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哈代笔下的生态女性主义形象

雷牧野　田沐阳

摘 要：苔丝虽然饱受身体和灵魂的双重摧残，成为社会转型时期的悲剧，但是其自身却表现出追求和谐、反叛社会、向往民主的生态女性主义精神品质，展现出超前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

关键词：苔丝；生态女性主义；和谐；反叛；民主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10-0174-02

《德伯家的苔絲》是19世纪英国著名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家哈代的代表作，是“威塞克斯系列”中最具影响力的作品。小说的副标题称女主人公为“一个纯洁的女人”，公开地向维多利亚时代虚伪的男权主义发起挑战，凸显了生态女性主义的主题思想。苔丝本是一位纯洁、善良、勤劳的农村姑娘，她向往人世间的真和善，但不幸遭到伪和恶的打击。苔丝为了全家人的生计去远亲家打工，却因年幼无知而被亚雷骗去了处女的贞操；后来与青年克莱尔相爱，却因为新婚之夜的坦白而被未婚夫抛弃，与近在眼前的幸福失之交臂；不久出于高度的家庭责任感和自我牺牲精神，苔丝再次违愿沦为亚雷的情妇；最后绝望的苔丝愤而举起了复仇的利刃，成为杀人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一切悲惨遭遇全都归结于男权统治下的邪恶的社会势力、虚伪的伦理道德和不公的社会秩序。在生态女性主义的视角下，小说叙述了苔丝被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双重势力所摧毁的悲惨命运。同时，小说中体现的苔丝追求和谐、极具反叛、向往民主的生态女性主义形象恰好与哈代对自然和女性的认同有着相似之处。

一、生态女性主义的主要概念及特征

生态女性主义是由生态学思想与女性主义结合产生的，这一思想流派在20世纪70年代出现，在90年代得到重要发展。它批判以男性为中心的知识框架，赞美女性本质，目标是建立一个以生态主义与女性主义为原则的乌托邦。

生态女性主义反对人类中心论，主张改变人统治自然的思想，并认为这一思想来源于人统治人的思想，即突出反对男性中心论。生态女性主义从批判西方现代世界观中的等级二元论及统治逻辑着手，指出以男性中心、分析性及机械论为基础的“科学”世界观如何造成男性同时对自然和女性进行压迫，并指出种种压迫怎样与男性统治/主导的心态纠结在一起，视女性/自然同为他者，以至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解放女性/自然被歧视的运动必须同时被理解及进行。由于这种认识把女性解放同自然解放紧缚在一起，生态女性主义者遂视前现代世界观中尊重自然的古老智慧为宝贵的理论财富。前现代世界观视自然为整全的有机体，承认自然的内在价值，承认人造自然与天然自然、男性与女性以及人与其他物种的平等性。

二、和谐的生态女性主义观

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男性把世界当成屠宰场，与自然为敌，而女性却与自然和睦相处。因此，女性更适合保护自然，更有希望结束人统治自然的现状——治愈人与非人自然之间的隔阂。生态女性主义主张建立与自然紧密结合的文化，找到自然世界与女性主义的精神契合点。苔丝是一位聪明善良、美丽淳朴的贫家少女，虽然深陷生活的不幸和内心的煎熬，但仍能保持乐观的态度，追求内心与自然的和谐。哈代笔下的苔丝经历了3次命运的捉弄：受到亚雷的极尽挑逗，失去贞操，怀孕生子；被无情的克莱尔抛弃，失去挚爱；成为杀人犯，走向生命的终点。但是苔丝3次都回归到和谐的生态女性意识之中，完美地展现出女性独有的自然魅力。小说对这3段情节的描述，都置于让读者愤懑和同情的氛围之中，好似苔丝已经禁锢于生活的牢笼和尘世的枷锁之中，不能自拔，只能接受命运的捉弄，其实在这些表象背后，在苔丝的灵魂深处，她有着和谐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

苔丝遭遇不幸后，在牛奶厂结识了克莱尔，找到了真爱，重新达到内心的自然的和谐；可就在新婚当晚，就在人生的命运即将改变之际，她选择了坦白，但是克莱尔终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最后搭船远走巴西。就这样，苔丝不得不面对生命的第二次不公，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克莱尔竟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不为她的遭遇打抱不平，反而弃她而去，苔丝的心都碎了，精神世界彻底崩塌。哈代叙述到这里实际上是借苔丝的女性形象，讽刺了20世纪英国社会盛行的男权思想。试问，在当时的英国社会，有哪位女性敢于坦诚自己失去了贞操？这样的女性主义意识难道不值得读者崇敬吗？英国作家埃利亚斯·卡内蒂曾评价说：“《德伯家的苔丝》的写成，一百多年过去了，女主人公苔丝也早已树立在世界文学画廊之中，这不仅仅因为人们对传统美德有所超越，更因为苔丝所拥有的人性与灵魂深处的追求和谐的巨大魄力使之成为最动人的女性形象之一。”当苔丝醒来见到警察时，平静地问道：“他们是来抓我的吗？”“是的，亲爱的，他们已经来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最后坦然地走向刑场，没有丝毫抱怨。面对生命的终结，苔丝还能如此坦然，保持内心世界的和谐，更能凸显出自我牺牲和忠贞不渝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

三、反叛的生态女性主义形象

生态女性主义从根本上反对西方男权主义的思想，认为男权思想是后殖民主义的根源，是建立在对女性的剥削或排斥之上的，是建立在对他种文化的剥削之上的。正因为如此，女性不断从“男权主义”的桎梏下争取解放。小说中女主人公苔丝虽然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但是她没有向命运低头，敢于挑战邪恶的社会势力，敢于抨击传统的伦理道德，敢于揭露虚伪的宗教神权，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极具反叛精神的女性形象。苔丝的反抗首先体现在当她被亚雷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诱奸之后，她没有选择妥协，接受命运的不公，成为亚雷的情妇，相反她顶着外界的指指点点，毅然离开德伯家的魔窟。即使第二次沦为亚雷的附庸，她也在生活看到曙光之际，毫不犹豫地杀死了这个灭绝人性的畜生，与社会上的邪恶势力作了殊死搏斗。男权思想的根本是控制、统治自然和女性。压制女性是男权追求控制的一部分，男权制度不能善待女性，他们总是以或明或暗的方式迫使女性就范，让女性为男性的利益服务和献身。而生态女性主义的根本目的就是要颠覆男权思想，推翻男权社会。

其次，苔丝拥有纯洁、高尚的传统美德，但当受到亲朋好友的指责时，她毅然与传统的伦理道德决裂。在当时的英国社会，如果女子失了身，唯一能保住贞操的方法就是试图跟那个男子结婚，即使两人没有真爱。所以，苔丝的母亲听到女儿的遭遇后，马上埋怨女儿没有成为富贵人家的新娘，没有给生活拮据的家里带来荣华富贵，而苔丝不仅对财富和名利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而且还对传统的贞操观提出了质疑：“女人的贞操真的是一次失去就永远失去了吗？”

最后，苔丝的反叛精神在揭露虚伪的宗教神权时达到高潮。她敢于超越宗教的清规戒律，展现女性主义新觉醒，亲自行使牧师职权为私生子洗礼，并为不幸夭折的孩子举行基督教葬礼；她敢于蔑视法律的规定，希望克莱爾在她死后能迎娶她的亲生妹妹（20世纪初期英国法律明确规定不准男子与亡妻的亲姐妹结婚）；她勇于承受精神的创伤和幻想的破灭，而带给她这些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所钟爱的克莱尔——一个披着宗教外衣的虚伪的牧师。克莱尔始终用宗教的条条框框审视苔丝，把她当作不贞洁的女人，但苔丝却对他心存幻想，百般乞求，给虚伪的宗教神权以鲜明的对比。

四、追求民主的生态女性主义觉醒

著名的印度生态女性主义哲学家凡达娜·史娃在《地球民主》中阐明生态女性主义的根本宗旨是“建设一个所有生命的民主”世界。每一种植物、动物以及大自然都有其内在价值，地球这个社区是一个民主的社区——每种生物都有生存的权利，都有平等的权利，人类必须以和平共处为目标来提倡地球的民主。亚雷和克莱尔始终没有把苔丝作为一个平等的个体去爱。亚雷以诱骗的方式侵占了苔丝的身体，事后向苔丝求婚更是出于性欲的需求；19世纪根深蒂固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遮蔽了克莱尔的心灵，对男人和女人双重道德标准使得风流的他毫不羞耻地责备不幸的苔丝。生态女性主义认为价值等级和价值二元论是导致自然和女性被压迫的基础，要解放自然和女性，最重要的是打破等级制二元思维模式，消除各种形式的不平等，建立一个民主的世界。

在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社会，女性处于被支配的地位，没有话语权，在夹缝中生存，忍受着一切不平等的法规和道德准则。苔丝的失贞是身体上的折磨，克莱尔的不辞而别是精神上的痛苦，她遭遇了肉体和灵魂上的双重打击，经受了自我价值的缺失，使自己在本来就不平等的男权社会里变得更加不平等。所以，当克莱尔弥补她心灵的缺憾时，苔丝愤怒地拿起剪刀，给了亚雷致命一击，就这样，苔丝实现了自身肉体和灵魂平等的双重愿望。苔丝的思想意识是独立的，她所追求的是对自我身份的肯定，是今后民主的现实世界。

《苔丝》是哈代的代表作品。在小说中，哈代描绘了在当时英国社会转型的大背景下，即向资本主义工业化扩张过程中，苔丝所经历的身体和灵魂的双重磨难。苔丝是一位纯洁、美丽、质朴的女性，身上体现着人世间所有的真和善，同时受到了邪恶的社会势力、虚伪的伦理道德和男权社会的不公。哈代用生态女性主义的视角，深刻剖析了当时英国社会的现实，分析了妇女的生存状况，表达了对苔丝深切的同情和由衷的敬佩。

哈代作为一个生活在妇女解放运动高涨时期的作家，其作品自始至终都关注女性形象，让他们的爱情与命运成为他笔下故事的焦点，体现出让女性突破附庸的社会角色，具有独立的人格尊严和独立评判价值的“女性意识”。生态女性主义批判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秩序，赞美女性的本质，弘扬女性的美德，提倡女性的解放，目标是建立一个以生态主义与女性主义为原则的乌托邦。主人公苔丝就是在生态女性主义思想意识的指导下，3次受到伤害，却3次回归到内心世界的和谐；不断受到邪恶的社会势力、传统的伦理道德和虚伪的宗教神权的冲击，却敢于与一切不公做彻底的决裂；冲破社会上一切不平等的枷锁，追求民主的社会秩序。虽然苔丝以悲剧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并不能忽视她追求和谐、极具反叛、向往民主的生态女性主义形象，更不能忽视其精神品质带给两性和谐、社会和谐和民主平等的积极启示。

参考文献：

〔1〕哈代.德伯家的苔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

〔2〕韦清琦.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一枝奇葩[J].外国文学动态，2003，（4）.

〔3〕吴笛.哈代新论[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9.2.

〔4〕于坤.哈代《德伯家的苔丝》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J].今日科苑，2007，（2）.

（责任编辑 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