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诗实践的大师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

2015-01-30 18:12李音音
淄博师专论丛 2015年3期
关键词:斯特罗姆船长首诗

李音音

(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纯诗实践的大师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

李音音

(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2011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瑞典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被称为纯诗实践的大师,善于运用隐喻、象征等手法,充分挖掘超现实主义的诗歌风格。中国对他的翻译作品在他获得诺贝尔奖之前,有李笠2000年出版的《特朗斯特罗姆全集》,包括了1954年至1996年的《17首诗》《途中的秘密》《波罗的海》《为生者和死者》《悲哀贡多拉》等以及顾城的几篇译作。本文首先分析纯诗的相关概念与纯诗的界定问题,随后从纯诗情感、纯诗语言等方面来具体分析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的具体诗歌,试图从内容、形式与艺术等方面分析其诗歌的动人之处。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纯诗;纯粹情感;象征;隐喻

一、纯诗的相关理论

(一)纯诗概念的由来与讨论

西方世界关于纯诗定义的讨论,基本已有定论。最早提出一些与纯诗理论有关的诗论是爱伦坡与波德莱尔,而真正提出“纯诗”这一概念的是马拉美和瓦莱里。虽然马拉美没有明确定义纯诗概念,但是他主张诗歌要用纯粹的语言来表现纯粹的观念,并且认为诗歌应该是个谜。瓦莱里进一步发展了这个主张,提出了纯诗论,在《纯诗》一文中他提出诗歌应包含两种意义,一是一种情感状态,另一种是一门奇怪的技术。当然这里的技术是为了重新建立第一种意义中所指情感。瓦莱里的纯诗主张在诗歌中排除了功利以及现实的审美情感,寻求纯粹美。

瓦莱里认为纯诗论可以从纯粹情感、纯粹观念和纯粹语言三个方面考察。所谓纯粹情感是指纯诗的创作要以感情为出发点,其追求的是一种美学效果,这种美是一种纯粹感情的“诗情”表达。纯粹观念是要求诗人在创作中要不断打磨、筛选,追求艺术纯粹,努力摆脱现实与功利的因素,坚持“纯”的创作原则。纯粹语言指的是与日常语言截然不同的诗歌语言,瓦莱里认为诗人必须要摒弃日常语言,创造纯粹语言。他认为日常语言受到了污染、损害,而纯粹语言则是一种完美、无损的语言,讲究神秘性,诗人可以运用这种语言来创造诗情的、完美的世界。这种纯粹语言就是诗人强调的没有实体感的言词,具有音乐性。这种语言的获得需要诗人从传统语言中提炼、加以创造。

瓦莱里自己界定并实践了纯诗理论,他的《海滨墓园》成为西方纯诗的代表之作,被认为是“普遍情感”与“哲学思考”的结合。但是纯诗的界定与评价一直是学术界关注的问题。瓦莱里在经过自己的诗歌实践之后曾说过纯诗是一种无法达到的目标,是一种理想的诗歌境界,诗歌的纯与不纯并没有清晰分明的界限。此外,西方对于纯诗概念也有一些反对的声音。例如苏珊·朗格就认为纯诗理论是“一种明显混乱的诗歌理论”[1],诗歌的“纯化也是一个伪命题,但是我认为在瓦莱里提出纯诗理论的时代,正是20世纪各个文学思想与文艺理论大发展的时期,瓦莱里在吸收前辈关于纯诗理论思考的基础上,积极展开研究,界定并完善了纯诗理论本身就是一种进步。其次纯诗追求的是诗歌的纯粹,注重诗歌的纯粹美,虽然纯粹的标准不一致,但是正是诗人不断追求艺术的纯粹,才促进诗歌的进步。同时“纯诗”理论也促进了其他艺术领域追求纯粹,例如“纯音乐”“纯小说”“纯绘画”等。最后,艺术虽然源于生活,追求真善美,但正是艺术家不断追求纯粹,从追求真善美多元价值到追求单纯美,才促进艺术的精炼、纯化。正如诗人艾略特所说:“纯诗论视为上世纪诗歌美学中最有意义和最富创见的东西。”[2]同时,她还认为纯诗论对诗歌手段的强调和对内容的漠视正显示了它的现代。

(二)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的纯诗观念

特朗斯特罗姆常常被称为象征主义和超现实主义诗人,他的很多早期诗歌,往往采用一连串意象和隐喻来塑造内心世界,并把激烈的情感释放于平静的文字之中。语言具有技术性、音乐性等特点。他的诗善于讲述隐秘的现实世界,具有空间建设以及很强的诗歌风格。1984年《美国诗评》指出欧洲诗歌质量超过美国时,在列举了米沃什、布罗茨基、希尼等代表诗人之后,认为特朗斯特罗姆是其中最杰出的一个。

仔细体味他的诗,我们认为他是具有纯诗倾向的,原因主要是从瓦莱里对纯诗的理解出发,首先在纯粹情感方面,特朗斯特罗姆的诗不同于一般现代诗歌要么简单堆砌意象,要么佶屈聱牙的晦涩难懂。他的诗很精炼,具有纯诗要求的那种纯粹感情,作家自己在回答他的诗歌全集翻译者李笠时曾说:“诗的本质是对事情的感受,不是在认识,而是幻想。诗最重要的任务是塑造精神生活,解释神秘”,并充满诗趣地表示一首诗是我让它醒着的梦。这就表明诗人与纯诗理论中从情感出发创作诗歌,倡导神秘十分相似。在纯粹语言方面,诗人认为诗歌的用语一定要精炼、简洁、精妙、精彩,这种用语表达是不同于日常生活语言的纯粹语言。诗人自己曾说“我的诗是据点,它试图在被常规语言分隔的现实的不同领域之间建立一种突然的联系:风景中的大小细节汇集、不同的人文相遇,自然和工业交错等等,就向对立物解释彼此的联系一样。”此外对于纯诗诗人很关注的语言的音乐性方面,他自己曾说:“我的诗曾受音乐语言的影响,也就是形式语言、形式感、发展到高潮的过程。”

瓦莱里的《海滨墓园》成为西方纯诗的代表作,被认为是“普遍情感”与“哲学思考”的结合。这也表明纯诗理论从诞生之初就倡导理性思考,反对简单、没有深度意蕴的诗。但是在这一问题上特朗斯特罗姆有不同的认识,他说“虽然有人认为我是知识分子诗人,但也有人认为我的诗缺少智性,而我认为很难把内心不可分的东西分成哪些是智性的哪些不,因为诗歌试图表达的是一个整体,而不是非此即彼。我的作品一般回避寻常的理性分析,我想给读者更大的感受自由。”这表明诗人认为感性思考与理性思考是不可分离的,很难单一强调某一方,而且在他自己的创作中他非常重视情感以及对事物的感受。

二、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的纯诗实践

(一)纯诗情感

1920年瓦莱里在为吕西安·法布尔的诗集《认识女神》所作的序言中提出,诗歌应该通过语言的魅力表现那种纯粹的诗情,他反对在诗中夹杂任何非艺术的成份。纯诗就是诗人能够通过语言让我们的灵魂超脱一切现实性和功利性,进入一个纯粹的审美境界。这种审美境界要求诗的审美情感驱除世俗性,因而是一种纯净的超验境界。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的诗歌在表达情感时具有独特两大特点,一是情感表达效果的隐含与多层,二是情感的表达方式超现实。首先是情感表达的隐含与多层,他的诗从来不是一读就懂。在他的诗歌中,情感一直是隐藏在水面之下,例如他的《17首诗》中的《风暴》[3]:

突然,漫游者在此遇上年迈

高大的橡树——像一头石化的

长着巨角的麋鹿,

面对九月的大海

那墨绿的城堡

北方的风暴,

正是楸树的果子

成熟的季节,

在黑暗中醒着

能听见橡树上空的星宿

在厩中跺脚

这首诗篇幅很短,仅有81个字就为我们营造了一个漫游者仰望星空的画面。乍一看,此诗情感因素并不明显,但仔细体悟,每一个意象里都有生命、有情感。作者描写的漫游者在经过一系列的思维散发,精神的神游之后,又回到现实之中——面临周围的黑暗,这时抬头仰望,头上星空密布,只有漫游者在厩中跺脚,这跺脚是懊悔神游太短,还是借此驱散黑夜中的孤独、恐惧,我们不得而知。在这首诗中情感作为隐线,贯穿了漫游者情感的转折与变化。至于情感的表达方式从现实到超现实,在诗的开头,作者先是详细描写了他视线中的橡树,像麋鹿的大角,意在突出橡树之大,蓬勃茂盛。同时又由橡树的意象联想到大海、城堡、风暴、楸树、果实,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可见的意象,原本并没有什么奇特。但是在描写这些意象时,作者运用通感的技巧就把日常事物超现实化,在“能听见橡树上空的星宿”一句中,诗人运用听觉来感知视觉意象,“听见”是听觉表述,“橡树上的星空”是视觉画面,是听觉到视觉的过渡。并且,从我们日常的生活经验也可以得知,视觉信息往往优于听觉信息。在这首诗之外,我们发现它与诗集《序曲》[3]中一段相对应:

漫游者站在树下

当穿过死亡的漩涡

可有一片巨光在他头顶上铺展?

这一段描写了漫游者站在树下,穿越了死亡、恐惧,并思考头顶是否星空密布?表面上漫游者、星空等意象与下一首诗相互呼应,深层上,都塑造了同样身处黑夜,同样跨越恐惧的画面以及仰望星空的漫游者形象。

这首诗主要描写了漫游者、橡树、星空等意象。漫游者作为星空下的过客,在经历忧伤孤独的“寻找”之后,在黑夜中仰望星空。橡树暗指了作者所处的位置,由橡树开始,漫游者的思想得以发散,神思遨游之后,又重返橡树之下。橡树不仅起到点明地点的作用,而且起到了衔接前后思想的“中介”作用。星空在这首诗中,实际上是指终极追寻,一种远方的目标。虽然这首诗歌很短,但是仍然能体现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的诗歌在表达情感上效果具有隐含与多层,在表达方式上实现了现实到超现实的超越。他的诗没有瓦莱里所说的那种“非诗”成分,他的诗每一句都是美的,值得反复体味的。

至于情感的表达方式超现实这一点,也包含两个方面,一是现实下的超现实,一是想象下的超现实。有人称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为超现实主义的大师,这是由于他的作品中描写了日常生活中的大量意象,不仅包括自然景象还包括社会景象,例如:河流、森林、月光、石头、汽车、信号灯、邮局、邮桶、马路、地名、建筑等等。但是,通过这些现实的意象,作者表达的确是一种超现实主义感受,一种不同于日常情感的纯粹情感,一种至高的审美境界。所以比笔者称他的诗是“现实主义下的超现实诗歌”。例如1966年的《音色和足迹》中的《夏天的原野》[3]:

已目睹了很多

现实损耗着身心

但夏天总算来了

一个大型机场——调度员

从天空中卸下

冻僵的人群

草和花朵——我们在这里着陆

草有一个绿色主管

我提出申请

这一首诗第一节就告诉我们夏天总算来了,一个“总算”体现了作者急切的期待,而这正给我们点明了这首诗歌所描写的季节。第二节中,运用形象的比喻描写了调度员与旅客的关系,旅客是从空中卸下的。第三节中,我们可以看出,调度员不仅卸下了旅客,也把夏天的草和花带到陆地上,美化了人间。而我就想当这些花草的主管,生活在自然的怀中。这首诗中夏天、调度员、花草、人群、主管、我都是现实中的真是存在的,但是在这些现实书写背后,隐藏了作者超越现实的追求与愿望。

至于想象下的超现实,从诗歌美的语言来看,需要想象;从其内容来看,尤其要借助想象、作家根据假定的想象的内容。想象为作品创造美的形象和美的意境,想象是作家情感表达的工具。凭借生动具体的感性表象材料,调动丰富的炽热的人生情感,建构新的文学意象。它是在改造记忆表象的基础上,创作出新意象的心理活动,是在想象参与下,促进作者的审美意识与外在审美对象的互相转化、互相融合使训性触动走向感性化,感性触动走向理性化,逐步形成丰富的意中之象。然后,将这种理性与感性、现象与本质、情感与认识交融的文学意象,用自己的方式把它们一个个地巧妙结合起来,就构成其优美诗歌。例如1962年《半完成的天空》中的《游动的黑影》[6]这一首的第三节有这样的诗句:

他搏斗着,试图挣脱

沉睡的绿色图像

为了游到岸上

和自己的影子结合

该诗词句简明,质朴,甚至原始。似乎一览无余,却又恍兮惚兮。这里的“他”联系诗的前两个小节是指存在于撒哈拉沙漠一块岩石上的史前壁画中的一个黑色形象。在这一节描写了这个黑影试图挣扎禁锢他几千年的壁画,企图与自己的影子结合。我们都知道壁画是没有生命的,壁画中塑造的人物、动物只有形,没有神,更不会有影子;沙漠里更不会有水,也不会是“游”。作者这些有悖常理的超现实描写,正是基于想象的基础之上的,并通过这种想象我们看到是的主人公“他”与环境的挣扎,充满斗争的野性。总之,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之所以大量运用超现实手法,就是为了表达纯粹的不同于日常的丰富细腻深厚的情感。

(二)纯诗语言艺术

之所以说他的诗是纯诗,主要归功于诗人在运用语言上的技巧。他的诗歌跳出了现实语言,实现了纯粹的、非功利的语言,具体技巧上诗人大量使用了象征、隐喻等手法,形成言简意赅的诗歌风格。至于诗歌的音乐性,因为诗人是瑞典人,语言用的瑞典语,我们阅读诗歌看的却是李笠翻译的,所以对于诗歌的音乐性我们暂时不做过多分析。

在语言的特点上,首先是语言的象征性。我们都知道象征所表现的是运用甲事物来表现乙事物,而乙事物的意义大于甲事物。在诗歌中诗人运用了象征意象,使我们看到一个意象可能就能沉入诗境、展开思考,有利于深化诗歌意蕴。可以这样说象征使作家,尤其是诗人学会了隐身,学会了消匿,学会了找代言人,象征使读者找到了多个入口、增加了诗歌意义的多重性。

例如《船长的故事》[3]这首诗,是《17首诗》中的第七首,一共有四节。

没有雪的日子,海

是山的亲戚,披着灰色的羽毛起伏

瞬间变蓝,和惨白如山猫的破浪

长时间在沙岸上徒劳地寻找栖地

沉船在这样的日子浮出海面,寻找

没入城市警报的船主,淹死的船员

被吹向陆地,比烟斗的轻烟更轻

北方有真正的山猫,长着尖爪

梦幻的眼睛。北方,岁月

二十四小时住在矿井里

那里,唯一的幸存者必须坐在

北极光的炉边,聆听

那些被冻死的人的音乐

如果说前文分析的《风暴》给人以一种向上感,而这首诗就给人一种英雄没落之感。诗歌的题目《船长的故事》就给我们指出了这首诗的对象即船长。以及该诗的书写目的,讲述船长的故事,这使得全诗有了叙述之感。而船长这一意象就具有很强的象征意味并贯穿整个诗歌。我们知道,船长的阵地应该是在海上,在船上。而诗歌第一节开头就直接告诉我们:没有雪的日子,海是山的亲戚,并在后两句详细描述了宏观视野中大海的外形与颜色。直观上使我们感到疑惑,船长是什么视角呢?在这里,就初步设置了一个悬念。第二节中,出现了沉船、船主、船员,但是船已毁,船主、船员已经死去,而且是在他们的生活场所——大海中被淹死的,这些人与事物从陆地上来,但是却死在海上,最后又被带回到陆地,这也意味着一种回归,落叶归根。“比烟斗的轻烟更轻”也就说明了人之于万物只不过是一缕青烟、一片尘埃,人是多么渺小无助,充满了无奈感、失落感。我们仿佛看到船主与水手的尸体被海浪吹拂到陆地,陪伴他们的大海母亲把他们送回到了生育他们的陆地家园中。这里也暗示了船长丧失伙伴的孤独。在第三节中,作者描写了北方的山猫,看似与前两节毫不相关,实际上山猫象征的还是对陆地,表达了船长对家园思念的描写。“真正的山猫”不是这海边的群山,是家乡的代言人。这一节是对前两层的过渡,把我们的视角有海边船员的尸体过渡到家乡的事物。而第四节中,我们看到,“唯一的幸存者”指的就是船长,他坐在自己北方的家中,虽然气候酷寒,但是依偎在炉火边仍突然感到温暖。在这种温暖中他听着音乐,张又想起了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大海、消逝了的船主以及船员。作为唯一的幸存者,船长失去了自己的战友、伙伴与心爱的大船,往事如过眼云烟,他只有在炉火边慢慢回忆往夕灿烂的功绩:也许是与鲨鱼的漫步,也许是与海浪的共舞,也许是与大海的搏斗……

这首诗运用了几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意象:山猫、船长、轻烟、北极光等,其中山猫这一意象具有多重性,不仅代指了海浪起伏弯曲的形状,而且暗指了船长的家乡,故土的思念。船长这一意象虽然只出现在最后一节中,但全诗是以船长的视角展开的,体现了船长回忆往夕,充满了英雄暮年之感。轻烟指的是船主、船员生命的消逝,表现了人之大海与世界是多么微不足道,充满了忧伤与无奈之感。北极光不仅表明了船长的故乡海拔很高,气候寒冷,而且体现了船长寒冷孤寂的内心,对失去了共事的伙伴怀念。值得一提的是,在《诗十七首》出版后,批评家都关注到了这位二十三岁年轻诗人的成熟和从容不迫的姿态。这部诗集以其特有的象征手法的运用吸引了一大批读者和批评家的关注,初步奠定了他在挪威诗坛的地位。

其次是隐喻手法的使用,广泛运用隐喻、暗喻手法来创作诗歌的大有人在,例如20世纪美国的意象主义诗人埃兹拉·庞德,他作为后期象征主义的代表诗人,竭力追求语言的精简,运用了大量的暗喻。例如他最有名的诗歌《在地铁站内》(in a station of the metro)[4],全诗只有两句:

The apparition of these faces in the crowd

Petals on a wet,black bough.

人群中这些面孔的闪现,湿漉的黑树干上的花瓣。通过分析,我们可以看出“湿漉的黑树干上的花瓣”并非对地铁人脸的明确比喻,具有某种相似性两者并置在一起,并且激发了读者的主观认知,使接受者产生了强烈的情感体验。这也就是暗喻巨大功能的体现。

同庞德一样,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也是运用隐喻的大师。正如翻译者李笠所说:“他的诗对我构成了障碍,他的诗中含有丰富的隐喻,不是一眼就能看懂的。”他的诗歌善于描写日常生活中出现的事物,运用隐喻来表达他对生活深刻的感悟。例如1962年《半完成的天空》中的《穿越森林》[3]的第一节:

一个名叫雅伯的沼泽

是夏日时光的地窖

那里光酸化为老年

和带贫民窟滋味的饮料

这首诗分为四节,有大量的暗喻描写。我们看到作者首先用拟人化的手法描写了一个沼泽,并且说这个沼泽是夏日时光的地窖,把沼泽与地窖连接在一起,也就体现了喻的本质是以一种事物去理解和体验另一种事物。用夏天的地窖来理解沼泽,二者之所以产生联系是因为它们都可以用来发酵事物,沼泽在是自然界起到了发酵消解作用,而地窖则是人为了制造储存食物而建造的。联系“光酸化为老年”以及“贫民窟滋味的饮料”,说明了沼泽起到了类似于地窖的发酵消解功能。在这节诗中,“光”化为了“老年”也暗指了这一变化,同时照应了季节——夏日,天气炎热,加快了这种发酵的过程。这首诗中塑造了几个意象:沼泽、地窖、老年、饮料。它们跨越性很大,貌似没有联系,天马行空一般出现在诗歌中,但作者正是运用隐喻这一手法把几个意象连接在一起,使我们感受到沼泽、森林、旅途,体会到穿过森林的艰辛的感悟,有了跳跃式的情感体验。

真实的特朗斯特罗姆始终保持欧洲极为重要的书写历史回声的传统,他与保罗·策兰、布罗茨基、米沃什一样关心现实问题,关心历史问题,“只不过他的方式,既不是米沃什的直接,也不是策兰的简洁,更不是布罗茨基的现代。”[5]在他的后期诗歌中,这种“纯诗”倾向更为明显。

例如1978年《真理的障碍》中的《回家》:

电话交谈流入黑夜,在村庄和市郊闪烁

然后我不安地躺在旅馆的床上

我像指南针上的指针

心脏狂跳的越野赛跑者带着它穿越森林

这一首诗罗列了大量的象征意象,初看可能会觉得不知所云,难以理解。但细细品味我们就能发现它的奥妙。身居远方,通过电话,旅馆的床进一步勾起了对家的思念,回家这个目标非常清晰,一想到归家就情不自已。这表达了身处远方的行人对家的强烈渴望,体现了作者的“纯诗”倾向,以及其高超的诗歌审美感悟能力与创作能力。

三、结语

通过分析诗歌的情感与语言,我们确实可以发现诗人诗歌中存在的“纯诗”倾向。他的诗歌是典型的象征主义诗歌。有意思的是,诗人善于把日常生活中的普通意象书写记录在诗歌之中,通过象征主义的隐喻和超现实主义手法的运用并佐以简洁凝练的语言风格,体现了其高超的创作能力与独特的审美之思,也让我们感受到诗歌的艺术魅力。

[1]杨匡汉,刘福春(编).西方现代诗论[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8.

[2]陈本益.西方纯诗论考论[J].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6).

[3](瑞典)特朗斯特罗姆.特朗斯特罗姆诗歌全集[M].李笠(译).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1.

[4](美)伊兹拉·庞德(Ezra Pound).庞德诗选(比萨诗章)[M].黄运特(译).桂林:漓江出版社,1998.

[5]桑克.“通向现实的新途径”:在历史与语言的交汇之中[J].江汉大学学报,2012,(4).

(责任编辑:周静)

Sweden poet Tomas Tranströmer, the winner of the Nobel Prize for Literature in 2011, is regarded as the master of pure poetry practice, who makes good use of metaphor, symbolism and other techniques to fully tap the surreal poetry style. Before he won the Nobel Prize, Chinese translations of his works include: Li Li’sTheCompleteWorksofTranströmer, published in 2000, which covers "17Poems" "SecretsontheWay" "Baltic""FortheLivingandtheDead, ""SadGondola" between the year 1954 and 1996, and several translations by Gu Cheng. The article first analyzes the definitions of pure poetry and relevant concepts, and then makes specific analysis of Tomas Tranströmer’s poems in terms of pure poetry emotions, pure poetry language, attempting to tap the charm of his poetry from the aspects of content, form and art.

Tomas Tranströmer; pure poetry; pure emotions; symbol; metaphor

2015-03-03

李音音(1991- ),女,河南周口人,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在读研究生,主要从事欧美文学研究。

I106.2

A

(2015)03-004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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