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英语特色词汇看发展中的语言变体

2015-02-18 14:26:41余嘉静
文教资料 2015年29期
关键词:中国英语全球化

余嘉静

摘    要: 本文回顾了英语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历史,探讨了今天中国英语的形成为文化传播所作出的贡献;由于其标准化和系统化的过程仍在进行中,中国英语是一种正在发展的英语变体。

关键词: 全球化    中国英语    中国特色文化    英语变体

当盎格鲁撒克逊人首先把英语带到不列颠群岛的时候,它也许只是当地众多方言中不起眼的一种。如今在全球化铺天盖地的浪潮中,英语一步步地经历了奇迹般的蜕变,成为最重要的国际通用语言。由于英语在当今社会近乎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地位,世界其他语言都不可避免地与之进行交互,“英语本地化”的现象自然而然产生,中国英语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本文以回顾中国英语三个阶段的历史发展为基础,对其蕴含的价值进行批判性的评价,以及对关于中国英语作为新变体存在的合理性的文学争论进行系统的梳理,借此为预测此语言变体的发展前景提供更全面的视角。

1.英语在中国三个阶段的发展

据记载,英语在全世界范围内主要有两次传播过程。最早的一次是源于英国人大规模的移民,他们将英语带到了后来所说的“新世界”,即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稍近的一次则是殖民活动的结果,殖民者建立大量海外殖民地,英语语言就在这些商贸交易的过程中被移植到了亚洲大陆和非洲大陆。

说到英语在中国的发展,最早要追溯到十八世纪,英国和其他帝国主义的势力在中国沿海建立了贸易口岸。中国洋泾浜英语(Chinese Pidgin English,CPE)便在此期间应运而生,为外国商人和当地居民之间的基本交流作出了贡献(Yun Wei & Jia Fei,2003)。CPE被视为“桥梁语言”,暂时性地服务于不同母语的两者之间,有着极为限制的词汇表达和简化的语法和发音,比如“no can do”(ibid.)。第二阶段的到来伴随着英语作为国际通用语(international lingua franca)的重要性愈加显著,直接在中国催生了一股学习英语热潮。从二语习得的理论角度来看,语言学习者会经历一个位于其母语和目的语之间的时期,既未达到目的语的水平,又深受母语的影响,故被称为“中间语言”(interlanguage)。“中式英语”(Chinglish)指的就是大部分在中国的英语学习者的语言状态。它在发音方面既不是英式又不是美式的标准发音,而是带有浓重的中式口音。最主要的特征在于其词汇表达方面依靠的是从中文到英文的纯字面翻译,与标准的语法规则相背离。常见的例子包括“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人山人海),“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如果说中国英语发展到第二阶段依然体现着对核心英语圈的标准的崇拜的话,那么第三阶段则标志着从以英语为母语的标准模式向中国本地模式的转变。先是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然后中国加入了世贸,近来中国还成功举办了2008北京奥运会,这些无不展现着这个国家作为东方崛起的力量的雄姿。人们越来越意识到要通过英语这门国际语言向世界呈现中国特色的必要性。葛传槼先生是为英语中的中国元素正名的第一人。他首先提出中国英语的概念,指出其发音与英式或美式的标准相近,由于汉语的影响允许存在句法上的差异,词汇表达则主要展示中国文化的特色。典型的例子有“Four Books”(四书),“eight-legged essay”(八股文),and “May Fourth Movement”(五四运动),等等。这些中国特色的词汇在标准英语中没有对等词,所以中国英语的存在正是为了填补这一空缺。李文忠先生更进一步强调了中国英语和中国式英语是不同的两个概念:前者是以标准英语为基底,通过词汇表达、句法结构和语篇构造等体现中国特色,所以它是英语在中国环境下的“本地化”,在如今日益广泛的跨文化交流中必不可少,而后者只是由随意生硬的翻译演变而来的汉化了的英语,属于存在“石化”现象的中间语言。

从这三个阶段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英语在中国的逐步渗透。最开始英语只是限于贸易场所的舶来语,随后它成为人们获取西方科学文化的重要渠道和国际交流的主要工具,近来“英语本地化”的趋势更是不容忽视,蕴含了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特色的中国英语充分展示了一个在世界舞台逐步成长的东方大国。

2.中国英语的特征及其价值

世界不同的种族有着迥异的文化背景和语言习惯,这些都是在与其他种族进行交互时产生影响的要素。当英语伴随着全球化在中国大范围传播的时候,它必定会在语言和文化层面发生“再生”(reproduction)的现象以适应当地使用的要求,而且主要体现在词汇方面。Kirkpatrick和Xu提出英语在中国的本地化基本通过两种方式实现:第一种是直接将普通话拼音按照英语字母体系来拼写,比如taichi(太极),fengshui(风水), kowtow(叩头)等都属于这一类;第二种是逐字翻译,比如“One country, Two systems” (一国两制),“Special Economic Zone”(经济特区),“iron rice bowl”(铁饭碗)等。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创造出新的词语来表达中国特色外,同时,一些标准英语中的单词会经历语义上的变化(semantic shift)。比如propaganda,在标准英语里是个贬义词,但中国英语允许采用它作为普通的“宣传”之意;再如intellectual,可用于泛指受过良好教育的人(Gu & Xiang,1997)。另外,在如今数字化的进程当中,网络技术更是大大丰富了中国英语的词汇。中国网民们创造出大量新颖有趣的新词,如geilivable(给力),departyment(有关部门),smilence(笑而不语)等。这些中国特色英语新词在因特网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广泛传播开来,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家喻户晓,朗朗琅上口。

细看其本地化的过程,不难发现,中国英语的核心在于将专属于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元素注入英语中,填补了标准英语里对等词的空缺,借此使得中国的科技、文学、宗教、习俗等得到更广的传播(Gao,2010;Gu & Xiang,1997),既有利于跨文化交流又保留了自身文化根源。除了对中国文化本身的作用外,从政治和经济的意义上看,中国英语为亚洲其他国家提供了更适合的模式(Hu,2004)。正如英式英语比美式英语更适合成为欧洲的英语学习模式,就是因为前者对欧洲来说更贴近和真实,因此在生活的各方面使用频率更高。同样的,对于英语使用者已经高达35亿(这个数字与美国,英国和加拿大的人数总和相近)的亚洲而言,中国英语成为他们更有效的沟通工具,无论是文化交流还是贸易来往,都更能精准地满足他们的需求。更重要的是,根据Chew的观点,语言资本在恰当的时机可以转换为其他形式的资本,为社会带来更庞大的实际利益。随着中国在亚洲乃至整个世界所扮演的角色越来越举足轻重,在经济和政治力量的推动下,中国英语将会成为更多人向往的语言资本,为他们在其他领域创造更可观的财富。最后不得不提的是,中国英语本身大大丰富了英语语言的词汇,增强其多样性,这对语言未来长远的发展是功不可没的。从社会语言学的角度看,只有不断吸收多样的文化融为一体,英语才能进一步发展成为更包容更有代表性的国际通用语。

3.关于中国英语的争论

英语在全球范围内传播和发展的过程中,存在两股相对立的力量:趋同的向心力和离异的离心力。在向心力的作用下,各国各地区的英语使用者会逐渐向英式和美式这些传统核心英语模式的统一标准趋近,发音、词汇和句法等方面均向其看齐,为的是不同母语背景的人们在交流时能够达到相互理解和认可。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英语使用者们为了保留自己民族的文化根源,会对英语语言进行本地化的改造,注入自己独特的文化元素,使其与传统的标准模式产生分歧,最终导致越来越多的英语变体出现,例如新加坡英语、印度英语等都是典型的代表。在后者的这种情况下,到底新出现的英语变体能否与传统的标准英语分庭抗礼相提并论,获得被众人认可的合法语言地位,甚至可以成为语言教学的一种模式呢?这场争论是不可避免的,也是争议不断的。新生的中国英语,面临着这样的挑战。

虽然中国英语是诞生于扩展英语圈(expanding circle)的变体,但今时今日其发展势头使得不少来自海内外的学者们都致力于为其争取与标准英语平起平坐的合法地位。Gu和Xiang的文章里说到,正如Wang所坚持的,如果传统的标准英语在某个国家或地区流通了一段较长的时期,在此期间融合了当地的文化特色,通过发音词汇句法等体现出来,那么新的语言变体就产生了。它是一种有章可循的合法变体,而不是一种中间语言或差误。具体来说,在语言交互的过程中,应当遵循的是“入乡随俗”的原则,所以有必要在保留标准英语基本法则的前提下,根据中文的语言习惯和当地的文化环境对英语进行改造,使其更符合当地人的使用需求。在这层意义上,中国英语里面存在的中文规范不应该武断地被认为是对原本的盎格鲁规范的违背,反而应当看做是与本地文化紧密结合的新模式,更能促进语言内外的交流,因为交流不仅仅是字面信息,还是背后所蕴含文化的传达(Kirkpatrick和Xu,2002)。Kirkpatrick和Xu还借鉴了中国社会古往今来文化教育的标准和模式的发展历程,从最早的四书五经,到近代的八股文;从文言文,到后来的白话文,再到新中国成立后的普通话,证明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些标准和模式也需要与时俱进。他们进一步肯定了中国英语的存在价值,指出在不久的将来,英语在中国的使用会从语言规范外的模式转变为语言规范内的模式,也是不无可能的。换言之,中国的英语教育不再一味依赖于传统标准英语的规范,相反地,一套源自本土的语言规范将会形成,成为国际上另一高辨识度的中国品牌。Hu也提出了类似的观点,认为中国英语作为有效的沟通媒介,自己掌握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是极其重要的,而不应该对产生于不同文化环境的标准英语囫囵吞枣生搬硬套而忽略了自身的文化需求,因此,如今迫切的任务就是要为中国英语正名并将其设立为教育的标准。

中国英语的价值和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对其能否成为合法的新变体,仍然有许多质疑的声音。一方面,中国英语和中国式英语之间还欠缺一个明确的权威的界定,乍眼两者都是主要依靠汉英翻译来完成,但这个又没有公认的可以依循的法则。事实上,要想将这两个概念划分开来是非常困难的。在很多情况下,它们是连续的互相开放的集合,在不同的语境下会有交错融合的可能。另一方面,由于缺乏系统的理论框架和标准法则,当下中国英语的使用还处于较为混乱的状态。举个例子,中国特有的食物“饺子”,是应该翻译成“dumpling”还是“ravioli”,各种的参考书给出不同的答案。同样,很多特色词汇的标准翻译仍有待商榷,共识难以达成,这使得本土使用者和外国友人都十分迷茫,反而出现了原始的交流意义丧失的危险。毕竟英语在中国的发展还存在准则从属性,要想取代标准英语,自立门户,可能还是为时过早。也就是说,在对中国英语实行标准化和词典编纂这点上,我们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

反观其他英语变体,比如印度英语和新加坡英语,它们也是经历了漫长的斗争才逐步获得被认可的地位。著名语言学家Kachru就此总结了新的语言变体共同经历的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的特点是本地化变体不被认可,以及对该语言的母语标准的高度崇拜;到了第二阶段,本地模式开始在相对不正式的场合广泛使用,但仍然不被社会赞同,尤其是在教育等正式的场合;最后一个阶段则见证着本地变体的成功突围,打破了传统标准的桎梏,成为社会公认的规范。根据这一划分,笔者认为中国英语只是刚刚进入了第二阶段:在社会各个领域扮演了一定的角色,为跨文化交流中中国特色文化的传播作出了贡献;然而,作为教育的标准模式,中国英语还远不能撼动英式和美式标准英语的地位。综上所述,我们应当为围绕中国英语的争论寻找一个折中点,也就是说,中国英语现在是一个正在发展的语言变体,在未来也会成长为世界英语大家庭中不可或缺的一员,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还需要更多针对中国英语的系统全面的研究,推动其标准化和词典编纂的进程。

如上述提到的,历史上英语语言的两次大规模传播催生了正牌传统英式英语之外的新变体,如今可以说我们正在经历第三次传播。以全球化进程和数字化技术作为强大的推力,英语作为国际通用语蔓延渗透到各个角落,无论是实际的物理空间还是虚拟的网络空间,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中国英语应运而生,并不断发展。虽然它在文化交流的过程中实现了传统标准英语所不能及的,但在社会和学术的领域它还没正式获得合法的地位,更不用说成为语言教学的标准模式。要实现这一点,除了其本身系统化的过程外,还必须依赖于中国在国际上政治和经济力量的不断壮大。考虑到近年来全球范围内掀起的“汉语热”,或许到最后中国英语成为全世界的标准模式,与此同时,汉语也像过去的英语那样创造出另一门国际通用语的奇迹,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汉语在各个国家的本地化?这是一个有趣的猜想,让我们拭目以待。

参考文献:

[1]Yun Wei & Jia Fei. Using English in China. English Today,2003,19(4):42-47.

[2]杜瑞清,姜亚军.近二十年“中国英语”研究述评.外语教学与研究(外国语文双月刊),2001年1月第33卷第1期37-41页.

[3]李文忠.中国英语与中国式英语.外语教学与研究,1993年第25卷第4期18-24页.

[4]Kirkpatrick,A.,&Xu,Z .Chinese pragmatic norms and ‘China English. World Englishes,2002,21(2):269-279.

[5]高丽娟.论中国英语与中国式英语.安徽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0年6月第9卷第2期54-56页.

[6]贾冠杰,向明友.为中国英语一辩.外语与外语教学,1997年第5期11-13页.

[7]Hu,X.Q.Why China English should stand alongside British,American,and the other “world Englishes”. English Today,2004,20(2):26-33.

[8]Chew,PGL. Remaking Singapore: Language, culture and identity in a Globalized world. In A. Tsui & J. Tollefson(eds.), Language,Policy,Culture and Identity in Asian Context(pp.73-93). New Jersey: 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2007.

[9]Kachru,B. The Other Tongue: English across Cultures(2nd. Edition).Urbana: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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