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琳
[摘 要]鸦片战争是中国近代史的开端,在战争中晚清官员先以“天朝上国”自居,当与英国侵略军正面交锋后,他们的思想却发生了转变,“天朝”思想逐渐趋于没落,转而用务实思想去应战。处在战争前线的浙江巡抚刘韵珂的思想转变极具普遍性和典型性,本文以刘韵珂的思想转变为例,反映当时社会统治阶层中务实思想萌生。从他们思想转变中我们可以看出,以务实思想去应对世界潮流才不会被湮没在历史中。
[关键词]鸦片战争;刘韵珂;务实思想
鸦片战争是中国千古未有之变,沿袭两千多年的传统社会受到了外来民族的强烈冲击。在这场战争中清王朝统治阶级先以“天朝上国”的姿态去应对“英夷”的入侵,转而又着眼现实,向“化外小邦”求和,签订《南京条约》。这种实思想的萌生于战争中御敌思想的重大转折。作为处在战争前线的浙江巡抚的刘韵珂,一开始对“英夷”持一种血战到底的主“剿”思想,而到了战争后期他又转向主“和”,他的思想转变必定经历了一个过程,而务实思想则萌生于其思想转变过程之中。以刘韵珂思想转变为例,可以反映那个时代的“天朝”御敌思想退却以及后来他们的务实策略。
一、沉醉“天朝迷梦”,积极备战
刘韵珂(1792—1864年),字玉坡,山东汶上人,历任徽州知府,云南监法道,浙江、广东按察使,川布政使等职。道光二十年六月初八日英国侵略军攻占定海。七月初八日,浙江巡抚乌尔恭额被撤职,以刘韵珂补浙江巡抚。
鸦片战争前期,刘韵珂是一个坚定不移的主“剿”官员,“1840年底,刘韵珂从四川赶赴浙江新任时,打定主意要与‘逆夷血战一场”。[1]这是处于那个时代统治阶层的本能反应,是沉醉于“天朝迷梦”中的对于世界的无知。刘韵珂采取了各种应战措施,积极备战。
(一)沿海设防,禁止与“英夷”贸易
刘韵珂认为英军“船坚炮利,若在洋面接仗,是以我所短就彼所长,总以勘择要口,修筑炮台,制造巨炮,严密防守,方为第一要策。”[2]刘韵珂修筑土墙、炮台,安装“巨炮”,以此来应对英国侵略军的攻击。在伊里布被撤职,裕谦主持浙江军务期间,刘韵珂热心参与定海、镇海防御工程建设,“在金鸡山东北修筑土堡,安设大炮;在镇海城北和招宝山威远城背,堆积沙袋;在甬江口塞以大木桩,使英军舰难以直闯。”[3]刘韵珂采取这些措施积极应对英国侵略军进攻,对自己的防御工事充满着信心,这是一种处于闭目塞听的“天朝”下的官员所具有的一种自我优越感。
除了修筑防御工事,加强沿海的应敌能力之外,刘韵珂主张禁止与居于定海的“英夷”贸易。刘韵珂认为“定海为通洋适中之地,英人已筑炮台、开河道,经营一切。彼或饵渔,盗为羽翼,其患非小。浙江为财赋之区,宁波又为浙省菁华所在,宜预杜觊觎。”[4]刘韵珂认为“英夷”在定海修筑炮台,“开河道”,设售卖洋货的商铺,其有久居定海之心,为了沿海的安全,为了保护浙省菁华宁波,刘韵珂指出,禁止与定海的“英夷”通商,以此海疆可以趋于安宁。战争已经持续了数月,作为“天朝”大吏的刘韵珂似乎还没有弄清英国侵略军此次远征目的,“天朝”官员不能够“识时务”,使作战方略的制定缺乏现实可操作性和实际性。
(二)坚定主“剿”信心,斥责主“抚”言论
道光二十一年七月初八日,接到擢升为浙江巡抚之诏时,打定主意要与“英夷”血战到底的刘韵珂对那些一直倡“抚”的官员则是毫不留情。在刘韵珂到任浙江巡抚职位时,道光帝派主“抚”官员伊里布为钦差大臣赴浙主持攻剿事宜,伊里布家仆张喜曾记录下一些伊里布与“英夷”谈判时所说的话,伊里布道“我们办事,必令你们下的去,亦必令你们回得国,复得命。你们办事须教我们下得去,教我们奏得大皇帝,教我们大皇帝下得去。”[5]他的话表明了他对待“英夷”的态度。而伊里布这种主和的态度,为当时的刘韵珂所不容的,他对他这位顶头上司颇有意见。十一月,刘韵珂上奏道光帝“请饬令浙江大臣伊里布,就近确查夷情,随时密咨广东,以期筹划妥善。”[6]刘韵珂借助道光帝的权威对伊里布施加压力,对伊里布进兵“逆夷”之事进行敦促。由于伊里布一直采取缓进兵的策略,对“英夷”采取“谄媚”,此后刘韵珂“寻诏斥伊里布附和琦善,罢去,以裕谦代之。”[7]刘韵珂弹劾伊里布的“媚外”,是其主“剿”决心的不游移,表现出了他身为“天朝”大吏维护“天朝”体制,维护“天朝圣威”的职责之所在,这是他还没有见识到“逆夷”的军事力量之前有失之于现实的盲目。沉醉于“天朝”的浮华,务实思想则还没有提到议程上来。
二、由身居“天朝”转而求知于现实
在浙江战事节节溃败之时,刘韵珂见识到了“英夷”的强大作战能力,他的主“剿”思想开始发生转变,直至到上奏“十可虑”奏折,其主“剿”思想完全转变为主“抚”,务实思想在现实面前萌生。
(一)战事节节败退,主“剿”开始游移
道光二十一年二月初二日,道光帝授裕谦为钦差大臣替代伊里布到浙江主持攻剿事宜。裕谦是主“剿”官员的代表,裕谦到任之后,与刘韵珂配合默契。刘韵珂对浙江防务充满信心,他认为“就海口,定、镇布防严密,自可无虞;就陆路,非英军所长,正利我兵进击”[8],他的这种思想是其不能够“识时务”所致。在刘韵珂认为最为坚固的定海、镇海防御工事面前,英国侵略军显示出了超乎想象的强大攻击力,他在奏折中写到“伏查自古制驭外夷之法,惟战、守、抚三端,今战、守不利,抚又不可,臣梼昧庸才,实属束手无策”[9],这份奏折流露出了他的思想逐渐向“抚”游移。此时,“天朝圣威”在刘韵珂眼中已开始趋于次要地位,如何能制驭外夷成了首要目的,为了求得和平,他开始寻求现实的制敌策略,务实思想在他头脑中萌生。
(二)无心应战与奏用伊里布
道光二十一年八月二十九日,宁波陷落,省城杭州受到威胁,刘韵珂面对此形势惊恐焦虑。道光帝在接到镇海失守的消息后,派奕经为扬威将军,赴浙主持攻剿事宜。奕经一路上观景享乐,迟迟不到任,而此时以杭州为中心的防务极度溃散,根本无法阻止英军的进攻。面对强大的英军,刘韵珂此时已经无兵可调,为了稳定杭州城内的局势,刘韵珂“募勇二万人守省城,庀守具,清内奸,抚沙匪十麻子投诚效用,人心以安”[10]。刘韵珂对于已经占据定海、镇海、宁波的英军则无力进行阻击,任其恣意妄为。道光二十二年年春,奕经到浙后的第一战是收复定海战争,战争不仅失利,而且使英军“扰及奉化、慈溪,战数不利”[11]。面对着一场又一场的战败,刘韵珂已经束手无策,“剿夷”的思想已经淡出了他的思想世界。刘韵珂在给友人的信中写到“谋之数月,隳于崇朝,丧之尽属精兵,存者尽销锐气,不特恢无期,适以启其狡焉思逞之志”[12],从中可以看出刘韵珂对于应敌已经趋于消极。刘韵珂的思想由“剿”开始转为“抚”了。同时刘韵珂请求复用伊里布,上奏曰“(伊里布)不贪功,不好名,为洋人所感戴。其家人张喜亦可用。倘令来浙,或英军不复内犯”[13]。从弹劾伊里布“缓进兵”到奏请伊里布处理浙江“英夷”事宜,无疑是其思想上主“抚”的表现。“天朝”思想在刘的思想中已经退却,转而而来的是着眼于现实,采取“抚”的策略去应对“英夷”的进攻。
(三)思想已转变,上奏“十可虑”
战争已经持续了一年多,浙江的定海、镇海、宁波、奉化、慈溪相继失陷,战争对于清军来说毫无优势,战争愈进行下去,“天朝”的损失就愈大。刘韵珂面对形势,他的思想已经彻底的转变了,他甘冒“天下之大不违”,在当时沉默的清王朝中提出了“抚”议。刘韵珂疏言“浙事有十可虑,皆必然之患,无可解之忧,若不早为筹划,国家大事岂容屡误?”[14]刘韵珂的思想开始脱离了“天朝”的固有的优越,转而着眼于现实,“早为筹划”。
刘韵珂提出“十可虑”着眼于现实,分析了当前形势对于继续作战的不利,刘韵珂根据这十项可虑的现实,提出了对“逆夷”的“抚”议,他的思想从战争初期要与“逆夷”血战到底转变成了在“逆夷”面前的屈服。刘韵珂先前的主“剿”是失之于“天朝”的自傲以及对“逆夷”的盲目,而后的倡“抚”却是着眼于现实。对于一个“天朝”大吏,在“逆夷”面前屈服,他的心理上必定经受了一番痛苦的挣扎,但这种挣扎是一种思想的进步,他开始从“天朝”迷梦中苏醒,转而求知于现实,务实思想在他的头脑中已经占据了首要的位置。
三、由刘韵珂到“天朝”的普遍性
刘韵珂的思想转变反映了那个时代官员的一种普遍性思想。他们无不是先沉醉于“天朝”而后求知于现实,务实际之势。列举几位“天朝”大吏的思想转变,他们与刘韵珂的思想转变竟然惊人的相似。
颜伯焘,在鸦片战争时期为闽浙总督,在赴任途中经过浙江时,与浙抚刘韵珂谈论收复定海之事。到任之后,他在厦门他修筑了自认为坚不可摧的石壁,他“主战甚力,欲一当敌[15],当厦门失守,石壁被炮火击毁之时,他思想转变了由“欲一当敌”转而对“逆夷”主“抚”了,务实思想在其头脑中萌生,“天朝迷梦“已经被击碎。
伊里布,在鸦片战争中“命为钦差大臣,赴浙江查办。”[16]在这之前曾署云南总督,他在处理夷务时得心应手,然而当他处理这个来自西方的“逆夷”时却没有那么得心应手了,这位钦差大臣缓进兵。
诸如颜伯焘、伊里布、琦善等边疆大吏他们无不是先对这浮海东来的“逆夷”施以“天朝”对待“化外蛮夷”的“圣威”,当双方交战后他们慑于这“逆夷”的强大军事战斗力,“思想”从“天朝”的高度开始缓慢下降,从“天朝”的迷梦中苏醒,虽然还是睡眼惺忪,但已开始睁开眼睛,去观察周围的世界。务实思想在他们的头脑中萌生,“天朝”思想开始趋于没落。
鸦片战争是中国近代史开端,“天朝”在这场战争中开始觉醒,这场燃及东南沿海的战火,使统治阶层开始由拘泥于“天朝”观念到统治阶级中开始萌生务实思想,以现实的眼光去认识周围的世界。务实思想的萌生是清王朝官员在某种程度上的进步,他们不再沉醉于“天朝上国”,开始实事求是的去认知世界,这是一个时代的进步。“识时务者为俊杰”,着眼于现实,以务实思想去面对周围的变化,才能不被湮没于历史之中,焕发出生机。
注释:
[1]茅海建:《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三联出版社2005年版,第411页。
[2]道光朝:《筹办夷务始末》第二册,中华书局1964年版,第639页。
[3]茅海建:《论刘韵珂——兼论鸦片战争时期的主和思想》《近代史研究》1988年第4期。
[4]赵尔巽等《清史稿》,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1516页。
[5]张喜:《探夷说帖》,《鸦片战争》第五册,第366页。
[6]道光朝:《筹办夷务始末》第二册,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583页。
[7]赵尔巽等:《清史稿》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1516页。
[8]茅海建:《论刘韵珂——兼论鸦片战争时期的主和思想》《近代史研究》1988年第4期。
[9]道光朝:《筹办夷务始末》第三册,民出版社1982年版,1300—1301页。
[10]赵尔巽等:《清史稿》,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1516页。
[11]赵尔巽等:《清史稿》,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1516页。
[12]《鸦片战争》第三册,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401页。
[13]赵尔巽等:《清史稿》,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1517页。
[14]赵尔巽等:《清史稿》,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1517页。
[15]赵尔巽等:《清史稿》,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1510页。
[16]赵尔巽等:《清史稿》,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150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