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土坯民居的再利用研究*

马利广MA Liguang

新疆艺术学院，乌鲁木齐 830049（Xinjiang Arts University，830049 Urumqi）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博士生导师单德启教授曾在2010年科技节的讲座中，就民族建筑和聚落的保护问题，提出了多种保护方式，主要有就地更新保护、异地保护、镶嵌保护、废墟保护、基因保护，等等。他还强调，保护的目的是为了利用，而更新、改造、利用，是为了更好、更科学、更实际地保护。也就是说，保护民族传统建筑，就是为了使其能够再利用，而再利用传统建筑，又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它。

一、技术层面

1.提高抗震性能

通过对房屋结构的分析，抗震性能差的主要问题，在于土坯墙抗剪能力差、地基不牢、木圈梁与檩条结合不够牢固和屋顶自重等。为了解决这些问题，首先介绍一个以伽师县为背景的自治区建设厅项目，即石膏土坯墙结构房屋。第一步开挖不小于0.5m的基槽，用卵石和水泥砂浆浇筑基础。之后砌筑土坯墙，两皮砖之间用棉花茎或者红柳条支撑。每6皮砖间用石膏浇灌，墙体完成后在墙体中心设置木圈梁并预留铁丝以固定檩条。最后固定檩条和椽木再铺设苇席、草帘、黄泥，之后铺设棉花茎和枝条，再用草帘满铺后草泥抹面完成。从这个方案我们可以看出以下几点变化：

（1）房屋有了地基能够让其扎根于土壤，使房屋有了依托。

（2）土坯间的粘合剂由石膏代替草泥，使墙体受力均匀，抗压、抗剪能力增强。

（3）圈梁和檩条用铁丝和五金件等将其固定，使整体框架结构牢固。

（4）屋顶增加棉花茎和枝条层，用它代替了一部分草泥，使屋面自重变轻，减少了地震产生时的横向推力。

这个方案在地震测试中,“当输入加速度峰值相当于地震烈度为9度大震时，模型房屋底部与基座完全脱开，并产生明显滑移，墙体裂缝增加，主体结构基本完好，未有倒塌现象”[1]。所以，石膏土坯墙结构房屋可以很好地解决抗震问题，而且所用材料因为都是当地盛产的，所以成本相对较低，建造技术要求不高，适合当地的经济水平，推广后居民反映良好（见图1、图2）。

图1 石膏浇灌[2]

图2 石膏土坯墙施工现场[3]

另外，笔者认为，如果基础上再增设钢筋混凝土地梁，并将原来土坯墙中的木柱也换成钢混结构柱，木圈梁也换成钢混梁,就可以使整个房屋变为框架结构的建筑，墙体用土坯填充、用石膏粘合，屋面采用传统做法。也就是说，将房屋原来松散的木骨架，变成结构紧密的钢筋铁骨，那么民居的整体抗震能力就会进一步提高。当然，这个设想还需要相关专业的技术人员，经过计算和试验才能实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土坯房的抗震问题，经过改良和重新设计，是一定可以解决的。国内外也有很多机构一直在做相关的研究，也有很多成功的案例。如新疆泽普县胡杨林宾馆，就是利用夯土与混凝土技术相结合的建筑案例。所以，利用现代科学技术让土坯民居生存下来，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2.改善采光和通风

回顾上文的分析可知，影响采光和通风的主要原因，是后墙窗洞开设较小所致。而后墙窗洞开设较小，又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气候干燥风沙较大，小窗可以抵御风寒，减少热损失和热辐射。二是预防偷窃。针对这两个原因，可以通过在建筑主体后墙加盖“反光墙”和窗洞的局部改造来解决。

具体做法为：距后墙1.5～3m的位置再砌筑一道土坯墙，墙体两端与房屋围合成封闭空间，并每隔3m增设壁柱来提高这面墙的牢固性。顶部用玻璃封顶，靠近房屋的一侧用石膏粉刷。这样阳光就可以通过这面墙反射进屋内，为了避免产生眩光，可在相应的高度用石膏雕花装饰，这样既能让光线产生漫反射，又能起到很好的装饰作用。在反光墙两侧的山墙上开设竖形通风口，可以木板或者树枝制作百叶窗。同时，在墙体的上部连续开设十字形窗洞，形成透风带。这样既能改善通风效果，还可以增强空间的装饰性。在这堵反光墙的保护下，主体房屋后墙上又高又小的窗，就可以改造成较低的大窗。并将窗洞改造成喇叭状，让更多的光线反射进室内。这样既能更好地采光和通风，又不用担心家中遭窃。同时这个1.5m的空间，还可以用来储物或者养花，可谓一举多得。笔者自绘反光墙原理示意图如下（见图3）：

图3 反光墙原理示意图

夏天喀什的光线很强，可能会使室内光线过强，这可以通过窗帘来遮挡，如果能悬挂百叶窗帘，就可以实现自主调光。冬天气温低、风沙大，可以将反光墙的花窗用木板或者是土坯暂时封闭，只保留两侧的竖形窗来通风。白天冬日阳光反射进来，就是个天然的暖房，可以起到很好的保暖作用。但是，这个想法要具体实施，如具体的尺度和开窗的大小及位置等问题，都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才能确定。

3.改善卫生环境

在政府支持下大力推广的沼气池技术，是以太阳能为动力，以沼气为纽带，将畜禽舍、厕所和沼气池有机结合在一起的清洁能源技术。它特别适用于广大的农村，低投入、高产出，一劳永逸。下面介绍一下它的工作原理及优势。

一般沼气池可建在牲畜区的地下，并通过暗道分别与畜禽舍和厕所相连接，使人畜粪便源源不断进入沼气池内，这样就避免了环境的污染，同时也预防了病菌和疾病的传播。沼气池用来处理粪便，净化环境，经过发酵后产生清洁型沼气能源。温度越高产量也就越高，这在喀什使用是再适合不过的了，夏天最高温度可达40摄氏度。沼气是一种混合气体，是由甲烷、氮气、二氧化碳和氢气等气体组成。它可以通过沼气灯来实现家庭照明，降低电灯的使用率，从而节约了日常用电，同时也减轻了农民负担。沼气还可以通过沼气炉做饭，从而代替传统的木柴做饭。这样做饭时就不会产生浓烟污染空气，在不经意间又减少了二氧化碳的排放，保护了环境。而沼液又是天然的有机肥，将它喷洒在绿化区或者自家田地里，既能促进植物的生长，又能减少对化肥的依赖，种出的果蔬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产品。沼渣还可以用做底肥改良土壤，提高农作物的产量。

这就是沼气池技术的优势，但沼气也存在危险性，也需要一些基本的管理知识，所以修建之前一定要对村民做好相关培训，让他们充分认识到沼气的好处和一些基本的保养和维修知识。同时要在村中培养相应的专业技术人员，以保证沼气池被安全有效地利用起来。目前此项技术已经在新疆和田地区推广，因而利用它来到改善土坯民居的卫生环境，产生新能源，降低生活成本，是具有可行性的。笔者根据何媛所绘沼气池示意图[4]，修改绘制如下（见图4）：

图4 沼气池示意图

二、人文层面

文化的载体得到了巩固和发展，那么传统文化也同样需要发展。但是这种发展应该是传承和延续，而不是断裂和革新。正如，改革开放初期，大量的西方建筑思潮涌入国内，整个国家的城市建设都去盲目学习西方而丢弃了传统文化，以至于每个城市的风貌都是方盒子形态，千篇一律，失去了地域特色。直到今天，人们才意识到了传统文化的重要性，才重新去挖掘、利用和传承传统文化的精华，因此还曾一度掀起了国学热的浪潮。

在2011广州国际设计周中，从英国家居产品及陈设艺术设计大师凯莉·赫本，到香港十大顶尖设计师梁志天，再到台湾新装饰主义大师邱德光，他们在分享成功经验时，无不利用本土文化来得到国际的认可。2011广州国际设计周的系列讲座，都是围绕如何去利用文化符号，来创造体现传统的现代设计。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常务副院长、博士生导师郑曙阳教授，在山东省建筑装饰高峰论坛中发表了演讲，主题还是围绕中西文化的融合和创新。同时，全国资深室内建筑师崔华峰，也同样是因为对传统文化的理解和运用而取得了成功的案例。从这些案例来看，对于传统文化的总结和再创造是设计的根本出发点。而对于逐渐消失的土坯民居文化，我们更应该加快保护步伐，突出民居的视觉炫耀。在这个民族问题相对敏感的地区，应该先从文化的保护做起，逐渐用新技术、新思想去创新改造。

1.设立机构和制订规划

“法国是世界上最早制定文化遗产保护法的国家，1840 年法国颁布了《历史性建筑法案》，这是世界上第一部关于保护文物的法律。”[5]我国也出台了许多相应的政策和法规。而各地区也应该在这些法规的基础上，根据本地的实际情况，制定出可行的地方法规，建立相应的机构负责执行和监管。同时由建筑学、民族学、艺术学、社会学和规划学等学者组成专家顾问团，根据地域特色制订出既能满足物理性能的需求，又能体现维吾尔文化的民居建设规划。并且政府要加大资金投入，增加建房补贴，保证这些规划方案确实可行地落实到新农村建设中去，为民族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

2.保护传统的院落格局

从土坯民居的历史沿革来看，整个院落的布局是自然和信仰共同作用的结果，它是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的物化体现。也就是说尊重了原始布局，也就保护了维吾尔文化。特别是廊道和绿化区，是维吾尔人的第二起居室，在维吾尔人的日常生活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位置。而门房区又是家庭主妇休闲的重要场所，同时也是维吾尔妇女生活的真实写照。那么，这些区域自然也就成为了装饰的重点区域，在设计和规划时，应根据户主的喜好和经济条件，选择不同工艺的装饰手法，来重点体现他们的宗教信仰和审美情趣。传统院落的保护，维系了维吾尔人的生活方式，尊重了伊斯兰教的风俗习惯。

3.普查和整理民族元素

人文内涵除了通过院落的布局能够体现外，更多的是通过装饰所用的图案和色彩来表达。所以，应该对民间的传统纹样和色彩搭配，进行考察调研，整理成册。通过文字记录、数字信息采集和样品陈列等手段，建立和完善土坯民居的档案资料。解析图案和色彩背后的故事和暗喻，寻找每个纹样的历史渊源，从中提炼和强化维吾尔文化精髓。普查和提炼的目的在于更好地利用，所以可将这些民族元素，选择性地直接运用到门窗、柱梁、角线和墙围等部位。或者通过抽象、变形、简化和解构等手法，对民族元素进行再创作，使其符合现代审美要求，从而使其得到更为广泛的运用。还可以与高校的相关专业结合，将这些内容带入课堂，渗透到课程设计中。如与环境艺术专业相结合，以伊斯兰文化为背景，进行居室设计；与装饰专业相结合，以民族图案为母题，进行图形创意；与平面专业相结合，为本土产品做包装设计，等等。利用这些手段和方式，真正意义上将这些资料运用起来，以实现它应有的价值。

4.著书立说推广民族文化

笔者在调研和访谈过程中，发现了一个现象。当问到这些装饰图案、色彩及各种造型时，当地人对它们的认识也很肤浅。甚至拜访一些维吾尔学者，他们对隐藏在装饰纹样背后的文化内涵，也看不透彻。这就是民族文化的一种缺失，或者是集体无意识的表现。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这种缺失会更加迅速。所以我们应该邀请国内知名专家、学者，对土坯民居进行勘察研究，并根据研究成果编著相关书籍出版发行。定期举办学术研讨会，将已形成的理论学说与国内外学者进行交流，从中获得最新的传承方法和学术观点。同时，还要把这些最新的研究成果引入高校，设立相关课题和科研项目，鼓励教师积极参与申报课题。在高校营造出浓厚的学术氛围，为民族文化的推广奠定良好的基础。

5.建立活态传承机制

土坯民居中的装饰构件，许多都是在家族式作坊中制作完成的。施工工艺和技法，也是通过老人的口传心授而代代相传。如石膏雕、木雕、砖雕和拼砖艺术等（见图5）。而这些传统的手工艺，在现代工业化生产的冲击下，已经在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笔者在考察时发现，许多线角和墙围都是现代工业的产品，缺乏文化底蕴和宗教韵味。所以，对传统工艺者的保护显得尤为重要。正如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少数民族研究中心祁庆富教授所说的，代代相传、世代传承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本质属性，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关键在于“活态传承”[7]。

图5 传统木雕加工作坊[6]

因此，我们要建立活态传承机制，开设专项基金。鼓励在建造新民居时，使用传统工艺进行装饰。由农户从整理的图集中，自主选择图案和材质。再由相关机构统一组织和管理，并交给当地的传统手工艺者统一加工生产。这样既满足了每户不同的审美要求，又促进了传统手工艺的发展，还有利于伊斯兰文化的传承。

对于有突出贡献的传承人，政府相关机构可以给予表彰和奖励，并可以将他们请进高校，建立专业实验室，开设相关选修课程，让更多的学生去认识和了解这些传统手工艺。特别是本民族的学生，他们没有语言障碍，更应该鼓励他们去挖掘本民族的文化精髓。同时由维吾尔自治区文化部门，组织和筹划与伊斯兰文化相关的各类设计大赛和艺术节，在社会中营造一种关注民族文化的大环境，调动每个人的积极性。只有对民族文化有了认知和了解，才有发展的可能。民族文化得到了保护和发展，也就保护了土坯民居的民族性。

三、小结

正如中国人民大学文化创意产业研究中心执行主任金元浦所指出的,经济的发展是民族文化的一部分，而脱离人或文化背景的发展是一种没有灵魂的发展[8]。传统民居不能等同于历史文物，它既有需要保护和继承的历史文化价值，又有需要发展和推广的实用价值。这就要求我们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方面，要把现代科学技术和语言融入到传统民居当中，通过对建筑结构和材料的改良、通风采光和卫生条件的改善、现代设计手法的引入以及可再生能源的利用，使其适应时代的要求。另一方面，要从传统的土坯民居中挖掘伊斯兰建筑的人文精髓和视觉炫耀的美学风格。通过立法、著书、研究、教育、宣传、奖励和扶持等手段，使其得到保护和传承。同时，土坯民居的传承和发展，必须要充分体现其环保性。因为现代城市的发展，已经对自然环境造成了严重破坏，致使各种灾害频繁发生。所以，要强化土坯民居的低碳性，并结合地域文化，走出一条有特色的发展道路。

[1]周铁钢，胡昕，余长霞.新疆石膏：土坯墙民居抗震试验与工程实践[J].地震学报，2008（3）：315-320，328.

[2]黄金城.西部生土低技民居建筑的再生设计研究：以南疆新型石膏土坯墙结构房屋为例[J].四川建筑科学研究，2010（3）：298-303.

[3]CAMA.新疆南疆农民抗震民居[EB/OL].(2012-11-26)[2013-11-21].http://www.ikuku.cn/project/xinjiang-nanjiang-nongminkangzhen/olympus-digital-camera-67.

[4]何媛.3.5万农户用上沼气年可节煤6.5万吨[N].大庆日报，2011-10-26（10）.

[5]陈映红.美法日韩等国文化遗产保护的经验与启示[J].当代广西，2008（21）：52-53.

[6]李安宁.新疆民族民间美术：第1辑[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6：94.

[7]王立武.祁庆富：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关键在于“活态传承”[EB/OL].(2008-10-25)[2013-11-21].http://news.163.com/08/1025/07/4P36J0 1M000120GU.html.

[8]王茜，王胜先.专家认为：脱离文化的发展是没有灵魂的发展[EB/OL].(2011-11-09)[2013-11-21].http://news.xinhuanet.com/fortune/2011-11/09/c_11115637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