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外化的“形”表达内在的“意”

■禹敏

用外化的“形”表达内在的“意”

■禹敏

舞台布景、道具构成的演出空间以及舞台灯光本身的形态——点、线、面、体的排列和组合，为戏剧人物提供了合理的自然、社会和心理环境，构成观众视觉审美的主要组成部分。舞台艺术通过这些语言来烘托和加强人物行为动作的表现力，通过景与情、形和意的结合，为角色活动创造环境，表现戏剧内涵，揭示思想、表达情感、产生意境。

结合创作《学一学鸽子》，我想从实践过程中的体会来谈一谈灯光设计对戏剧演出中“形”和“意”的运用，做到“形”和“意”的有机结合，才能更好地表达戏剧主题。

我们知道，在演出中，如果舞台布景构成的空间是固定不变的，那么单纯依靠布景以及布景所存在的舞台空间传达的信息和意义也是相对有限的，有时甚至会造成观众审美疲劳。面对既定的舞台形象，灯光可以在视觉方面提供多种手段来美化、改造甚至重构出一个新的空间，来满足演出的需要。

《学一学鸽子》的主人公东尼是位盲人，是位不愿意和母亲住在一起的年轻人，不愿意接受母亲循规蹈矩的教育，他放弃家里优越的条件，到一所出租屋来体验独立生活的艰辛，来寻找自己生活的意义和人生价值。他尝试独自生活，他尝试对自己的生活作出改变，尝试睡在高高的床上，尝试把浴缸搬进客厅改成桌子，尝试着去拥有理想——成为一名歌手……似乎一切都尽展着希望，但种种尝试却又暗示着他无尽的忧虑和害怕，这害怕来自漫无边际的黑暗。舞台是黄灰色的墙面，几何形的楼梯、床，随手涂鸦的红黑线条布满浴缸周身，黑色的橱柜、白色的冰箱构成厨房环境，看得出来不是那么的干净，但还算整洁，舞台上的主色调被那面富有肌理的墙面所主宰，灰色和黄灰色，处处都显示出这个环境的灰暗和冷清。因此灯光要表现的是地下室的感觉，亮度上应该要有所控制的，光源要相对集中、光源的方向要适当倾斜的，要和正常的舞台布光形成强烈的对比；光色也要适当地加上一些冷灰色。由于舞台在视觉上形成上场门重、下场门轻的感觉，为了弥补舞台画面的不平衡，灯光设计在灯位的选择上尽量考虑平衡舞台画面，下场门设置和安装的灯具要多一些，这样投射出来的光束和光斑也会有所倾斜。在灯具的选择上，也尽量是小功率的、聚光的成像灯，这样能有效的控制光源的亮度和方向。也设计了少量的高亮度画面，但总体感觉还是要相对封闭和忧郁的，唯一的通向地下室的楼梯通道是画面主光源的方向来源，其他的灯光就该以心理造型为主的，舞台灯光要体现出的是自然状态的地下室感觉和内心的无法挣脱的挥之不去的孤独和黑暗，因为在剧中，我们首先要体会到的是黑暗。

灯光设计主要从现实主义出发来构思，从环境表现的真实性上着手能更好地帮助演员完成角色的塑造。可是导演想表达的是一种单纯的思想和对纯真爱情的向往，她更多的是从人物的心理出发，从故事的结局来回溯角色的内心轨迹，让故事的结局更加合理，而忽略了人物生存的背景和现实环境。因此导演对结尾的处理似乎有了某种释然——母亲决定放手让儿子住在出租房里，儿子决定让母亲经常来看他，一场来自灵魂深处的对白让母子谅解了彼此，似乎来得快了些，也让不相信爱情的女孩最终学会了相信。结尾那个高高的长条椅上，永远离去的吉尔再次出现在梦幻般的情景里，让人不知是在梦里还是身在现实中。遵从戏剧的创作原则和现状，灯光最终作了妥协，服从了导演的处理，有些场景的处理听从了导演的意见。但对设计者来讲，就是一个遗憾，最终舞台上呈现的是灯光辉煌的样子，半数场景都是以黄白光为主，有的画面甚至曝光过度。

剧作家把男主角安排成一个盲人，并不仅仅是要表现他的“不敢爱”或是“难以独立”之类，而是从某种意义上象征了我们所有人的共同处境。Donald一出生就没有视力，直到6岁才意识到别人有视力而他没有。他完全不知道“看见”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又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看不见”的生活给予他的不便、无奈、困惑以及恐慌。这样的感觉搭配上高亮度的灯光，的确给人感觉不够整体。其实，如果能结合舞台布景的设计风格，做出模拟地下室的灯光感觉，对人物心理的塑造也许会更合理一些。

这个戏整体上的灯光氛围是不够合理的，但是部分场景对人物内心的渲染还是值得一谈的。舞台灯光对心理空间的塑造，直接影响着观众的观剧情感，以情感和智慧使戏剧的心理空间富有悠远的意境和魅力，把“不说什么，但能表现一切”展示得淋漓尽致。

《学一学鸽子》中打在床上的造型光，粉紫色调的顶光显得暧昧，将人物的心理活动外化，同时在舞台的上场门有一束光打在厨房灶台的水壶上，微弱的白色显得有些偏暖，选择水壶作为受光体也有加强人物心理的作用，剧中的主人公此时正象即将烧沸的水一样，这样的灯光造型以简洁的光点和线的结合构成了富有深远意境的画面。

还有母子那场灵魂深处的对白，周围是一片漆黑，强烈的聚光束和切割成方形的光斑打在地板上，后来灯光聚焦在妈妈脸部，加上母子之间的对话，让观众了解他们内心的伤痕、脆弱、无助和忧伤。人可能在相对黑暗和封闭的环境里对自己内心的剖析会更彻底一些。随后是黑场，接下来是男主人公的新生，八束强光打在背景黄灰色的墙面上，呈放射状，男孩沿着地下室的台阶一步一步地走上后面的高平台，这样的结局可能也排解了观众内心的失意和无奈。

演出形象在视觉审美上的完整性，应该体现在演员、布景、灯光、道具等以各种形式法则构成的舞台画面中，这种画面构图要达到的最终目的是“有意味的形式”，它使构成其内部结构的内容与承载其内容的外部形式具有和谐统一、观赏性强的性质。

S·Selden在《布景的设计及其功能》（张鸣琦译）中把舞台美术的功能概括为：“第一个功能是安置动作——也可以说是给动作一个家宅”，我们可以理解为给演员的情感、调度和节奏以合理的动作依据；“第二个功能……称之为动作的增强”，是指对动作的烘托，使动作的意义更为观众理解和接受。舞台美术还有第三个功能，那就是合理地选择自身的各种造型元素，丰富和加强戏剧的情景表现。有生命力的戏剧空间应该运用各种造型手段和形式法则，为演员的行动提供各种可能，用外化的“形”来表达内在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