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煜
[摘 要]位于黑龙江省的海林和宁安市的宁古塔是清代东北地区最著名的流放地。300多年前的宁古塔尚未开化,气候严寒,人烟稀少,号称“荒徼”。据史料,仅在清初顺治年间,因科场案、浙东通海案及文字狱等被流放到宁古塔的就有数千人。更有无数不知姓名的流人永远地留在了宁古塔,再也没有回去。本文主要谈谈清代文人的流放生活。
[关键词]宁古塔;流刑;文人
我国古代普遍强调家族观念,把客死他乡作为人生的大不幸之一。因此,历代刑罚的制定者,采取“出礼入刑”的原则,把流放作为降死一等的刑罚。这对素有“安土重迁”思想的古人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惩罚。
一、清代刑法之流刑
清兵入关第二年,清廷就指定专人修订刑律,乾隆五年编成了完整的《大清律例》。清代的刑法沿袭和完善了笞、杖、徒、流、死5种刑罚手段。乾隆八年,刑部又针对流刑编纂了《三流道里表》,表内归列出从流犯所在的府开始,按照流放距离所对应的固定的流放地点,各地官员只要依表执行就可以了。为了使判决的里程与执行相一致,律法还要求流放地距离的误差不得超过一百里,这就杜绝了人为的随意更改状况,也因此使清朝的流放制度更加完善。
清朝初期的流放地点主要包括今天的黑龙江、吉林和辽宁省在内的东北地区。清代东北地区的流放地很多,最初犯人被遣戍沈阳、尚阳堡,后来到吉林乌拉、宁古塔,最后又到黑龙江爱辉、齐齐哈尔等地。其中最著名的流放地就是位于今天黑龙江省的海林和宁安市的宁古塔。
宁古塔并没有塔,是满语“六个”的音译。相传,曾有清朝皇族远祖六兄弟居住在这里。清初宁古塔将军设立后,宁古塔便成为东北北部的政治、军事中心,管辖今天的黑龙江省、吉林省、内蒙古自治区的一部分,以及乌苏里江以东、外兴安岭以南的广大地区。宁古塔分新城、旧城,旧城就是今天的黑龙江省海林市旧街,康熙五年迁建新城,便是今天的黑龙江省宁安市。据史料,仅在清初顺治年间,因科场案、浙东通海案及文字狱等被流放到宁古塔的就有数千人。
顺治十六年三月,因“南闱科场案”遭到流放的吴兆骞、方拱乾等八名举子、文人以及家眷上百人自京师启程,踏上了流放宁古塔之路。
二、悲苦的塞外流放
清代刑律规定“限日行五十里,若三千里限二月;二千五百里限五十日;余准是。”若在途中无故稽留,将受到惩罚。而流人每天必须的食物,均由当地政府供给。这些食物和在监人犯的食物差不多,对于长途跋涉、体能消耗巨大的流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并且即使这样少的食物,往往也不能够足额发放,流人们常常处于饥饿状态,这使在险恶流放途中的流人,处境更加悲苦。
流人到流放地后,必须服一定的劳役。根据所犯罪行的不同,劳役大致分成两种:为奴和当差。为奴实际上是清代入关前奴仆制度的延续。被流放为奴的人多是犯了严重的罪行,他们到达流放地后,都被朝廷赏赐给了当地的官员和驻防的兵丁。为了使这些为奴人犯“备尝艰苦,长受折磨”,清朝的法律规定奴主有权处死为奴的犯人,“务令家主严行管束,断不许勒索赎身及任听在外居住”。
当差是对流人惩罚的另一种形式。身份不同,所当的差也不一样。有官员背景的犯人到达戍地后,由于其特殊的身份,大多会受到一些照顾。清初发往黑龙江、吉林当差的官犯大多在驿站、官府、官庄等地从事一些杂役,而平民则从事一些艰苦的差使。
三、宁古塔的流放文人
随着文人不断被流放至关外,这里的文化活动也越来越丰富。流人中的饱学之士,若有幸被镇守将军、都统看重而去教子弟读书,也算是幸事。因“南闱科场案”遭流放的吴兆骞就曾被宁古塔将军巴海聘为家庭教师,教他的两个儿子读书,并和流人杨越一起利用从关内带来的四书五经、《史记》、《汉书》等书籍,开设“读书草堂”,对当地人进行文化教育。
开始时,流人教书尚属少见,渐渐地,乾隆年间,中原与关东商贸往来频繁,清封禁政策逐渐松动,文书、合同、档案也日益繁复,满文、蒙古文突显了很多表达不准确、表述不清楚的情况。这使文档类主事官职人员必须通晓汉文,从而学习汉文渐成不可逆转的趋势,家塾、私塾随之兴起。流人中的学者开始有了更广泛的用武之地,他们多以“训蒙为业”,使寂寞北方有了琅琅的读书声。
流人在繁重的劳役之余,为排遣苦难而单调的生活,常常吟诗赋词、考据风土人情,为边塞留下了大量的文化著作。
“边楼回首削嶙峋,筚篥喧喧驿骑尘。敢望余生还故国,独怜多难累衰亲。”这首《出关》是吴兆骞踏上流放之路写下的第一首诗。吴兆骞从流放开始,从山海关写起,一直到流放地宁古塔,自此走上了边塞诗人之路。二十几年的塞北风霜成就了吴兆骞的诗名,他去世后留下了著名的诗集《秋笳集》八卷、书信集《归来草堂尺牍》以及《名家绝句钞》六卷等传世,在宁古塔以及东北的文化史上留下了凝重的一笔。
此外,还有方拱乾、张贲、杨越、戴梓、函可等被流放的文人,他们也采用诗歌等形式记录下了流放人民及东北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张贲的《宁古塔杂诗二十二首》,就较全面地记述了宁古塔地区的民族、风习、山水、古迹、狩猎以及抗俄斗争等内容,开此后同类纪事诗之先河。文化流人还广泛参与方志与笔记的撰述,不仅丰富了东北地域文化的底蕴,也为后人研究东北历史提供了丰富的史料。
方拱乾毕竟出于名门,家境富足,他的族人出巨资报请认修北京前门城楼。于是,方拱乾一家在顺治十八年九月离开了宁古塔这片荒僻的绝域之地,回了南方。
康熙二十年九月,吴兆骞51岁,在宁古塔已经生活了整整23年。在友人顾贞观的多年奔走之下,吴兆骞与家人也终于在这一年有幸得到赦免,重返京师。
与其他流人相比,能够终老回乡已经是方拱乾、吴兆骞最好的归宿,而无数不知姓名的流人却永远地留在了宁古塔,再也没有回去。据统计,清代的东北流人总数在150万以上。在今天黑龙江省的海林市和宁安市,也就是以前的宁古塔旧城和新城,汉族居民姓氏比东北任何地方都多,其中郑、吕、朱、陈四大姓都是清代不同时期流人的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