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爱 线之美

2014-11-21 23:14
艺术汇 2014年9期
关键词:勾线工笔颜料

谢爱作品中蜿蜒的曲线让人着迷,它们一方面让人联想到自然科学图表里精准的线条,一方面似乎隐喻了蠢蠢欲动的原始生命体。布满线条的这些细腻的作品,不论从画面感还是材料使用上都十分现代,但同时又那么雅致,那么细腻,那么东方。在这次采访中,谢爱向我们讲述她的创作历程以及对世界,对生命,对文化传承等问题的看法。

I ART:请问你为何选择工笔作为自己的艺术创作形式?

谢爱:两个原因:一是我学生时代研究的专业就是工笔,对这种媒介比较熟悉;二是这种媒介是一种适合我现阶段艺术表达的艺术语言。

I ART:能否谈谈这一路来你在艺术实践上的发展?

谢爱:从学校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找不到自己绘画的意义所在,几乎没有动笔。拥有技术并不足以在精神上得到愉悦!离开学院的传统框架标准,我需要重新建立自己的系统,对我来说是巨大的挑战。我无奈的进入了一种“归零”的状态,但这其实是必经之路。所有的基本问题,都要自己重新梳理与思考。

可以说我的绘画语言发展到现在这样,是痛苦却又自然而然的一个过程。当我抛开过往,进行自我剖析时,只留下了线条这一最简单,却又对我最重要的元素。在学习绘画的初期,我就开始对线的不同方向的编织与组合特别关注甚至陶醉其中,例如少女的头发、显微镜下细胞的组合,叶片的纹理等。不断地实践,归纳,抛弃与萌发,再实践再归纳,再抛弃与再萌发……我从这种不断轮回的线性发展过程中逐渐获得了自己的语言表达方式。

新的绘画语言如何与中国画材料和传统气质相结合,做到既统一又独立?这些作品远看与传统工笔画气息想通,但细节语言却又拥有我的个人痕迹。这些许也是我经历过多年传统训练后的一种反叛思想的表现,极端的,不断重复的线条替换了一切具象的东西。线在我的画面中出现的越来越多,地位越来越重。

目前我以线为主要艺术语言的作品有两个方向,一种保持了中国画技法和材料的传统特点和独特性,只是改变了语言的组织结构。用线去替代传统的山水、花鸟等具象物体。另一种舍弃更多传统元素,只有线条。

I ART:工笔画是中国传统的艺术形式,你的工笔实践既传统又有创新性。请问你怎么看待传统的保留和改变问题?

谢爱:对于任何形式的传统,我都持非常欣赏的态度。但在创作中,我会更加注重自己作品存在的意义。客观来说,任何事物都没有定式,艺术的发展不会只产生一种可能性,不经改造的旧知识不能契合新的问题。过去的艺术方法在大面积实践后,必然套路化。如果创作者仍然完全在所谓传统的方法形态中工作,而不反思与思考,就容易失去创作的意义,没法解决新的语境问题。

达芬奇的绘画语言适合欧洲中世纪,董其昌的绘画语言适合清代宫廷绘画。他们面对的语境与我们今天不同。如何让作品与时代共同前进,需要进行一些新的实验。这种实验是艺术发展的常态,是在艺术史中一直存在的。实验首先要求艺术家主动放弃既有的方法系统,并把自己还原到接近“零”的状态,逼迫艺术家去构建或重组艺术方法来应对时代语境。

I ART:你的作品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将工笔实践和西方抽象艺术的元素结合了起来。你的艺术探索过程中是否借鉴了西方抽象艺术?

谢爱:我的作品并没有借鉴西方抽象艺术。我觉得抽象,可能只是因为画面中没有刻画具象的物体。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这样的画面更接近我想要的表达,并不是要刻意接近某种艺术形式。

我把东西方传统都作为资源来对待。我也认为能够启发艺术的并不只有艺术。科技、数学、生物、天文等等都可以激发新艺术的产生。人类认知永远在归纳客观事物的各种规律,而各种规律间存在复杂变形却本质统一。客观的物体运动源于物理规律,物理规律可以归纳为数学公式,数学公式又可切换为为函数图形,图形则来自各种各样的线。表达方式的差异使同样的原理散发出了不同形式的潜在的美感,美术也罢,音乐也罢,生物也罢数学也罢,不外如此。

I ART:观看你的作品,能让人的心境沉寂了下来,也可以感受到你创作过程的用心。绘画过程对你来说,是否是一种行为艺术或某种仪式?

谢爱:可能因为多年研习绘画,艺术对我来说不是一件特别轻松、可以拿来娱乐的事情,我抱着一种崇敬的心态面对。绘制大面积的线即使很累,我也不会考虑讨巧的留白。在勾线的过程中我也不愿意说话与被打断,希望保持住一种恒定、严肃的状态!这个过程会让我强烈感受到自身的存在感。是不是行为艺术我没有思考过。但面对一件创作中的作品,我的心态是会像举办一场仪式般严肃认真,如果不慎被打断,即使是相当微小的事情,也会焦虑、烦躁。我觉得与其称其为仪式不如称其为一个过程,完成这个过程需要身心统一,更加忘我的同时又更加加强自我的控制。

I ART:能否大致说一下作品从构思到完成的经过?

谢爱:按照一张作品的时间比例,创作初期的思考占据了大多数时间。如何找到创作的原点是我思考最多的问题,有的作品会很快完成这个思考准备期,但大多数作品的思考准备期相当漫长,问题就像一个原地打转的陀螺般,即使再努力的抽动也会停滞不前。这个过程十分痛苦,但想要解决只有直面问题,集中精力去想,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去想,寻找到问题的答案。更努力抽陀螺让它离开原点,轨迹移动向更远的地方。顺利解决创作初期的思考,创作的整个过程会非常安定与充实。

绘制的过程因为思考的完备而变得很踏实: 设定尺寸的大小,定稿,之后是一遍一遍的上色。传统工笔所说的“三矾九染”,三与九大约都是虚数。每张画都要几十遍的染色,才能积淀出令我觉得舒服的颜色。这些基本工作结束后,我才能踏实地开始勾线。勾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精力完全集中在一根不停延展的线上,不疾不徐,不快不慢,忘记时间与空间,就剩下这根线。每天只能勾很小一部分,我也不去设定几天之内勾完,保持状态任凭手上的笔去感受快慢。勾线结束后还要再调整画面的底色与线条的和谐,最终完成这张画。

I ART:不同尺寸的作品所用时间大概分别要多久?

谢爱:刷底色的时候我会几张同时开始,一遍一遍多种颜色慢慢积淀,同时开工调颜色操作起来方便,一个系列的作品也有助于统一。主要时间区别在画面主要物体线条的多少,而并不全是尺幅的大小。我如果不受干扰差不多一天能勾一个半手掌大小面积的线。按这个比例折合到画面中主要物体面积的大小,大概能算出我每张勾线所用的时间(前提是黑色的墨线)。

不同颜色的线,使用的颜料不同,上手的感觉差异很大。黑色是墨线,比较流畅,彩色的线多是调配出来的,会粘稠一些,速度也会慢一些。难度最高的是白色的线,因为白颜料要达到一定的覆盖性,需要浓度更高一些,流畅性很差,而且颜料易凝固,所以勾起来相对需要更多时间、更加费力。

I ART:你对于绘画材料(纸,颜料,笔等等)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谢爱:我目前彩色作品基本上都用的是熟宣纸,比较厚实一点的。纯粹的墨线作品用的是绢。工具主要是勾线笔和刷子。至于颜料,一些彩线使用的是丙烯颜料,因为中国画颜料的胶性相对较弱,在反复清洗时会脱落,所以很多线条都是用丙烯勾出来的,不易脱落。对待每样材料的状态我觉得需要十分精细,物随手动也必须随心动。

I ART:可否大致解释一下这些新作中线条的意义?

谢爱:我会不断思考万物的本源,高山大洋,砂砾蝼蚁。自然、宇宙、人类,放大或缩小,都会极其的相似,由最简单的元素构成了普世万物。这种最简单的元素也就是我想表现的,不能用具体形象来定义,不能说清楚它具体是什么,它可以演变成一切,类似于一种能量体、源代码、过去的休止与未来的开始,生命的诞生与终结都在于此!线这种语言可以帮我更具体的深入其中,感受这种感受。它不再是为了表现出一个具象的型、一个物体,而是它本身,代表了一种存在。

I ART:可否解释一下“草原上的梦”里面的鲸鱼? 这似乎是唯一一个具象的物体。

谢爱:这是一张相对早期的作品,里面还有一个具象的物体。鲸鱼代表生命的伟大与神圣。现在我觉得只用线就可以代表这些。

I ART:也许有人会认为国内当代国画艺术不如西式的概念艺术“火爆”。目前国际知名的中国当代艺术家里,似乎也都使用的是国画以外的媒介。你又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呢?

谢爱:我没有觉得哪个更火爆。对我来说,只想找到适合的语言表达自己。

I ART:你是否曾做过其他形式的艺术,是否将来考虑做其他形式的艺术?

谢爱:艺术问题的表达,有与材料媒介吻合度的要求,不同材料媒介的特点不同,因此适合于表达的问题也不同,有的想法用工笔表达不能准确到位,就会考虑其他材料。我的纯黑白线条系列的作品,就已舍弃了很多传统工笔画的元素,更加倾向于综合材料,为了更加纯粹的感受线的存在。当然我也不会为了刻意求新,而摒弃传统的艺术语言。(采访/撰文:李笑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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