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翁达杰《英国病人》中“他者”的身份认同

2015-02-13 04:27李鹭雅
铜陵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基普凯瑟琳迈克尔

李鹭雅

(云南师范大学,云南昆明650500)

迈克尔·翁达杰《英国病人》中“他者”的身份认同

李鹭雅

(云南师范大学,云南昆明650500)

当代亚裔加拿大作家迈克尔·翁达杰的代表作《英国病人》中的主人公们或是生活在中心与边缘、或是挣扎于宗主国与殖民地的夹缝中,特别是以奥尔马希和基普为代表的“他者”,不断遭受着身份问题的冲击。他们一个出生于欧洲的边缘国,试图融入英国社会;一个出生于殖民地,接受殖民教育,崇拜所谓的主流文化。他们都经历了从渴望得到西方社会认可,到与西方社会决裂的过程。

《英国病人》;殖民;他者;身份认同

迈克尔·翁达杰(Michael Ondaatje,1943-)加拿大小说家、诗人。出生于斯里兰卡,11岁时随母亲来到英国,19岁移居加拿大,接受高等教育。1992年出版的《英国病人》出版之后,获得了很大反响,还获得了1992年英语“布克小说奖”,使得迈克尔·翁达杰成为国际瞩目的小说家。由此也引起了广泛关注。国内学者大多探讨了其中的文化、认知、爱情、多元主体等问题,或以解构主义视角解析此作品。另外,也有学者将“流放”与“寻根”理论[1]32、或是霍米·巴巴提出的“模拟”[2]16等用于其中,予以分析。国外学者则多从道德角度、背景选择、后现代主义等方面分析此作品。却鲜有人将“他者”与身份认同相结合进行分析。

作为后殖民主义作家,在理论深度方面,迈克尔·翁达杰使用找寻主题,在过去与现在的时空交错中,突显了“他者”的身份焦虑,将寻求身份的认同贯穿于整个小说多条线索情节之中,使《英国病人》充满可读性和理论研究价值。本文旨在用后殖民主义理论中关于“自我/他者”,“身份认同”的理论分析解读迈克尔·翁达杰的《英国病人》,探讨其中他者的身份认同。

一、“他者”与“身份认同”

萨义德《东方主义》的面世标志着后殖民主义的诞生,在萨义德看来,东方向来只被看作欧洲的“他者”,对于理性、发展、人道、高级的欧洲来说,反常、落后、愚昧、低级的东方只是其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这种想象和构建东方的模式,体现的是东西方书写与被书写的权利关系。[3]2在后殖民语境下,无论是殖民地还被殖民地人民的文化身份认同问题成为了学界争论和研究的热点。

身份认同是西方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概念,其基本含义是指个人与特定社会文化的认同。在当代文化研究和文化批评中,身份认同具有两种基本含义:一是指某个个人或群体据以确认自己在一个社会里的地位的某些明确的、具有显著特征的依据或尺度(性别、阶级、种族),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用“身份”这个词语来表示;另一方面,当某个人或群体试图追寻、确证自己在文化上的“身份”时,它也就可以被理解为认同。张京嫒指出:“身份不是由血统决定的,而是社会和文化的结果。后殖民主体必须不断地重新定位,寻找自己的位置。种族阶级、性别、地理位置影响‘身份’的形成,具体的历史过程、特定的社会、文化、政治语境也对‘身份’和‘认同’起着决定性作用……”[4]6-7

《英国病人》这部小说以二战为背景,主要讲述了二战中加拿大籍护士汉娜,印度籍排雷专家基普,加拿大籍行窃高手卡拉瓦焦及全身严重烧伤的“英国病人”奥尔马希四位人物的特殊经历。在战争的最后时刻,四个主人公在意大利佛罗伦萨北部山区的一所废弃的别墅里相遇,他们形成了一个多元文化群体。他们是“生于此地却居于彼地的国际混血儿,终身都在为回归或离开故土而奋斗。”[5]286其中,英国病人奥尔马西与印度工兵基普,一个要脱去国家的外衣,竭尽全力抹去身份与国籍;一个认同白人主流文化,满心渴望披上国家的外衣。他们都是处于边缘的“他者”,因而,本文将用“他者”与“身份认同”来解析此小说。

二、水中月:“英国病人”的身份认同

翁达杰笔下的每一个人物都互为彼此的“他者”,也是自我的“他者”,是这个社会的“他者”,他们都是孤独的。[6]57其笔下男人公“英国病人”也不例外。从一开始,作者便将其设定为一个神秘的“病人”,以“他”、“那个男人”来称呼;这位病人从坠落飞机的残骸里被贝都因人救出时,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他们给他治伤,最终把他送回英军军营。此时,他是“无脸无名”的无身份病人,却通过其言行被“光荣地”戴上了“英国病人”的称号。随着小说进一步的发展,凭借着奥尔马希的笔记本及其日渐回复的意识,其身份才逐渐明晰。直到小说的结尾,真相终于浮出水面:他叫奥尔马希,是匈牙利人,在英国接受过教育,以至于很多人都认为他是英国人。他有着多重身份,他是地理学家、沙漠中的独行者、德国间谍、诗人;而事实上,只是英国社会的边缘人物,一个孤独的“他者”。

首先,凯瑟琳和奥尔马希所谓的沙漠初遇仅是凯瑟琳认为的初遇。实则早在凯瑟琳九岁在校体育馆种牛痘时,他便注意到了她。到了凯瑟琳大学时期,奥尔马希之后回忆:“我们三个人在牛津联合图书馆里,但是你只看上了杰弗里·克利夫顿。”[7]461他甚至可以详细地描述当时的情景:“凌晨三点,你觉得必须走了,可是你找不到一只鞋。你手里拿着另一只,一只玫瑰红的拖鞋。我在身边看到露出鞋堆的半只鞋,于是我拾起鞋。它们是你最喜爱的鞋,你的脚趾可以塞进凹处。谢谢,你说罢拿了过去。在你离去时,你甚至没有看一眼我的脸。”[7]439奥尔马希正是作为一个边缘的“他者”一直凝望注视中心的凯瑟琳,而作为主体的凯瑟琳显然是对这位“他者”漠视的。再者,生活在英国社会的奥尔马希精通多国语言,博学多才。为了谋求在英国社会确定的身份,奥尔马希选择了与帝国主义共谋,为其制图以帮助其实现侵略的目的。尽管如此,他的身份仍不能英国社会被认可。奥尔马希生活在英方窥视之下,“我和她第一次尴尬的接触开始,这个阶层就知道我和她的一举一动”,“那一伙在埃及、利比亚沙漠中工作的人。他们知道沙漠会成为战区。”[7]458而奥尔马西全然不知,使自己的行为甚至自己和凯瑟琳的风流韵事也完全暴露在英方政府的视域之下,这是一种人格侮辱。而后,小说中两次提到奥尔马希无法及时救凯瑟琳而悔恨自责。然而,他该自责什么?自责自己的姓名或是身份国籍?确实,当他想要向一直信赖的英军求救时,却因自己姓名听起来像德国人而遭拒被捕。讽刺的是,他得到了纳粹军的帮助,作为回报他将英方机密地图交到德军手中,进而可以看出奥尔马希对自己长期以来想要构建的身份开始动摇、质疑。

无疑,相对于令人压抑拘谨的上流社会,奥尔马希是更喜欢广袤自由的沙漠。对于一个常处于英国社会的匈牙利人,他竭尽全力想融入那个社会,却始终身处边缘,没有归属感,因为他厌恶国籍,厌恶令他没有安全感的一切。他曾这样说起他的沙漠之行,“那儿有沙漠部落的河流,那儿有我今生所遇见最美丽的人们。我们是德国人、英国人、匈牙利人、非洲人——我们对他们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渐渐地,我们变成了没有国籍的人。我开始憎恨国家。国家与疆域似乎使我们变得畸形。”[7]261四海之大,何处是家?以英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始终视自己文化为主流文化,将自身视为中心,而出生于匈牙利的奥尔马希永远无法摆脱其“劣等边缘的”民族身份,他与英国人虽然能在同一个餐桌上共饮,同一个宴会上起舞,却永远无法跨越那道障碍,永远在监控之下,永远得不到认可。过往的一切也如水中月,镜中花,化成沙漠中的尘粒随风而去。

三、落叶归根:基普的身份认同

印度工兵基普是小说中的另一位“他者”。霍米·巴巴认为,“使用‘身份’这一概念意味着将人或人群定性于某种属性,以区别于其他属性,从而为一系列的不平等现象奠定了基础。”[8]51作为宗主国的臣民,他自小生活在一个被殖民、受歧视、受压迫的国度。其接受者殖民教育,亲眼目睹兄长因拒绝给宗主国服兵役而被捕入狱。基普放弃做医生,代替其兄长服役。他企图通过对宗主国的顺从、忍受、忠诚、奉献来得到认可。起初,他遇到了瑟福克爵士和莫登小姐,因爵士和莫登小姐的热情,他开始喜欢英国人了。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说:“人是被决定的,是‘被投入’于这个世界,而且只能‘被投’,这是生命被注定的成分,但是另一方面,人是有自由的,这个自由就是对特定环境所作的回应自由。”[9]278此时,基普因邀请被爵士和莫登小姐带到剧院一同看英国戏,感动于这两位英国人拿他当朋友,好像自此他再也不是作为一个边缘的“他者”而存在。即使是事后想起,他还是把这归入到“美好的回忆”。他似乎找到了一种身份认同感,似乎自己已被英国社会认可。

但这种希冀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很早以前我就发现我常被人监视,当警察对我说我只能在某座桥上骑脚踏车......我是隐形的。”[7]391即使基普替兄从军,背井离乡,效忠宗主国,他也摆脱不了他的他者身份,他的民族和皮肤已给他牢牢地贴上了他者的标签。“我们的体重、年龄、所属区域、教育程度、牙齿情况和我们最适合哪个部队。”[7]365他们永远只是宗主国奴役的对象,但基普是坦然地接受着这一切,他并未因此觉得耻辱。“我的天性使我认为凡事都会有其道理。”[7]365仅有在拆除炸弹的时候,他才像是这个世界的国王,周围的人听命于他,凭他差遣。但常年接受殖民教育的基普并不喜欢这种感受,他像一个隐形人一样已经习惯了受人忽视的生活。再者,无论基普如何像个英雄般地完成艰难的任务,依旧从他人的目光中看到了贴满标签的自我,“他们走走停停,慢步前进。他们必须经过那些瞪大眼睛的脸孔,那些人一直望着这个肤色略显黝黑、赤着双脚、穿着湿衣服的人,望着那张茫然不识一物的长脸。他们全都默不作声,只是后退几步。”[7]373

历经波折,基普一直试图让自己身份得到认可。在拆除炸弹的时候,他会习惯于一边工作一边收听像《一串珍珠》、《C—Jam蓝调》这样的欧美音乐。他总是天一亮就尽职排队,拿出杯子打算喝他喜爱的英国茶,然后加上—点他自己供应的炼乳。然后,他们在九点的时候便会玩起英国的桥牌。而后,当基普初遇英国病人时,他会不由自主的喜欢这位“英国怪人”,他与熟悉枪支、博闻广识的奥尔马希相处融洽。在他们交谈时,吉普会不习惯于只是像个听众一样听着“英国病人”传授知识:

“基普,我跟你讲过维吉尔人的理论吗?让我……”

“你戴上了助听器吗?”

“什么?”

“打开它——”[7]146

他希望能让“英国病人”听到自己的声音,能向“英国病人”证明自己并非对白人武器炸弹一无所知,他渴望得到认同。认同本质上是精神危机,是一种价值认同,是对人生意义的思考和对特定社会或群体的价值、文化和信念的认同。如果一个人不能对所处社会的主流价值认同,或者不能被所希冀进入的群体接纳,就必然产生“强烈的思想震荡和巨大的精神磨难”[10]37,而这种痛苦与欣悦共存的主体体验在基普身上得到了充分表达。基普的内心深处一直被一种不安所萦绕,他陷入了自己的怪圈,他一面适应着英国的生活,适应着他们的饮食习惯,一面依然戴着头巾,用右手吃着饭;一面作为一名卑微、受人歧视的“他者”心甘情愿;一面又渴望得到认同。

尽管基普有所不安,一直冒着生命危险为西方殖民者们工作,试图捍卫西方所标榜的“世界和平”。然而,强权可以摧残其身体,霸权话语也可以使其沉默。但当东方民族遇到真正危害时,他再也无法麻木地隔岸观火。广岛、长崎的两颗原子弹的爆炸作为一个导火索使基普幡然醒悟,他终于在长期的压抑不满之下彻底爆发,选择与宗主国决裂,拿枪对着宗主国代表“英国病人”奥尔马希。最终,基普回到了家乡从医,娶妻生子,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也许,自己国家自己民族才是其正归属。落叶归根,一切如过往云烟。

四、结语

后殖民主义作家迈克尔·翁达杰向我们展示了“他者”的身份困境。在《英国病人》中,无论是奥尔马希,还是基普,都是生活在“别处”的“他者”,他们试图并渴望融入主流文化并被认可,最终发现自己永远无法成为主流文化的一员。对于生于匈牙利,接受英国教育的奥尔马希而言,他终究无法摆脱其迷茫和焦虑的危机状态;对于受到殖民教育的基普而言,他始终难以在主流文化中找寻自己的身份,获取认同。也许对他来说,唯一获取身份认同的方法便是落叶归根,回到家乡。此作品对于处于文化多元化时代的我们有着深刻的启发意义,一方面,我们需要坚守自身民族文化;另一方面,敞开心扉接受好的外来多元文化。

[1]杜艳,栗原帅晓.“流放”与“寻根”——《英国病人》中阿尔马希文化身份的后殖民解读[J].齐齐哈尔高等师范专科学院学报,2012,(6):32-33.

[2]王大鹏.“白色幻梦”中的艰难“模拟”——关于《英国病人》中民族身份的探讨[J].兰州教育学院学报,2014,(4): 16-18.

[3]爱德华·W·萨义德.东方学[M].王宇根,译.北京:三联书店,1999.

[4]张京嫒:后殖民理论与文化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5]傅俊,等.加拿大文学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0.

[6]张蕾.迈克尔·翁达杰《遥望》中“他者”的身份认同[J].重庆与世界(学术版),2014,31(7):55-58.

[7]迈克尔·翁达杰.英国病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

[8]Bhabha Homi K.The Location of Culture[M].London:Routledge,1994.

[9]傅佩荣.自我的意义[M].北京: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11.

[10]陶家俊.身份认同导论[J].外国文学,2004,(2):37-44.

(责任编辑:李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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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752X(2015)03-0040-03

2015-06-24

李鹭雅(1991-),女,湖北荆州人,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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