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散的笔记本

2014-11-17 13:09孟潇
西部 2014年11期
关键词:多吉奶奶

孟潇

大地的本义

收到了小毛驴市民农园送来的新鲜蔬菜和鸡蛋,本来就是安安静静收到并且吃掉就行了。但是,我在做菠菜鸡蛋汤的时候,惊讶于蛋壳的坚固。蛋壳没被磕开的那刻,我怔在那里。在我自己做饭的这两年,我从未打过如此坚固的蛋壳,即使是超市里标明的柴鸡蛋,磕一下都感到质地轻薄,当然,我一直以为本来如此。

但其实,大地本来的呈现,坚固而丰饶。

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一只母鸡稳实而充足的化育。

世上的小孩儿

傍晚出门,经过一个幼儿园,很多小孩儿出来了,一个粉色的小女孩儿在路边叫住她的伙伴:“刘雨琪,你看月亮!”那个被叫住的小女孩赶紧撤到路边抬头看。我也赶紧抬头看。走着,走着,又有个男孩儿,他向旁边快步走着的他笑盈盈的爷爷说:“爷爷,你快看,月亮都出来半拉儿了……又有太阳,又有月亮……”男孩儿紧紧牵着爷爷的手,随着“又有……又有……”的节律大步甩着走。于是,我也又看太阳又看月亮,甩着走。真高兴,幸好这世上还有小孩儿。谢谢这世上的小孩儿。

人最终成为自己的障碍

起初那个小孩儿很欣喜自己坐在儿童座椅上,两腿有各自的洞,可以足够接近吃饭的桌子,可以和爸爸妈妈平视,但是,他不一会儿就有了一张痛苦的脸了。痛苦的起初,有生人经过他们的桌子,他的脸就恢复平静,但别人一过去他的脸就又现出痛苦。最终,他的妈妈把他从两个腿洞中提出来了,他在桌边自由行走的那刻他的脸舒展了,我也随之感到愉快。而之前我正也在自己的两个腿洞里固定着,一张憋闷不舒畅的脸在关门出去那刻开始得救。直到我看见那家人,他们的孩子最后又开始愉快地仰望他的妈妈了,饭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过来,但身体获得了自由。看见别人,就是获救。

对话

也许张希说得对,通常的伴侣就是一起吃饭睡觉的人。

张希在哗啦啦的拉萨河边心也开始哗啦啦亮起来。还要更多么?日子那么长,睡觉和吃饭占去人生最多的时光。还要更多么?剩下的时光该是一个人的内心生活,这珍贵的时间和光线不是人生一世最稀缺的么?你在希求一个永远一道的人么?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也从不会出生在现实里。你是知道的。你已经拥有那么多的记忆,这已经是珍贵的了,不是么?你是知道的。

大月亮

看见大月亮。你想到,这世上所有此刻看见月亮的人,看见的是同一个,比如张希,比如墨,比如格则多吉,比如手帕,比如心永远不在此地的小竹。这就是你与世界的联系,如此明亮,如此确凿如银盘子。

拌菜

你提了一路,想着如果有人愿意就送给他。但是,没有碰见任何人需要它。在打开洞门的那一刻,你把它扔掉了。它的拌汁,味道太厚了,厚到第一口就美酽到腻了。青青的菜叶子,紫色的甘蓝,红色的番茄,炒过的花生豆子,本身被酽酽的拌菜汁掩住了,奇怪,同声转拗,酽,掩,不是本味的直率,顺畅,真挚。平仄,仄仄,平仄,都是笃定的去处。

诗人与暴君

带妈妈又去看了伊朗艺术家西丽·娜沙特的展览《列王记》,看了第五遍。坐在那个回环往复播放短片《驳回》的暗室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与自身的临近。此刻,妈妈也消失了。我们一遍遍听着一男一女两位歌者弹拨着西塔琴。我们不说话,听着他们一遍遍唱出十二世纪古老的歌诗,一遍遍回应端坐画面正中的暴君的审判。暴君扮演着法官的角色,宣判诗人有罪:“诗本应该有建设与教育的作用,现在却为腐败服务。”案子上的卷宗与书籍被堆满,又被推落在地,愤怒的法官敲击桌案,两位歌者却渐次拨弦而缓慢唱出:“我是黑暗,怒斥月亮,我是流浪的乞丐,怒斥国王……你无法理解,是因为你从未置身水中……”月亮和国王,在这儿都是借助其他事物获得了权力和荣耀的象征,如若他们无视黑暗和乞丐,忘却他们的来源与归属,他们迎来的将是绵延不绝的、最终的反抗。这里再现的是一个现代版的哈拉智审判。哈拉智是公元十世纪的诗人、苏菲派苦行僧,他相信存在一种直接的、超验的、人神合一的可能性,他就像今天的艺术家、诗人,或者那些充满潜在颠覆能力的人,被当时的正教领袖哈里发视为异端,宣判他鼓吹邪说,亵渎神明。在绝美的诗歌吟唱和喧嚣的法庭现场,娜沙特通过《驳回》把审判的故事讲述成一个精神超越的寓言。

“你无法理解,是因为你从未置身水中”,在两位歌者与法官审判的平行画面中,唱出的歌诗淹没了制造暴力与响声的法官。这沉缓如水的自述中流荡着令人意外的宽忍与谅解。暴君在歌诗吟唱里的狂躁与不安,清晰地证明了一个真理——暴君害怕真正的诗人,以及诗。

艺术与时间

下雪天,去了趟苏州。在苏州博物馆看的最后一个展是张光宇的《西游漫记》。这组画于1945年的画作至今有着夺目的颜色。题名回目的抄写用满了回字的四种写法。“西游漫记”四字的书标设计,以剪纸的形貌既化藏了四字,亦化藏了师徒四人。整体观去,这四个字的书标图样还有着漫游行船的意味,而每张画作旁回目故事题名的汉隶誊写,稳实妥帖地步走在浅褐色的字格里。让人感到这些画作、这些题名里包藏了太多、太丰裕的时间,而人几乎也是悠游自在的。

尽管张光宇自言这组漫画故事的讽刺意味是深有所指的,但我从画家的笔触中未及看到那个慌乱、战争频仍的年代,而只是感到——人心在那个时刻,尚于土地中深深扎根;艺术与时间,尚可以从容地结盟。

细节

在上海博物馆看的最后一个展是法热贝,印象深刻的是他做的植物。晶石做的透明的水以及它的玻璃杯,其间插着的开张的叶片和花瓣都生气欲出、鲜脆欲滴,无比惊人的手工艺。有一盆紫罗兰小花儿,其间开张的花瓣里是孩子们的微型肖像。一个花片上一个饱满的孩子,五片花瓣上五张孩子的脸个个都是新鲜的,饱含希望的。展签上注明,这是尼古拉二世送给妻子结婚十周年的礼物。十个年头,五个漂亮的孩子。这对口碑甚糟的夫妇此刻有了一个莫名的细节。

蛛丝

水竹子跟天花板上的一只蜘蛛连上了一根蛛丝。蛛丝一端在水竹第三层的一个叶尖上,一端在灯池的边缘。灯把那根蛛丝照得很亮。灯与竹子在这个小房间里都是照亮的事物,或者可以说,它们都是住在这里的人的庇护者。但当一只蜘蛛出现的时候——当然此刻我并没有看见它——它与它的蛛丝,似乎宣布了这个表面自足的房间其实拥有着不同的居住者。蛛丝显示了蜘蛛、水竹和光线的房间,那是个我不曾知道的地方。蛛丝在我的理解里意味着无人烟、被弃置的时间或者空间、奇趣自然、吞吐以及劳动。

黑龙潭没有水了

“高山献出木材,深谷献上水泉。苍天赐来甘露,大地奉献食粮。”这是东巴文化研究所大门上的对联,每个汉字的边上都有对应的东巴文,对联的红纸色已褪得浅淡,标明了这里所讲的一切都已是记忆。门里,看门人在洗衣服,我问起大东巴和老师,看门人给了热水喝。

听东巴的女儿说黑龙潭没有水了,去看,果然没了。潭底石出,成了茸茸的草甸子。两年了,当地人开始习惯曾经有卧龙的神潭成了大草原,草原上开着各色的野花,好多人下到潭底挖野菜。我也下到潭底,坐在那些枯干的,有着许多年岁的大树木的根茎上,想着五年前的一天,和妈妈坐在潭水中的亭子里,泉水脆响,脸上扑来水气,风吹着山上成片的高山栲树叶,想着以后的有一天会再重临此刻,听见泉水。但人类的末世却是,所有的泉水都在消失。

德吉剌慕

德吉剌慕是个摩梭小姑娘,才刚刚有五个月大,头发乌黑,面目美好。她是摩梭姑娘郭塔晓酷姆的女儿。我的朋友格则多吉是她的父亲。德吉剌慕的名字是酷姆的哥哥给起的,他是一个在印度习佛的喇嘛。在摩梭人的家庭里,一个新生儿的命名权通常属于孩子的舅舅。孩子生下来,家人就给喇嘛舅舅打电话求取名字。多吉说,剌慕的舅舅给孩子起的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幸福天女”。名字有了,找到汉语对应的字就被多吉自觉承担了去。多吉说,为了找到这几个字,他一夜没睡。“本来,我们摩梭人不论这个,但我想,既然要用汉字,就得符合汉名字的讲究。四月十二日那天,五行缺金和木,那天是土日。带金的la,只找到喇嘛的喇,去掉口字旁。而‘沐’给一个女孩儿可能太不好听了。一个叫‘沐浴’的女孩儿?所以就选了‘慕’,虽然难写一点。”因为我带给小姑娘的布娃娃礼物上把小姑娘的名字写成了“德吉拉姆”,多吉看到就说“错啦”,于是仔细地给我讲了他选名字的过程。

我记起很多年前多吉给我说过他的名字,本来是写做“格则多杰”的,他说怎么看都觉得“杰”字太孤独了,一个小木船孤单单地在水上漂,后来索性就改成“多吉”了。多吉说,他的名字在摩梭语里的意思是“羊的儿子”,而他的狗西喏名字的意思是“狮子的儿子”。我问起酷姆她名字的意思时,酷姆抿嘴一笑,小声说,“小狗”。

给孩子们的诗

在阳光里面翻王小妮编写的《给孩子们的诗》,看见了自己认识的小孩儿笑笑、豆豆写的诗,想起了自己十五岁时在中学的作文课上写的歌谣,它被随手写在了数学演算本上。那是秋天,学校外面有一条路,路旁种满了梧桐,路面铺的是灰石板。那天,忽然下了雪,因为还是秋天,梧桐叶还没有来得及全部变黄,仍是又橘又绿的颜色。这些缤纷的叶子被突然来的冷雪打落,因为雪太过迅疾,灰石板路瞬间被铺满了橘橘绿绿的叶子。

一出校门,面对着这样一条路,心里一惊,那条路美到不能步行,心里涨满着喜悦,只能咧着嘴一蹦一跳地回家。也不怎么能回应路上行人的目光,毕竟是背着个大书包的高个子姑娘,平时走路都已经很稳重了呢。当时以为,全天下的此刻都是无比欢悦的。跑回家吃了午饭,就要赶着出门上学,结果石板路上的叶子都被扫光了,一闪一闪的叶子雪片都不见了。幸好有第二天的那两节作文课才把那个下午的失落给救起。课上,语文老师草儿说起昨天的雪和灰石板路时,我看见她眼睛里闪着光。“哦。看吧,和我一样,都被昨天的路惊到了。”我在心里说。于是那天的作文题目就是关于那场雪。两节课过去了,我交上去了那个歌谣。草儿也没说什么。后来,又一次作文课,草儿在每个班都读了这个小歌谣。记得隔壁班同学苗芳还说我写得“矫情”,我当时不怎么高兴,因为每一句都是真心的,但现在看看还真是。歌谣的名字叫《一条路在秋天时》,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着:

我拖了条船,/来到了,星星河。//星星河上唱着最美的歌,/星星们都闪着灵动的色,/盛着雪蕊奏着星星索。//撷一颗星,/放进童话的船里,/王子和公主便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光了脚,/踏进河里,/“小心,莫把星星踩碎了。”/星星轻轻吻我的脚。

内心真正的欢乐被这首不怎么好的小歌谣保存着。就在背写这首小歌谣的时候,我忍不住又写了几首童诗,写的过程如同在拧自来水。隔了这样多的年头,我莫名其妙地有了总共四首童诗。下面写出另外三首,一并送给这世上的小孩儿:

流浪的鸭子

流浪的鸭子,/你卧在那里干嘛?/你是让我抱呢吧。//我抱你一会儿,/捋捋你的毛,/你就扑扑棱棱飞下去了。/你看我来了,/总是卧下让我抱。//你把我当成你的家了吧,/流浪的鸭子?

你为什么不飞,小麻雀?

你找不到家了吗?/你怎么不理我?/难道你是在捉迷藏?//天是你的哥哥吗?/还是你的姐姐?/难道是天撒的雾?//为了把你藏起来,/让橘子照不到镜子,/也看不见自己的红衣服。/最后,你也迷了路。

落叶与弟弟

我堆了一些落叶/在门背后,/我等着把它们洗干净/写上字,送给朋友。/大人们没人注意。//弟弟来了,/他很认真,望着我:/“我们得把它们送回去。”//“哦,天哪,什么啊?”/“它们不是你的,/我们得把它们送回树上去。”//弟弟难道说的是藏在/门背后的叶子?

遭遇黄蜂的重大事件

偶然去云南大学散步,见厚壳树科之滇厚壳树。见慈竹,叶像“慈”之思绪密密,垂垂有心向。见熊庆来居所,歇檐两层,木团团。见钟楼,又绕进边上的小池塘。池塘,在这个光照下的午后显得很安静。忽见一只褐黄间纹黄蜂在水面尽力扇翅,肚腹似松脱,小身体水面回旋,不辨方向。塘沿离离几许,累累重重,晕头的黄蜂黏滞水面却一刻没有停止划动,始终都在尽力靠岸。我知道我此刻正遭遇着另一生命的重大事件。这个小而巨大的渊面是这只黄蜂整体生活里的劫数。我够不到它,只能等它划得离我再近些。它离岸忽近,又远。我没有找到木枝,只看见几柄落地的三角梅。警惕无序,并迅疾地收集散落在地的事物是现代文明的特征,而况此刻又是树木繁茂的夏季。我只能等它靠岸,在它奋力登岸却无着的那刻,伸过去一柄三角梅。最终,花朵的三合瓣被黄蜂吸附,钟罩下隐见翅翼边缘的颤动,我提花上塘沿儿,侧开花瓣帘栊,黄蜂顷刻冲云直飞而走。

一小果开裂落地,嘭嘭,拾之纳入袋中。

奶奶翻出几本破破的故事书,她是从一个带着外扣儿的礼品盒子里拿出它们的。“不认字真不好……有一本讲十二生肖的找不着了。”奶奶一页一页翻着一本有动物图案的故事集,指着说,“这是毛驴,这是公鸡,这是狗熊。”像翻着我的剪纸书那样,一张、一张念着图,从头到尾。“这是个鸭子?”奶奶问。“勇敢的鸭子。奶奶。”我念着字。奶奶看得仔细,说:“过去你爷爷都给我念过。”我这才想着也该给奶奶念念。刚刚奶奶翻出来,我看它们又脏又破,都是些小孩儿读的《故事大王》什么的,还说让奶奶卖掉呢。

我说:“奶奶,我给你念个吧。”奶奶说:“走,到门口坐着念个吧。”我们搬了小凳子,到门口树下坐着。我念了《花蕊姑娘》,还有《一根绳子》。《一根绳子》说的是,一个婆婆对媳妇不好,带全家走了,只留了一根绳子,媳妇用它织网、捕鹌鹑,在山谷里活了下来。 奶奶听完说:“一个人要活,总是可以活下来的。”《花蕊姑娘》讲的是,一个老爷爷和老奶奶没有亲人,种了棵紫蔷薇,于是有了个花蕊姑娘。

我念着故事,没敢看奶奶。那是中午,一些人从我们身边经过,我也没看他们,我大声念,念得很清楚。后来,奶奶说困了,我就回家了。走时,奶奶给了我个大南瓜,说是岭上的人给的,我也没问是什么岭。奶奶把那些故事书又放回那个带外扣儿的礼品盒子里去了。

惟慈

傅惟慈先生去世了。人们纷纷出来纪念他。我也翻出他的译作《月亮和六便士》。在我的书架上,它摆在《白痴》和《蒲宁小说集》之间,是桔与褐之中淡紫色的那本。的确是得感谢译者。人生在世,译事,算得上一个大功德了。很多人喜欢说“译者不可信,要读原文”,这个说法里隐含着对原意的追索,实在是野心十足。姑且不论“原意”是什么,单单说你即使通十国语言,你也还是会有几百几十国的语言不懂,而如果你追索的原意或者说智慧在这些你不懂得的语言中,那些生有涯知无涯的悲叹也许就要穷尽你已所存不多的人生。幸好有译者,我可以看到或者听到这个小星球上那么多的地方说着不同语言的人的想法,他们的诗,他们的歌,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刑法……这些看见或者听到,驱除了一些生人一世的悲凉与孤独。

随意翻开《月亮和六便士》,看见它第六十一页上写着——“因为思特里克兰德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他表白自己似乎非常困难,倒好像言语并不是他的心灵能运用自如的工具似的。你必须通过他的那些早被人们用得陈腐不堪的词句、那些粗陋的俚语、那些既模糊又不完全的手势才能猜测他的灵魂的意图。”看到这处——“你必须通过……”这个表达如此仁慈,正像傅先生的名字。通过傅惟慈和思特里克兰德,我听到了毛姆隔空而来的提醒。我想着,我之前的人生是不是过于相信和迷恋语言了?心底里总是隐隐地要求一些词、一些句子被写出,甚至说出,要像是第一次被写出、说出,隐隐地在语言里要求一种新型的关系,一种前所未有的行为,要求一个不同于任何事物的新世界,这些对语言的要求会不会最终都只是语言的幻觉呢?那些勇敢的,由磕磕巴巴、粗陋不堪、模糊不完全的语言所掩盖的灵魂,是不是被我轻易都放过了呢?那轻易放过的灵魂中间有没有可能蕴含着一种全新的关系,以及随之而来的新世界呢?此刻我似乎又在语言的迷途中了。不是说太阳底下并无一个新世界么?

但此刻,我信任傅惟慈先生带来的思特里克兰德。此刻,我唯愿依此仁慈,可以获致一颗对他人不再那样苛刻的心。可以试着通过“那些早被人们用得陈腐不堪的词句、那些粗陋的俚语、那些既模糊又不完全的手势”猜测我所可遇的任何事物或者人的“灵魂”。

猜你喜欢
多吉奶奶
给奶奶按摩
预定鲤鱼索收据
贫困青年刻苦自学
《小鹦鹉从教记》之得意忘形不听劝
奶奶喊你吃饭啦
奶奶与龙
多吉的赛马
奶奶驾到
我家有个“潮”奶奶
帝心莲绝世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