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列佛游记》中文学隐喻的解读及其体验

2015-01-03 09:27李桂波
剑南文学 2015年10期
关键词:格列佛斯威夫特游记

■李桂波

文学鉴赏

《格列佛游记》中文学隐喻的解读及其体验

■李桂波

《格列佛游记》是乔纳森·斯威夫特的杰出代表作,被誉为一部奇书。丰富文学隐喻的使用是其流传甚广的关键所在。本文通过对《格列佛游记》中文学隐喻的辨认、解读,从语境信息、背景知识结构、作者的价值取向和社会态度等方面来解析文学隐喻的体现及其深层内涵。

引言

乔纳森.斯威夫特 (Jonathan Swift)是18世纪英国启蒙主义时期讽刺文学大师。他无情鞭挞资本主义,同情普通民众生活的艰苦,突破了当时英国文学界古典主义文学标准,进行现实主义的创作,其作品具有极高文学价值,也是历来文学家推崇的人物。《格列佛游记》作为斯威夫特晚期讽刺艺术的代表作,讲述了主人公格列佛周游 “小人国”、“巨人国”、“飞岛国”和“马国”的奇遇,反映了18世纪前半期英国社会的矛盾,揭露了统治阶级的腐败和丑恶。隐喻是其中主要手段讽刺之一,隐喻的运用有助于作者形成独特的写作视角和超凡的笔力。而文学隐喻作为非常规隐喻,需要通过文学语篇的语境化,让读者体会到新颖独特的象征手段,达到文学审美、与读者共鸣的目的。

一、文学隐喻

隐喻的研究最早是在语言和修辞学中进行的。Ortony(1979)主编的 Metaphor and Thought标志着隐喻开始被当作思维问题来处理,为以后的研究开拓了全新视角。Lakoff and Johnson(1980)发表了Metaphors We Live By,此后从认知视角考察隐喻成为热门话题。隐喻不再被视为一种单纯的语言现象,而是一种思维方式和认知手段。文学隐喻作为一种非常规隐喻,“涉及作家的创作,创新味应当更重一些。”(胡壮麟,2000)这种创新常以非同寻常的方式,结合作者的想象力和文学作品所要表达的深层含义,让读者产生无穷的联想,带来审美体验,陶冶其情操,升华其精神。

二、文学隐喻的解读

1.文学隐喻的辨认

在文学作品中,文学隐喻有时“需要作者根据语言的字面意义在逻辑或与语境形成的语义和语用冲突及其性质,来判断某一种用法是否属于隐喻”。(束定芳,2000)Ortony (1979)指出任何忽略语境因素的隐喻都是不完整的,他认为判断隐喻有三个标准:a.语境异常条件,即字面意义与语境有明显不符之处。b.隐喻张力原则上不可以消除。c.说话者有使用隐喻的意图以及其对意图识别的期盼。也就是说在文学作品中,某种语言表达从语境角度看是异常的或者说其字面意义和语境不相符,我们可以尝试从文学隐喻的角度去理解。当然这种隐喻原则上是不可消除的,并且这种隐喻的理解要符合作者的创作意图。

“现在我要描写一下皇帝的容貌,他比臣子们大约高出我的一个手指甲盖,就只这一点已经令人肃然起敬。”《格列佛游记》中的这一描述如果从文学隐喻的角度,结合18世纪英国的社会状况,读者不难理解:皇帝映射当时的英王乔治一世,这种隐喻不是单纯的字面上本体和喻体之间的隐喻,而需要读者结合整个作品的创作背景进行合理意想。“高出我的一个手指甲盖”就“令人肃然起敬”,是典型的语境异常条件,这需要读者从文学隐喻的角度去理解这句话:小人国的皇帝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因他比臣子们高一个手指甲,就令人肃然起敬,这跟欧洲那些无能的君王们有什么区别?暗讽欧洲君王们占居高位,却无过人之处。这一切都需要读者在作者的引导下,结合自身的体验和知识背景去体会。

2.文学隐喻的意义推断解读

隐喻是人类认知世界的一种普遍方式,从某一个感官的认知领域引向另一感官的认知领域。文学隐喻的使用给文学作品带来较高的审美价值,文学隐喻广泛分布于作品之中和作品之上,读者需要根据明确的语义、语境冲突,识别出隐喻中本体和喻体的特征,对隐喻意义进行判断。理解隐喻意义的过程也是一个审美过程,需要透过文字的直接描述体会其中的别样涵义。语境信息、背景知识结构、作者的态度及价值取向都在隐喻的理解过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1)语境信息

话语的理解往往在一定语境条件下进行。Zoltn Kovecses对隐喻文化颇有研究,他认为隐喻的产生离不开所处的语境,任何隐喻的产生既要满足体验基础,又要受到语境制约,不同语境将会影响隐喻的选择。同样,不同的隐喻也能反映不同的语境。Kovecses将语境分为广义语境和狭义语境。广义语境包括自然环境,社会因素,文化语境,不同的记忆、关注点和兴趣等。狭义语境包括当下自然环境、当下文化语境、当下社会环境和当下语言语境以及语篇中涉及到的主要实体知识。人们阅读文学作品获得审美体验,也就是在在当下环境将自身的知识渗入到作品中去体验、感受。作品的语境构成要素又是及其复杂,难以穷尽的。有些话语的理解从字面意义进行即可,而有些则需要字面意义以外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也就是需要从隐喻的角度去理解。

以Kovecses的“当下社会语境”为例,在《格列佛游记》中格列佛在小人国、巨人国、飞岛、马国的奇遇象征着18世纪前半期的英国社会各种矛盾不可调和。小人国的宫廷也就是缩小版的英国王室,高跟党和低跟党的区别仅仅在于他们穿的皮靴后跟的高低,这与英国当时的辉格党和托利党之争毫无二致,表面上明争暗斗,但实际上“作为王位继承人的太子有几分倾向于高跟党”,实属一丘之貉。利立浦特和不来夫斯古之间发生战争源于人们吃鸡蛋是习惯先磕破大端还是小端的争执。“大端派”和“小端派”之间的战争映射英国历史上天主教和新教之间的矛盾以及君主和议会之间的矛盾,也映射了英法之间的战争。斯威夫特在小人国的故事中没有直接描写统治阶级和人民之间的矛盾,但借助着隐喻的使用,通过当下社会语境的描述,作者在字里行间对当时社会环境极尽嬉笑怒骂之能事,揭露残酷的社会现实。

再以文化语境为例,Kovecses将文化语境分为两类,一种是广义的文化语境,指在某一特定文化中占主导的概念、观念;另一种是当下文化语境,指某一文化所处的自然环境。文化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可以包含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语言是文化的产物,不同地域、不同国家有不同的语言文化,文化语境及其中的文化因素对隐喻的理解有着或正或负的作用,影响着隐喻内涵的理解,也影响着隐喻意义的认知。在第三卷中,斯威夫特借“飞岛”的统治来讽刺英国的统治集团,“飞岛”象征着压迫人民的统治工具。如果人民抗缴赋税,国王就把“飞岛”停在他们的头上,剥夺他们享受阳光和雨水的权利。如果人民继续抵抗,国王就以泰山压顶之势用飞岛底把他们压碎,“飞岛”成了压迫人民的象征性工具。而在汉语中,我们常用 “三座大山”来喻指压在人民头上的三大敌人: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如果汉语里用“三座飞岛”来形容压迫在人民头上的三股势力,会令人费解。不同文化环境下运用不同的载体,却映射相同的弦外之音,让读者体会到文化的魅力所在。

(2)背景知识结构

文学隐喻是文学作品中最能体现文化背景的因素,它能具体而微妙的反映社会变化,所以文学隐喻的理解也离不开背景知识。人的背景知识与隐喻的理解有着密切关联,不同文化背景知识下的人们对隐喻的使用有着相似或不相似的经验,并以各自相似或不相似的视角,在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事物之间创造出妙趣横生的类比与想象,这也是文学作品的魅力所在。在《格列佛游记》的第三卷中,格列佛参观了“拉格多科学院”,其研究的是:从黄瓜中提取阳光来取暖;把人类的粪便还原为食物;把冰烧成火药;从屋顶开始建造,自上而下一直盖到地基来建造房屋;用猪来耕地等等令人匪夷所思的科学研究。这些所谓的科学研究违背了人类最基本的背景常识。根据一般性常识:烧木取暖,人类吃食物后产生粪便,自地基开始由下而上建造房屋。作者对人类常识的“挑战”正表达了其对那些不切实际,脱离生产生活的科学研究极为反感,所以给予无情的讽刺和挖苦。对于“拉格多科学院”的研究和现实中不切实际的研究之间的神似,读者与作者产生共鸣,并留下深刻印象,隐喻之义不言而喻。

同样在第三卷中,作者提到长生不老之人“斯特鲁布鲁格”成为大家追逐的目标。似乎大家都希望长生不老,也包括格列佛在内。而长生不老人确是 “我生平所见到的最受屈辱的人”。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规律,“斯特鲁布鲁格”与人们对生命的基本常识相违背,这种明显的差异被喻为人类所追求的所谓的长生不老是荒唐、可笑的。所以最后作者也借斯威夫特之口在提醒人们:“去他的长生不老吧,那是一场灾难”。其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3)作者的价值取向和社会态度

文学作品作为作者传达自己“声音”的艺术形式,可以将现实中难以实现的抱负、理想在虚构的空间里得以体现,这种体现或多或少的融入了作者的价值取向。美国文学批评家韦恩.布斯认为小说中完全去掉作者的声音是不可能的。这就使得文学作品带有显性或隐性的主观色彩,体现作者的价值取向。《格列佛游记》第二卷中巨人国提到格列佛置身其中仿佛成了一个利立浦特人。巨人国的君主博学多才,本性善良,思想开明。他用十分简单的法律来统治这个国家,但当格列佛向国王敬献火药枪炮的制造方法时,却遭其断然拒绝。国王“很惊讶像我这么一只无能而卑贱的昆虫能有这样不人道的想法,谈起来还随随便便,似乎对于我所描写的那种杀人机器所造成的最普通的结果和流血破坏的情景全然无动于衷。最先发明这种武器的人一定是魔鬼之流,人类公敌。”文中的火药枪炮喻意战争,而作者借国王之口认为发明杀人武器的人是“人类公敌”,映射作者反对战争的价值取向,也表达了其对统治阶级贪婪好战的谴责。但作者将战争归结为火药枪炮,也反映了其认识上的狭隘性,这与其生活的时代和阶级局限性也是分不开的。

第四卷讲述了格列佛在马国的经历。马国的统治者是有理性智慧、公正诚实的马,而供马驱使的是好吃懒做、贪婪好斗、残酷无比的畜类——耶胡(Yahoo暗喻人类)。“我们的同胞很难相信,“慧骃”竟能做一个国家的主宰,而“耶胡”确是畜生”。马的理性和美德,人类完全没有;而人类的贪婪、卑鄙、懒惰正好和马国的畜生“耶胡”属同一种类。喻指着统治者是集各种美好于一身的动物—慧骃,被统治者是肮脏龌龊的耶胡。正因如此,斯威夫特之后的众多批评家猛烈抨击、排斥《格列佛游记》第四卷,认为斯威夫特反人类,在自然界生物链的两端,将人和畜生的位置颠倒了过来。这种被认为是“反人类”的隐喻不妨看作是对人类本性中的邪恶、阴暗面的一种强有力的、深刻的批判。作者斯威夫特将自己观察到的现实之物、亲身感受与自己内心的善恶世界形成关照,虚实结合,讽刺之意明显,但这种讽刺不可避免的带有自己的价值取向。正如第四卷中描述的,有的马因毛色的不同,智能也远逊于马主人,所以永远居于仆人的地位,把居于统治地位的“马”分为三六九等,这同样隐含着斯威夫特的尊卑等级观念。

三、结语

《格列佛游记》可以说是乔纳森.斯威夫特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其中文学隐喻的运用是其讽刺艺术高超的关键所在。文学隐喻的解读需要综合考虑各种因素,需要体会作者通过文学隐喻传递给读者的语言效果和审美体验,是一个循环互动的过程。在此过程中读者的想象空间得以充分扩展,文学作品的价值才能得以充分体现。

(山东管理学院人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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