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当代亚太战略评析

2015-02-20 14:00李德锋
关键词:东亚亚太外交

李德锋

(东北师范大学学校办公室,吉林长春,130024)

日本当代亚太战略评析

李德锋

(东北师范大学学校办公室,吉林长春,130024)

长期以来,日本亚太战略在其整体外交战略中占据绝大部分比重。近年来在美国“重返亚洲”的背景下,日本亚太战略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互为策应、高度共振,主要任务在于维持并强化美、日主导下的亚太体系和秩序,重点应对中国崛起对地区和全球政治格局带来的挑战,确保并增进自身呈相对下滑趋势的政治地位、经济繁荣和安全系数。在未来较长时期内,对华战略仍将居于日本亚太战略的核心位置,并给处于“复杂调整过渡期”的中日关系带来诸多不稳定因素。

亚太战略;亚太再平衡;日美同盟;东亚一体化

长期以来亚太地区占据日本国际活动舞台的绝大部分空间,在其整体国家战略中居于核心地位。在战后美国主导的国际和地区秩序下,日本亚太战略经历了一个逐步演进并最终成型的过程。作为美国在亚太地区最重要的盟友,日本对美国维持其在亚太地区的领导地位发挥了重要的支撑作用。在战后较长时期内,日本亚太战略基本服从于美国的全球战略,尽管有所作为,但作用和影响相对有限。本世纪以来,随着中国的快速崛起,中日国力对比出现历史性逆转,在这样一个后进者快速赶超前行者的“错肩时刻”,日本对中国的战略防范和猜疑逐渐加强。近年来双方围绕钓鱼岛归属、历史认知、东海防空识别区划设等诸多问题而接连引发的对峙和争端,严重削弱了两国的政治互信,使得双边关系变得异常敏感和脆弱。

一、日本亚太战略建构的相关因素

在亚太战略格局发生重大改变的背景下,日本自本世纪以来转向采取更为积极主动的亚太战略。近年来日本政府内部逐渐形成这样一种共识:战后日本长期享用的美国治下的亚太秩序已经发生重大改变,要想有效维护和保障本国的安全、繁荣,继续维持全球和地区大国地位,就必须结合国际、地区相关因素,自主设计和实施亚太战略,进一步提升影响、塑造周边秩序的国家能力。[1]日本亚太战略的建构主要涉及以下三方面因素:

(一)国际地缘政治演变

近年来,日本越来越注重其亚太战略的整体设计,在参与全球事务治理特别是塑造地区秩序方面表现出强烈的冲动感和忧患意识。日本战略界对于世界格局和亚太形势发展持有较深的忧虑:冷战后,西方国家主导的国际政治格局正经历前所未有的变动和挑战,这一变化最集中地体现在亚太地区。特别是随着中国的崛起,美国长期经营构筑的亚太霸权体系遭受强烈挑战。从地缘政治理论角度考量,在国际政治体系中,大国崛起往往伴随原有权力分配格局的改变,这其中受影响最大的就是传统大国和周边国家。[2]

日本认为,其一方面既是老牌大国,同时又与中、俄两大地缘政治竞争对手相邻,其感受到的外部影响较美国等域外国家更为强烈。另一方面,在广大日本政治精英看来,建立在日美同盟基础上的日美关系尽管在未来较长时期内仍会保持牢固,但从长远而言,随着中国等新兴国家的崛起,美国权势走向相对衰落将是必然。当中美力量趋向平衡时,美国出于自身利益考量,很可能会牺牲日本利益甚至抛弃日本而与中国进行政治交换。随着未来中国国力的进一步跃升,日本可能“陷入中美之间而被埋没”的境地。[3]此外,由于缺乏基本政治互信,尽管东亚地区经济繁荣、相互交融,但在世界范围内仍属于一体化程度较低的地区。日本虽属西方主要发达国家,具备一流的国力,但难以像法、德等欧洲大国那样,能够依托坚实的区域合作组织(欧盟)在国际政治舞台发出统一声音,并主导国际重大事务。同时,在安全领域,与欧洲地区相比,日本与亚洲国家间也缺乏相应的安全合作与保障机制。尽管在未来较长一段时期内,日本可依仗日美安保体制保障自身的安全,但其在日美同盟体制下的从属地位难以改变,同时受战后体制束缚,其全方位拓展军事能力的愿望始终受到国际社会的压制。因此,从长远来看,日本政府认为,应逐步降低对美安保体制的依赖,加快军事能力建设,实现“自己的国家自己保卫”。

(二)中日发展走向

从现实考量,尽管日本在战后依靠经济的高速发展而跻身世界先进国家行列,但其国家的生存和发展高度依赖海外。综合国力虽位居世界前列,但并不具备中、美、俄等世界大国的发展禀赋。在日本国内长期存在一种危机意识:历史上,日本长期处于亚洲主流秩序的边缘位置,自身只有保持最强盛的国力,才有可能成为国际社会的主要行为体,从而参与国际秩序的塑造。一旦国力衰退,将重又回到国际社会的边缘位置,成为仰他国鼻息生存的弱势者。[4]

自上世纪90年代“泡沫经济”破灭后,日本经济在20多年时间里长期处于低迷状态,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国则迎来了经济持续高速增长的黄金时期。自2010年中国GDP总量首次超越日本后,中日两国的经济总量差距呈不断扩大之势,到2014年,中国的GDP总量已2倍于日本。日本国内一些政治精英近年来甚至开始担心,日本将来可能被迅猛发展的中国经济洪流所吞没,这种不安感在日本经济界尤其明显。以双方贸易依存度为例,据相关机构预测,随着日本对华贸易依存度的逐年上升,到2030年,其对华贸易依存度将由目前的20%提升至40%左右。与此相反,中国对日贸易依存度在未来将呈下降趋势。[5]在当前中日关系持续紧张的背景下,日本经济界忧虑,一旦两国对抗加剧,经济制裁作为中国政府未来可能采取的有效反制手段,中国有能力在自身付出较小代价的情况下,通过贸易制裁给日本以巨大伤害。

(三)历史的深刻记忆

日本亚太战略的建构与其对历史的深刻认知存在重要关联。历史上,日本长期作为传统东亚儒教文化圈的边缘而存在,只是近代以来,历经中日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和一战后,才进入西方阵营。然而,此后由于分赃不均等原因,日本认为西方列强并未真正平等看待自己,试图通过战争方式打破原有利益分配格局,实现其独霸亚洲目的。二战惨败后,日本加入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冷战期间,尽管美国将美日同盟视为维护亚太秩序的重要基石,但在这一“威权同盟”内部,日本长期处于附庸地位,经常遇到美国的越顶外交、贸易歧视甚至文明偏见等不公正待遇。这种深刻的历史记忆也成为了驱使日本制定、实施本国亚太战略,主动参与塑造亚太秩序的内在动力。

二、日本亚太战略的特征

(一)战略手段更加趋向多样化、均衡化

受战后体制影响,日本在安保和外交政策领域长期保持谨慎和低调的姿态,无法像其他大国一样以全方位手段来实现其国家战略,主要依托自身强大的经济实力来谋求政治大国地位。进入本世纪以来,日本逐步改变了以往“经济优先”的对外交往方式,更加重视对各种国家战略资源的系统开发和配置,“拼外交”、“拼安保”成为其实现国家战略的重要方式。在外交领域,日本更加重视本国外交影响力的扩展。在经济长期低迷的背景下,日本政府试图通过提升外交软实力来弥补经济硬实力的衰退。围绕促安全、保经济、扩影响、升地位,以多边和地区外交为舞台,在全球治理、地区一体化、危机管理等议题上发挥主导作用,积极发挥大国职责。外交形式涵盖了经济外交(包括TPP外交、FTA及ODA外交)、军事外交、价值观外交、救灾外交等领域。

在安保领域,自安倍内阁重新上台以来,日本通过各种国际场合大力宣扬其“积极和平主义”理念,主张日本应修改战后长期奉行的“专守防卫”政策,作为“正常国家”全面参与全球事务。2015年4 月27日,日美两国重新修订了《日美防卫合作指针》。根据新指针,日本自卫队扮演的角色从长期以来的配角实现了质的跃升。两国军事合作的范围将由“周边地区”扩展至“全球范围”,防卫合作的事态范围也将不再局限于“日本遭到武力攻击”。对此,有日本政府高官这样解读:“只要美国有需要,日本自卫队的军旗和军靴将可以出现在地球任何一个角落。”[6]

(二)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保持共振

美国宣布实施“亚太再平衡”战略以来,以美日、美韩同盟为基础,进一步强化了与亚太盟友的防务合作关系。当前,日、美两国的亚太战略目标存在高度的吻合性,从某种程度而言,甚至可将日本的亚太战略目标看作是美国的缩小版。美国的亚太战略目标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通过实施制衡战略防止亚欧大陆出现针对美国及西方世界的敌对强权国家,维护美国的全球霸权地位;二是推动区域内国家实现门户开放,维护自由贸易的市场体系,确保美国经济利益;三是推广西方“普世价值”,保持其在意识形态领域的独占话语霸权。应当说,日美两国在这三大目标上存在高度的战略契合性,在两国看来,这也是日美同盟存在的核心要义所在。[7]日本战略界认为,美国实施的以制衡中国为主要目的“亚太再平衡”战略为日本参与塑造亚洲秩序,特别是争夺东亚主导权提供了有利条件。安倍再次上台以来,日本政府一方面挟美自重,积极配合美国“重返亚洲”,试图通过强化日美同盟进而构建日美共治下的亚太安全秩序。另一方面,日本围绕中国开展回环式外交行动,与中国展开影响力竞争,全力拉拢中国周边邻国,打造针对中国的所谓“自由与繁荣之弧”,试图通过围堵中国来抬高自身地位,扮演亚洲领导者的角色。

日本作为美国在亚太地区最重要的盟友,其支持与配合程度直接决定了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实施效果。出于自身全球战略考量,近年来,美国在政治、军事领域对日采取了前所未有的“纵容政策”。在美国的默许、支持以及日本保守势力的大力推动下,日本在谋求“正常国家”的右倾道路上越走越远。修改“和平宪法”、解禁集体自卫权、突破“武器出口三原则”、扩充海空军事力量、采取更加活跃的安全政策,这些行动均带有强烈的中国指向性。日本为显示其作为美国在亚洲最重要盟友的作用,在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推进实施中扮演了急先锋的角色。近年来,日本在安全和外交领域大有针对中国展开全面对峙的架势,其针对中国的一系列对抗举动,使本已脆弱的两国关系陷入前所未有的困难局面。

三、日本亚太战略对国际关系的影响

(一)对中国周边环境的影响

近年来,日本实施的亚太战略进一步加剧中国周边环境的恶化,给中国维护国家安全带来巨大压力。日本在国际上极力将中国抹黑为使用强权改变亚太秩序的“修正主义国家”,将其与中国的战略竞争转换为“地区和平稳定维护体系”与“地区安全破坏者”之争。以钓鱼岛争端为例,日本政府利用各种国际场合歪曲历史事实,甚至在海外发布公告,呼吁国际社会不要放任中国的领土扩张行为,并积极拉拢美国共同“保卫钓鱼岛”。在美国加快推进实施“亚太再平衡”战略背景下,日本对美国围堵遏制中国战略全力配合,使中国直接面临着来自美国主导下的亚太同盟体系的结构性战略安全压迫。另一方面,日本围绕中国进行的外交拉拢战略,一定程度上,影响和破坏了中国与周边国家的战略互信,为和平崛起增加了阻力,同时也对中国倡导的“一带一路”战略推进带来负面影响。

(二)对大国关系互动的影响

2009年后,由于中日关系持续恶化特别是美国“重返亚洲”战略的压制,鸠山政权的“东亚共同体”构想遭到夭折和搁置。在其“疏美入亚”尝试遭遇挫败,特别是因驻日美军基地搬迁事宜对日美同盟关系造成负面影响后,面对美国压力,日本政府对其亚太战略进行了调整,在处理大国关系时呈现明显的选边站。日本配合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全面倒向美国。与此同时,安倍政权积极拉拢印度、澳大利亚以及东南亚国家对中国进行全方位遏制,甚至竭力离间中俄关系,渲染“中国威胁论”,试图在中俄中间“打楔子”。近年来,日本在强化日美同盟关系的同时,与印度、澳大利亚的政治安全合作日趋紧密。在对印关系方面,日本积极拉拢印度围堵对抗中国,试图将印度打造成“亚洲民主繁荣之弧”的关键之环。2014年9月,安倍在与印度总理莫迪会谈后,就建立两国外交与防务部门的部长级磋商机制(2+2)达成一致,两国外交关系提升至“特别战略伙伴”层面。在对澳关系方面,两国除建立(2+2)部长级磋商机制外,还签署《军事情报保护协定》,积极推动重大军事装备技术合作,使两国关系迈向准同盟关系。2014年以来,中国主导的亚投行建设备受世界关注,但同时安倍晋三也在另一个次元展开全球战略。[8]日本不断强调其所谓“积极和平主义”,不遗余力推动日、美、澳、印打造“菱形中国包围网”。

(三)对东亚区域合作的影响

日本对东亚区域一体化合作曾一度抱有极大的期待和热情,但由于历史问题和领土争端等问题的存在,长期以来,东亚国家内部严重缺乏战略互信,由此导致东亚一体化进程进展迟缓。随着中国国力和影响力不断提升,日本战略界认为,中国将按照自身意愿建构东亚秩序,并主导东亚一体化进程,未来东亚地区极有可能成为“中国主导的天

下”。为了稀释中国对东亚地区的影响和控制,近年来,日本在推进东亚合作时不再局限于严格地理意义上的东亚国家范畴,主张扩容东亚合作,扩大“东亚共同体”概念,引入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印度,将“10+3”对话机制升级为“10+6”。最后又积极拉拢美国入局,直至“10+8”形式的东亚峰会和东盟防长扩大会议“被”召开。在经济领域,由于东亚自贸区建设进展艰难,日本将目光转向更大范围的亚太跨区域合作,积极响应和支持美国主导的“经济北约”——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建设,使中国未来将面对日美主导的经贸制度霸权压力。在日本看来,当前中国的体量已膨胀到了日本以及区域国家难以应付的程度,要想有效制衡中国权势扩张,稀释中国崛起带来的“外部挤压效应”,就必须联合域内外国家,通过“扩展制度”,扩大约束中国的各种国际性框架和机制。日本的上述举措一定程度上稀释了东亚的地缘政治经济含义,给东亚一体化合作进程带来消极影响。

[1]蒲岛郁夫.战后日本政治的轨迹[M].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128.

[2]赵儒煜,张景全.聚焦东北亚[J].东北亚论坛,2012 (3):18-20.

[3]斯派克曼(美).和平地理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5:78.

[4]麻生太郎.乱世こそ俺の出番[J].文艺春秋,2007(4):45.

[5]杨永明.多重の二国关系の交错[J].问题と研究,2014 (3):24-27.

[6]世界不需要“日本宪兵”[EB/OL].[2015-06-10].http:// news.xinhuanet.com/2015-04/28/c_11151.htm.

[7]赵明昊.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视野下的美日同盟转型[J].当代世界,2012(10):31.

[8]赵宇.安倍访大洋洲组建“菱形中国包围网”欲与美国平起平坐[EB/OL].(2014-07-17)[2015-06-15]. http://news.takungpao.com/world/exclusive/2014-07/26078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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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锋(1984-),男,硕士,研究方向为国际政治学、国际法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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