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类型学知识在现代汉语教学中的运用①

张 建

（东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语言类型学知识在现代汉语教学中的运用①

张 建

（东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语言类型学；现代汉语课程；教学

在不脱离《现代汉语》教材的前提下,在高等学校现代汉语课的教学中可以适当引入语言类型学的知识,使学生认识到世界上的各种语言存在着共性与个性,并且这种共性和个性可以从形式和功能两个方面得到解释。在将语言类型学知识运用到现代汉语课教学的同时,要遵循与《现代汉语》教材中的相关知识有机结合,要遵循适时、适量,难易适中,通常不作为考试内容等原则。

现代汉语课作为高等学校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一门必修课,涉及到语音、词汇、语法、修辞等内容。虽然目前关于现代汉语课程的知识体系已经构建得比较完整,但是由于近20年来国内外关于语言学科的事实、理论和研究方法都取得了新的发现和巨大的进展。因此,无论是《现代汉语》教材的修订,还是在现代汉语课的教学实践中,对于这些新发现的语言事实,新产生的理论和方法以及在此基础上新产生的研究成果的讲授却显得非常不足。本文主要讨论如何在现代汉语课教学过程将《现代汉语》教材中的知识与近十几年来被引入我国的语言类型学的理论和方法相结合,从而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

从跨语言角度探讨各种语言之间的共性和个性的这种研究方法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早期只是关注某些和语序有关的语法普遍现象,并且在20世纪80年代开始作为一种研究方法或者理论被引入我国②Joseph.H Greenberg.某些主要跟语序有关的语法普遍现象[J].陆丙甫,陆致极,译.国外语言学,1984（2）.,但是当时并没有引起汉语学界的足够重视。

进入21世纪,语言类型学开始作为一门“显学”逐渐被学界重视并且将其运用到汉语研究中,一些学者也提出将语言类型学和汉语教学相结合,但是主要集中在探索将语言类型学知识和对外汉语教学相结合,目的是关注不同母语类型的汉语学习者在学习汉语过程中受到母语和目的语特点影响的相关规律,并针对这些规律提出相关的教学策略。但是也有个别学者提出将语言类型理论与汉语本体教学相结合,比如徐丹指出汉语与西方语言在类型上差异比较显著,解释汉语语法需要比较汉语与其他语言在类型上的特点,古汉语和现代汉语从语言类型的角度看,实属不同类型,如果能利用现有的语言学研究成果,汉语教学中有的问题就会有比较简单的解决方法①徐丹.语言类型学与汉语教学[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7（3）.。张先亮、陈青松等提出在“语言学概论”课程中适当引入语言类型学知识②张先亮,陈青松,聂志平.试论在“语言学概论”课程中适当引入语言类型学知识[J].中国大学教学,2013（6）.。但是实际上语言学概论课在多数高等学校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开课时间要晚于现代汉语,而且语言学概论课相对于现代汉语课来说更加抽象和难懂。因此,我们认为如果在现代汉语课的教学中,尤其是在语法部分的教学中提前将语言类型学中的一些知识引入课堂,使学生了解和认识到世界上的语言在词类、短语和句式等方面存在多样性,在这种多样性的背后还存在着共性,同时,在这种语言之间的个性和共性的背后还隐藏着认知和功能上的动因。这样也可以为学生能够更好的深入学习“语言学概论”这门课程打下良好的基础。

根据笔者近年来在高校从事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现代汉语课的授课经验来看,多数学生认为现代汉语课及其相关的选修课程比较抽象,很难理解,导致学生的学习兴趣不高,学习这门课程主要是以通过考试为目的。虽然最近几年在教材的修订过程中注意吸收一些比较前沿的理论和研究成果,但是总体上看增加的幅度较小。而且,随着国外最新的语言学理论和方法逐渐地引进,关于汉语及相关问题的研究已经有了很多令人耳目一新的发现,尤其是语言类型学理论被大量运用到汉语的研究中来,并且产生了大量的研究成果。此外,目前使用范围比较广的几种现代汉语教材中很少涉及在跨语言视角下介绍和分析现代汉语的相关特点和规律的内容。

鉴于以上的情况,我们就以现代汉语中的几种语法现象为例指出在实际教学过程中怎样将语言类型学的知识运用到本科生的课堂教学中,比如当涉及到汉语语法总体特点的时候,可以先向学生介绍在世界的语言中的语序类型,即主语S,谓语动词V,宾语O之间的语序在理论上存在六种情况,但是根据实际的调查发现只有三种基本的语序类型,分别为SVO语序,如汉语；SOV语序,如日语,还有一种是VSO语序,如台湾高山族的一些语言,并且这三种语序的语言还存在一个共性就是主语S都在宾语O之前,同时,根据人类语言在认知上的共性进行解释,即已知的信息在未知的信息之前③Joseph.H Greenberg.某些主要跟语序有关的语法普遍现象[J].陆丙甫,陆致极,译.国外语言学,1984（2）.。这样就可以使学生了解世界上的语言在基本语序类型上存在着多样性的特征。

此外,在讲授现代汉语特殊句式的时候,涉及到汉语的双宾句式,就是一个动词后面带有两个宾语的情况,例如“给他一本书”就是典型的双宾句式,这种双宾句式的基本语序是V+OI+OD,靠近动词的OI称为近宾语,也叫间接宾语,远离动词的OD称为远宾语,也叫直接宾语,在汉语这种以SVO为基本语序类型的语言中,双宾句式中的两个宾语位于动词之后,而且间接宾语位于直接宾语之前,同时要让学生知道SVOIOD型语序的双宾句式除了汉语之外,在中国境内的少数民族语言还包括仡佬语、苗语、京语、侗语等,但是在SOIODV这种语序类型的双宾句式中,间接宾语OI和直接宾语OD都位于动词之前,并且OI位于OD之前,这种语言在中国境内主要包括阿昌语、格曼语、卡卓语、浪速语、义都语等。

除了以上两种语序类型的双宾句式之外,还存在一种VSOIOD这种语序类型的双宾句式,比如在台湾高山语族中的排湾语就属于这种语序类型的语言④张建.给予类双宾句的共性与类型[J].民族语文,2008（5）.。

在向学生讲授句类的时候,尤其涉及到祈使句的时候,在多数现代汉语教材中关于祈使句的描写和介绍相对都比较简单。比如在黄伯荣、廖旭东主编的《现代汉语》（增订4版）教材中,关于祈使句的描写如下：要求对方做或不要做某事的句子叫祈使句。它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命令、禁止,一类是请求、劝阻。表示命令、禁止的祈使句一般带有强制性,口气强硬、坚决。这种句子经常不用主语,结构简单,语调急降而且很短促,不大用语气词。表示请求、劝阻的祈使句包括请求、敦促、商请、建议和劝阻等等,表示请求时,多用肯定句,常常用上语气词“吧”或“啊”。表示劝阻时,多用否定句,常用“甭、不用、不要、别”等词语和语气词“了、啊”等①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增订4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但是实际上从世界语言范围内看祈使句,比《现代汉语》教材中介绍的祈使句要复杂很多,可以让学生了解“祈使”和“命令”二者之间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祈使适用于邀请、警告、条件、最后通牒等场景,在形式上通常不同于陈述和疑问,倾向于简短和没有标记,同时祈使可以分为典型的祈使和非典型的祈使,典型的祈使是对第二人称单数的祈使,并经常使用光杆动词；非典型的祈使,可以指向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最常见的祈使是第一人称复数的包括式,也就是说包括言者和听者②张建.《祈使和命令》介绍[J].当代语言学,2014（4）.,同时向学生指出跨语言的例子。

综上所述,把语言类型学知识运用到汉语语法的教学中,要注意遵循以下原则：

第一,不能喧宾夺主。我们主张在讲授现代汉语课程的同时,语言类型学的相关知识要适时、适量的在课堂中与现代汉语课程的授课相结合,但是不能在授课的时候使用大量的时间讲授最新的研究成果,而是仍然要以教材为蓝本,讲授的内容不能脱离《现代汉语》教材中的相关知识点。比如在向学生讲授补语这种句法成分的时候,可以引入最近涉及比较多的库藏类型学理论中关于显赫范畴的观点,指出在现代汉语中的状态、结果、程度、趋向、处所、数量等语义类型的补语中,状态补语是比较显赫的范畴,和其他语义类型的补语相比较而言,具有较强的扩展能力③陆丙甫,应学凤,张国华.状态补语是汉语的显赫句法成分[J].中国语文,2015（3）.。关于状态补语的相关特点向学生讲到这个程度就是比较恰当的,但是关于状态补语作为显赫范畴的一些基本特征,比如“语法化程度高”、“能用来表达与其原型范畴相关而又不同的语义语用范畴等则没有必要向学生讲授,因为对于本科生而言,“语法化”、“原型范畴”这些语言学术语是非常陌生的,如果再花费大量时间介绍这些术语,会增加学生的学习负担,反而不利于调动学生学习现代汉语课的积极性。

第二,语言类型学的相关知识只是在课堂上作为激发学生学习、研究与汉语相关的知识的兴趣和拓宽学生视野为目的,通常不作为考试内容出现。因为现代汉语这门课作为必修课,通常在大学一年级开设,多数学生还处于从高中的习惯于以教材作为主要的学习蓝本的状态。因此虽然教师在上课的时候把语言类型学的相关理论和方法与现代汉语的相关知识结合起来向学生讲授,但是在实际的考试中还不适宜涉及到这方面的内容。

根据笔者本人的教学经验来看,以《现代汉语》教材作为主要命题依据的时候,如果题目稍微灵活一点,学生就不知道如何作答,这主要是由于本科一年级的学生仍然没有摆脱依赖老师和课本的学习习惯,因此虽然在上课的时候教师将语言类型学的相关知识和教材中涉及到的现代汉语的知识能够结合起来讲授,但是在考试的时候仍然不宜涉及语言类型学的相关知识。

第三,在讲授语言类型学的相关知识的时候,要做到难易适中。本科一年的学生还没有接触和学习语言学概论的课程,对于普通语言学的一些基本术语和理论还不熟悉,因此在讲授现代汉语课程的时候如果涉及到语言类型学相关知识,要注意难易程度适中,学生没有接触的概念或者理论一般不宜涉及,相关的例子也通常不向学生讲授。比如在向学生介绍祈使句的跨语言特征的时候,讲到在各种语言中标记祈使可以使用各种手段,如动词屈折（经常用在综合语中）,虚词（经常用在孤立语和粘着语中）,一套特殊的代词等。因为学生还没有接触到语言学概论中关于语法手段和语言的谱系分类等相关知识,在现代汉语课堂上如果花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向学生讲授语法手段和语言的谱系分类等相关知识,结果就会事倍功半,达不到我们预期的教学效果,使学生越听越糊涂。

因此,我们认为在高等学校汉语言文学专业现代汉语课的教学过程中,在不脱离《现代汉语》教材的前提下,在现代汉语课的教学中要适当引入语言类型学的理论和方法,使学生认识到世界上的各种语言存在着共性与个性,并且这种共性和个性可以从形式和功能两个方面得到很好的解释。在将语言类型学理论运用到现代汉语课教学的同时,要注意与《现代汉语》教材中的相关知识有机结合,要遵循适时、适量,难易适中,通常不作为考试内容等原则。

Making Use of Linguistic Typology Knowledge in Teaching College Chinese

ZHANG Jian
（School of Literature,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Jilin 130024）

linguistic typology；Mandarin Chinese；Teaching

In using the present textbook,Modern Chinese,we can as well introduce a proper amount of linguistic typology knowledge to help students understand that there are shared and individual properties among the languages in the world, which can be discussed both in form and function.Such knowledge should be closely linked to the textbook,introduced at the proper moment,made into an integrated part of the teaching content,and excluded from the tests.

张 建,博士,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语言类型学,汉语语法。

H193

A

1009-9506（2015）09-0059-04

2015年8月2日

2012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项目编号：12CYY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