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地震5年后灾区居民社会支持现状

2014-11-28 08:00
中国健康心理学杂志 2014年11期
关键词:灾区状况主观

杨 眉

2008年汶川大地震给灾区居民带来巨大的物质损失和心理创伤。震后5年来,灾区的重建工作仍在持续进行。尽管国家和社会的援助仍在投入灾区,但5年之后灾区居民的社会支持状况是否有所变化?灾区的社会支持系统是否状况良好而足以支撑长期的家园重建和心理复原过程?众多研究表明,社会支持与个体心理健康有着密切关系,作为个体重要的生存资源,它能缓解社会压力、提高个体社会适应力[1]。人们通过社会联系所获得的能减轻应激反应、缓解情绪、提高适应能力的各种影响,它能提高伤员的心理应付能力,有“缓冲垫”样的保护作用[2-3]。许多研究都支持这样的结论,个体的社会支持水平越高,心理健康水平也就越高[4]。另外,研究也表明,社会支持是灾后心理创伤恢复、维持个体心理健康的保护性因素[5]。汪向东等人的研究证明,PTSD 发生与社会支持情况密切相关[6]。同样张虹等人认为,社会支持是影响应激反应结果的一个重要中介变量,它一般具有减轻应激反应的作用,与应激引起的身心反应呈负相关[7]。也有调查显示,社会支持直接影响着地震波及地区大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且社会支持程度越高,大学生的心理痛苦水平越低,社会支持程度越低,其心理痛苦水平越高[8]。可见,了解灾区居民的社会支持现状并探讨其相关影响因素具有重要意义,可以为客观且有针对性地实施长期的救助举措提供参考依据。

1 对象与方法

1.1 对象 采用随机抽样方法,选取四川省汉源县地震灾区受灾居民500人进行问卷调查,收回问卷466份(93.2%)。其中男性220人(47.21%);女性246人(52.79%);未成年人(16~17岁)100人(21.46%);成年人366人(78.54%);汉族408人(87.55%),少数民族58人(12.45%);受教育程度:小学48人(10.30%),初中108人(23.18%),高中或中专211人(45.28%),大专42人(9.01%),大学本科52人(11.16%),研究生5人(1.07%);婚姻状况:未婚241人(51.72%),已 婚174人(37.34%);职 业:工人28人(6.01%),农民99人(21.24%),公务员或事业单位人员49人(10.52%),服务行业62人(13.30%),知识分子116人(24.90%),其他112人(24.03%)。2008年地震中遭遇创伤或损失程度:无118人(25.32%),一般251人(53.86%),严重97人(20.82%)。

1.2 方法 采用肖水源编制《社会支持评定量表》,量表包括客观支持(3 条)、主观支持(1 条)和对社会支持的利用度(3 条)3个维度,共计10个条目,得分越高,表示社会支持越好。客观支持指客观的、可见的或实际的支持,包括物质上的直接援助和社会网络、团体关系的存在和参与,它独立于主体的感受是客观存在的现实。主观支持是主观的、体验到的或情感上的支持,指的是个体在社会中受尊重、被支持、理解的情感体验和满意程度,与个体的主观感受密切相关。对社会支持的利用度是指,有些人虽然对某些社会支持具有可获得性,但却拒绝或忽略这种帮助,因此不同的人对社会支持的实际利用是有差别的。该量表重测信度为0.92,各条目的一致性系数在0.89~0.94 之间[9]。

1.3 统计处理 问卷回收后进行编号、核查并录入。采用SPSS 17.0 进行t 检验、方差分析等统计检验。

2 结果

2.1 灾区居民生存质量总体情况分析 本次调查发现,社会支持总平均分为(37.34±7.04),其中客观支持、主观支持及对支持的利用度3 因子平均得分分别为(7.25±2.48、22.69±5.28、7.40±2.28)。社会支持总平均分(37.34±7.04)显著高于全国常模(34.56±3.73)(t=8.505,P<0.001),而与庄红等人在2008年所得到的调查结果(40.80±7.8)相比,则有显著下降(t=-10.596,P<0.001)[10]。

2.2 灾区居民社会支持状况在人口学变量上的差异比较

2.2.1 灾区居民社会支持的性别比较 见表1。女性在支持的利用度因子上得分显著高于男性(t=-3.634,P<0.001),而在社会支持总分和客观支持、主观支持维度上男女性别间均没有显著差异。

表1 不同性别的社会支持差异比较结果(±s)

表1 不同性别的社会支持差异比较结果(±s)

2.2.2 不同年龄的灾区居民社会支持比较 见表2。未成年人在主观支持维度上得分显著低于成年人(t=-2.317,P<0.05),在社会支持总体和客观支持及支持利用度因子上无显著性差异。

表2 不同年龄的人社会支持差异比较结果(±s)

表2 不同年龄的人社会支持差异比较结果(±s)

2.2.3 不同民族的灾区居民社会支持比较 见表3。汉族和少数民族在客观支持方面有显著差异,少数民族的得分显著高于汉族(t=-2.074,P<0.05)。在社会支持总体上和主观支持及支持的利用度方面汉族和少数民族间没有显著差异。

表3 不同民族社会支持差异比较结果(±s)

表3 不同民族社会支持差异比较结果(±s)

2.2.4 不同学历的灾区居民社会支持比较 见表4。单因素方差分析显示,不同学历的人在社会支持总分及主观支持和支持的利用度维度上均有显著差异(F=4.040,P<0.01;F=2.456,3.037;P<0.05),仅在客观支持维度上各学历间得分差异不显著。经多重比较分析,大学本科学历者的社会支持总分显著高于小学、初中及高中或中专学历的人(Ps<0.05);大学本科学历者的主观支持显著高于高中或中专学历的人(P<0.05);在支持的利用度上,高中或中专学历的人得分显著高于小学和初中学历的人(Ps<0.05)。大专学历的人得分也显著高于小学学历的人(P<0.05)。大学本科学历的支持利用度得分也同样显著高于小学和初中学历的人(Ps﹤0.05),与其他学历间没有显著差异。

表4 不同学历者社会支持状况差异比较(±s)

表4 不同学历者社会支持状况差异比较(±s)

2.2.5 不同职业的灾区居民社会支持比较 见表5。单因素方差分析显示,不同职业分类的人在社会支持总分及主观支持和支持的利用度维度上有显著差异(F=2.437,2.437,2.84;P<0.05),在客观支持维度上各学历间得分差异不显著(F=1.869,P>0.05)。多重比较分析表明,公务员或事业单位人员的社会支持总分显著高于农民、服务行业、知识分子及其他门类的职业(Ps<0.05);在主观支持维度上,知识分子的得分显著低于工人、公务员或事业单位人员和农民(Ps<0.05);在支持利用度维度上,公务员或事业单位人员的得分显著高于工人、农民、服务行业(Ps<0.05)。知识分子的支持利用度得分仅显著高于农民(P<0.05)。

表5 不同职业的社会支持状况差异比较(±s)

表5 不同职业的社会支持状况差异比较(±s)

2.2.6 不同婚恋状况的灾区居民社会支持比较 见表6。未婚者和已婚者在社会支持总体情况和各维度上均存在显著差异。已婚者的社会支持总分、客观支持和主观支持得分均显著高于未婚者(t=-2.559,-3.075,-3.070;P<0.05),而在支持利用度方面未婚者得分要显著高于已婚者(t=2.622,P<0.05)。

表6 未婚和已婚者社会支持差异比较(±s)

表6 未婚和已婚者社会支持差异比较(±s)

2.2.7 不同地震损伤程度的灾区居民社会支持比较 见表7。单因素方差分析显示,在社会支持总体及各维度上地震不同受损程度的灾区居民都没有显著差异。

表7 不同地震损伤程度的人的社会支持差异比较(±s)

表7 不同地震损伤程度的人的社会支持差异比较(±s)

3 讨论

通过肖水源等人编制的社会支持评定量表调查得到,在汶川地震发生5年后灾区居民的社会支持现状仍高于全国一般水平,说明灾区在恢复重建的5年中应该是获得了国家和社会有力的物质支援和精神抚慰,同时也表明灾区居民在抗震自救过程中获取和维持社会支持的良好状态。只是可能由于灾区救援力度随着时间推移有所下调,与2008年相关调查结果相比[10],5年后灾区居民的社会支持水平有所下降。总的来说,地震灾区的居民社会支持状况尽管仍保持一定水平,但已经较初期有了显著下滑。所以针对地震灾区建立长效的社会支持机制需要在实践中进一步加强[11]。

地震5年后灾区男女在社会支持总体及主客观支持维度上没有表现出显著的性别差异,但在支持的利用度方面男女间存在明显区别,女性能更好地理解和接受周围的社会资源,并成为其社会支持系统的部分。杨凡,林沐雨,钱铭怡等人2010年的一项研究发现,地震后亲少年中男女生在社会支持方面存在显著差异,表现为女生感受到的社会支持频率显著高于男生,原因在于女性对情感的知觉比男性敏感,与他人的情感关系也比较密切[12]。这些与此研究结果有相通之处,正是由于女性在情感知觉和情感表达上的特殊性,使得她们在建立社会关系、感知社会支持方面具有独特的优势。因此,从这一结果来看我们应该重视灾区男性居民的社会支持系统的建立和维系。

灾区未成年人与成年人相比,总的社会支持状况和获得的客观支持没有差别,但未成年人主观上感受到的社会支持却远低于成年人。原因可能是地震对未成年人所造成的生活破坏和心理创伤更加严重和持久,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可能通过增加负性生活事件从而间接损害个体的主观支持[13]。另外未成年人心理的脆弱性和不稳定性导致其对问题和自身感受缺乏客观理性的评价。然而震后未成年人的社会支持状况对减少心理不利因素,促进心理复原有重要作用。范方等人对都江堰青少年的调查发现,社会支持是产生PTSD、焦虑、抑郁的保护性因素[3]。社会支持中客观支持能直接阻止应激情形的发生,主观支持通过影响个体对应激时间的主观理解而降低对其的负性体验,即领悟社会支持可以负向预测对应激事件的理解,进而维护个体心理健康[13]。本次调查的结果却表明未成年人在主观支持上的水平较低,结合上述研究结论可以预判较低的主观支持水平将成为阻碍未成年人灾后心理复原的不利因素。因此,如何加强灾区未成年人的心理辅导,提升未成年人主观支持水平是我们在远期心理救助中需要重视的问题[14]。

汉族和少数民族除客观支持方面外,在社会支持总体及其他方面都没有显著的民族差异。少数民族所获得的客观支持优于汉族,这可能与我国长期以来坚持的少数民族优惠政策有关。特别在地震灾害发生后,可能对少数民族的物质援助有进一步的倾斜,这可能导致了汉族和少数民族在客观支持方面得分的差异。

从总体趋势上看,社会支持的状况随学历的升高而上升。可能是由于调查对象中研究生学历的样本量过少,而未能更明确揭示某些问题,因此对这一学历层次暂不纳入考虑。数据分析结果显示,大学本科学历视为此次调查中最高的学历层次,其社会支持及主观支持、支持利用度状况都要明显好于较低学历层次的人。说明尽管在客观支持方面比较均等,但受教育程度却会影响人的主观支持水平和对支持的利用度。总的来说,学历越高社会支持的状况越好。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应该将低学历层次的人作为重点救助对象,通过合适的心理援助形式改善他们的主观支持水平和对支持的利用情况。

公务员或事业单位人员社会支持状况最好。除在客观支持方面不同职业的人相当外,公务员或事业单位人员在主观支持和对支持的利用度上均要明显地优于其他职业人群。这是我们在职业分析领域发现的显著特点。原因可能是在中国当前的社会环境下公务员或事业单位的福利待遇、社会地位都处在较高的位置。他们在经济条件、社会评价以及社会支配和社会交往中都属于优势群体,这些让他们在社会生活中能够获得足够的安全感,从而在自我感受、维系社会关系及获得帮助与支持方面的情况较好。知识分子从严格意义上讲不能算作是一个职业门类,但在此次调查中将其作为排除工人、农民、服务行业、公务员或事业单位人员和其他之外的一个分类。调查结果显示,知识分子的主观支持状况堪忧,甚至低于工人和农民群体,当然也显著地落后于公务员或事业单位人员。在支持的利用度方面,知识分子的状况仅优于农民。知识分子群体的社会支持状况不良是我们在本次调查中发现的另一个突出问题。我们分析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与公务员或事业单位人员这类掌握更多权力、资源和话语权的群体相比,当前我国知识分子的社会地位确实相对较弱。而知识分子大多接受了高等教育,思想相对独立、敏锐,要求层次更高、自我感受更为敏感、对社会关系的评价也更趋于高标准,因此才导致这类人群的社会支持评分总体较低。所以重视知识分子群体的心理状态,提升他们的社会地位也是值得社会思考和关注的问题。

已婚者的客观支持和主观支持均比未婚者的情况更好,说明建立稳定的家庭伴侣关系使得个体能获得较好的物质支持,也能感受到良好的情感支持。但未婚者的支持利用度水平要胜过已婚者。这个可能是因为已婚者在婚后更多地专注于家庭生活,社会交往相对减少,而未婚者则更可能有更多的时间在更大范围内进行人际交往,因此获得和挖掘社会支持的机会也就相对多一些。

在地震中遭受不同损失的灾区居民5年后的社会支持状况没有差别。灾难发生之初,四面八方的援助涌向灾区,与那时的大规模救援相比随着灾区的恢复有所减少,因此随着社会状态恢复到正常轨道,对各类人群的关注和救助也相对平均,不再有倾斜性。

汶川地震5年后灾区居民的社会支持总体水平显著高于全国常模,仍保持较好状况。但相比较与地震发生后的早期阶段则有显著下降。男性和未成年人的社会支持情况相对较差。在受教育程度方面,呈现出学历越低社会支持状况越差的趋势。公务员或事业单位人员在社会支持方面表现出明显的优势。未婚者除在支持的利用度方面状况较好外,总社会支持和主、客观支持水平均不及已婚者。因此,在地震灾害的远期救助中,男性、未成年人、低学历者、未婚者和知识分子等群体的社会支持状况需要受到关注和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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