概念时,往往需要借助另一领域的词语。其次,隐喻语言的使用也符合语言经济性原则。三国时期的刘劭在《人物志.材理》中谈到:“善喻者以一言明数事,不善喻者,百言不明一意。”隐喻语言往往意简明要,能够以尽可能少的投入获取最大的表达效果。此外,隐喻语言可增强语言的表达效果,使语言新奇生动,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换言之,隐喻语言给人们带来一种新的体会和认识,同时也产生一种好奇心理和启发式思维。套用一句隐喻的说法来说明,“隐喻熔概念和图像于一体……概念与图像的这种关系带给我们一种恍然大悟,一种见识或一种认识,将我们习以为常的感觉、概念或事件置于一束全新的光线之下”。[2]总之,隐喻使人类的认知能力得以增强,认知范围得以扩大,同时语言表达得以丰富,语言交流更为流畅。
在人们的日常生活实践中,产生了计数表量的需要。然而通观世界各民族语言,数量相关词汇极其贫乏。究其原因,数量作为一种抽象概念,人们难以感觉其质性。由此,世界各民族无不转向隐喻语言来表达数量概念。如此,一方面丰富语言表达,另一方面也增强语言的表达效果。然而,语言丰富多彩的同时也给语言学习者带来一定的难度。本文主要探讨汉英数量隐喻,不仅探其共性,也究其差异,同时分析其共之基础和差之缘由。
建立在体验哲学上的认知语言学认为,人们的大部分日常概念在本质上是隐喻的。隐喻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更是一种认知现象,是人类的一种基本思维、认知和概念化方式,其本质是通过一类事物来理解和体验另一类事物,[3]其产生基础是认知主体的世界体验。隐喻是一种跨越不同认知域的系统映射或一系列固定的本体对应,其机理是把词语在“源域”的各部分特征映射到“目的域”中,映射的心理基础是意象图式,被映现的部分是源域和目标域的关联点。[4]
随着认知语言学研究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学者认识到概念隐喻的一些不足,如Grady对于隐喻的系统映射观提出不同看法,他认为“从其产生的经验动机来看,隐喻不是庞大的知识结构之间的映射,而是最基本的经验成分之间的映射。基本经验成分之间产生映射的经验基础是经验相关与感知相似,这些具有直接经验基础的概念结构被称为基本隐喻”。[5]基本隐喻相对而言较为简单,是可预测的成组语料产生的诱因,许多复杂隐喻可以通过基本隐喻的组合来理解。经验相关或体验共现(experiential co-occurrence)指两种不同的体验同时发生,是基本隐喻产生的基础。
作为人类的一种认知、思维和概念化方式,概念隐喻还和人类的感觉、知觉等认识能力有着密切关系。心理学认为感觉是个别感觉器官对事物的个别属性的感受,包括视觉、听觉、味觉、触觉、运动感觉和平衡感觉等。知觉比感觉复杂,是对事体整体属性的感知以及了解某事物事件的认知过程,包括空间知觉、时间知觉、运动知觉、物质知觉和数量知觉等。受通感(不同感官的感觉相通)的启发,徐盛桓提出了“通知”之说,即不同知觉的相通,或者说知此和知彼相通。[6]例如,对“书很多”的认知本来产生于数量知觉;对“汗牛充栋”比喻书多的认知既依赖空间知觉(“充栋”),又需要物质知觉(“拉书的车重得汗牛”)。因此,用“汗牛充栋”表“书多”是对达到“充栋”这样空间之大的认识和对达到“汗牛”这样的物质之重的认识,与对数量上之“多”的认知沟通起来。
我们认为,与通感被视为隐喻一样,“通知””也可看做隐喻的一种,这是因为“通知”和隐喻存在诸多趋同之处:其一,“通知”涉及两种知觉,类似隐喻的源域和目标域;其二,“通知”的两种知觉,一个是显性的,一个是隐性的,而隐喻的源域一般是隐性的,目标域是显性的;其三,两种知觉的相通主要建立在知觉相邻或相似的基础上,借一知觉描写另一知觉,言此而及彼,隐喻则基于两域在某一方面相似或相关,使得某一范畴事物的语义在另一个范畴也成立。
总之,“通感”、“通知”与体验共现均可视为基本隐喻的构建基础。然而,基本隐喻构建往往受到认知主体所处社会、历史以及文化背景的影响,带有一定的主观色彩,显现出跨语言差异。数量隐喻作为一种重要概念隐喻,其构建涉及诸多基本隐喻,本文将着重围绕这些问题展开讨论。
Lakoff和Johnson根据始源域不同,把概念隐喻分为方位隐喻、本体隐喻和结构隐喻,这三种隐喻在汉英数量隐喻中均有体现。[3]
方位隐喻主要指以空间为源域,通过把空间结构映射到一个非空间概念,赋予其空间方向或方位。从一定意义上讲,世界上所有事物、事件及状态皆存在于空间。人们生活在一定时空内,空间成为认知主体感知世界、形成概念和意义的基础。因此,表示空间运动和其他空间关系的术语往往被扩展表达其他非空间语义域。[7]笔者发现,汉英民族在表示事物数量时,常采用方位隐喻,将空间垂直结构映射到抽象的数量域上,从而赋予抽象的数量概念以垂直方向。例如:
例1.Price rose on the stock market.
(股价上涨)
例2.The number of errors he made is incredibly low.(错误率低)
例3.The government tries to bring the number of the unemployed down to 30.(失业人数下降)
例4.Over 10 people were killed in the conflict.(十个以上的人死于冲突)
在认知主体的体验中,如果从一个容器内或一堆事物中去掉一些物质或物体,随着事物数量减少,其高度会下降,反之则上升。数量和高度的体验共现同时也是数量知觉和空间知觉之间的相通,它们共同构成方位隐喻MORE IS UP和LESS IS DOWN的体验基础,认知主体通过“high/low”(高/低)、“rise/fall”(升/降)及“over/above/under/up/down”(上/下)等空间词汇建立了空间高低升降和数量多寡变化的认知沟通。
结构隐喻指认知主体采用某一概念结构(源域)来隐喻构建另一概念结构(目标域),其基本运行机制是认知主体在两概念之间寻找相似点或建立相似点。我们发现,当汉英民族采用结构隐喻指示事物数量多寡时,表现出不同的源域选择倾向:英民族将度量域映射到数量域,采用长度形容词“long/short”(长/短)、宽度形容词“wide/narrow”(窄/宽)和重量形容词“heavy/light”(重/轻)等表示事物数量,同时建立数量知觉与度量知觉的感知相通,而汉民族则建立数量知觉与外形知觉的感知相通,将形状域映射到数量域,采用形状形容词“大”和“小”来说明事物的多寡。
1.英语数量结构隐喻
在认知主体的体验中,将事物并排放在一起时,随着事物数量增多,其长度或宽度也增加。反之,则长度变短,或宽度变窄,这种数量多少与长、宽度变化的体验共现同时也是数量知觉和度量知觉相通,由此构成结构隐喻MORE IS LONG/WIDE(多是长/宽)、LESS IS SHORT/NARROW(少是短/狭)的体验基础。如例5、例6、例7、例8所示,英民族常采用“long”(长)和“wide”(宽)表示数量多,而采用“short”(短)和“narrow”(狭)表示数量少。
例5.She is from a long family.(子女众多的家庭)
例6.The butcher has given us short weight again.(缺斤短两)
例7.This price leaves us a narrow margin of profit.(没有多少利润余地)
例8.He possesses a wide vocabulary of English words.(词汇量多)
另外,背负或搬运事物时,事物越多感觉越重;反之则感觉越轻。由此,如同视觉中观察到数量变化和高度变化共现,从而建立基本隐喻“MORE IS UP”、“LESS IS DOWN”一样,英民族根据体觉中重量和数量之间的变化同现,建立基本隐喻“MORE IS HEAVY”、“LESS IF LIGHT”,这种隐喻构建也是数量知觉和重量知觉相通的结果,即通过“heavy”及“light”等物质重量词汇建立了物质之轻重和数量之多寡的认知沟通。例如,当许多车辆拥挤在一起时,英语表达为“heavy traffic”(拥塞的交通);当天空聚集大量乌云时,英文为“heavy weather”(阴翳的天空)。同样,有许多事务安排的日程是“heavy schedule”(紧凑的日程);选举中获得许多选票叫做“heavy vote”(大量选票);许多树叶簇挤在一起为“heavy foliage”(浓密的树叶)。英语中也有与“LESS IS LIGHT”相关的隐喻表达,如“light traffic”指车辆稀少;“light drinker/smoker/eater”分指喝酒、吸烟和吃饭较少的人;“light meal”则指脂肪、糖和酒较少的一顿饭。
2.汉语数量结构隐喻
基于事物越多外形越大,越少外形越小的视觉体验共现,汉民族建立基本隐喻“MORE IS BIG”、“LESS IS SMALL”。这种隐喻构建基于数量知觉和空间(形状)知觉之间的相通,通过“大”和“小”等物质形状词汇建立了形状之大小和数量之多少的认知沟通。汉民族此种隐喻构建倾向和国人固有的“泱泱大国”心态有关(中国疆域辽阔,自古以来汉民族以大国自诩,养成了“崇大”的认知心理)。这种思维习惯在语言中表现为许多与“大”相关的成语,如“大方无隅,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隐无名,大直若曲”等。另外,当比较两个数字时,国人的一个习惯说法是“X比Y大或小”。汉语中采用形状形容词“大”指示事物之多的表达十分丰富,如许多人被称为“大众”(mass);一场涉及许多人的灾害为“大灾”(serious disaster)。同样,涉及许多地方的卫生打扫为“大扫除”(thorough cleaning);许多人参与的选举为“大选”(general election)。相对而言,“小”表示“少”,在汉语中有“小众”等表达。
汉英数量表达还涉及本体隐喻。本体隐喻指将抽象和模糊的思想情感、心理活动以及事件状态等无形的概念看作是具体、有形的实体,从而可以对其进行指称、计量或确定的某一方面看做原因或定为目标,并对其采取相关的活动。[3]27因此,正如我们可以用数量词表明实体事物多寡一样,抽象的概念也可接受数词或量词计量,表现出多少之分。如在“一克拉爱情”中,抽象概念“爱情”被宝石的计量单位“克拉”计量后,变得有形有色,可触可摸,产生一种虚实交错的立体化效果,从而使语言表达变得生动形象。我们发现,当汉英民族借助某一实体事物指称量词计量抽象概念时,往往援引他们最为熟悉之物。例如:
例9.a shadow of smile(一丝笑意)
例10.a grain of truth(一丝真相)
例11.a gleam of humor(一丝幽默)
例9中的抽象概念“smile”(笑意)被“shadow”(阴影)计量后,具备“shadow”光线暗淡不易被察觉的特征。同样,例10与例11分别将“grain”(谷粒)之小和“gleam”(微光)之弱映射到“truth”(真相)和“humor”(幽默)上,藉此说明之少。这种隐喻构建也是数量知觉和物质知觉、光线知觉相通的结果,即通过“shadow”、“grain”、“gleam”等词汇建立了光线之微弱、谷粒之微小和数量之寡少的认知沟通。相对而言,汉民族均采用“丝”来计量以示其少。这种表达习惯和中国文化密切相关:中国为丝绸之乡,“丝”与人们生活联系密切。因此,当表达某一抽象概念极少时,汉民族联想到“丝”。“丝”细小的特征被映射到抽象概念上,使它们具有“丝”的细条状而显得微少。另一汉语量名组合“一毛钱关系”也是同样道理。当采用本体隐喻表达抽象概念数量之多时,汉英民族也有不同的量词援引偏好。例如:
例12.a wave of sympathy(一阵同情)
例13.a gush of enthusiasm(一股热情)
例14.a ripple of voices(一波声音)
如例12、例13、例14所示,当表达“sympathy”(同情)、“enthusiasm”(热情)或“voice”(声音)等抽象概念数量之多时,英民族分别用“wave”(波浪)、“gush”(涌出)和“ripple”(波纹)来计量,这种表达习惯和英国的地理气候有着密切关系。英国西邻大西洋,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天气多变,雨水丰富,溪流众多,因此“水”以及相关词汇成为英民族援引计量抽象概念的最爱。这种隐喻构建也是数量知觉和物质知觉相通的结果,即通过“wave”、“gush”、“ripple”等词汇建立了水之活动和抽象事物之多的认知沟通。其他类似英语表达还有a storm(暴风雨)of protest(抗议)、a torrent(急流)of questions(问题)、an ocean(海洋)of time(时间)、a flood(洪水)of vanity(虚荣)、a stream(溪流)of thoughts(想法)等。相对而言,中国主要属于大陆性气候,气候干燥,雨水贫乏,因此汉民族没有此种援引偏好。
人类具有相同的生理结构,生活的自然环境也大体相同。在与世界的互动中形成相同的感知体验,由此产生相似的隐喻感悟和隐喻概念。这种隐喻的认知相通性,在汉英语言中表现为相同的数量方位隐喻表达,即均可采用空间上下或升降指示事物数量的多寡。
在汉英数量结构隐喻构建中,认知主体的共时体验引发了隐喻的可能,然而在把隐喻可能演变为隐喻现实的过程中,汉英语言选择了不同的途径,表现出较大的歧异。这种相异在汉英数量结构隐喻体现为:汉民族选取事物形状为观察视角,而英民族则以事物度量或重量为认知角度。不同视角选择的一种极端情况是,当汉民族采用形状形容词“大、小”描述事物数量时,对应英文均采用重量形容词“heavy/light”来表述。这主要有两种情况:一是描述各种天气现象,如“heavy/light rain”(大/小雨),“heavy/light wind”(大/小风),“heavy/light snow”(大/小雪),“heavy/light fog”(大/小雾),“heavy/light frost”(霜大/小),“heavy/light thunder”(雷声大/小),“heavy/light moisture”(潮气大/小)等。另一类是描述各种瘾君子,如“heavy/light smoker”( 烟 瘾 大/小 的 人 ),“heavy/light sleeper”(瞌睡瘾大/小的人),“heavy/light drinker”(酒瘾大/小的人)等。
究其相异缘由,是因为“人是有自由意志和主观能动性的;正是人的自由意志、人的主观能动性使人在进行语言活动时表现出不同的心理状态,同时意识还会在当时不同的心理状态下有不同的反应,因为大脑是涉身的大脑”。[8]“人的种种行为是在一定条件下基于理性的可理解的动因,它们并非预先就被决定好了的”。[9]就隐喻构建语言行为而言,人的自由意志和主观能动性也发挥着一定作用,具有一定的主观动因。“人们表现出的意愿、偏好、决断等心智活动,并不必然做出唯一的选择”。[8]因此,汉英民族对同一事物的感知理解方式上也存在着差异,具有独特的观察视角和认知习惯,这种视角和习惯成为隐喻构建倾向固化下来,造成隐喻的异质性。
语言世界观认为,每一种语言都是民族思维的历史积淀,折射出一个民族观察、感知和理解世界所独具的思维范式。[10]语言一方面源自思维,另一方面也反作用于思维。由此观之,作为人类思维方式的隐喻也受到语言的影响。采用形合语言的英民族和运用意合语言的汉民族在各自语言的濡染中,形成了特定的民族思维方式和隐喻构建倾向。研究表明,英民族由于受“形合”语言的影响,形成注重个体、理性、逻辑、抽象等习惯性思维方式及观察视角;由于长期使用意合语言,汉民族形成注重整体、悟性、直观以及具象等思维方式及观察视角。[11]因此,在认知世界的活动中,英民族注重分析和实证,倾向采用测量而得的度量和重量类词汇指示事物数量,而汉民族则偏爱采用较直观、具象的事物形状为视角来描述事物多少。
此外,隐喻的建立不仅和认知主体的认识方式、思维习惯和语言表达有关,同时也受到历史、地理等文化因素的影响。从某种意义上讲,隐喻是文化积淀的映现,折射着文化的自然属性并共存于不同的文化体系之中,成为人们本能的思维方式,同时也是保存、交流和传承文化的不可缺少的组件。[12]“两组在不同语言文化中成长起来的人看世界上的一物,其角度和方法是不尽相同的,因此其隐喻认知的角度和方法也可能相异,这造成了隐喻的异质性”。[13]汉英民族演进于不同的社会文化环境,对事物的认知必然受到各自文化模型的熏染,对事物数量多寡变化形成独特的认知特征和表述方式。这种异质性主要表现在汉英数量本体隐喻中:受温带海洋性气候的影响,英民族偏爱选取与水及相关词汇计量抽象事物之多,而丝绸创造者的汉民族却偏爱“丝”来彰显事物数量之少。这种“就近取譬”的做法也符合语言学所倡导的最佳关联原则:具体隐喻构建中,主体在面对本体时想用一个替代(喻体)的说法,于是回想起过去经验中某一(些)相同、相似、相应或相关的事物。通过高效搜索,认知主体选取一个最佳关联个体并加以引用作为喻体,从而产生隐喻表达。此种隐喻表达适当性较高,受众获得特定语境效果所需的认知投入也较小,由此也容易获得最大公约数而规约化并最终固化为语言表达。
当然,隐喻异质性并不意味汉英隐喻语言之间泾渭分明。我们发现汉英数量结构隐喻也存在一定的汇通,如英语也可采用形状形容词“big/small”(大/小)”来描述事物多寡,此类表达有“large family”(人口众多的家庭)、“large vocabulary”(许多单词)、“a small wage”(工资少)、“a small eater”(吃得少的人)。同样,汉语也可采用“重”来描述事物众多,如“重罚”(heavy fine),“重税”(heavy tax)和“伤亡重”(heavy casualties)中的“重”(heavy)分别指罚金、税收和伤亡人员数目多。 另外,虽然现代汉语较少使用度量词汇喻指指物数量,但古汉语却存有相关结构隐喻,用“狭”、“宽”表示数量多少,如“臣见其所持者狭,而所欲者奢,故笑之”《滑稽列传》中的“狭”表示“少”,“以二人居室十间,公田一顷,宽然有余矣”《治平篇》中的“宽”表示“多”。
通过汉英数量隐喻的认知分析,发现在其主要由基本隐喻构成,同时也是“通知”隐喻的产物,即认知主体将数量知觉和空间知觉、物质知觉、度量知觉和光线知觉等相通,从而达到言此而及彼的效果。经验共现是数量基本隐喻产生的主要体验基础,然而汉英民族在具体的隐喻语言表达中,有时做出不同的选择。汉英数量隐喻对比分析体现出不同语言之间隐喻的汇通和分歧。究其原因,一方面作为自然界的一员,人和其他动物一样是肉体生物存在,人与人之间的身体构造无本质区别,人的思维和言语行为服从自然因果的必然性而彼此相似,由此产生相同或相似的隐喻感悟和隐喻思维。另一方面,作为社会一员,人是纯理智性生物的精神存在,具有自由意志,能够自主决断,不受自然因果必然性的支配,其隐喻思维必然含有主观成分,往往受到人所居于其中的社会文化和语言文化的熏染和影响,由此导致不同民族之间隐喻表达的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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