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良
凡事还得在活着的时候把握。活着总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起码要做些对得起别人,对得起良心的事
一
人颠发颠发地活在这个世上,自我感觉总是良好者居多。孔乙己的长衫破旧,穿在身上,就有与众不同的感觉;阿Q上了一回城,看人看物也冷眼起来了……人,就是这么怪!更不要说一阔脸就变了。何况上面几位还是过去一个时代的人,遑论今生今世之人了。
说来,在世道上走走,往社会上跑跑,尤其在台上亮亮相,在场中露露眼的人,感觉是很味道的,不然,一条官道,也就不会这么拥挤了。至少是有滋味的日子居多。当然,有当官一场、造福一方的高境界,走在‘华容道’的时候,有“一日看遍长安花”的好情致,心肝灵清、行为方正,固然是一方一地的福音,“春风得意马蹄慢”,何尚又不是一种气度,一种艺术。“我给别人多些爱”,何尚又不是一种境界、一种聪明,但一些人往往在位之日做不到,要到退休方聪明。
这种人到退休方聪明的说法,绝非偶然。一旦有人恍然大悟,门庭冷落接踵而至,驴脸不变人脸变,立马就可看到,感叹“江山非是我永久”之下,才知道恭维自己的人不一定是好人,知道老百姓的牢骚大有益处,知道了“最应该记住的最易忘记”,知道什么叫树威信,什么叫耍威风……现在不少老干部的回忆录成了畅销书,其抢手的原因之一就在此——到退休时是最聪明最坦然的时候。最聪明的年纪、最开明的时候所写的书,自然是充满智慧,充满真理。
据说,有些重返官场的聪明人,又会马上“以其昏昏”。如此,如同走棋,“当局者迷”。在这样的情况下,“为将一子误全局”,招致“多少旁观冷眼人”,自然是很自然的事了。至于持“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的人恐怕也是不太负责任的。
人到退休方聪明的实质,是人为平民方聪明。纵观丘吉尔从官到民、从上到下的生涯,这个答案是能够找到的了。说来还是旧时戏台一副楹联说极道妙了,曰:“凡事莫当前,做戏何如看戏好;为人须顾后,上台总有下台时。”
二
我有一挚友,写过一篇痛快淋漓的杂文,曰《追悼会上的笑》。文中讲及一件真人真事:在一位局级干部的追悼会上,悼词评价甚高,“廉洁奉公”“克勤克俭”甚至“两袖清风”都用上了。但对照其身前的所作所为,全然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因此有人禁不住哑然失笑。
对死者,一般是持宽恕态度的,这笑确实也不合时宜。“生者为过客,死者为旧人”,人已作古,乘鹤而归,曾有间隙也好,曾为劲敌也罢,似都不容半点不恭敬。但盖棺论定,人死之日,最终已是为其作小结的时候。以死而宽恕无边,当然不行。诗人臧克家的名句:“有的人死了,他却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却死了。”这是何等精辟的提示和警示呵!
凡事还得在活着的时候把握。活着总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起码要做些对得起别人,对得起良心的事。“三年归报楚王仇”的伍子胥,对仇家掘坟鞭尸,过分了。但死者在位时到底也过头了。人格是最好的范本,最大的力量。己所不欲,硬施于人,马列主义装在手电筒里,专照别人,总是造成“台上他说,台下说他”之反差的,人们在缓步走过灵堂的时候,怎么会肃然起敬?
电视剧《三国演义》片尾歌词中有一句唱得极为真挚:“担当生前日事,何计身后评。”让我们品一品内涵,掂一掂份量罢!问一问自己,看一看行为罢。可以坦然的是:多做好事,乐为善事,尽管一生做的是小事,没有做过大事,如此“生前事”,岂惧后人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