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湘
从冯婉瑜那创伤发生的一刻起,她的内心就开始期待一个疗愈的开始。从情节上说,她的内心最重要的只有两个人:丈夫和女儿。在火车站当丈夫被抓起来,女儿为了前途举报了父亲时,她心中的稳定客体瞬时间崩塌了,从那以后她的内心就停留在一刻,忘记了丈夫面容,她积存着对自己性侵犯那个老方的记忆,时刻记住女儿的种种不是。从心理发展过程看,这时在冯婉瑜心中对于应激事件,她所能做的就是退回到自己心中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从未被污染过的她与焉识的世界,在那里,她能有希望,她能有安定,即使虚幻对她也是爱的伊甸园。后面三年,如果没有外界安全的一再确认,她的内心又怎愿归来?
在后续故事中,陆焉识回家了,冯婉瑜却无法认出他的样貌,她所能做的就是每天去车站迎接那个幻想中的陆焉识。这就是她对自己内心世界的忠诚与对稳定世界的渴望。
在焉识给她读信那个阶段,这就像是心理治疗的开始,因为那是重新与过去、与美好链接的世界交叉点。但可惜的是,给她做这件事情的是丈夫,而不是咨询师。
对于一个家庭,丈夫陆焉识和女儿同样是受害者,焉识的心中满是伤疤。但因为妻子的状态,他只能将自己的伤痛压抑下来,照顾妻子,但对于读信这个方式对他却是撩开伤口的过程,读到的每个字对他而言都像是重新体会创伤的过程,那个时刻,没有安慰与关心,只有撕裂的感受。所以,读信这个方式虽然好,甚至我感觉这是理解冯婉瑜,当时接近她内心最好的方式,但因为缺乏一个第三人而无法继续康复的进程。
这个疗愈的过程就是哀悼丧失的旅程,通过降低对她破坏与迫害的内在客体的焦虑,憎恨随之减少,进而帮助她焦虑降低。在她创伤发生时,她心理发育早期抑郁位置因失去所爱客体的恐惧而被重新唤起,当她的内心幻想保存的好客体逐渐稳定,重建因为事件而造成的分崩离析的世界,才可以帮助冯婉瑜从幻想缓慢地走到现实。
这里补充一个心理建议,当家庭碰到重大心理创伤时,家中的夫妻一方或者孩子就会想挺身而出去拯救家庭,但事实是家庭成员在没有咨询师参与的情况下,是难以做到这种挑战内心伤痛极限的事情的。所以在这个阶段,找到合适的咨询师是更为明智的做法。
在这里,我们仅仅将《归来》作为一个引子,就创伤对于家庭或者个人造成冲击时说点想法:
一、面对创伤,大部分人会选择压抑,因为这是更安全的做法。但这就像是老伤口,未经处理包扎的伤口,一遇到阴雨天气可能会隐隐作痛。
二、创伤事件,可以是自然灾害,也许是社会动荡,甚至是不起眼的小事。我们在乎的不是事情大小,而是对于你内心的影响究竟有多少深度与广度?
三、面对创伤,我们可以更小心地做小手术,包扎,处理,消毒,敷药,帮助这个伤口愈合。也许你心中还有那个伤疤,我们所能做的是减轻那个伤口对你今后的影响。
创伤的疗愈过程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回归,有憎恨,有伤痛,有愧疚,但也有幸福。
归来,希望回来的不仅是人,更是心与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