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头题·双语散文梦幻贝加尔

2014-11-17 13:02柯尔克孜族赛娜伊尔斯拜克
西部 2014年6期
关键词:图瓦贝加尔湖

(柯尔克孜族)赛娜·伊尔斯拜克

西部头题·双语散文梦幻贝加尔

(柯尔克孜族)赛娜·伊尔斯拜克

适逢雪花纷飞的时节,从贝加尔湖流出贯穿市区的安加拉河并未因严寒而封冻,犹如一条青色的罗带。从河中腾起的水雾,飘落在白桦上,形成的雾凇晶莹剔透,形态各异。我在雪地中恣意孤独地漫游。

最近老做梦,梦见又回到了俄罗斯的伊尔库茨克,这个我曾经工作生活了三年的地方。踏上俄罗斯的土地,首先体验到的是伊尔库茨克寒冷和冰鲜的空气。这里的冬季相当漫长,9月下雪也不稀奇。冬季的伊尔库茨克是银白的世界,冰清玉洁。市中心公园里用冰雕筑起了“儿童乐园”,孩子们开心地溜冰玩耍。大雪纷飞在黄昏的街头,从那边台阶走来一位戴着海豹皮帽子的中年男子,黑色的呢子大衣上飘落着雪片,鼻子被冻得通红,身上微微散发着酒气。下雪的时候,俄罗斯人围坐火炉旁喝着伏特加,吃着酸黄瓜和香肠,打发着时光。

漫步在伊尔库茨克的大街上,处处可见独特的石质装饰的建筑和木质房屋街区,诉说着沧桑古老。在近三百五十年的历史中,城市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包括西伯利亚考察基地、流放地和淘金城。十九世纪后期,列娜河发现了金矿,西伯利亚的淘金热开始了,人们奔向这里希望成为富人。沿着白桦林的小路来到安加拉河上的大桥,一对对情侣依偎,甜蜜地诉说衷肠。桥上挂着许多写有人名的情人锁,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爱情。天空的蓝是清澈的,蓝得那么不真实,阳光灿烂得刺眼。

我喜欢去中心市场,喜欢那里的生活气息。市场很大,有俄罗斯风味的鱼子酱、饮料、面包、甜点,还有土鸡蛋、黄瓜、西红柿,有久违的新鲜浓郁的味道。街上有许多小摊,或卖画,或为游客写生,或卖当地旅游纪念品,摊主们只摆摊不叫卖,熙熙攘攘却无嘈杂喧闹感,反倒平添了一道风土人情景观。和摊主聊天的过程中了解到,当地人每月的平均工资两万六千卢布,政府官员平均月薪为四万两千卢布左右,2012年俄罗斯公务员平均月薪接近三万卢布。给人感觉俄罗斯人没有太多压力和不安感,老百姓生活从容淡定。城市最繁华的是卡尔·马克思街,街两边都是商店、餐厅、金店、超市等,街头艺人弹着吉它唱歌,情侣旁若无人地接吻,还有喝着啤酒微醺的年轻人。我喜欢逛书店和化妆品店,迷恋书店的书香味和化妆品店的香水味。化妆品店里经常打折,高级化妆品比国内便宜许多。除了年轻妹妹们光顾外,常能见到脚蹬高跟鞋,抹着艳丽的口红,打扮得精致优雅的老太太们。

俄罗斯人爱美也爱花,过年过节,馈赠礼物首选鲜花。这里的鲜花基本是从欧洲进口,价格贵。在很多场合都能看到鲜花,纪念卫国战争活动,人们倾巢出动举行庆祝活动,将鲜花献给老战士。伊尔库茨克年度总结大会上,孩子们向各领域优秀人士献花。市长向他们表示祝贺,肯定他们对当地做出的贡献,说:“我们今天的努力正是为了创造孩子们美好的未来。”

乘坐当地的交通工具或者是在公众场合时感觉非常安静,人们打电话或聊天声音很小,没有嘈杂喧嚣声。常常看到电车上俄罗斯人手里拿着书静静地阅读。当你走斑马线过马路时,车远远地就会减速停车让你通过。尊重妇女、有秩序、有礼貌等都体现了当地人的整体素质。

美食是我比较关注的。当地的餐厅不少,俄式、韩餐、日餐、穆斯林餐等融汇了各种美食。俄餐一般分几道,第一道是凉菜、汤,第二道是热菜,第三道是茶和甜点,主食是面包、土豆泥、通心粉。一般以白面包为主,也有人偏爱荞麦的黑面包。凉菜以沙拉为主,还有香肠、熏肉、咸鱼,热菜有烤肉饼、炖肉块等等。当地人在乎的是吃的气氛,至于有多少佳肴并不重要。餐厅要有品位,环境和服务是餐厅最重要的环节,像中国沿街以吃味道为主的大排档是没有的。人们在餐厅里说话都是低声细语的。餐具也很讲究,中低档的餐厅也会摆上亮晶晶的刀叉,桌布是棉布的,从来没有塑料的,或一次性的。进餐的礼仪很多,端上一道菜时,就把前面的一道菜撤掉;客人用公共刀叉把菜夹到自己的盘子里再吃,不能直接夹菜进口;大块一点的肉,要用刀切成小块,不能叉起一大块咬着吃;喝汤也要用勺,不能抱着碗喝。

我女儿在当地入学,因为没有语言基础,只好上一年级。9月开学第一天,学校都要举办隆重的典礼——“第一次铃声”。孩子们和家长都盛装出席,孩子们穿着校服,在操场集合,家长观礼。男孩子穿着小西装,打着小领结,俨然一个小绅士;女孩们穿着白衬衫短裙,头发扎着发带,端庄可爱。学校校长讲话,学生表演节目,最后,学生代表手持铃铛绕场一周,摇动铃铛代表新学期开始。一个班只有三十来个学生,老师和蔼可亲。女儿的班级上午上三节课,中间还有休息加餐,下午没有课。学校的课程除了基础课外,还有艺术、体育类的课,还有注重孩子的动手能力的课程,比如女孩子学缝纫,男孩子学木匠活。学校比较重视孩子们艺术修养的培养,家长也会为孩子在课余时间安排钢琴、美术、舞蹈等方面的课,让孩子从小受艺术熏陶。当地的音乐会都能看到许多小朋友托着腮帮子静静聆听两个小时的交响乐,陶醉其中。

业余时间,我会带女儿看电影,参观博物馆、画展等等。博物馆是一个城市散发历史文化风味的所在,能折射出一个城市的精神厚度。伊尔库茨克市的十二月党人纪念馆令人印象深刻。十二月党人是1825年由俄国贵族革命家发动的反对农奴制度和沙皇专制制度的武装起义。十二月党人是自觉地献身于自己的政治信仰的,正所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为俄罗斯民族的解放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叶尤杰琳娜·伊万诺夫娜·特鲁别茨卡娅是十二月党人特鲁别茨基的妻子。当她的马车在暴风雪中奔驰了五个星期,来到贝加尔湖畔的伊尔库茨克省时,省长大人奉沙皇的旨意,规劝她回到彼得堡去,她却坚定地说:“纵然我会死去,但并没有什么遗憾!我要去!我要去!我要死在丈夫的身边。”亚历山大·格利戈里耶芙娜·穆拉维约娃是在整整斗争了一个月后,才争取到流放机会的。当尼基塔·穆拉维约夫在监狱看见从莫斯科赶来的妻子时,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我对不起你。你还是回莫斯科吧,我不愿你与我一同身受饥寒之苦。”穆拉维约娃回答说:“为了我们的爱情,我要永远跟随你。让我失去一切吧,名誉、地位、富贵甚至生命!”法国姑娘唐狄在巴黎听说昔日的情人伊瓦谢夫被流放到西伯利亚的消息,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俄国,并向当局要求批准她到西伯利亚去与情人结婚。她得到了许可,他们结了婚。几年后,在冰雪和疾病的折磨下,一对异国情侣终于倒在了西伯利亚的亘古荒原。

或许,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们未必能够完全理解丈夫事业的伟大历史意义,但是她们能够理解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爱情的真谛。正是这样一个她们可以放弃,亲友规劝她们放弃,沙皇命令她们放弃,而她们没有放弃的苦难爱情,才把她们的形象彰显得高大而辉煌。这正是孟子所说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啊!没有这群妻子的生死不离,被流放的十二月党人也许就不能够在冰天雪地里乐观地生活下去,也许就坚持不到三十年后大赦的那一天。世界越世俗化、物欲化,她们的精神就越发显得超凡而脱俗,越发显得高贵而圣洁。

当地经常举办音乐会、画展等活动,这对我来说是个福利。俄罗斯的油画等艺术水准是很高的,比如列维坦就是极有才华画家。油画的细腻、逼真、厚重、丰富给人以美的享受。

俄罗斯文学与俄罗斯的艺术一样影响了几代中国人,列夫·托尔斯泰、普希金、果戈里、契诃夫、肖洛霍夫、艾特玛托夫等所提供的思想与艺术养料,有如茫茫大海中温暖的灯塔,引领着我们寻找光明之岸与灵魂的栖息地。

伊尔库茨克的出名,还因为离其六十六公里处的贝加尔湖。贝加尔湖有“西伯利亚明眸”之美誉,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湖泊,大约形成于两千五百万年前,面积三万平方公里,最深处有一千六百三十七米。在贝加尔湖流入安加拉河的出口处有一块巨石横在中流,当地人称之为“圣石”。据说很久以前,湖边居住着一位名叫贝加尔的勇士,膝下有一个名叫安加拉的女儿,美貌动人。贝加尔对女儿非常疼爱,又管束极严,不准她步出家门一步。一日,远方飞来的海鸥向安加拉传送信息,她得知一位名叫叶尼塞的青年勤奋勇敢,爱慕之情油然而生。父亲断然不允,欲将女儿许配给附近一个小伙子。安加拉苦求无望,于是悄悄出走,贝加尔沉睡猛醒,追之不上,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向女儿逃走的方向掷去,可是女儿已走得很远,如愿地投入叶尼塞的怀抱。

夏天在游船上欣赏两岸风光,微风吹过,湖面倒影,涟漪荡漾,湖水清澈见底,湖畔山林幽静,仿佛身处一幅天然山水画中。周末开车到白桦林深处,在河边钓鱼、烤肉串,是何等惬意啊!贝加尔湖的生态环境之所以好,与当地人的环保意识强有关,经常能看到志愿者在清理岸边和湖里的垃圾。贝加尔湖旁的一个造纸厂的开工,引来不小争议,居民多次上街游行反对造纸厂开工,工厂只好迁走,避免了对贝加尔湖造成污染。

贝加尔湖民俗博物馆按照中世纪伊尔库茨克建筑风格复原小学、村办公所、土窑、玻璃厂、监狱等,讲述着十七至二十世纪贝加尔湖沿岸人民的日常和文化生活特点。农民宅院都带有木房、宽敞的庭院和仓房。古老的纺车、高板床和俄式炉灶,白桦木手工制作的茶壶垫,会随着温度升高发出香气。贝加尔湖旁小市场摆摊的,大多卖旅游纪念品和当地特产。比较有特色的是当地的熏鱼,这种鱼叫欧姆里,个头小,据说在贝加尔湖十几年才长成,当撕开外面的皮,里面的鱼肉味道浓郁,色泽诱人。

沿着贝加尔湖环湖铁路欣赏贝加尔湖的美景别有风貌。期间会在古安佳索卡停留,这里是伊尔库茨克州登山协会所属青少年登山营所在地,可以看到许多年轻登山爱好者矫健的身姿。附近是贝加尔海鸥栖息地及原始森林。除原生态的自然风光外,还有意大利建筑风格的隧道桥梁和文化展览博物馆。秋天,漫山遍野的金色与红色相呼应的秋叶,浪漫迷人,令人陶醉。雨后空气新鲜,凉爽的风吹入人心田。晚霞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夜晚,只闻狗叫声伴着湖水波涛声。坐在湖边的沙滩上想起元代诗人杨维桢的一首《题苏武牧羊图》:“未入麒麟阁,时时望帝乡。寄书元有雁,食雪不离羊。旄尽风霜节,心悬日月光。李陵何以别,涕泪满河梁。”诗讲述的是两千多年前苏武北海牧羊的故事。汉使苏武受汉武帝之命出使匈奴,却被匈奴单于囚禁于北海,他一个人守着汉朝的旌节,含辛茹苦牧羊十九载,受尽磨难后终于在昭帝时期得以归汉,长安的百姓看到须发尽白的苏武拿着光杆的旌节,没有一个人不为他的气节所感动。苏武两千年前牧羊的北海,就是今天的贝加尔湖。《汉书·李广苏建传》中记载,“武既至海上,廪食不至,掘野鼠去中实而食之”。但风光旖旎的贝加尔湖已经很难让人联想到苏武当年在此牧羊的艰辛。如今生活在贝加尔湖畔的大多是金发白肤的俄罗斯人,也能看到一些外貌与典型俄罗斯人明显不同的人——他们有浓密的黑发,黄色的皮肤,圆圆的脸和乌黑的眼睛,这些人就是布里亚特人。

如果说贝加尔湖是西伯利亚的眼睛,奥利洪岛就是这眼睛的眸子。夏季,奥尔洪岛是避暑度假的好去处,奥尔洪岛长七十公里,最宽处十五公里,位于贝加尔湖中部靠近北岸的地方,与湖岸最近距离为二十七公里,岛的形成源于远古时代北岸和南岸之间的地壳运动。传说贝加尔湖中本没有岛,后由于飓风作用,大浪直打湖底将沙石赶到湖边,日久形成高耸的礁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水浪柔韧不绝地拍打着坚硬高大的礁石,逐渐将其抚平,便有了今日的奥尔洪岛。奥尔洪岛下布满礁石,水清则岛降,水浊则岛升,常年居住于此的布里亚特人认为这是邪物作祟,而岛外的俄罗斯人则将奥尔洪岛视为神秘之地。

我们从伊尔库茨克市乘车大约半天时间到码头,连车带人被摆渡到奥尔洪岛上,上岛后换乘一种国内从未见过的四驱面包车,再行驶两个多小时才到达岛屿中心极富俄罗斯布里亚特风情的木屋别墅。园中还有木质小亭、花圃、球场,整个环境既乡土又别致。身处异国他乡,体验异族风情,感受异族文化,何处不是景点呢?夜幕降临以后寂静无声,大家不约而同地走出来,一边品着俄罗斯啤酒,一边唱着俄罗斯老歌。那歌声,时而悠扬婉转,时而激越昂扬,每个人心底的俄罗斯情结被激发出来。

次日上午,驱车经过奥尔洪岛的萨满石、合波角、三兄弟山、男孩女孩山等等,来到沙滩,踩着松软的沙土,晒着太阳。贝加尔湖储备有全球五分之一的淡水,拥有一千五百多种动植物物种,其中包括贝加尔湖独有的环斑海豹。虽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海豹,我依然觉得不虚此行。

岛上最大的村庄湖日尔村,居民不到两千人,以布里亚特人为主。据说这个岛一万五千年前就有人类生活,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就有约八千年。奥尔洪岛一直被视为北部萨满教的中心。萨满源于通古斯语,意思是“他知道”。萨满被认为是有控制天气、预言及占星等能力的人。该教具有较复杂的灵魂观念,在万物有灵信念支配下,以崇奉氏族或部落的祖灵为主,兼有自然崇拜和图腾崇拜的内容;崇拜对象极为广泛,有各种神灵、动植物以及无生命的自然物和自然现象;没有成文的经典,没有宗教组织和特定的创始人,没有寺庙,也没有统一、规范化的宗教仪礼。巫师的职位常在本部落氏族中靠口传身受世代嬗递。随着原始公社解体和阶级社会的出现,萨满教日益衰落,社会上层人士陆续皈依藏传佛教、东正教和伊斯兰教等。萨满教的一些原始因素不同程度地为上述宗教所汲取和融合,但在民间,萨满教仍有广泛的影响,甚至以变异了的形态残存下来。

奥尔洪岛上的居民几乎全都信奉萨满教。贝加尔湖的布里亚特人对萨满宗教信仰的传承,使得他们的日常生活和风俗中都充斥着这种古老宗教的印记,这些印记与布里亚特的民族特征相交织,共同构成了属于西伯利亚的文化传奇。在岛上,如果看到一根柱子上系着绳子,上面还放着几枚硬币、几支烟或者一个打火机之类的东西,不要觉得奇怪,那是布里亚特人许愿的地方。在许愿时,布里亚特人要给神赠送一些小礼品,而且许过的愿一定要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在许愿后三天之内,家里的所有小物件都不能拿到屋外或借给别人,否则愿望就无法实现了。岛上有一座名叫“布尔汗角”的悬崖,在布里亚特人的神话中,贝加尔湖的湖神“布尔汗”就居住在悬崖下面的洞穴里。“布尔汗角”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萨满悬崖”,这是萨满教的九大圣地之一。湖边的树上缠着布里亚特人祭拜萨满教神明的白色布条,在西伯利亚的微风中飘扬。

传说,奥尔洪岛是布里亚特人的发源地。关于自己祖先的起源,司机兼导游尤拉讲述了这样一个传说:“当年成吉思汗死的时候,可能被撕成了四块,其中的一块就留在了贝加尔湖,很有可能就是在奥尔洪岛上。据说他的很多妻子都是布里亚特人。”从种族上来讲,布里亚特人是厄鲁特蒙古人的近支,最初游牧于外贝加尔地区,后来向北发展到叶尼塞河与勒拿河之间的地区。1631年,俄国人来到这里,与当地的布里亚特人发生冲突,随即开始了一场长达二十五年的战争,最终布里亚特人向俄国臣服。但仍有一些布里亚特人反抗到底,他们一部分向南移入喀尔喀领地,另外一部分投向在黑龙江以西刚刚打败俄军的大清帝国,最终被清朝安置在呼伦贝尔地区,赐名巴尔虎人,并编入八旗。如今生活在贝加尔湖畔的布里亚特人依然保留着与蒙古人相似的生活方式,只不过大部分已经由游牧转为定居。他们主要靠畜牧为生,也时常狩猎和捕鱼。得益于原始的大自然环境,这里的畜肉和鱼肉都格外鲜美。布里亚特人喜欢把动物的肉烤着吃,把整条小鱼制成熏鱼,吃起来鲜嫩美味,且易于保存。

闲暇的时候,尤拉最喜欢到贝加尔湖里捕鱼,捕上来后带回奥尔洪岛给家人吃。在旅游旺季,尤拉还做一些类似导游的工作,带着许多慕名而来的俄罗斯人游览贝加尔湖周边的布里亚特圣地。今天的布里亚特人虽然依然使用布里亚特语,但很多人也都能用俄语和外族人打交道。有一些外出接受教育而没在岛上长大的年轻人,就只会说俄语了。在奥尔洪岛上,随处可见顶部为圆锥、主体为圆柱的蒙古包。这些蒙古包有的是当地人的住屋,有的是商人们开的小店铺。蒙古包的骨架多为木质,只不过包在外面的不是毛毡,而是层层叠叠的布,比起内蒙古大草原上的蒙古包,它们更像是一种木架帐篷。关于苏武牧羊的故事,尤拉说,很多布里亚特人都知道这个古代的中国人,但苏武牧羊北海的遗迹已经无从找寻。

从先秦时代到十八世纪间,叶尼塞河岸有一群骁勇的骑手,他们的名字有很多版本。中国史籍叫他们坚昆,但是更多时候,他们是以柯尔克孜(黠戛斯)出现在历史舞台上的。他们短暂地横扫过东至克鲁伦河,西至叶尼塞河,北至贝加尔湖,南至农耕区的广大土地。

哈卡斯共和国位于南西伯利亚,这里是柯尔克孜族先民曾经生活的地方,有着独特的风情,能够充分激发人们的想象。古哈卡斯人就是柯尔克孜人的祖先,我与哈卡斯人聊天并无障碍,哈卡斯语我大多都能听懂。当我用母语与他们对话时,他们惊叹不已。在他们看来,在中国这样泱泱大国,人口近二十万的民族竟然没有丧失语言、文化,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哈卡斯人对我这个来自中国的柯尔克孜人非常感兴趣,特别想了解远方的柯尔克孜人的现状。

我这个在城市里长大的柯尔克孜人,早已远离了游牧生活,有这样一个机会近距离地了解自己民族的历史,觉得很幸运。在首府阿巴干和米努辛斯克博物馆,我百感交集,仿佛穿越到了祖先生活的时代。先民留下的青铜器、民族服饰、手工艺品、乐器等等,诉说着柯尔克孜族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两千多年前,柯尔克孜族的先民就居住在叶尼塞河上游流域,后来逐渐向西南迁至天山地区,并与当地的突厥、蒙古部落相融合。公元前一千年左右,叶尼塞河流域土地成为叶尼塞黠戛斯文化的摇篮。根据学者研究,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叶尼塞河岸边的塔什提克文化。专家发现他们已经初步学会了灌溉技术,在他们的土地上养有牛羊之类的牲畜。关于黠戛斯具体的人口有多少人们不得而知,但拥有农业灌溉技术足以使得他们养育一定的人口,从而建立起一些永久定居点。

博物馆矗立着高两米的直立巨石石雕,这就是哈卡斯的神秘巨石。在叶尼塞河米努辛斯克谷地,人们发现了不少这样的巨石。如果说太平洋复活节岛上的石像历史已经够久远,那俄罗斯哈卡斯地区的直立粗长巨石石雕还比它们早两千年。哈卡斯的石雕有各种各样的形状,有的呈圆柱形,有的是扁的,有的形状不规则,呈现出人脸的轮廓:眼睛、鼻子和嘴。石头上的人脸部分凿出好些深槽,不少都刻下很多横向条纹,头顶上镌刻的是兽角或古怪的“皇冠”,赋予这些石像一种神话色彩。据民族学家所掌握的资料,原始民族经常往脸上涂抹赭石、木炭和草木灰,有时是出于美的考虑,有时是为了遮住脸,以防被打死的野兽报复,当然也不排除哈卡斯石像上的条纹是一种化妆手段。

关于哈卡斯直立巨石的用途,考古学家们至今没有定论。长期以来都认为,既然绝大部分石雕都立在墓地,说明它们只是普通的墓石而已,可后来发现,石雕和坟场分属不同的历史时期,而且有些石像是晚些时候才搬到坟场上去的。一种可能是这些直立巨石最初很可能就是祭祀设施,人们千方百计想求得它们的保护,将它们奉若神明。一直到了十九世纪,尽管几千年来历经风雨和时间的剥蚀,当地居民还是对它们既害怕又敬仰。人们称这些石头为神像,向它们敬献供品。

当地人认为这些祭石能帮人治病,能增强他们的生命力,并对此深信不疑。

图瓦共和国的首都克孜勒是“红色”的意思,城市很小,相对偏僻。市中心广场的剧院却非常气派,经常有演出。图瓦的文艺节目给我的印象很深,服装、音乐都独具特色,其文化特色鲜明地表现在音乐上,尤其是“呼麦唱法”。演唱者运用特殊的声音技巧,一人同时唱出两个声部。呼麦的曲目,大体说来有以下三种类型:一是咏唱美丽的自然风光;二是表现和模拟野生动物的可爱形象,保留着山林狩猎文化时期的音乐遗存;三是赞美骏马和草原。从呼麦产生的传说,以及曲目的题材内容来看,“喉音”这一演唱形式是古人山林狩猎文化时期的产物。

除了剧院外,图瓦博物馆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博物馆的讲解员是个图瓦小伙子,图瓦语属突厥语系,所以我也能听懂。对自己民族的历史文化,图瓦小伙娓娓道来,异常自豪,结束讲解时还强调自己是突厥的后代。图瓦族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山地、平原的畜牧业者(西部图瓦人)和高山森林中的狩鹿者(东部图瓦人)。图瓦人分布的地域大体上位于西伯利亚南部叶尼塞河上游,具体来说主要是指萨彦岭和唐努山之间的广阔地区。这一地区面积近二十万平方公里,清代称为唐努乌梁海。

新疆阿勒泰的喀纳斯是图瓦人在我国唯一的聚集地。我的母亲是阿勒泰布尔津的,我们常去喀纳斯湖游玩。图瓦村位于喀纳斯河谷地带,周围山青水秀,环境优美。村中年长者说,他们的祖先是从西伯利亚迁移而来,与俄罗斯的图瓦共和国图瓦人属同一民族。他们勇敢强悍,善骑术,善滑雪、善歌舞,保持着比较原始的生活方式。原木垒起的木屋散布村中,小桥流水,炊烟袅袅,奶酒飘香,古朴的小村景致,像喀纳斯湖一样充满神秘色彩。

图瓦人信仰佛教,但萨满教对他们的影响也较深。图瓦人较完整地保留着古老的部落氏族观念和宗教信仰。当地重要的活动节庆都会请有名的萨满师进行祈福等仪式。我的一位同事曾在一次活动中与萨满师相识,对于那段故事他津津乐道。当时,女萨满师拿着萨满鼓,嘴里念念有词,为他们祛病消灾。萨满师穿着百十来斤的萨满服,浑身发抖,全身响器饰物响成一片,场面肃穆壮观。同事看跳萨满就像看大戏,之后萨满师询问他是否有老婆,没有的话可以留在当地做女婿。

图瓦人每年举行祭天、祭湖、祭山、祭鱼、祭火等宗教活动。图瓦人比较大的节庆有三个,即春节、敖包节和邹鲁节。春节是图瓦人比较隆重的节日,每当春节来临时,他们个个身着节日盛装,欢聚在喀纳斯湖周围,举行赛马、射箭、摔跤、滑雪撬等比赛;狂欢之后,要举行全村人的酒会,并由喇嘛举行诵经仪式。“敖包节”是每年一次的最大节庆。敖包节又称“塔克恩”节,在每年的农历五月十三日,是图瓦人祭祀天地日月和大自然的节日。邹鲁节即汉语的“点灯节”,又称“入冬节”,时间是每年的农历十月二十五日,这一天所有在外放牧的牧民都要回到村庄。

图瓦讲解员介绍着图瓦的历史、文化等等,随后将我们带入博物馆里一个特殊的展厅,进入之前要将包和相机手机等随身物品单独保存,不允许带进展厅。在这里我有幸目睹了陈列的传说中的图瓦黄金。两千七百年前王陵的一件重达一公斤半的黄金胸饰非常震撼,还有一件黄金小胸饰,两件黄金头簪,一柄镶嵌黄金的短剑金器。从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些金器雕工繁复、花纹绚丽,令人叹为观止。考古学家认为,那座王陵属于斯基泰人。他们生活在公元前九世纪,在中亚地区逐水草而居。在基督福音到来之前,他们的文化向西发展到南俄平原和乌克兰,甚至一度进入德意志。

斯基泰的宝藏中大多数是动物形状的小造像,公野猪和似虎类狮的猫科动物等等。这些饰品被细心地缝制在早已朽烂的古装上,它们归属于那两位同向而眠的男女墓主。值得一提的是,宝藏中还有来自遥远的波罗的海的四百多枚琥珀珠。或许是贸易,或许是战利品,总之它们被千里迢迢带到了西伯利亚腹地。此外,还有一千六百枚绿松石珠,一张朽烂的残弓和大量的骨、铁或青铜箭镞,以及石质祭祀盘和其他杂器。两个墓主的身上被有序地覆满星罗棋布的珠串和动物造像,好像情侣装一般。骨龄鉴定表明,男子约四十至四十五岁左右,女子则年轻十岁。他们是同时下葬的,那意味着女主公可能是牺牲自我随夫而去的。在男权至上的斯基泰社会中,这无可厚非。她也许是被毒杀,也许本来就希望同夫君厮守。

通过随葬品的复原,考古学家认为,大约半数的墓葬不属于斯基泰人。在之后的几个世纪中,突厥牧民开始移居此地,他们往往在现成的积石冢上挖掘地穴,作为他们亲族的驻地。包括王陵在内,有十三座墓葬属于斯基泰人。虽然没有多少出土物,但是它们还是提供了一些有关斯基泰人生活模式的线索,虽然他们没有文献传世,但大多数学者相信他们属于伊朗语族。斯基泰人并不是一群具体的人,而是众多文化趋同的部落罢了。斯基泰文化在艺术上的一个主要标志,就是动物纹饰的广泛运用。看到工艺如此细腻精湛的金器,如此高超的艺术造诣,不得不让我们重新审视那些曾经叱咤欧亚的“蛮野武士”。

栏目责编:孙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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