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预览方式与语言水平影响英语听力理解的实证研究

冯茵 周榕

(华南师范大学 外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1.研究背景

英语听力测试中，测试方法是影响听力测试理解的重要因素，其中问题预览是近年国外研究的热点。问题预览对听力理解的作用和测试结构效度的影响一直存在争议。有研究表明问题预览对听力理解具有积极作用，因其能够提供图式信息，帮助注意力有效分配 (Sholhamy，1991;Teng，1998;Elkhafaifi，2005)。另一些研究却发现问题预览有消极作用，问题中的额外信息会分散注意力、增加负荷、导致盲目配对等问题，甚至改变听力本质而降低听力测试效度 (Marslen－Wilson，1980;王伟，2011)。但也有实验表明问题预览不会对听力理解产生影响(Buck，1991;曾国秀，2013)。

问题预览的研究一般从学习者和测试方法两个因素展开，前者包括学习者的听力策略、语言水平等，后者包括考试程序、听力题型、篇章类型、题目难度、呈现通道、预览方式等。Chang和 Read(2006)、吴一安(2001)认为问题预览能帮助高水平学习者，阻碍低水平学习者;Sherman(1997)发现在听第一遍结束之后和第二遍开始之前提供问题预览对理解帮助最大;Chang(2005)发现高水平者认为选择题的预览比简答题更有效，而低水平者认为预览不同题型的作用无差别;Yanagawa和Green(2008)认为多项选择题中的选项难度影响听力理解，预览选项难度大的问题会使听力正确率下降;Chang和Read(2013)比较书面呈现预览和口述呈现无预览，发现高水平者在两种呈现通道中的听力正确率无明显差异。

目前国内外英语水平考试的问题预览方式不尽相同。以选择题为例，大学英语六级考试采用只显示选项、不显示题干的预览方式;大学英语专业四级考试采用选项、题干同时显示的预览方式;新托福ibt考试则采用无预览方式，即不提供任何题目信息预览，待听力材料播放完毕后显示题干和选项。选择题是听力测试中的常见题型，但Weir(2005)认为此题型不能有效反映实际生活的语言交流，潘之欣(2001)认为它存在猜测因素、额外记忆负担、后效作用差等缺点。假设在听力测试中只提供问题题干、不呈现选项，或完全不呈现任何信息预览，将可能减少不利因素而提高听力理解正确率。另外，预览方式对高或低水平者听力理解的作用应有差异。目前国内对问题预览的研究尚不多，且都忽略了问题预览的具体方式及其与语言水平产生的交互影响。针对此空白，本文尝试回答如下三个问题:(1)预览方式对学习者听力理解的作用是否有显著差异?(2)语言水平是否对不同预览方式的听力理解产生影响?(3)高、低水平学习者如何看待预览方式?

2.研究设计

2.1 研究对象

本研究对象为某师范大学二年级的英语专业学生256人和非英语专业学生205人，其中经济学专业48人、管理学专业45人、法学专业47人和汉语言文学专业65人。如表1所示，英语专业和非英语专业被随机分为完全预览组(full question preview，FQP)、选项预览组(answer option preview，AOP)、题干预览组(question stem preview，QSP)和无预览组(no question preview，NQP)进行听力测试实验，其中完全预览组是控制组，其他三组为实验组。采用某CET4真题对受试进行前测，F检验结果发现两个总体之间的听力成绩有显著差异，英语专业组显著高于非英语专业(F=262.757，p＜.01)，但两个总体内部各预览组听力水平无明显不同(非英语专业F=.135，p＞.05;英语专业F=.945，p＞.05)。

表1 实验受试的描述性统计(单位:人)

2.2 研究工具

本研究的测试材料来自新托福OG试题，包括两篇校园会话和两篇学术讲座 (见表2)。材料共有22题选择题，每题五个选项，受试答对一题得1分。同时，为了考察篇章类型对本实验的影响，避免选项难度干扰篇章的难易程度，笔者根据Yanagawa和Green(2008)的预测变量对选项进行修改和控制。

测后调查包括两部分，第一部分采用里克特五级量表问卷考察受试对预览方式的态度及听力策略的使用，第二部分采用内省法讨论了解受试测试过程中的想法。

表2 实验材料的基本信息

2.3 研究步骤

实验采取上机测试，每位受试配有一台电脑。在每篇听力材料播放之前，完全预览组、选项预览组和题干预览组可从屏幕中获取一些相关信息，分别为完整题目信息、选项信息和题干信息，无预览组则没有任何信息。在每篇听力播放之后，屏幕将逐题呈现题干和选项，电脑记录作答正确率。测试后立即进行问卷调查和讨论。

3.结果与分析

3.1 低水平组

低水平组方面，如表3所示，FQP的听力正确率最高，其次为AOP和QSP，NQP的正确率最低。ANOVA单因素方差分析发现听力正确率在各预览方式之间具有显著差异 (F=3.346，p＜.05)，表明不同的预览方式对听力理解产生显著影响。Post hoc多重比较分析发现，FQP的正确率显著高于QSP(MD=5.2521，p ＜.05)与 NQP(MD=7.5415，p＜.05)，但与 AOP无显著差异 (MD=2.1895，p＞.05)。AOP的正确率也显著高于NQP(MD=5.3519，p＜.05)，说明选项预览方式与完全预览方式产生的作用较相似，选项预览比无预览更利于提高听力正确率。

表3 低水平受试各预览组听力正确率及比较

另外，各预览组在会话与讲座篇章的听力正确率有显著不同(F=21.207，p＜.01)。独立 t检验发现，虽然FQP的会话和讲座正确率无显著差异(t=0.702，p＞.05)，但 AOP、QSP及 NQP的会话正确率都显著高于讲座 (t=2.349，p＜.05;t=3.202，p＜.01;t=3.113，p＜.01)，表明在讲座篇章中，当低水平者在失去所有或部分问题预览信息之后听力理解水平明显降低。对讲座篇章正确率进行Post hoc分析，发现FQP正确率显著高于QSP(MD=9.9639，p ＜.01)和 NQP(MD=12.3567，p＜.01)，AOP的正确率显著高于 NQP(MD=7.3894，p＜.05)，表明在讲座篇章中选项预览方式对低水平者的作用尤其明显。

3.2 高水平组

高水平组方面，如表4所示，NQP的听力正确率最高，其次为 FQP和 QSP，AOP最低。ANOVA分析发现，不同预览方式对高水平者的听力理解同样有显著影响 (F=2.649，p＜.05)。Post hoc分析发现，NQP的正确率显著高于AOP(MD=5.8927，p=.01)和 QSP(MD=4.7351，p＜.05)，边缘高于FQP(MD=4.5590，p=.05)，其中 NQP和AOP的差距最大 。与低水平组不同，无预览方式比其他预览方式更有利于高水平者提高听力正确率。该实验数据符合本实验的预测，即如果听力测试中不提供任何预览，则可能减少不利因素，促进听力积极加工而提高听力正确率。另外，高水平组在会话与讲座篇章的听力正确率无显著差异(F=0.551，p＞.05)，表明篇章因素对高水平者的听力理解影响不大。

表4 高水平者各预览组听力正确率及比较

3.3 水平组比较

图1表明语言水平与各预览组正确率的交互关系，可见低水平者的正确率离散程度较大，易受到问题预览方式的影响;高水平者FOP、AOP和QSP的正确率较相近，且明显低于NQP。两因素方差分析发现，语言水平的主效应显著 (F=257.976，p＜.01)，因为高水平者各预览组的总正确率均高于低水平者;问题预览方式的主效应不显著(F=.964，p＞.05)，说明尽管预览方式对水平组的影响显著，但两组之间的差异性有相似之处，如选项预览与提干预览无差异;语言水平与问题预览方式的交互作用显著 (F=4.971，p＜.01)，无预览方式较利于高水平者，而完全预览、选项预览方式较利于低水平者。

图1 语言水平与问题预览方式的交互作用

3.4 测后调查

实验后对三组实验组受试进行调查和内省法讨论。如表5所示，题1～6考察受试对各预览方式的态度和看法，题7～9调查受试的听力策略和加工过程。结果表明两水平组对题干预览方式的态度趋于一致(题2、5)，但在选项预览、无预览以及听力策略方面上存在显著差异(题3、4、7、8、9)。第一，对于选项预览方式，超半数的受试态度是积极的，51%高水平者和57%低水平者同意选项预览有利于听力理解，提供线索和背景知识等帮助(题1)。但39%高水平者认为选项信息同时会分散注意力，增加记忆负荷或导致盲目配对，而43%低水平者所持意见明显不同 (题4，Z=－3.176，p p＜.01)，更多认为选项能帮助注意力的集中。第二，对于无预览方式，41%高水者认为该方式无需记忆额外信息，避免分心项的干扰，利于听力理解，而低水平者则不然(题3，Z=－4.422，p ＜.01)，但两水平组都赞同无预览没提供任何线索和主题，听力难度大(题6)。第三，对于题干预览方式，两水平组都认为它提供的帮助有限(题2、5)。第四，对于听力策略，高水平者更能善用听力策略，在预览条件下，34%高水平者会在听到相关信息后立即选择答案，而非读完所有选项信息。他们趋于遵循大脑的经济原则，节省时间和减少干扰(题7，Z=－4.683，p ＜.01);在无预览条件下，49%高水平者不轻易放弃答题或者盲目猜题，而43%低水平会感到焦虑而无法集中听力(题8，Z=－5.698，p＜.01)。47%高水平者会做听力笔记，把注意力放在听力的理解和记录而非词汇、句子等信息配对，只有13%低水平者使用该策略 (题9，Z=－7.394，p ＜.01)。

表5 高低水平组的问题预览方式态度调查及对比

4.讨论

本实验发现预览方式和语言水平对听力理解水平具有显著的交互作用，证实前人的研究结果，即受试的语言水平对不同听力测试方式有显著的影响。

低水平组方面，预览方式主效应显著，受试选项预览的听力理解水平明显高于无预览。然而该结果与吴一安(2001)的结果相反，即听力测试中多项选择题不利于听力能力较弱的学习者。其原因在于其研究只考察了一种问题预览的单个因素作用，而本研究比较了四种问题预览方式对听力理解的影响。如果考虑到语言水平因素，高水平者在选项预览的听力理解的总体水平的确显著高于低水平者，那么此时两个研究的结论是相符的。在复杂的听力篇章当中，选项预览方式对低水平者的作用更为明显，选项预览的正确率显著高于无预览 (见表3)。由于讲座篇章具有句子长、词汇多、逻辑关系复杂、非语言提示较少等特点，对短时记忆力能力、信息加工和提取能力的要求较高，低水平者倾向于借助预览信息推测和分析讲座内容。

调查发现，低水平者对预览方式的态度与实验数据相一致。首先，选项预览方式比其他预览方式提供更多听力预测和协助，如57%低水平者喜欢选项预览方式，且较排斥其他预览方式，他们认为无预览太难，题干预览无帮助。其次，短时记忆与低水平者听力水平有较大关系。如53%低水平者认为无预览测试令记忆量大增;42%低水平者习惯读完所有选项信息之后选择答案、38%低水平者无听力笔记的习惯，影响短时记忆。讨论发现，低水平者对选项信息有较强依赖性，他们提到“显示所有题目，或只显示选项、不显示题干的方式比较适合非英语专业学生的英语水平”，“无预览方式让我焦虑、无所适从，不能集中注意力”，“无预览方式打击信心，更容易放弃讲座类听力的做题”;“大学英语测试中不应采用无预览方式”等等。总之，低水平者偏好选项预览方式，预览的缺失增加了焦虑情绪和理解难度。

高水平组方面，预览方式主效应显著，但预览方式对高水平者的影响似乎小于对低水平者的影响(见图1)。与低水平组相反，高水平组在无预览的听力理解显著高于选项预览和题干预览，且边缘高于完全预览;篇章类型对高水平者皆无显著影响。原因之一可能是高水平者即使在没有信息预览的情况下，能凭借自身语言技能和短时记忆能力，保持在不同篇章中的正确率。其二，更多高水平者运用各种听力策略，减少分项目的干扰，进而提高正确率。

调查与讨论发现:第一，高水平者认为干扰和选项难度是选项预览测试的重要缺陷，如“若看到选项中有过长的句子或生词，我会纠结在这些信息上而错过了听力材料的重要信息”，“该测试选项的分心项设计复杂，需一边听一边理解选项句子，难度较大”，“看到的选项与笔记吻合时就立即选出正确答案、不会读完所有选项，以免被干扰”。第二，大部分高水平者有记录听力笔记的习惯，如“平时有进行听力笔记训练，无预览方式可以接受”，“题目若有选项预览，易转移视线，笔录前我只看问题题干”。第三，多数高水平者偏向使用无预览，因为它能促进笔记习惯的形成，专注于听力的主旨、结构及细节等，适合高年级听力训练。笔者认为，上述原因导致了本实验高水平组无预览方式听力正确率高于其他问题预览这一结果。

然而，作为高水平的英语考试，我国英语专业四级和八级听力测试主要采用多项选择题完全预览方式。鉴于无法全面实行上机考试等局限，听力测试实行无预览方式的确存在困难，但笔者认为无预览方式不仅更有利于专业学生听力理解过程，并且能更贴近真实的语言交际，降低多项选择题的劣势，提高听力测试结构效度。如果高水平的语言测试能够采用多项选择题无预览方式，或会对教与学产生积极的反拨作用，长远来说对高水平者听力的提高将大有裨益。

5.结论

结果表明:预览方式与语言水平对听力理解具有明显的交互作用，预览方式作用在高低两水平的主效应都显著;低水平组中，完全预览的正确率显著高于题干预览和无预览，选项预览的正确率显著高于无预览;高水平组中，无预览的正确率显著高于选项预览和题干预览。调查和讨论发现，两组都认为选项预览有利于听力理解，但高水平者认为无预览方式能促进听力技能的提升。此笔者建议，低水平学习者可采用选项预览方式听力练习，增强短时记忆训练，多做听力笔记，采取选择性预览选项的策略;高水平学习者应进行无预览方式听力训练。值得一提的是，本研究只考查问题预览方式的即时影响，无法证明它们能否在一定时间内提升不同学习者的听力水平。具体某种预览方式能否带来长远、正面的反拨作用，需进一步从纵向角度加以验证。

［1］Chang，A.C.S.，B.W.P.Wu ＆ J.C.L.Pang.Second Language Listening Difficulties Perceived by Lower-level Learners［J］.Perceptual and Motor Skills，2013，116(2):415－434.

［2］Chang，A.C.S.＆ J.Read.The Effects of Listening Support on the Listening Performance of EFL Learners［J］.TESOL Quarterly，2006，40(2):375 – 397.

［3］Chang，A.C.S.The Perceived Effectiveness of Question Preview in EFL Listening Comprehension Tests［J］.New Zealand Studies in Applied Linguistics，2005，11(2):75－95.

［4］Chang，A.C.S.＆ J.Read.Investigating the Effects of Multiple-choice Listening Test Items in the Oral Versus Written Mode on L2 Listeners’Performance and Perceptions［J］.System，2013(41):575－586.

［5］Elkhafaifi，H.The Effects of Pre-listening Activities on Listening Comprehension in Arabic Learners［J］.Foreign Language Annals，2005，38(4):505 – 513.

［6］Marslen-Wilson＆ L.K.Tyler.The Temporal Structure of Spoken Language Understanding ［J］.Cognition，1980(8):1－71.

［7］Sherman，J.The Effect of Question Preview in Listening Comprehension tests［J］.Language Testing，1997，14(2):185－213.

［8］Shohamy，E.＆ O.Inbar.Validation of Listening comprehension Tests:The Effect of Text and Question Type［J］.Language Testing，1991，8(1):23－40.

［9］Teng，Huei-Chun.The Effect of Testing Method on EFL Listening Assessment［J］.Newsletter for Teaching the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1998(6):151－163.

［10］Weir，C.J.Language Testing and Validation:An Evidence－based Approach［M］.Basingstoke Palgrave Macmillan，2005.

［11］Yanagawa，K.＆ A.Green.To Show or not to Show:The Effects of Item Stems and Answer Options on Performance on a Multiple-choice Listening Comprehension Test［J］.System，2008(36):7－122.

［12］潘之欣.语言测试中的多项选择题型［J］.外语界，200184(4):67－74.

［13］王伟.英语专业四级听力测试的问题预览研究［J］.西安工程大学学报，2011，25(3):440－446.

［14］吴一安.题型与听力测试的有效性［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1，33(2):127－135.

［15］曾国秀.问题预览对相同水平英语学习者听力理解的影响 ［J］.吉林 省教 育 学 院 学 报，2013，29(1):63－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