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麦香的面条

2015-01-13 07:35
海峡旅游 2014年10期
关键词:全麦大雅工坊

“麦田狂想”合作计划带动了一股巨大的杂粮复兴运动,过去仰赖大宗进口的大豆、玉米等杂粮的种植都随着小麦回到了台湾土地上,而且是以一种友善的方式:不施农药,不毒鸟,更不用除草剂。

水滚了,一把面条放下去,我屏息期待着,期待那股令人舒爽的气息飘来,咦,奇怪怎么没有呢?面条翻了翻,搅了搅,都快熟透了,依然阙如。明明也是全麦的面条啊?把包装袋拿来瞧了瞧,材料标示确实是全麦面粉,啊!莫非就是少了“喜愿面包工坊”的全麦面条所标的“台湾本土小麦”的字眼?

前几天,无意中下了一包不知是家里谁买的喜愿面包工坊全麦面条,一如往常地下面,没想到,滚水之中,一股面香袭来,说是面香,不如说是麦香。啊!就是那种味道,三年来,差点被我遗忘的味道。

2011年的5月底,我返回故乡彰化参加“台湾新父学之父”赖和的诞辰纪念活动,在彰化艺术馆广场前的斗热闹文化市集,看到有个摆着面粉、面条之类的食材摊位,一瞧是喜愿面包工坊的摊子,之前耳闻过这个为支持身心障碍朋友而设立的面包工坊,背后还有一段推动台湾小麦文化复苏的故事。那一回,他们没有卖面包,却卖着其鼓励农民种出的有机小麦磨制成的面粉,还有百分之百用这种本土面粉制成的面条。我的心跃跃欲试,面粉要背回北部,太重了,就来包面条,全麦的面条吧!

返回北部的家中,我马上兴致勃勃地煮了起来,一锅滚水,一把喜愿的全麦面条,在水与面条的翻腾之间,就是那股麦香把我吸引住了,我的鼻子穿梭在那一股源源不绝的气息之间,面对这种几乎没有经验过的气息,一度不敢肯定它是拜全麦面条之赐,还是面条由台湾土地长出的小麦制成之故?

这次就在几乎遗忘之际,不小心又煮了它一回!那种既陌生又熟悉又困惑的味道重现了,此番我忍不住也找了其他牌子的全麦面条试试,果然是百分之百台湾本土小麦的力道惊人?

从小吃米饭长大的我,童年时总渴望吃到隔壁山东籍人家做的包子馒头,对于街上面包店橱窗里各式各样的面包也充满西洋滋味的想象,好长一段时间,小麦在我的认知里不是北方的农作,就是西方的物产。实在很难相信台湾这个南方岛屿也种有小麦,且种出如此飘着香气的小麦。

虽然之前从一些文献读到台湾种过麦子,甚至知道台中大雅至今仍是台湾小麦的产地,但它终究只是文献里的作物,即使有也只局限在台中大雅一地。这回我忍不住与来自彰化农村的母亲聊了起来,聊到昔日农家生活。十月冬,稻子收成后,他们会种麦仔的记忆,竟然浮上台面。小麦的种植具体存在于母亲的童年,透过母亲,我第一次感受到遥远的小麦之于我是亲切的,而那种亲切的力量就落实在眼前这碗百分之百台湾本土面粉制的全麦面条中。

而读了作家刘克襄的《芳苑的小麦狂想曲》,随着他身历喜愿面包工坊于2011年三月底在彰化芳苑举行的庆小麦收割的场景,许多与母亲一样的麦作记忆纷至沓来,更我让惊觉到麦子的种植在台湾曾如此普遍!

除了小麦,作者台中乌日老家与彰化王功的一位老先生种的还有大麦。麦子收成了,大多被收购走了,磨成面粉或制酒,但农家都会留下一些自用,种大麦的阿伯说,他们会混白米煮成大麦粥。而种小麦者,有人会用磨米的石臼将它磨成粉,再搅成面糊,煎成麦仔煎;或者揉成面团,再成块削入锅中,煮成麦粥。至于母亲的麦收回味里,鲜明的则是,把小麦直接炒熟加上糖浆,像爆米香一般切成一块块的麦仔饼。

原来台湾这块土地是适合种麦的,就在中南部地区,老天挪出了一个时空,无雨够旱又够冷的冬天,正好又是二期稻作收成之后。麦作比诸稻作,在台湾虽无法成为主要粮食,但做为杂粮,它是够格的。日本占领台湾时期,他们洞悉了这块土地的本色,大力推广之。

在这之前,移民从原乡华南地区带来的麦种虽曾在台南、嘉义、云林三地的海墘旱地找到扎根的地方,但当时的生产期长,产量低,质量更是谈不上。之后,日本人进行品种改良,从1912年开始,历经约二十多年的摸索,台湾小麦的产地才逐渐从南部的海边不毛旱地扩展到中部,1941年台湾小麦的产量突破了十万公顷,其中涵盖台中、彰化一带的中部地区,产量一度占全台的百分之九十五。

不过,这一路走来,最重要的是日本人认为台湾真是一个种麦的好地方,比起当时日本的麦作,台湾的冬天气候温暖,小麦的生长期整整缩短了2个月,只要4个月就可收成,而且质量也超乎想象得好。用它磨成的粉,做成的面包竟比日本本地的还好吃。啊!这真是一段令人难于想象的历史,莫怪可以让母亲那一辈历经日本殖民统治时期的老人,在心中留下一页又一页缤纷的麦味记忆。

然而这样的记忆却终于在1945年后大量美援小麦的冲击下,渐渐失落了,此后,台湾的麦作版图虽然以中部为中心、朝北至苗栗和新竹、往南到台南和云林,有所扩张,不过最终还是不敌全球化贸易的潮流,最后剩仅台中大雅一地,生产小麦给金门麦农做种,最后供做高梁酒的酿造之用。

2007年,台湾承受了自1973年第一次石油危机以后最激烈的物价变动,面对进口小麦与面粉价格前所未有的高涨,喜愿面包工坊寻思出路,开始与台中大雅的麦农合作,协力小麦契作,展开“麦田狂想”的合作计划。这个计划唤起了人们对土地的记忆,这几年来不仅扩大了台湾麦作的版图,更带动了一股更巨大的杂粮复兴运动。过去仰赖大宗进口的大豆、玉米等杂粮的种植都随着小麦回到了台湾这块土地,而且是以一种友善土地的方式,不施农药,不毒鸟,更不用除草剂,带给土地一份永续的生机。

2011年,我在彰化赖和冥诞纪念活动中买到了一包全麦面条,想来还真别具意义,出生于1894年的赖和,除了是彰化人口中的仁医,穷人看病不收钱外,更是1920年代台湾文化启蒙运动的灵魂人物,冥冥之中,那包百分之百的台湾本土面粉制作的全麦面条也传承了一种时代启蒙的力量,让我重新认识了台湾这块土地的可能性。

八月中旬大雅的面食节刚落幕没多久,热闹的场面中,出现了麦豆花,还有像爆米香的爆麦香,那不就是母亲口中的麦仔饼吗?啊!这些都是属于母亲时代的麦作记忆,我想随着台湾的麦田不再局限于台中大雅,不仅苗栗、嘉义、台南、高雄、宜兰看得到,甚至花东地区都有了它们的踪影后,属于我们这一代新的麦作记忆一定也会诞生,除了喜愿面包,街上不是也有越来越多的面包店,标榜使用台湾本土的小麦吗?

不过在去尝那些新时代的面包之前,我还是先再下碗喜愿的全麦面条吧!虽然乍吃之下,它的劲道并非十足,但一条一条吃来却扎实无比,可说越嚼越香越有味,啊!那股麦香终又来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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