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路
在乌鲁木齐的傍晚
桅杆 孤岛 飘摇的天空
我身处大海的另一端
所有的背景清晰或者模糊
寒风吹来 高楼的霓虹开始闪烁
多么冷漠的繁华
这天上的人间 与我有着无限的距离
所有的高架都在旋转 上升或跌下
每一个出口都预设了一个人未知的前程
出租车绕过暗礁 鱼群一样漂过
这个傍晚 在乌鲁木齐的高架上
我飞奔着中年后的人生
朝着虚幻的前方
奎屯的落日
大海退去 戈壁上一切仍在漂泊
我看到的这些梭梭 红柳 骆驼刺
它们不知生死
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
群山渺茫 我沉溺于车内的一丝温暖
昏昏欲睡
40年的光阴啊 飞速地倒退……
这一刻多像我曾经的故乡
我看到这颗落日冰冷 模糊
它的翅膀沉重
像多年失散的亲人 无法相认
此时我却背离它 越走越远
只一小会儿 又将它一个人留在了奎屯
今夜的江南比伊犁更加遥远
暮色垂下来 江南的天空
黑暗涂去了多少远去的车辆
灯火阑珊啊 那些深处的虚幻
是哪一朝的繁华 是谁迷失的梦……
——无论湿的风 软的语
无论是落花还是流水
江南的美都令我惆怅
你不在 今夜的江南
让时间疼在了千里之外
我无法让你知道
这悱恻的沈园 伤心的断桥
还有瓜洲渡那几千年的别离……
无法让你知道啊 今夜的江南
举着一颗无处安放的心
你不在 今夜的江南
比千里之外的伊犁更加遥远
——一次暂时地离开
看出了多少往事的脆弱
多少年华的虚度和虚无
今夜的江南始终无语
我的喉管也仿佛喑哑多年
追逐着大巴车 一些破碎的梦在奔跑
此时 不知身是客
可醒来的江南令我更加绝望
今夜 伊犁下雨 江南下雪
你我似曾相识 又彼此陌生
致孔灏
酒到七分 整个城市晃了又晃
苏北的秋后 阳光慵懒
在连云港听不到大海的涛声
我说“此时小于醉 大于微醺”
你说“此时市声消隐 桂花呼吸平静”
可随后 你为何要把一生的错误
都归咎到那一根落地的针?
“你若是个美女就好了” 你的直白
让我心存愧疚
“若心中还有一丝俗念
也不总在勉强自己了”
我总在默念这个句子
并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其实我真正羡慕的是
你可以随意地把你的笔抬起
又可以随意地放下
这个世界上所有沉重的问题
你都可以作一声轻轻地回答
今夜 我真正是身披北国冰雪啊
你是不是还在南方吟风弄月
当我知道这是一种习惯
我一直怀疑这种热烈是虚幻的
我们夸大了自己的欲望
蛇一样吐着信子 彼此缠绕
肉体早已经过 直至消亡
感觉却依旧茫然
一生多么短暂 那么多的犹豫
无法克服
多少年 我专注于一种想象
担心一种东西会被自己辜负
把一个人当成了远方
多少年 这种生活已成为一种习惯
它的外壳坚硬
掌控我们的 可能仅仅是一种习惯
和无法克服的坚硬
我一直看到 倾诉者渴望倾听
自私者渴望理解 发达的泪腺可以
随时打开 真情和假象也可以随时替换
多少年 嚎啕和愤怒都像是一场欢愉之后
无病的呻吟
我想说 光阴是自己的 大脑的发育
应该和年龄有关
历史是自己的 它总是先后出场
拒绝假设
高度是自己的 永远在别人
无法企及的高处
精神是自己的 它终生修炼的
就是自以为是
我还想说 沉重也是自己的
它顾影自怜 患得患失
一边羞耻一边沉醉
如果非要说到爱情 还是不要喋喋不休了
不如先让一个词含而不露 先去练习一下
飞蛾扑火 而后重生
剩下的时间里 我也许还会想起
一段旧时光
我知道这只是一种习惯
坚硬的外壳需要光阴的消磨
就像现在 太阳和风 不断地
照射 缓缓地吹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