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丽
(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李长之《鲁迅批判》与李欧梵《铁屋中的呐喊》的比较
王 丽
(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鲁迅学”不仅见证了鲁迅的不断被发掘,也见证了鲁迅研究者们的学术心路。李长之与李欧梵来自两个时空的人因鲁迅结缘并产生思想的碰撞,为我们深入理解鲁迅提供了不同路径。李长之的《鲁迅批判》与李欧梵的《铁屋中的呐喊》各自特色,二人研究的基点、侧重点、评论风格迥异,独特新颖,在鲁迅研究史上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与意义。
视角;侧重点;批评色彩
鲁迅自其成名作《狂人日记》于1918年5月15日发表于《新青年》月刊上后,一直备受文学界关注。近百年来对鲁迅、鲁迅作品的关注有增无减,蔚为可观。今天,“鲁迅学”已得到共识,研究鲁迅及其作品的数量远远超过鲁迅自身创作的数量。在浩如烟海的研究著作中,我们认为李长之的《鲁迅批判》与李欧梵的《铁屋中的呐喊》时间跨越近半个世纪,研究成果斐然,具有时代代表性且具有可比性。通过对两者的对照研究,可帮助发现鲁迅研究所走过的路程。
李长之,1910年10月30日生于书香门第,幼年接受新式教育,学用白话文写诗歌和散文,上初中时在老师的影响下,接受新文化运动的新思想,并有幸阅读鲁迅作品《呐喊》,参加“救国十人团”,到药店检查日货。学生年代有很多学生深受鲁迅思想影响,用李长之的话说便是“在生活上,我们有时麻木,拯救了我们的,就是鲁迅的那支笔”。对于鲁迅,李长之在情感上并不陌生,甚至是其文学道路的领路人之一,“我受影响顶大的,古人是孟轲……现代人便是鲁迅了,我敬的,是他的对人对事之不妥协。不知不觉,就把他们的意见,变作了自己的意见了”。
1935年,李长之完成了鲁迅学史上第一部成体系的学术专著《鲁迅批判》,随即由北新书局出版。这也是鲁迅生前亲自批阅过的批判他的唯一一部专著,此时李长之年仅25岁,是个还未毕业的清华学子。在李长之之前,关于鲁迅的评论已经有七十多篇,但这些评论绝大多数都是印象式、即兴式,没有系统的论述[1]。李长之撰写《鲁迅批判》时,评论界正流行偏重政治分析和阶级剖析的批评,激进的批评家感染时代话语模式大都离开文学本有的特性去评判作家与作品。许多文学评论都在追求政治、经济学那种严肃权威的架势,而李长之采用精神分析方法探索鲁迅精神、性格,不依附任何权威,坚持文学批评的独立品格着实难能可贵。“批评是反奴性的,凡是屈服于权威,屈服于时代,屈服于欲望(例如虚荣和金钱),屈服于舆论,屈服于传说,屈服于多数,屈服于偏见成见(不论死得自他人,或自己创造),这都是奴性,这都是反批评的。千篇一律的文章,应景的文章,其中决不能有批评精神”[2]。
李欧梵1942年生于河南太康,毕业于台湾大学外文系,1962年赴美深造,之后在美国各大高校任教。各种不同文化的碰撞为他提供了更加广阔的视野,促使他爱好广泛,不受任何“中心”的牵绊。李欧梵于1987年出版了《铁屋中的呐喊》英文版,中文翻译版出版于1999年。正因为李欧梵是海外汉学者,“对我而言,边缘才是真正自由的,因为我不受‘中心’情结的牵制,可以随意转变视角,扩展视野,由中而西……”,李欧梵的这种身份为鲁迅研究提供了另外一种视角,一种中立、较客观的视角。不同于李长之与鲁迅同时代的“养育于五四以来新文化教育中的青年”新鲜、锐敏、富于朝气,李欧梵对鲁迅的研究是建立在关于鲁迅的原始资料不断完善、鲁迅研究已有几十年成果、世界文化交流广泛的基础上,以“现代性”这一时代主题为切入口,重新确定鲁迅作品的文学价值。
李长之的《鲁迅批判》与李欧梵的《铁屋中的呐喊》两部著作都是以鲁迅生平为线索,论及作家及其作品,结构布局相似,所论问题既有共同点又有明显的区别,侧重点不同,异彩纷呈,观点独特,视角新颖。
(一)根据各自理论体系系统论述鲁迅小说创作特色
1.李长之“不虚美、不隐恶”的评价准绳
李长之自中学时代便开始接受鲁迅,鲁迅作品曾是像李长之这类有志青年的精神食粮,其对鲁迅的敬仰之情不言而喻。但一拿起“批判”之笔,李长之又是个有着独立人格、自我判断能力的人,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因为求真,我在任何时候都没有顾忌,说好是真说好,说坏是真说坏”[3]。李长之认为鲁迅的所有小说并非都是艺术精品,在两个结集里,有八篇东西是完整的艺术,分别是:《孔乙己》《风波》《故乡》《阿Q正传》《社戏》《祝福》《伤逝》《离婚》。这些作品有很多共同点:对农村社会之深切的了解,对于愚昧、执拗、冷酷、奴性的农民之极大的憎恶和同情并且那诗意的、情绪的笔,以及那救生的信念和思想……[3](P37)。也有几篇东西写得特别坏,坏到不可原谅的地步,如《头发的故事》《一件小事》《在酒楼上》,这些作品要么故事太简单,要么不美不亲切,要么沉闷又平庸……[3](P93)。 从李长之的评价总结我们可以发现,他的评价标准是传统小说的套数:情节生动有趣、塑造典型人物、主题明确。如其对《在酒楼上》的评论:“说什么什么,怎么样呢,还是单调……故事简单,是材料的问题,独白而落于单调,是手法的问题”。另外,李长之大都就小说内容作为判断依据,较少小说形式的考究。当时鲁迅盛名满天下,对其小说都是赞誉之声,抛开李长之这些批评是否恰当,能说出这些话在三十年代的中国就需要勇气。
2.李欧梵对鲁迅小说的现代性探索考察
李欧梵从“现代性”出发对鲁迅短篇小说进行品鉴,这是全书最中心的部分,也是李欧梵用笔最着力的一部分。李欧梵对鲁迅短篇小说“现代性”的探索分为内容、形式两部分,通过对具体文本的分析,向我们展示了鲁迅是如何转化并超越传统文学,向小说形式与内容注入新的生命。一是现代化技巧的尝试。如《狂人日记》中文本套文本、日记形式,《药》象征主义,《风波》集体讽刺……人物刻画上表现出触目的、怪异的意象,深入国民性劣根。还有叙述艺术,象征叙述的运用,李欧梵庖丁解牛般对鲁迅的作品进行一一分析。一是内容上的“独异个人”与“庸众”。这是鲁迅小说里常出现的两大对立意象,“独异个人”是精神界战士,试图拯救“庸众”灵魂。“庸众”以观看“独异个人”为乐趣,“独异个人”被视为“人民公敌”。鲁迅的价值还在于不抱着盲目的希望化解两者矛盾,介于希望与绝望之间的不确定性,脱离了中国传统文学中那种大团圆结局的喜剧色彩,避免了盲目乐观,展示了知识分子的理性思考。
从李长之到李欧梵,我们可以发现对于鲁迅小说研究的一个大进步,从依据传统小说评价标准到以“现代性”为依据发现鲁迅不走老路、敢于创新的精神。
(二)将杂文纳入研究范围,超乎同时代人的视野
1.李长之艺术地看待鲁迅杂文
李长之是第一个从艺术上去分析鲁迅杂文的评论者。李长之将《野草》《朝花夕拾》都归入杂文中,不认为《野草》是散文诗。诗注重主观、情绪,从自我出发,纯粹的审美,而《野草》攻击愚妄者,礼赞战斗,讽刺的气息胜于抒情的气息。李长之把鲁迅杂文创作看成一个技术、思想不断成熟的发展过程,评价的标准是“好的文章总得从容,无论哀与乐,爱与憎,都不能例外”。李长之喜欢鲁迅杂文,却不妨碍其对它的判断:“长处是常有所激动,思想常快而有趣,比喻每随手即来……”“有时他的杂感文却也失败,其原故之一,就是因为他执笔于感情太盛之际,遂一无含蓄”“太生气了,便破坏了文字的美。”[3](P131)
鲁迅杂文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饱受争议,瞿秋白、茅盾、冯雪峰等左翼评论家高度称赞,瞿秋白在《鲁迅杂感选集·序言》是这样给鲁迅杂文定性的:“鲁迅的杂感其实是一种‘社会论文’——战斗的‘阜利通’……作家的幽默才能,就帮助他用艺术的形式来表现他的政治立场,他的深刻的对于社会的观察,他的热烈的对于民众斗争的同情”[4]。而以陈西滢、林语堂、梁实秋为代表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又竭力贬低鲁迅杂文的价值。李长之不附和时论,坚持从文学角度剖析作品,实属不易。
2.李欧梵探索鲁迅杂文的独创性
李欧梵以中国的文学传统为背景来衡量鲁迅作为现代作家具有的独创性程度,认为杂文最具代表性。李欧梵具体分析了鲁迅杂文的由来与继承性:偏爱魏晋文章、受章太炎影响、关注明末小品文、《新青年》“随感录”中的“杂感”“杂谈”提供了自由表达的可能;总结了鲁迅杂文的特色,即区别于其他人杂文的因素。对鲁迅从小说创造转向杂文写作,评论家看法不一,普遍看法是鲁迅创作力枯竭,琐事烦身,李欧梵发现鲁迅杂文中也有狂烈的创造性,体裁的区别是绝对不能限制他的感受力。
李欧梵发现鲁迅杂文中也充满寓意、象征色彩,其杂文创作反映了鲁迅现实处境、精神状态、思想转向,概括了杂文不同阶段的特征:1927年前的隐喻倾向;1927至1929转变阶段鲁迅关于文学和革命之间复杂关系的一系列思考以及他的思想发展;1930年后参与政治斗争后的杂文,被瞿秋白称赞为战斗的“阜利通”,从文学角度看,未免笼罩着过多的对社会事务的关心,充满辛辣的讽刺,带有摧毁性,视界和深度由此而削弱,却被过分强调了;生命垂危时的杂文写作,让人倍感亲切,在新的思想广度中把人引向了他早期杂文抒情的、隐喻的意味。[5]
新时期以来研究者们开始重新看待《野草》这个集子。李欧梵设专章讨论《野草》,将它看作散文诗集,是鲁迅对形式试验和心理剖析的两种冲动的结合,是交织着召唤、意象、隐喻三层次的象征主义艺术的巨大收获。这与李长之对《野草》的定位相去甚远,但也更有说服力。
(三)李欧梵强调鲁迅与传统文学的复杂渊源
李长之在对鲁迅人生阶段分类时,将鲁迅1881至1917作为一个整体,视为其精神进展的第一阶段,是个体成长与准备的时期。如此,鲁迅归国后的那段经历就处于无足轻重的地位,似乎可有可无。李欧梵对这一时间段以1909年8月鲁迅留日回国为界,分别论述。李欧梵特别强调了鲁迅1909年至1917年间对传统文化的反思,设立专章“传统与‘抗传统’(counter-traditions)”讨论鲁迅这“沉默的十年”[6],认为鲁迅这一时期看似沉寂,实则在蓄积力量,独自进行的思索提供了后来文学创作的温床[5]。早期研究通常忽略鲁迅这十年的心路路程,认为它就是鲁迅自己所说的“回到古代”消磨时间,后来也有学者研究鲁迅对传统文化的看法。涉及到这一时期,如王瑶的《论鲁迅作品与中国古典文学的历史联系》,系统论述了古典文学对鲁迅作品思想与艺术的影响,而李欧梵是第一个专门论述沉寂的十年里鲁迅如何对古典文学再接受与批评的学者,并强调了这看似可有可无的十年确为鲁迅提供了独立思考、潜心学习、蓄积勃发的机会。鲁迅对古典文学的研究见诸于他的《中国小说史略》,首先他给予神话与传说极高地位,其次迥异于传统考证研究的关于文学如何写史的观念,再者从更广阔的背景中去研究小说。
鲁迅对传统文学的兴趣不仅体现在研究小说,还表现在将传统文学因素引入《故事新编》的创作,甚至写作旧体诗。《故事新编》包括八个故事,全选取传统题材,神话、传说,抑或传说中的历史人物,但鲁迅又不是简单的套用传统,而是借用传统题材赋予新的故事、新的人物形象、新的寓意,是对传统创造性的继承。同所有受过传统教育的知识分子一样,鲁迅在青年时期也写旧体诗,不同的是,鲁迅一直写,特别是三十年代,旧体诗创作更多也更好,不是简单的应酬之作,而是继续了早期小说、散文诗的思想探索。
(四)鲁迅为何只写短篇小说
李长之认为“长于写小说的人,往往在社会上是十分活动的,十分适应,十分圆通的人,……鲁迅不然,他对于人生,是太迫切,太贴近了……这都不便利于一个人写小说。鲁迅内倾,不合群,不适合创作长篇小说,“是诗人而不是小说家”,他缺少一种组织的能力,这是他不能写长篇小说的第二个原故。李长之还认为鲁迅一生只有短篇小说,后期转为杂文写作是其创作力缺乏的表现。李长之从鲁迅性格等方面评定其对长篇小说之力不从心,评定的过于草率,缺乏科学根据,这是他的不足。但李长之将鲁迅定义为“诗人”确是独创性的,并且具体论述了鲁迅为何是位诗人、是怎样的诗人。后人一概统称鲁迅为思想家、文学家、革命家而不具体考究“思想”“文学”“革命”之涵义的做法确实不及李长之的较真、严谨。
李欧梵对此问题也进行了多方面的论述。首先思考了鲁迅选择短篇小说的原因,据他的考查,大概有三方面的理由。一是受外国文学的影响,其翻译的《域外小说集》内容主要就是短篇小说;二是直接的传统体裁的渊源,鲁迅在学术上兴趣是偏重于唐代及其以前的传奇、志怪(都是短篇);三是在“五四”反传统背景中,小说写作本身就可以说是一种思想上的叛逆行为,它反对那种重诗轻小说的文人传统的主流[5](P51)。可见,鲁迅并不是写不出长篇而是偏好短篇。其次,李欧梵认为鲁迅喜好神话与传说,着迷于小说史在于它的“虚构性”,《故事新编》中选取传统题材(神话、传说、传说中的历史人物)却对其再创作似乎暗示鲁迅创造力的旺盛。再者,李欧梵认为鲁迅杂文中也有狂热的创造性,体裁的区别不能限制他的感受力,并不是因为才思枯竭,而是其看中杂文的实效性。
(五)鲁迅是文学家、思想家还是政治家
李长之在考察鲁迅作品时就说鲁迅在思想上还不够一个思想家,只是一个猛烈对抗旧社会、旧制度的战士,止于一个战士。但在文艺上,鲁迅却是个诗人,他拥有诗人具备的情绪、情感、印象。在给鲁迅总体评价时给出了鲁迅为什么不能算是思想家的理由:“因为他是没有深邃的哲学脑筋,他所盘桓于心目总的,并没有幽远的问题。他似乎没有那样的趣味,以及那样的能力。”[3](P160)李长之进一步指出鲁迅本质上是虚无主义,对于未来有些迷茫,没有形成可供后人参考的思想体系。李长之就读于清华大学时从物理系传入哲学系,学习西方哲学,其对鲁迅没有形成体系的思想不能算是思想家的思维,而是来自西方哲学逻辑。
对鲁迅的定位一直是学界热点,尽管鲁迅本人曾非常谦虚地表示自己不是什么“教授”“人生导师”,可后人不予以理会,依旧给鲁迅带帽子,或出于爱戴、敬仰之情,或出于政治意图考虑,甚至是出于借鲁迅之名给自己带高帽。最后,毛泽东在1940年1月9日陕甘宁边区文化协会第一次代表大会上给出了权威了定位:“鲁迅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他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伟大的革命家。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宝贵的性格。鲁迅是在文化战线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著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此后近四十年时间里,作为“思想家”“革命家”的鲁迅不断被强调,而作为“文学家”的鲁迅一直无人问津。曾经李长之的一句“鲁迅在思想上够不上一个思想家”成了他此后生活与学术的屏障。
李欧梵重新确立鲁迅作为知识分子的立场,而不是政治活动家,对毛泽东的著名论断提出质疑。李欧梵发现鲁迅关心的是文学与革命的理论问题,在政治承担的框架以内确定自己生命“存在”的意义问题,而不是革命的策略问题,而且其对政治的看法是变化的,这实际是否定了鲁迅是革命家的论断。李欧梵认为,在鲁迅的生活与思想中文学占据主要地位。
(一)李长之情感化评论
阅读《鲁迅批判》,能感受到作为批评者的李长之鲜明的个性、独立的人格。李长之坚持“不虚美、不隐恶”的评价准绳评点作品,其内在的准绳便是自己对小说、诗歌的情感性体认,而不是完整的理论体系。李长之缺乏关于鲁迅的原始资料,只能根据作品、时人印象分析鲁迅性格特点及其对鲁迅创作的影响,批判的同时也毫不掩饰其对鲁迅的崇敬之情。值得关注的是李长之并没有从其崇敬之情出发阐释鲁迅及其创作,而是褒贬兼论之。
(二)李欧梵理性化评论
在《铁屋中的呐喊》中,李欧梵具体分析了鲁迅幼时家庭环境的状况,家庭变故对鲁迅生活与心灵的影响,运用心理分析试析父亲的病危、缺席对鲁迅内心深处可能潜在的影响,母亲的性格、能力在鲁迅成长过程中的意义。李欧梵细致地观察鲁迅童年的兴趣爱好:对幻境、鬼怪和神话书感兴趣,爱好绘画,长期对于“杂学”以及“小传统”通俗潮流的兴趣,发现鲁迅创作、学术的历史根源。李欧梵对鲁迅求学之路更是细致考究,甚至考察了鲁迅在学校所学的课表,鲁迅求学时期所看之书,所感兴趣的译作以及报刊。李欧梵对鲁迅选择医学与弃医从文原因进行了现实的思考,而不单纯是幻灯片事件对他的刺激。当时中国学生认为医学是日本可提供最好训练的学科之一,鲁迅弃医从文可能是鲁迅医学科目考试成绩平平,却偏好文学类知识。李欧梵具体分析了鲁迅认同并提倡尼采超人观念,对鲁迅选择翻译西方小说的原因进行多方面考察,比如稿费较高、鲁迅是民族主义爱好者导致对俄国与东欧文学的爱好,鲁迅个人的文学趣味……这些繁琐而又细致的工作对深入了解鲁迅思想与创作必不可少,也为我们从事研究工作提供了一种不人云亦云的态度与踏实、不走捷径的方法。
在《铁屋中的呐喊》中,我们看不见李欧梵的个人喜好及对作品好与坏的粗暴界定。李欧梵大量搜集原始资料、亲朋好友对鲁迅回忆文章以及相关研究资料,运用心理分析法,试图尽可能还原真实、鲜活的鲁迅,避免鲁迅的不断神话与僵化,成果累累。
李欧梵最后还关注了一个普遍忽略的问题:鲁迅后期对马克思主义美学和苏联文学的学习。王富仁曾有论文《鲁迅前期小说与俄罗斯文学》试图探索鲁迅前期小说与俄罗斯文学之间的关系,而李欧梵主要探索鲁迅三十年代对苏联文学及从苏联引入的马克思主义文学的接受情况,填补了鲁迅生平后期学习、思想变化等研究不足的漏洞。
总之,李长之与李欧梵来自两个时空的学者因鲁迅结缘并产生思想的碰撞,为我们深入理解鲁迅提供了不同路径。李长之的《鲁迅批判》与李欧梵的《铁屋中的呐喊》各自特色,二人研究的基点、侧重点、评论风格迥异,独特新颖,在鲁迅研究史上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与意义。
[1]温儒敏.李长之的《鲁迅批判》及其传记批评[J].鲁迅研究月刊,1993,(4).
[2]李长之.批评精神[M].重庆:南方印书馆,1942.
[3]李长之.鲁迅批判[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3.
[4]瞿秋白.鲁迅杂感选集·序言[A].李宗英, 张梦阳(编).六十年来鲁迅研究论文选(上)[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
[5]李欧梵.铁屋中的呐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6]钱理群.十年沉默的鲁迅[J].浙江社会科学,2003,(1).
(责任编辑:黄加成)
The studies on Lu Xun witness not only the constant exploration of Lu Xun’s works, but also the researchers' psychological experience. Coming from two different worlds, Li Changzhi and Li Oufan become attached because of Lu Xun, and produce the collision in thoughts, which provides a different path for our in-depth understanding of Lu Xun. The paper will expound their respective characteristics of Li ChangZhi’sLuXunCriticismand Li Oufan’sIronHouseScreamfrom the aspects of basis, focus, criticism style, hoping to make a contribution to the studies of Lu Xun.
perspective; focus; criticism
2015-05-11
王丽(1990-),女,江西都昌人,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2013级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
I206.6
A
(2015)03-003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