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朱昌鼎的几项补考

2014-12-11 05:24··
明清小说研究 2014年4期
关键词:王文云间红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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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朱昌鼎的几项补考

·詹健·

本文结合近来发现的关于朱昌鼎的几则新材料,对王正先生《松江才子朱昌鼎世系生平杂考》一文中关于朱昌鼎家谱世系排定的讹误部分予以纠辨;整合最新材料对朱昌鼎的别号“不奇生”和“不羁生”的关系作了细致的小心的求证;同时对朱昌鼎的胞弟朱昌泰和批点《儒林外史》的“则仙”之间的联系进行了合理的大胆的假设,期待发现更多更好的材料证实之。

朱昌鼎 序言 别号 朱昌泰

朱昌鼎这个名字与“红学”是密不可分的,熟悉“红学”史的人不会不清楚徐珂《清稗类钞》中的一段记载:“朱独嗜说部书,曾寓目者凡九百种,尤精熟《红楼梦》,与朋辈闲话辄及之。一日有友过访,语之曰:‘君何不治经?’朱曰:‘予也攻经学,第与世人所治之经不同耳。’友大诧。朱曰:‘予之经学所少于人者,一画三曲也。’友瞠目。朱曰:‘红学耳。’”①当文化的镁光灯对朱昌鼎进行聚焦时,就注定他在红学史的舞台上“闪亮登场”,因缘凑泊,于是在历史的契合点上便水到渠成地完成了对“红学”始于谑称终于正言的佳话的缔造。

虽然我们对朱昌鼎关于“红学”立名的史实有所掌握,然而对其生平事迹却缺乏深入的了解,这方面的研究也相对阙如,王正先生的《松江才子朱昌鼎世系生平杂考》②(以下简称王文)填补了这一空白,筚路蓝缕,功不可没。然而王文中也有不少错讹的以及未及深入探讨的问题亟待解决,本文结合最近发现的几则关于朱昌鼎的新材料,纠正和补证王文中发生讹误错解的一些问题,庶几能收到加深认识朱昌鼎其人其事的效果。

一、关于朱昌鼎的家谱世系

王文中对朱昌鼎的家谱世系进行了相关的考证,并指出依据是“朱传经、朱昌鼎父子的两份硃卷”。经过笔者的查核,顾廷龙主编的《清代朱卷集成》③中对朱昌鼎的家谱世系的排录和王文引录的结果两相对照,发现其间有些微出入,现在将《清代朱卷集成》中查考的结果汇报如下:

八世祖国振,字孟修,由上海沙冈迁居郡城。妣陈。

七世祖从龙,字湘(王文为“测”)源。候选县佐。妣李。

六世祖于飞,字西雝。府庠增生,敕封修职郎。妣顾,敕封孺人。

五世祖洪,号六皆。娄县恩贡生,安徽(王文缺此二字)庐州府合肥县学训导,敕授修职郎。妣胡,敕封孺人。

高祖铨,号大(王文为“太”)南。太学生。妣胡。

曾祖汶沛,号又韩。太学生。妣莫。

祖德麟,号仁(王文为“仕”)甫。邑庠生,例封修职郎。

本生祖德书,号小勰。邑(王文为“华”)庠生。祖妣盛氏、王氏。

父赞铭,号丰珊。例封修职。妣宋氏。

本生父传经,号旭卿。邑廪生,甲申补兴庚辰科岁贡,候选训导,癸酉科荐卷,例授修职郎。本生母庄氏。

胞弟昌震,号静美。赈捐保奖九品衔。嗣本生胞叔燮卿公后。

胞弟昌泰,号则先。府庠增生,辛卯房备。

活体字部分为笔者特别标示,其中可见与王文所查考结果有差异的地方,这可能由于王正先生疏于认真检核,故而出现有一些错讹漏失之处,经过笔者的仔细辨识勘察,在一定程度上有效纠正了王文查考之失误,使朱昌鼎的家谱世系情况更加清晰化。

二、朱昌鼎别号“子美”

王先生在朱昌鼎硃卷中发现“子美”并非朱昌鼎的表字,而是其别号,且在《屯窝诗稿》的《南汇丁时先生闱中以登明远楼放歌作见示依韵奉和》中找到了朱取号“子美”的来由:“弱龄事柔翰,抗心步前轨。览揆比杜苏,希踪两子美”。朱昌鼎将唐代的杜甫和宋代的苏舜钦的共同表字“子美”直接挪移过来作为自己的别号,一方面可以和胞弟朱昌震的别号“静美”形成对应,可以提取其中的“美”为公因子,折射出兄弟的伦理关系在别号中的文化印记;另一方面则表达了别样的情怀,寄托了特殊的思想,仰慕二位先贤之情溢于言表。王文中也作了如下判断:“从‘子美’的取名可以探知朱昌鼎的诗歌审美观念,也可以了解到朱昌鼎对时势的忧愤和参与国事的热忱。”(按:“子美”为杜甫、苏舜钦的表字,其名与字的关合处分别为《颜氏家训·音辞》中的“甫者男子之美称”和《书·尧典》中的“有鳏在下,曰虞舜……克谐以者,烝烝乂,不格奸…帝曰:‘钦哉!’”孔颖达疏:“此美舜能养之言。舜能和之以至孝之行…是舜之美行”,而朱昌鼎之名出自《易经》——容后文详述,与“子美”够不成“名与字”在典故意义上的相关性,所以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子美”是其别号而非表字。这种变古人表字为别号的做法也可以从文化基因的表达中去巡弋,类似这种行为的还有诸如将古人的表字转为自己的名讳,而在其他方面点破一点线索,如宋代的王嗣宗,其名就是魏晋名士阮籍的表字,王的表字“希阮”就遗留了蛛丝马迹)然而略感遗憾的是,王文并未提供任何文献资料来对此进行参证。杜甫和苏舜欣的人生轨迹和历史定位的交集除了为“著名诗人”外,还有一项重要的内容,或者说是“著名诗人”的修饰定语,对此起到界定、区分作用,那就是他们都心怀天下,心系苍生,忧国忧民,而这一点尤为突出,我想这也是朱昌鼎取号“子美”的更深层的原因,所以王文说朱“对时势的忧愤和参与国事的热忱”不是空穴来风,笔者通过相关的搜索,发现了一则关于朱昌鼎的重要资料,这则资料充分说明了朱昌鼎的爱国之情,证明他不是一个简单的闭门读死书的酸腐文人,他身上也有“匹夫”的担当,这更能激发起我们对他的崇敬,在红学史外又添加爱国爱民的一笔。

杜甫的诗歌被称为“诗史”,正是反映他诗歌的内容中大多表现了对国计民生问题的关注和思考,折射出“深厚感人的忧国忧民的思想感情”④。“三吏”、“三别”的史诗性作品是其中的黄钟大吕。苏舜钦的诗作虽然在艺术性以及影响上无法与杜甫的相比,然而其作品中流露出的爱国之情却是不遑多让的,他在诗作中曾多次表露过要投笔从戎为国效劳的情怀,如“腥膻屏除尽,定不存种孽”、“贺兰磨剑河饮马,颈系此贼期崇朝”等诗句无不浸透着这种燃烧的激情和沸腾的血液,钱钟书先生对他有如是评价:“陆游诗的一个主题——愤慨国势削弱,异族侵凌而愿意破敌立功的那种英雄抱负——在宋诗里恐怕最早见于苏舜钦的作品。”⑤对于朱昌鼎,我们没有发现这种类型的作品,但有幸的是,我们发现一篇他为好友的著作写的序言,其内容正反映他的忧国忧民、爱国爱民的思想,然而这一序言却有三种不同的版本,其一出自《中东战纪本末》⑥一书;其二出自《皇朝蓄艾文编》⑦,其三出自《万国公报》⑧报纸,为此笔者对这三份资料进行了仔细比勘,发现其内容大同小异,只有细微的差别,其正可以互相补充发覆,现将其序言恭抄如下(为论述方便,随文说明版本之间的差异,其中《中东战纪本末》简称“本末版”,《皇朝蓄艾文编》简称“文编版”,《万国公报》简称“公报版”,正文部分为三者相同之处):

华亭最不羁生朱昌鼎(此为“公报版”独有,“文编版”为“华亭朱昌鼎”)

周任、董狐,古之良史官也;龙逄、比干,古之直谏臣也。史官之职,主纪事纂言、惩前毖后,于今则为翰林院官属;谏臣之职,主献可替否、纠谬绳愆,于今则为都差院御史,其职攸分,其立言各有体要,以故马、班、陈、范,不传谏书;贾、曹、董、刘,未参史笔。兼斯二者,唯汉文园令司马相如。相如以高文典册名当世,良史材也。而上书谏猎,亦以直言著,求之于古,已不多得;方今之世,尤难其人。今世士习,苟简囿于举业,鲜能读书通大略。幸而起家科第,为文学侍从之臣,求所谓“左史记言、右史记动”,不愧乎博古而通今者,伊何人耶?迨膺绣衣骢马之选;求所谓“谏行言听、膏泽下民”,不愧乎拾遗而补阙者,伊何人耶?衮衮诸公,大都以资格升庸。旅进旅退,唯唯诺诺,如古所称“伴食宰相”,否则执偏见、泥成说,狃于意气,动致偾败,且重为宵小辈借口谓(“文编版”、“公报版”此处为“以为”):“文章之士,无裨大计”,而孰知士固有怀抱忠谠,谙练经济,跧伏于膠庠,如吾友蔡子紫黻其人者。蔡子磊落英多、瑰玮奇特。曩与予角逐名场,读其文,沉博绝丽,诚《子虚》、《上林》之流亚。顾傀得傀失,与予均浮沉诸生中。久之,无所遇(此文为“本末版”独有)。君固沪产,予亦卖文客沪。往还频数,每当酒酣耳热,相与纵论天下事,君恒审今酌古,若者当革,若者当兴,凡所指陈,动中肯綮,然与予皆浮沉诸生中,傀得傀失,久无所藉手。(此段文字“本末版”独缺)沪上为中西互市总管(“文编版”此处为“通孔道”,“公报版”为“相通孔道”),西(“文编版”在“西儒”之间缀一“相”字,显然为排版错误,应该置于“通孔道”之前)儒耳君名,率与缔文字交,先后二十余年。极见闻之宏博(“此段文字“本末版”独缺),君之学识乃益进。

乙未夏,中东合议既成,君正偕西儒林先生乐知同撰《万国公报》。林先生固具有卓识,心乎中国,而又善取天下人之卓识,以劢相我中国者也,蔡子日与之上下其议论,遂译著《中东战纪本末》一书刊行于世。远近争购,以先睹为快。予读其书,微而显,志而晦,得其义,窃取之旨,至纪载之余,缀以论议。于当世大局,万国实情,若烛照数计而龟卜。史书奏议,兼擅其胜,不图今日,复见长卿。呜呼(“本末版”独无)!假令蔡子官翰林、官御史,其言见用于当世,或不至溃败决裂,至于此极。抑或至此,亦必亟谋补救之策,乃天生蔡子不翰林、不御史,而使之浮沉诸生中,此当世之不幸,于蔡子无与也。蔡子虽浮沉诸生中,能言诸生所不能言,且敢言翰林、御史所不(“文编版”误为“下”,显系与下行“不”颠倒排印错讹)敢言,大声疾呼,发聋振聩,俾当世之为翰林、为御史者(“文编版”、“公报版”此处为“翰林、御史”)读之,骇然舌挢而不下。庶中外上下(“文编版”误为“不”,显系与上行“下”颠倒排印错讹)麻木不仁之人心,一旦如遇针砭,陡觉痛痒,此则当世之幸,而于蔡子亦无与也。蔡子才识既迈侪辈,学养又复遂密。初不计一身之显晦,非欲假所言以自鸣,而其言自足振发于一时、流传于后世,此造化自然之气运,人心同然之生机,固亦蔡子之所深慰者!孰谓蔡子不遇乎哉?蔡子属予序其书,予惟(“文编版”为“维”)中东关系之故,蔡子已尽言之。而是书所以关系乎中东之故,则蔡子不自言,诸家之序,亦未尽言,予故揭其大要,俾世之读是书者,作史书观也,可;作奏议观也;亦可。

光绪二十二年季冬之月朔旦愚弟华亭朱昌鼎拜手谨序(此为“本末版”独有)

对于这篇序言,我们在字里行间分明能感受到作者对时局的客观分析,对国事的关心,对革故鼎新的期待,对现实社会的深刻认识,这一切都源于他那份赤诚的拳拳爱国之情,从这一点看,他与所仰慕的杜甫和苏舜钦站在了同一平台上,这篇序言显然是为了那“子美”别号不是空喊的口号的有力证明。

三、“不畸生”和“不奇生”

王文中还谈到朱昌鼎写过一部《词媛姓氏录》。经笔者查证,民国时编著的《沪娼研究书目提要》对这部书有所著录,其中提到“《词媛姓氏录》一卷,云间不羁生著”,由此可见“云间不羁生”就是朱昌鼎无疑了。“云间不羁生”这一别号的结构组成和现代著名武侠小说家、著有《江湖奇侠传》的向恺然的笔名“平江不肖生”,以及《金瓶梅》的作者“兰陵笑笑生”相似无别,均为“籍贯+别号”模式:云间不羁生者,云间地处上海松江,正是朱昌鼎的家乡,著名爱国将领夏完淳的诗作《别云间》中的“云间”也是指该处;平江不肖生者,平江正是向恺然的家乡湖南平江;而兰陵笑笑生者,因为“兰陵”的意义多重,但有一点是明确的,是指地名,所以许多专家都根据各自对“兰陵”的所指的不同理解,从而将笑笑生的籍贯归到按自己理解的所在,然后锁定该地出现了哪些“大名士”,进而将范围逐渐缩小,最终考证出“兰陵笑笑生”究竟是谁,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兰陵”一词在理解上趋同于地名的一致性,也可以窥测出“云间不羁生”这一别号的取用有文化基因承上启下的传承性和继往开来的表达性。

而笔者经过相关的文献检索,发现朱昌鼎除了“云间不羁生”外,还有其他一些别号,例如“云间最不羁生”、“最不羁生”、“不羁生”、“华亭最不羁生”,比如《中华妇女文献纵览》中提到“《词媛姓氏录》一卷申报馆丛书·纪丽类”就题署“(清)不羁生撰”⑨;《近代上海散文系年初编》提到“署名‘华亭最不羁生朱昌鼎’的《中东战纪本末序》”⑩。《中国戏曲志·上海卷》介绍昆剧演员葛子香时,引入了“云间最不羁生”的赞词《梨园竹枝词》,其中有句云:“昆腔出色更何人?葛子香来赛阿增。”《戏曲优伶史》中也提到该记载,谓“时人最不羁生《梨园竹枝词》有‘昆腔出名更何人?葛子香来赛阿增’”之咏。这些材料可以互相印证,从而更加突出朱昌鼎别号的多样性。从中我们不难看出,朱昌鼎的别号可以简单地分为两个系列,一是“不羁生”系列,一是“最不羁生”系列。很显然地,“不羁生”是“云间不羁生”的略称;“最不羁生”又是“华亭最不羁生”、“云间最不羁生”的概称,前面缀以“云间”、“华亭”等地名的帽子,并不改变帽子底下的人,正与“兰陵笑笑生”、“平江不肖生”可以简称“笑笑生”和“不肖生”的情况类似,而“最不羁生”的“底本”也是“不羁生”,著一“最”字,程度加强,本质未变。由此可见,朱昌鼎的别号始终围绕着“不羁生”而旋转,数易不离本体,可见他对“不羁生”这一别号的钟爱之情不是泛泛的,所以从一点上来看,朱昌鼎的别号又呈现出统一性。

而王文中注意到朱昌鼎在《三十生朝感赋》诗中有句云“毕竟人间庸福好,头衔笑署不奇生”,其中“不奇生”与“不羁生”的区别与联系被提到了讨论的行列。王文认为:“一字之差,意义殊别。从字形看,二字完全不同,因此可排除诗稿抄错的可能。从朱昌鼎诗句中分析其署名‘不奇生’的缘由是觉得‘毕竟人间庸福好’,平凡的人生未尝不是福气,所以‘不奇生’是对应于‘人间庸福’,这与‘不羁生’含义完全不同。排比两个署名的先后次序,应是‘不羁生’在前,‘不奇生’在后,这与朱昌鼎的性格从俊逸放达走向沉稳实际的轨迹一致”。王文把“庸福”和“不奇”联系起来,从而过渡到“不奇生”与“不羁生”“含义完全不同”的论断,笔者认为,这是缺乏说服力的。现在就对此作一点考证,以就正于大方之家。

我认为,“不奇生”和“不羁生”不仅不是如王文所说的“含义完全不同”,恰恰相反,这两者是“完全相同”的。其实质,只要比较一下“奇”和“羁”的内涵就可以了,这也正是问题的核心所在,这也是两者唯一的区别。大概王先生认为“不奇”对应着“平淡无奇”的意思,“不羁”关系着“狂放不羁”的内涵,从而做出这项判断。其实,“奇”在古文中是“畸”的通假字,如《核舟记》中“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中的“奇”即为“畸”,且大多数情况下都当作“畸”来理解,表示畸零之意,如《红楼梦》中妙玉就被人称为“畸人”,正是取义于此;再如陈鼓应先生认为:“畸人,同奇人,指不合于俗的人。”而畸和羁在义项上也有某种叠合部分,表示一种常俗之外的精神异质,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不奇生”和“不羁生”实在没有太大的区别,同样是“不羁生”别号的另外的版本,并没有本质的改变。上面介绍朱昌鼎为《中东战纪本末》所作的序言的“公报版”上的落款就为我们解开了这一谜底:华亭最不羁生朱昌鼎,而朱作此序时正值晚年——去世前两年,但他落款还是保留着“不羁”的印记,并且加上了“最”字,更是“老当益壮”、“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表征了。所以他始终保持着“不羁”的性格,始终守护着“不羁生”的别号,不敢动摇,当然也就谈不上“朱昌鼎的性格从俊逸放达走向沉稳实际的轨迹一致”了。再根据相关的文献资料,也可以判断出朱昌鼎在此“三十而立”之年没有“沉稳实际”的性格修为,依然是“不羁生”界定他的狂放不羁的个性气质。

另外值得特别提出的是,清朝时期,倒有另一位笔名唤作“不奇生”者,他是小说《武则天外史》的作者,虽然不能确定这位“不奇生”是何方神圣,但是根据《中国近代小说编年》的相关注录,将其归于“宣统朝”的“晚期作品”,则可判断出他与朱昌鼎没有什么联系,因为根据朱昌鼎族弟的跋文中“先兄存年四十有七”的记述,以及《清代朱卷集成》中关于他于“咸丰癸丑年正月十七日吉时生”的记载,可以推断出他应该卒于光绪二十五年(1899),所以从时间上来考察,他们之间没有“交叉”地带,故而可以排除两者同为一人的可能性;无独有偶,与朱同朝的还有另一位“不羁生”,他也与朱昌鼎了无关涉,此人乃是清代的殳世楷,这种情况也十分正常习见,属于重合撞名,如笔者据《清人室名别称字号索引》初步统计号为“木公”者共计十人,号为“木斋”者共计十八人,如此就可见一斑了。

四、关于“则仙”的猜想

王文的另一重大贡献,是通过考证出朱昌鼎的生卒年,从而否定了李汉秋先生所认为的评点过《儒林外史》的“则仙”是朱昌鼎的考论,因为“则仙”评点《儒林外史》时,朱昌鼎已经去世了,他没有这个条件去实践完成这项文化工程。然而王文却点到即止,没有继续深入下去探讨这个问题。现在笔者不揣谫陋,打算对该问题进行一番探索,尝试一下“大胆地假设”:我颇怀疑这位“则仙”是朱昌鼎的胞弟朱昌泰。

朱家三兄弟朱昌鼎、朱昌震、朱昌泰,其名字均出自《易经》,它们分别为《易经》六十四卦中的“鼎卦”、“震卦”、“泰卦”。而他们的父亲朱传经可能即为“传承经典”之意,这样的寓意在三兄弟身上也得到了继承和转化;再联系到朱昌鼎将自己的诗稿冠以“屯窝”二字,也是取意于《周易》中的“屯”(音zhūn)卦,而更为巧合的,关于“红学”的戏谑语中,正是以“经学”(“经”字去掉“一画三曲”即为“红”)为背景材料的,一方面反映了朱昌鼎的随机应变、反应灵敏;另一方面也透露出朱昌鼎在“经学”和“红学”上有了深切的体悟,都下过一番深切的功夫,二者进行了互相渗透,在他心里已经将二者作了“比较研究”的系统规划,从而自觉在这两个不同的阈限中找到能沟通的桥梁,这种思考就变成了灵感的火花,在刹那间绽放出永恒的光辉。因为《易经》正是“五经之一”、“群经之首”,这一切就都能照应印证了,似乎不能视为简单的巧合,而应该相信其中蕴藏的必然性、合理性。

再回到则仙何属的问题,“则仙”或许取义于刘禹锡《陋室铭》中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未敢自是,不敢蘧断,姑且立此存照。而朱昌泰的别号为“则先”,“则仙”、“则先”,只相差一个字,且相异的字又是同音字,这两者血统比较接近;再者,他最可能进入哥哥朱昌鼎的居所“一乐居”作为评点《儒林外史》的落脚点;其三,朱昌泰作为弟弟,显然比朱昌鼎年龄要小,这样也就有“条件”在哥哥去世的年份里进行评点事业,从而冲销时间上的龃龉,这也是很重要的一点;还有,弟弟误为哥哥的情况在红学史上有几则比较有代表性的例子,如曹宣误为曹宜,曹棠村为曹雪芹的《风月宝鉴》作的序言被误为雪芹自作,这些都是有先例可援的。

令人遗憾地是,这一番“大胆地假设”,在“小心地求证”方面只能暂付阙如,两者不能达到良好的互动,从而不能考证出令人信服的结论。因为迄今为止,还没发现这方面的直接的文献资料,我们只能期待着广大的红学爱好者随时留意并努力打捞关于这方面的材料,相信“吹尽狂沙始到金”,从而顺利破译这一谜团,为朱昌鼎这一对于红学有立名之功的人物的研究添砖加瓦,则红学幸甚,中华文化幸甚。

注:

① [清]徐珂《清稗类钞》(第二十八册),商务印书馆1917年出版。

② 王正《松江才子朱昌鼎世系生平杂考》,崔川荣、萧凤芝主编《红楼梦研究辑刊》第五辑,作家书局2012年版,第83-101页。以下所引注文除另注外,均出自王文。

③ 顾廷龙主编《清代朱卷集成》,台北成文出版社1992年版,第391-394页。

④ 周先慎《中国文学十五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46页。

⑤ 钱钟书《宋诗选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2页。

⑥ [清]林乐知[美]蔡尔康译撰《中东战纪本末》,选录《台湾文献汇刊》第六辑第八册,九州出版社厦门大学出版社,第23-24页。

⑦ [清]于宝轩辑《皇朝蓄艾文编》(第七十八卷)杂纂二,上海官书局印,第5977-5979页。

⑧ [清]林乐知主编《万国公报》(第一百零二卷),1897年7月,第166994-166996页。

⑨ 齐文颖主编《中华妇女文献纵览》,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278页。

⑩ 程华平《近代上海散文系年初编》,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138页。

责任编辑:倪惠颖

华东交通大学理工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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