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总理』张景惠:国大盗的复杂面孔

2015-01-03 07:38韩福东
中外文摘 2015年3期
关键词:关东军伪满洲国溥仪

□ 韩福东

满『总理』张景惠:国大盗的复杂面孔

□ 韩福东

在整个东北沦陷史中,张景惠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人物。

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后,他和日本关东军的合作,决定了此后一系列的政局走向;次年2月在奉天(沈阳)张景惠公馆等地举行的“建国会议”,则开启了伪满独立的大门。此后,他在伪满洲国历任参议府议长兼东省特区长官、军政总长、协和会会长等职,自1935年起长达十年的伪满洲国总理大臣生涯,是其一生从政的巅峰,但也为其日后成为仅次于溥仪的伪满战犯埋下了伏笔。

1959年5月5日,张景惠因心脏病而逝,终年88岁。这个出身草莽,在乱世中发迹,从江湖而至庙堂,一路扶摇直上的传奇人物,带着懊恼、悔恨和一些晦暗不明的秘密,永远进入了历史。

“建国会议”突然发生?

张景惠在抚顺战犯管理所曾经这样回忆起伪满洲国“建国会议”召开时的情形。

那是1932年初,包括张景惠在内的东北三省四巨头(另外三个分别为马占山、臧式毅和熙洽),已经决定在沈阳召集一次会议,商议“联省自治”问题。“九一八事变”过去将近半年了,张学良率东北军撤出东北,日本关东军加紧“满洲国”的筹划,但日本国内存在不同声音。国际联盟的关注度亦高。有关东北的未来走向,看上去似乎仍存在不确定性。张景惠刚刚出任宣布“独立”的黑龙江省省长,2月15日上午,他从哈尔滨机场乘日本军用飞机抵达沈阳。

张景惠的笔供对“建国会议”的描述很简略:“予偕马占山赴奉(天)参加日本关东军所召开之会议,与熙洽、臧式毅等决定即时成立东北政务委员会(东北行政委员会),予任会长,暂维治安。(16日)当晚九时,日方忽令召开紧急会议,审议关东军提出之市民请愿书,请溥仪主持政务,并告以军方已决定赞助此举。因而对此不仅无可审议,且系突然发生,无暇详加考虑,遂决定予及市民代表等前往请愿,而后予回哈埠。三月一日,伪满洲国宣告成立,溥仪任执政,郑孝胥任国务总理。”

“日本人早已占领了东三省,他们想给自己的行动冠上一个名堂,动员末代皇帝溥仪出山,也动员东北四巨头召开会议。张景惠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伪满皇宫博物院研究员王文锋对记者说。但张景惠的这段供述显示出,张景惠等四巨头在沈阳召开“建国会议”前,甚至不知道日方的“伪满洲国”确切方案,但在知晓了日方方案后,他们最终只有顺从。

“建国会议”召开了7天,东三省随后通电宣布独立,“满洲国”开始登上历史舞台。张景惠在这个新政权中出任的第一个职务是参议府议长。

就张景惠的一生而言,这是一个转折点。事实上,他的政治生涯中,还有其他几个关键性的节点。与张作霖相识,应该算是他发迹的起点。据张景惠1953年4月31日所填登记表,他1872年5月4日生于辽宁省台安县胡家窝堡村。在张景惠的笔供中,首先从他1901年出任台安县八角台镇团练练总开始谈起。但据曾任伪满首都警察总监的于镜涛揭发,在做练总之前,张景惠与辽西一带匪首就有勾结,“他依靠‘说票’(在绑匪和被绑人家族间谈价钱的人)、赌钱为生”。

“张景惠的崛起,主要是因为张作霖。张作霖在最困难的时期,兵困马散,是他招待的,两人结为盟友。”长春市宽城区政协文史办原主任王久荣对记者说。

很快,他们就被官府招抚,张作霖出任奉天西路游击马队帮带,张景惠在其手下出任中哨哨官。两人的联结此后越来越深,一直到1928年“皇姑屯事件”爆发,张作霖在由北京回东北的途中遇害。

张学良令其维持现状?

日本关东军所埋的炸药被引爆之时,张景惠与张作霖正在同一个专列上。但他比张作霖命大,仅腿部受伤。继承父业的张学良,虽遭日方警告,仍在半年后宣布易帜,将五色旗换为青天白日旗,服从南京国民政府。在东北军的内部争论中,张景惠倾向于“易帜”这一派。张学良任命他出任了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

“九一八事变”是关东军深思熟虑后,在预定轨道上运行的对华侵略。张景惠1954年在笔录上供称,事变发生后,他的寓所即被日本人监视,私有枪支若干也被搜走,一个和他内弟相识的日本人新井,从中牵线,让他与日本关东军参谋板垣征四郎见了面。板垣称,“九一八事件”将来须直接交涉,你如果不反对日方,可以回哈尔滨负责北满(即东省特别区,当年位于黑龙江、吉林两省之间)的治安。张景惠9月21日在新井的陪伴下到了哈尔滨,“见民心已呈动摇,兼有领事团暨商民之请求,遂命成立警察队补助一般警察,共维治安,以免日军借口侵入北满。”

在这个过程中,日本驻哈尔滨特务机关长白武清一,还专门向他传达了日本军方要求,要他立刻表明立场脱离南京国民政府,如不脱离就等于不承认现状。张景惠表示事属重大,他个人无法决定,必须经过会议讨论,所以无法立刻答复。白武清一走后,他们在会上无法获得一致意见。但傍晚时分,白武再度前来,称明天一早就要向日本军方汇报,必须当晚给出答复。

张景惠称,他们再度开会,仍然认为绝对不可以脱离中央,但此时,辽宁、吉林已经被日军占领,“如不表明态度,日军势必侵入北满,反不若借脱离中央之名保持北满,留待解决之为愈。因此,始以脱离中央实行自治电稿交彼持去。”

在“九一八事变”之后,张学良率部离开奉天转移到锦州,而锦州随后也遭到日军的空袭。张学良又退到北平。

在交出脱离南京国民政府实行自治的电稿之后第二天,张景惠称,他即派手下梁朝栋和王树声去北平面见张学良,讲述了自己在哈尔滨所遭遇的一切,“并请其速定办法,以免别生枝节”。他们还特别向张学良提及,张景惠在去哈尔滨的途中与罗振玉(后任伪满洲国监察院院长)相遇,“彼言语间似有成立某种政权之意”。

据张景惠的供诉,当时张学良的指示是,“须候中央解决,更令予继续维持现状”。但是当时南京国民政府并无解决东三省问题的迹象,张景惠在“维持现状”的途中开始愈走愈远;而在关东军的野心下,现状终究是不可维持的。

在张景惠担任伪满洲国国务总理大臣时出任秘书的高丕琨,曾对媒体慨叹,当时政府抛弃了东北,作为个人,他们能怎么办?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当时东北抗日的黑龙江省政府代主席兼代东北边防军驻江副司令长官马占山,也在张景惠的劝告下,弃守齐齐哈尔,撤往海伦。张景惠说,白武清一答应他,如果马占山不反攻,日军将不再进攻。在退守海伦之后,马占山也一度动摇,参加了伪满洲国的“建国会议”,并出任军政部总长一职。但一个月后,在国际联盟调查团抵达东北调查之际,再度举旗抗日。而张景惠则兼任军政部总长之职,与日方开展进一步若即若离的合作。

推上伪满“总理”前台

伪满洲国的“独立性”在溥仪1935年访日后更加名不副实。“国务总理”郑孝胥心存“以夷制夷”、“国际共管”的想法,并公开表示:“满洲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该让他自己走走,(日方)不应总是处处不放手。”他因此遭到了撤换。

溥仪知悉郑孝胥的辞职,而且在程序上就是他批准的。不过,在是否要张景惠继任“国务总理”这一问题上,溥仪与日人发生争执。郑孝胥在辞职时多次提及间岛省(伪满东北地区行政区划,省会延吉)省长蔡运舛是合适人选,而溥仪更看好的是“民政部大臣”、当年的东北四巨头之一臧式毅。但日本人钟意张景惠。“郑孝胥言语中不太依靠日本人,就被踢开了。日本人看中张景惠,是因为他比较听日本人的话。”长春市宽城区政协文史办原主任王久荣说。

伪满总务厅次长古海忠后来曾回忆,之所以选中张景惠出任“总理大臣”,是因为他“是伪满政界的元老,投降派的巨头之一,擅得于人和,是个‘好好先生’”。而在“九一八事变”发生后,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和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也曾在电报中这样向裕仁天皇描述张景惠:“在满洲有一定声望,但毫无学问。人既颟顸,又无大志远谋,手下尽阿谀之辈,全无人才之所言。臣等为我帝国一贯政策速达目的计,必使此等人物为图利用可也。”

但吉林省社科院研究员王庆祥曾访问过担任张景惠秘书的高丕琨,他告诉记者:“按高丕琨的说法,伪满国务院还是起了些作用,具体什么事,也要走国务院的程序。张景惠有时也会考虑到对国人有利才做。当时伪满虽然被日本操纵,但有些事也尊重溥仪、张景惠,他们说的话,日本人也反复考虑。不是说他们一点作用也不起。”

与蒋密约“曲线救国”?

1945年日本的败相已露,张景惠看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未与日本“一心一德”,而是有自己的盘算。

1945年2月,张景惠通过亲信于镜涛到天津找他的拜把兄弟张作相父子,劝其在华北伪政权中就职。“张景惠告诉我说:你到天津去一趟,告诉辅忱(张作相)事情快到根底下了,可不要计较地位高低,只要有个地位,能抓住机会弄一把子人,若是有了武力,将来(日本)鬼子倒了,可以弄个地盘才有出路,就是想回东三省做点事,空着手也不行。”于镜涛把这个意见转达之后,张作相答复说:“四爷(张景惠)说得很对,可是华北的局面日本也是束手无策,咱们怎能也跟着扯呢,就是王荫泰(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请我当个参议,我都拒绝了,现在情况四爷他老不知道啊!”

于镜涛将这个信息带回长春后,“张景惠非常不满,说他(张作相)这个软弱的人,真叫人没有法子,要不是这样软弱,大元帅(张作霖)死后,他要肯接着干,不交给张学良,东北还不至弄到这步田地上。”

张景惠的秘书高丕琨回忆,在德军被苏联打得节节败退时,张景惠也感到与日满捆绑在一起的希特勒的末日行将到来。“1944年末,汉奸们在报纸上看到汉奸被惩罚的消息,也感同身受,忧心忡忡,当时伪总务厅次长王贤纬说,我们也将逃脱不了应有的惩处。唯张景惠却声色不动,依然如故,形同无事。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张景惠与蒋介石有密约,心中有恃无恐。没料想到头来,他的一切全成了泡影。”

所谓的“密约”,按高丕琨的说法,是“九一八事变”后,蒋介石曾派人见张景惠面谕,要他善自敷衍日本,以图后事等等,所谓“曲线救国”。“他常对于镜涛等人骂‘蒋介石不讲信义,没有良心,问问蒋介石,他派的宋某人都跟我说什么来着?’于镜涛说张景惠在抚顺战犯管理所临死前,因此事还骂过蒋介石。”

战犯的悔悟与辩白

在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之前四天,张景惠与溥仪等人就从“新京”(长春)搭列车逃往通化大栗子沟。8月17日晚,他又以收拾残局为由返回“新京”,组织“治安维持会”,任会长。“他之所以回来维持局面,大概是认为有张学良的指示和蒋介石与他的秘密约定,虽然是口头的,但可保他没事。”吉林省社科院研究员王庆祥说。

但这位乱世起家的枭雄,这一次错估了形势,未能化险为夷。他和溥仪等人不久后都被苏军逮捕,押往苏联。1950年,苏联政府将伪满战犯移交中国,他们被关押在辽宁抚顺战犯管理所。

经过多年改造的张景惠在笔供中,也有这样一段自我悔悟和辩白的话:“回想(九一八事变后)与板垣参谋会谈时,想到日本侵略东北之蓄意已久,此次事件无论将来由何方进行交涉,均难轻易得到解决,如使更有借口侵入北满,则事件既属扩大,解决将更棘手,是即告以负责维持北满之初心。其后,中央过问国联(国际联盟),(张)学良迟迟不决,环境状况日非,日方威逼更甚,不得已乃思成立过渡到政务(行政)委员会以行敷衍。如是,既可摆脱当前困难,更为将来进行交涉留些余裕。孰意日寇胸有别谋,预布诡计,昏聩如予,其能逃其术策!追思往事,言之痛心。总之,予之重大过失,均系昏聩无能所致,而决非甘心背国也。”

(摘自《南方都市报》)

蒋介石的最后一天

1975年4月5日,侍卫朱长泰表示,蒋经国傍晚向蒋介石请安,见蒋气色不错,就回家吃饭。侍卫郑敦浦说,饭后,他扶蒋上轮椅,到士林官邸花园,随后送上楼。晚上9点,官邸铃声大作。郑敦浦赶到蒋房间,医官与护士正在急救,此时打雷下大雨,房间落地窗大窗帘从未掉下过,那晚却掉下来了。朱长泰说,蒋经国赶到时,哭得很厉害,宋美龄要医官给蒋经国打镇静剂,但没人敢打。当医官把蒋介石身上的插管拔下来时,雷打得特别响。蒋经国曾要求医生电击抢救,直到11时50分,才宣布死亡。内务科副科长李大伟赶紧把假牙套上去,以免遗体一冷,嘴巴就张不开了。宋美龄本来没哭,这时却哭起来。接着,秦孝仪把遗嘱拿出来,“副总统”严家淦、“五院院长”先后签名,最后一个留给宋美龄签名。蒋遗体6日凌晨2时,由侍卫抬上救护车,抬上车时,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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