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的范畴化及隐喻化认知

2015-02-18 00:05:36董丽莉
文教资料 2015年29期
关键词:认知隐喻

董丽莉

摘    要: “红”作为汉语中最重要的基本颜色词之一,在中国文化中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其引申意义和联想意义更是承载了中国特殊的文化信息。本文从认知角度,用范畴化理论解释颜色词“红”的原型意义,用认知隐喻理论探究“红”的引申意义及其理据。

关键词: 红    范畴化    隐喻    认知

一、引言

“红”是基本颜色词之一。颜色词是一个极其活跃的词类,是语言中词汇的重要组成部分。一直以来,颜色词都受到语言学方面的专家、学者的关注,如张旺熹就颜色词的联想义展开了研究,较为全面地揭示出颜色词意义复杂性的深层原因,张清常勾勒了汉语颜色词的宏观框架等。在探讨语言和认知关系这一问题上,颜色词和颜色认知是引起人们极浓厚兴趣的研究领域,认知心理学的发展给颜色词的研究注入了新的活力。杨永林在《色彩语码研究一百年》一文中,评述了百年来国内外在色觉感知、色彩认知和色彩语码方面的研究,指出颜色不再是一种空泛抽象的心理表征,转而成为具有普遍意义的具体形象。

颜色的感知与生理联系最直接,最容易被沾染上文化的色彩,因此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无不以颜色的直观形式出现——哪怕是抽象的事物,也往往会以具体表现形式的具体颜色留在人们的脑海中,成为认知加工的对象。因此,颜色词,尤其是基本颜色词,联想意义或象征意义异常丰富,其词义得到了更大的扩展。“红”几乎是所有民族、文化中的基本颜色词之一,在中国文化中更是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文化赋予了颜色词“红”大量的引申意义,使其成为汉语中一个典型的多义词,也是汉语中内涵最丰富的词汇之一。

那么“红”作为颜色词,其本义和引申意义都是如何而来的,其理据是什么?本文将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试着对这几方面进行探讨与分析。

二、“红”作为颜色词的范畴化

颜色词是人类基本的认知范畴。人类的认知与语言的发展脱离不开人的感官对外界事物的感知和经验,对颜色的认知是人类对外部世界认知和经验的重要组成部分。刘皓明等指出,生存环境中的自然事物对人的视觉器官产生了最直接的刺激,形成了最初的颜色感知经验,从而促使人们形成了最基本的颜色概念并产生了基本颜色词。后来,人们逐渐意识到必须对颜色这种连续体上千百万种颜色进行分类和范畴化,否则人类便无法理解自己的生存环境,也无法对经验进行处理、构造和储存。

张维鼎介绍了Berlin和Kay的实验研究。他们将使人产生明显感觉的颜色域称为焦点颜色。焦点颜色域是对颜色连续体进行切分和范畴化的定位参照点系统。Taylor提到,和非焦点色相比,焦点色在感知上更加显著,在短时记忆中更准确,在长时记忆中更容易保持,在辨认实验中反映时间更短,在儿童语言习得中出现得早。这说明颜色范畴具有典型的中心成员,即原型(prototype)和非典型的成员之分,从而表明焦点色或原型在人类对颜色认知的过程中具有普遍意义。在颜色的语义场里,焦点颜色不仅确立了基本颜色范畴的语义内容,而且作为基本颜色范畴中的中心成员,是其他颜色概念的语义原型。典型的红色(正红),就是焦点红色,即红色的原型意象。说到“红”,首先出现在我们脑海中的就是红色的原型意象——典型的红色“正红”,然后我们会以这种红色意象为中心联想到“紫红”、“橘红”、“深红”、“浅红”等其他非典型的边缘性的红色。

认知语言学认为,所有范畴都是模糊范畴,颜色作为一个基本范畴也有模糊性。“红色”范畴中,正红,或鲜红,是典型成员,是“红色”的原型,绝对属于“红色”,而“浅红”则不那么典型。因此,可以对“红色”范畴中的一些成员进行以下排列:

正红    紫红    桃红    浅红

颜色范畴的模糊性必然导致颜色词的模糊性。至于从哪一点开始算做紫红,又从哪一点开始算做桃红,人们无法划出清晰的界限,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三、“红”的隐喻化意义

“红”一词,在汉语中是一个典型的多义词。而一个多义词就是一个范畴,其中有中心意义和边缘意义之分,Langacker指出:一个典型的词项代表了一个复杂的范畴,它不是仅有一义,而有多个相关的意义……这些意义通过范畴化关系联系起来,构成了一个网络……(王寅,2007)

在“红”这个范畴内,除了单纯表示具有红色这种颜色特征的事物,即其中心意义之外,还有着相当丰富的语义延伸用法以表达各种抽象概念。那么红色的多义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其多义性是如何产生的,即其理据是什么?

与传统语义理论对多义现象的解释不同,认知语言学家Taylor的研究表明,一个词的各种意义构成一个语义范畴,它们围绕着原型(词的中心意义)以家族相似性(family resemblance)的关系发生联系,并形成一个意义链条或语义网络(后者由前者构成),语义链上相邻的成员因语义的扩展而共有某些属性,但不相邻的成员却不一定有共同的属性。一个词的中心意义与它的语音形式和文字形式的配对可能是任意的,但是在此中心意义的基础上产生的扩展意义都是有理可循的。这种词义的引申主要是通过隐喻的方法实现的。

颜色隐喻认知是人类认知世界的一个重要认知工具,它有深刻的认知理据,是人类通过隐喻的认知方式从一个词的原型意义向其他意义扩展的过程。

美国认知语言学家Lakoff和Johnson认为,隐喻不仅仅是一种修辞手法,更是一种人们普遍使用的认知手段和思维方式。他们对隐喻的定语是:隐喻的本质就是通过另一类事物来理解和经历某一类事物。隐喻是由源域(source domain)到目标域(target domain)之间的投射(mapping)产生的,这意味着用一个范畴的认知域去建构或解释另一个范畴。在隐喻结构中,两种通常看来毫无联系的事物被相提并论,是因为人类在认知领域对他们产生了相似联想,因而利用对两种事物感知的交融解释、评价与表达他们对客观现实的真实感受和感情。当我们用颜色的基本范畴表达和解释其他认知域的范畴时,便形成了颜色隐喻认知。语言中广泛存在着从颜色域向非颜色的事理、精神、品质、心态等的映射,而且这些隐喻表达由于反复使用已成为常规用法固化在语言中。颜色隐喻使得我们对于事物的认知更加鲜明而生动。

姚小平认为,汉语有确凿文字材料可征的历史始于殷代,在当时的甲骨文中红色由颜色词“赤”表示。到了周秦时代由于丝织印染的发展才出现颜色词“红”表示粉红。在汉代“红”仍表示粉红,但它又获得了泛指红色的意义,这一意义逐渐排挤了粉红一义。从唐代起“红”基本已失去粉红一义,成为表示红色的基本颜色词。由此可见“红”的语义也经历了“原型的转变”。

“红”的语义是以红色对人的生理、心理效应与红色的社会价值为基础建构的。

红色是我国文化中的基本崇尚色,这源于古代对太阳和火的崇拜。太阳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由此红色的概念被蒙上了一层神化与敬畏的色彩。因此,古代达官贵人的住宅是“朱门”,他们穿的衣服是“朱衣”,乘的车子叫“朱轩”。“朱”。这种隐喻意义就来自于对红色的原始崇拜。

红色使人联想到太阳和火,让人感到温暖、热烈、激动,而汉民族自古就对红色有着特别的偏爱,传说中红色还可以避邪免灾,且“红”与“鸿”有谐音之美。“红”在汉语里就有了“喜庆、吉利、热烈”的隐喻义。在欢度节日和举办婚寿等喜庆活动时都以红为主色调。传统婚礼上的红喜字,红蜡烛,红盖头,新娘的大红袄,不但给婚礼带来喜庆的气氛,更让人联想到婚后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再如,人们把促成他人美好婚姻的人叫“红娘”,形容繁华、热闹的地方叫“红尘”,等等。

后来,“红”又引申出“顺利、成功”的意义,如人的境遇很好被称为“走红”、“红极一时”。另外,还有“得力、得势、受宠”等义,如分到合伙经营利润叫“分红”,得到上司宠信的叫“红人”等。在此基础上,“红”进一步扩展并在“眼红”、“红眼病”等词中表示“羡慕、嫉妒”。

“红”还象征着美丽、漂亮,如指女子盛妆为“红妆”或“红装”,把艳妆女子称为“红袖”,指女子美艳的容颜为“红颜”等。

另外,由于从红色又可以联想到鲜血和战火,近代常用红色象征意味着流血牺牲的革命斗争,这是从颜色域到政治域的隐喻映射。然而中西方不同的意识形态却导致了这一隐喻意义的民族性差异。为正义而流血牺牲是光荣的,这又与中国以红为贵的传统文化融为一体,于是汉语里出现了大批含有“红”的政治词汇,且基本都为褒义词,如“红军”,“红色政权”,“红色旅游”,等等。

“红”还可以表示“危险,警告”和“亏空,亏损”等内涵意义,在此无法将该词的语义穷尽。这些意义同样都是人们经过隐喻等认知方式而产生并固化在语言及文化中。

四、结语

“红”作为汉语中的基本颜色词之一,它的颜色范畴是人类认知范畴化的结果。其原型,即正红,在人类对“红色”这一颜色的认知的过程中具有普遍意义,它确立了“红色”颜色范畴的语义内容,是这一范畴中的中心成员,是范畴内其他颜色概念的语义原型。

基本颜色词“红”的语义由原来的颜色域经隐喻被投射到其他认知域,从而产生了具有丰富文化内涵的扩展意义。这样的颜色隐喻使得我们对于事物的认知更加鲜明而生动。

由此可见,“红”及其内涵意义是人类范畴化和隐喻化认知的结果。

参考文献:

[1]Lakoff,G. &. M. Johnson. 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5.

[2]Langacker,R.W. Grammar and Conceptualization[M].Berlin: Mouton de Gruyter,2000.

[3]Taylor,J.R.Linguistic Categorization: Prototypes in Linguistic Theory[M].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5.

[4]刘皓明,张积家,刘丽虹.颜色词与颜色认知的关系[J].心理科学进展,2005(1):10-16.

[5]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1.

[6]杨永林.色彩语码研究一百年[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3(1):40-46.

[7]姚小平.基本颜色词理论述评[J].外语教学与研究,1988(1).

[8]张清常.汉语的颜色词大纲[J].语言教学与研究,1991(3):63-80.

[9]张旺熹.色彩词语联想意义初论[J].语言教学与研究,1988(3):112-122.

[10]张维鼎.意义与认知范畴化[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7.7.

[11]现代汉语词典[H].北京:商务印书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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