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
担任《人民日报》代总编辑
奉命进驻人民日报社夺权的陈伯达实际上抵达了政治生涯高峰———任职中央文革小组组长,排名位居江青和张春桥之前。而陈的资格远胜此二人,早在延安时期就担任毛泽东的秘书,被称为“革命理论家”。
在解放战争中,唐平铸是刘邓大军主力第六纵队(司令员王近山)的宣传部长,进军西南时任师政委(师长尤太忠)。新中国成立后不久,他从西南军区调解放军总政治部,是《解放军报》的创办人之一,担任副总编辑。“文革”爆发前,原总编辑华楠去职,唐平铸已是解放军报社实际上的负责人,参与或主持了军队许多重要文件和文章的撰写。
“文革”爆发之际,毛泽东不满人民日报社总编辑兼新华社社长吴冷西和刘少奇、彭真关系趋向密切,决定迅速撤换他。跟随陈伯达进入人民日报社的工作组成员有6人:穆欣(《光明日报》总编辑)、钱抵千(总政宣传部副部长)、朱悦鹏(《解放军报》记者处处长)、尚力科(《解放军报》军事宣传处副处长)、杨丁(《红旗》杂志国际组编辑),另有2人的名额由上海市委选派,当时尚未确定。
夺权当晚,陈伯达修改、审定了钱抵千和朱悦鹏、尚力科急拟的6月1日头条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工作组大部分成员是军队干部,所以刘志坚增派唐平铸和老搭档、《解放军报》副总编辑胡痴赶去协调。
陈伯达一到人民日报社,原总编辑吴冷西即被停止工作。陈伯达宣布,人民日报社有“四大家族”———吴(冷西)、胡(绩伟)、陈(浚)、王(泽民),这四人就是“走资派”。这实为陈伯达在延安写出的国民党“四大家族”的翻版。
陈伯达时任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文革小组组长,不可能管到《人民日报》的具体编务。跟陈前来的穆欣也是中央文革小组成员,还是《光明日报》总编辑,同样忙得不可开交,一周后就离开了。6月8日,陈伯达对唐平铸说,他将在次日(9日)去杭州向毛泽东汇报工作,让其来代理人民日报社的工作。这也可以被看作陈向以林彪为首的军队方面示好,或者说表示了信任。
陈伯达到人民日报社夺权得到了毛泽东的肯定。因此,他回到北京后就不断调整人民日报社的领导,先是6月14日委托唐平铸到新华社宣布,社长吴冷西停职反省。6月19日又由中央工作组宣布,唐平铸担任人民日报社文化革命小组组长。只过了一天,陈伯达就在人民日报社全体人员大会上宣布了中央决定:唐平铸代理《人民日报》总编辑。
毛泽东身在杭州,唐平铸就任新职由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刘少奇、邓小平和他谈话。但此时的刘、邓身处极度危险之中,唐平铸哪里知道这次谈话会给他带来潜在的危险。
此前,中宣部原部长陆定一已被列入“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反党集团”而遭罢免,中央调陶铸担任中宣部部长。
唐平铸到人民日报社工作使那里的领导层未断档,但情况极为复杂。陈伯达虽掌控了《人民日报》,但不信任那里的干部,意欲“换血”。唐平铸却发现,除了陈伯达点名要打倒的“四大家族”之外,《人民日报》部门以上领导中,很多人在抗日战争中曾在太行山根据地战斗过,是自己十分熟悉的老战友,不应该将他们都打成“走资派”。
唐平铸在多个场合表示:“我看王揖、安岗、李庄他们表现好,都可以当副总编辑。”“像李庄这样的人,下去劳动几天,马上就可以回总编室工作。”陈伯达知道后很不满意,要唐平铸抄写毛泽东的文章《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提醒他要“以阶级斗争为纲”。
对于新任的中宣部部长陶铸,唐平铸认为他曾是四野的老首长,应该主动向他汇报请示。陈伯达对此不满意,认为自己奉领袖之命前来,才是《人民日报》的大主管。
更麻烦的是江青,她屡次在毛泽东面前搬弄陶铸的是非,对陈伯达任中央文革小组组长且排名在前极为不满,经常当面讽刺挖苦,弄得陈愤懑不已。而在江青和陈伯达当面冲突的时候,有时在场的唐平铸感到十分为难,无法表态。
在政治险境中艰难跋涉
1966年8月28日,回到北京的毛泽东召见唐平铸和胡痴,说了些勉励之语,还说《人民日报》版面太多了,应该精简。
唐平铸觉得,落实毛泽东的指示刻不容缓,向陶铸说了一下,就赶紧布置了下去。从9月1日起,《人民日报》改为每天出4个版。他没有向陈伯达报告,引起陈的不满。周恩来也觉得事关重大,批评唐平铸不事先报告。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毛泽东看到减少了版面的党报后改变了主意,于是从9月4日起,《人民日报》又改回了原先版面。唐平铸几头不落好。
唐平铸非常尊重周恩来和陶铸。他们面对“文革”后急剧下滑的经济形势十分担忧,要求唐平铸组织撰写加强生产的社论。事态紧急,乘车欲行的周恩来将唐平铸招呼到自己车上,口授社论的主要内容。唐平铸很快落实,主持撰写了《抓革命,促生产》等几篇重要社论。
对于唐平铸的做法,1966年8月底后代理中央文革小组组长的江青很不满意,怀疑唐平铸和自己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有一天,江青和陈伯达当面发生冲突,在一边的唐平铸不便吱声,就低头翻阅文件。江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大声喝道:“唐平铸,你在看什么?”唐平铸顺手将文件递过去,说:“就是看这个。”江青勃然大怒,叫道:“你怎么这样没礼貌,递送文件要站起来用两只手!”唐平铸明白了,此时挑礼的江青,已经不是当年去延安时,曾经帮助自己接回妻子的那个女青年了。
唐平铸此后的处境更加凶险。与他进行任职谈话的刘少奇、邓小平很快被打倒。1966年12月,陶铸受冲击,随后被打倒。中央宣传部更名为中央宣传组,王力任中央宣传组组长。
1967年1月13日,解放军报社的萧力带头夺权,胡痴被“揪”出来了,唐平铸受牵连立即被打倒,被关押在报社的一间小屋里。人民日报社乱成一团。endprint
此事突如其来,陈伯达事先并不知情,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他带着王力、关锋来到人民日报社,说了一通不着边际的话,喊了几句“打倒陶铸”的口号,宣布成立一个“临时编委会”,负责《人民日报》的运转。
实际上,解放军报社被夺权,削弱了林彪控制舆论工具的力量。林彪和陈伯达对突然打倒唐平铸并不认同,还有可能察觉到萧力在军报夺权不仅仅是针对胡痴。1967年2月27日,王力的秘书瞿怀明给人民日报社打来电话,传达关于唐平铸的三点指示:
一、已查明,唐平铸同志对于《解放军报》1月中旬发生的问题,没有责任。二、唐平铸的缺点和错误,根据已揭发出的材料,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性质的问题,不能采取处理敌我矛盾的方法处理。三、唐平铸现在可以在《人民日报》参加编辑工作。
唐平铸在人民日报社“摇晃”了一下,又出来主持工作,但所处工作环境愈加凶险。他原先的领导总政治部主任萧华、副主任刘志坚也先后被打倒了。
“揪军内一小撮”提法的由来
1967年7月,毛泽东、周恩来先后到武汉,谢富治、王力等也去了,打算解决那里从地方到军队出现的两大派冲突。没有想到,领袖的意图非但没有实现,还引起了更加剧烈的冲突。群众组织的成员冲到毛泽东住处附近,王力遭到殴打,一条腿骨折。毛泽东一时把情况估计得很严重,怀疑是武汉军区司令员陈再道和群众组织“百万雄师”策动的一场“暴乱”,后在周恩来安排下乘飞机前往上海。此事件史称武汉“七二○”事件。
武汉驻军卷入了这次事件,在中央层面引发了对武汉冲突的表态问题。主持人民日报社日常工作的唐平铸感到事情变得非常微妙。
7月22日上午,谢富治、王力从武汉回到北京。中央文革小组的成员大多到机场欢迎。在候机室里,已有总政治部副主任头衔的关锋以中央文革小组的名义把唐平铸和新华社的王唯真、主持《解放军报》的赵易亚叫到一起,布置宣传口径。当时,陈伯达、康生、江青也在场,气氛非同一般。
关锋说:谢、王从武汉回来,这是一个重大事件,要大搞宣传。宣传要点和口径主要是:中央和军委,以及“全国无产阶级革命派”,“最坚决地支持武汉地区的无产阶级革命派”。
接着,关锋讲了一段很重要的话,要“坚决打倒党内、军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坚决打倒武汉地区党内、军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坚决打倒‘百万雄师中坚持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一小撮坏头头”。他还讲了诸如“谁反对中央文革就打倒谁,坚决拥护中央文革的正确领导”这样的话。
关锋要求《人民日报》《解放军报》根据上述精神写出社论,新华社发消息。
唐平铸按要求组织人员立即起草社论,当晚送审。
当晚送出社论稿以后(《解放军报》也送了刚拟的社论稿),关锋突然通知唐平铸,社论不发了,社论小样全部烧掉,社论铅版也要拆掉,并且说:“不要把这个精神透露出去。”唐平铸按照指示执行,觉得此事十分奇怪。
没想到三天以后情况大变。7月25日,在天安门广场召开百万人大会,欢迎谢富治和王力“回到毛主席身边”。前一天的新华社电讯稿中有“把混进党政军里的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斗倒、斗臭”之语,电讯稿刊登于25日的《人民日报》上,而且成为第二条电讯稿的副标题。这还不够,关锋又把唐平铸、王唯真和赵易亚找去说,还是按照机场讲的那个精神宣传,规模也可以大一些,时间持续得更长些。关锋对此反复强调了多遍。
根据关锋的指示,这天新华社电讯稿中有了“把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的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斗倒、斗臭、批深、批透”的表述。王唯真告诉唐平铸,这句话是关锋加上、由康生定稿的,康生为此请示了毛泽东。《人民日报》次日头版头条刊登了这条消息,并在下方发表陈伯达改定的简短口号般社论《北京支持你们》。
其实,对于“揪军内一小撮”的表述,早在发动“文革”前的“五一六通知”中就有类似语言,即“必须同时批判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文化领域的各界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清洗这些人”。
1967年1月28日,《中央军委命令》(简称“军委八条”)中则说:“把本单位被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篡夺的权夺回来。”
有此铺垫,《人民日报》在7月28日、29日、30日连续发表的社论中,均有打倒“党内、军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语句。有几处,句前按陈伯达的意见冠以“武汉地区”字样。
然而,8月1日《红旗》杂志第12期社论《无产阶级必须牢牢掌握枪杆子》中,延伸此语说:“同样,也要把军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揭露出来,从政治上思想上斗倒斗臭。”并说:“目前全国正在掀起一个对党内军内最大的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大批判运动,这是斗争的大方向。”这就有拔剑出鞘的味道了。
没有想到,几天之后,毛泽东突然一个大转弯,改变原先的考虑,针对《红旗》第12期社论批了“还我长城”4个字,批评“揪军内一小撮”的提法。根据毛泽东指示,8月26日,王力、关锋被隔离审查,从政治舞台上消失。戚本禹则在1968年1月遭遇同样的命运。
唐平铸的上级主管领导又倒台了,江青和康生对唐平铸的不满越来越溢于言表。江青在一次讲话中放言“唐平铸是日本文化特务”,让他说清楚《人民日报》社论中“揪军内一小撮”提法的来龙去脉。根据后来整理出的材料,从7月23日至8月28日,《人民日报》共刊登有关七二○事件的消息34篇、评论22篇、各类文章11篇。但毛泽东和江青对同期新华社电讯稿和军报中的同样表述未见提及。
实际上,《人民日报》的这个表述,唐平铸没有发明权,均为奉命执行。在当时的政治形势下,他不可能对此提出质疑。退一步说,即便他有不同意见,也不能抵制。endprint
武汉“七二○”事件后,唐平铸十分困惑,预感到危险临近,对孩子说:“我在浪尖上起伏,随时有翻下去的可能。”他给自己的老领导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萧华写了一封信,希望能回到军队工作,但此时萧华已自身难保。
1968年9月17日,唐平铸突然被送入北京卫戍区某地关押,主要罪状是“恶毒攻击诬蔑康生,反对江青、陈伯达”,并被要求交代《人民日报》社论中与“揪军内一小撮”有关的问题。
直到40多年后,唐平铸的家人仍不知道是谁下达了拘押命令,更没有看到任何与此次拘押有关的文字材料。
专案审查使“军内一小撮”问题升级
唐平铸历经战火考验,信仰坚定,充满信心,认为自己如果有错误,主要是在执行中出现的,检查一番会被恢复工作。他认真思考,觉得要说清楚“军内一小撮”问题并不是难事,没想到怎么写也过不了关。
唐平铸被关押后,全家都受株连。妻子陈友孟是1937年进入延安抗大的老干部,四处写信给首长和战友寻求帮助。但这次没有任何回音,一拖就是3年。
问题的要害是,1971年“九一三”事件后,从林彪住处查出一份报送“全军文革小组并林副主席”、关于《改进解放军报宣传的六条建议》的请示原件,其中第一条写道:“对军队高级领导机关、军队院校和文艺团体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要进行指导。”接下来有一句话是:“彻底揭穿军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报告上送人关锋、王力、唐平铸、胡痴的名字是打印的,但报告首页上只有胡痴的字迹,写着:“林总:江青同志嘱速送你批示。1967年1月10日。”
林彪在自己的姓氏上画圈,拉出一横线,批了“完全同意”。
这份文件没有下发,文件上的批示说明林彪、江青支持和同意这个说法。唐平铸没有见过这份文件的打印件,更不知道此件的呈送和批示的细节,因此就没有在此前检查中提及。不管怎么说,这份材料出现后唐平铸的问题升级,从中央第二专案组转入第一专案组审查。
实际情况是,《解放军报》负责人胡痴根据关锋口述,记录和整理了这份请示报告后,要唐平铸过来看一看,把把关,因为他是军报老领导。唐平铸在人民日报社忙得不可开交,认为这是军报的事情,难以抽出时间。经不住老战友胡痴的要求,他就赶去匆匆看了一下这份报告。唐平铸说,像这样重大的政策性问题,关锋已经口授成文,我没有也不可能发表什么意见。他没有签字,接着赶回了人民日报社。
胡痴按照关锋的要求,列上关、王、唐、胡的名字,打印上报。江青是全军文化革命小组顾问,自然也有她一份。江青审阅了这份报告,认同“揪军内一小撮”的提法,还要求报送林彪,说明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九一三”事件发生后,江青摇身一变,将反对林彪、反对“揪军内一小撮”作为炫耀的资本。这样一来,从林彪处查出的这份报告原件就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江青把持的专案组即采取措施:一是严密封锁了这份带有批示的原件;二是逼迫经手人胡痴写出“江青不知情”的假供;三是将列名当事人转入第一专案组由江青直接控制,将他们长期关押。
对此事的由来,1977年11月3日,胡痴写信给中央予以说明。原来,1967年1月10日下午,在军委常委扩大会议上,关锋让胡痴把这份文件的打印件分送中央文革、军队文革负责人和军队一些负责人。江青看后说,这是有关军队的事,赶快送林副主席审批。关锋遂让胡痴注明江青的话,报送林彪。11日中午,林办一秘书电话通知胡痴说,林彪已批示“完全同意”,原件不退了。
1968年春,胡痴被专案组审查,被要求说清“揪军内一小撮”提法一事,但被明确要求,不能提及林彪和江青。胡痴要写,就被扣上“不老实”的帽子。1973年春,胡痴被转入第一专案组审查,审查者硬说江青根本不知此事,还说胡痴批注的字“是给江青同志栽赃、抹黑”;又要胡痴“顾全大局”,由此百般威胁,直到按他们所说写了一个假材料才罢休。
胡痴在给中央的信中说:“我之所以经手材料的起草、分发和加注江青的话,因为我是军报的负责人。材料是关于《解放军报》的事,而且是在关锋主持和指示下执行的,我完全是在公开场合按照组织手续办事的,既无个人创造,也没有背后搞鬼。我的错误是执行的问题。”
专案审查中,被关押在另一处的唐平铸的检查怎么也对不上口径。他在被关押中耗费年华,终于心有所悟,赋诗一首:“吹毛求疵疵何在,捕风捉影影无踪。以假乱真真可鄙,颠倒黑白白日梦。”
唐平铸的妻子陈友孟和孩子们在痛苦中生活。终于有人指点,求助周恩来还有一线希望。陈友孟毅然写信向周恩来求助,并按照友人指点,要孩子将信送进了中南海指定地点。
这封信奏效了,家属被允许探望唐平铸。陈友孟患病,由孩子背着去看望丈夫。1975年5月,唐平铸被解除了关押,终于可以回家了。但是他的“专案”并没有结束,一直持续到“文革”结束。
抗争和思索交织起思想的升华
1978年12月15日,唐平铸收到专案组第四次“结论稿”,再次拒绝签字。他还拍案而起,秉笔直书,向上级有关部门申诉。
唐平铸写道:“我在被关押期间,专案人员说:‘你的问题严重,你的案子是陈伯达、康生、江青三位首长亲自抓的。对我采取了先定调子后找材料的手法……党内一发生问题,对我的审查就来个180°大转弯。陈伯达在台上,就让我交代‘对抗他的罪行,说我‘恶毒攻击他。他一垮台,我就变成‘陈伯达利用的人。林彪垮台前,说我反对他的‘四个第一‘突出政治。他一自我爆炸,我就变成‘追随林彪了。”同样,在江青、康生落败前后,唐平铸的问题性质也随之改变。他质问:“这哪里有什么真理,有什么是非,有什么党的原则?!”
就在此时,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唐平铸蒙受12年的冤屈终于得到洗刷。1980年2月,经中央军委批准,解放军总政治部作出结论:“给唐平铸同志彻底平反,恢复名誉。”撤销原中央专案组结论,认定唐平铸遭受诬陷,“属于冤案,应予推倒”。
手持这一纸结论,唐平铸来到久卧病榻的妻子面前。陈友孟的泪水夺眶而出。
唐平铸老了,疾病扑来,他不得不住进病房。但是病房中的安静会使他联想到当年关押中的可怕孤寂,他希望亲人留在身边。
唐平铸在病床上细读《彭德怀自述》,热泪纵横。联想到自己,思绪万千。他在生命接近终点的时候对孩子们说:“我临终留下几个问题,请你们思考。如果领导、上级犯错误,下级到底应该怎么办?我们的宣传工作,究竟应该怎么搞?人的智慧究竟从何而来?实事求是,如何能真正做到?”
唐平铸对生命无比依恋。辞世前3天,他叫来儿子记录口述:“在可能离开这美好世界的时候,我以无限深情怀念我们伟大的党、伟大的祖国、伟大的人民。怀念我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们和亲人们,以及我熟悉的同志和朋友们。”
唐平铸最后说,在“文革”中“遭受迫害和由此产生的疾病的折磨,使我失去了最后冲刺(工作)的机会,这是我非常遗憾的事情”。
1985年7月20日,唐平铸在北京逝世,终年72岁。遗言丧事从简,遗体捐献用作医学病理研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