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李安凭借新作品《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再一次荣膺奥斯卡最佳导演,其作品的国际化的品质再一次得以认证。在当今多元的的文化语境中,李安的作品散发了一种独特的光芒。其原因在于李安在该部电影的主题中融入东方的美学风格和文化精神,将古典诗学折射在细节和意象之中,本文将以《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为例进行鉴赏,对中国电影如何走向世界提供借鉴意义。
关键词:李安 东方美学 意象与细节 人性共同点
李安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的各个层面都融入了含蓄、“哀而不伤”的风格特色和传统“和而不同”“和谐共存”精神,将古典诗学折射在意象和细节之中。
一、改编——含蓄的东方之美
美国著名影视剧作家悉德·菲尔德在《电影剧本写作基础》一书中指出:“一个电影导演可以拿到一部伟大的电影剧本拍摄成一部伟大的影片,他也可以拿到一部伟大的电影剧本而拍摄成一部糟糕的影片,但是他绝对不能拿到一部糟糕的电影剧本而拍摄成一部伟大的影片。”[1]由此可见电影剧本对一部影视作品是否成功有着决定性的意义。该电影是根据法国作家扬·马特尔的小说改编而成,小说一经面世就反响巨大,荣获英国布莱克奖、德国图书大奖等六项国家大奖,其电影的改编权也是备受瞩目。但是因为其小说的特殊性——小孩,大海,动物是文章的主角,这确实是电影公认的最难驾驭的地方,加上没有人物对白,因此该小说被称为“最不可影音的作品”。许多导演跃跃欲试但是都知难而退。李安在原著的基础上进行改编,使得电影不仅承载了原著思想的内涵,还使其具备了东方式含蓄的美学风格。
大部分的好莱坞电影将吸引观众眼球、唤起观众欲望、刺激观众神经的因素作为获取票房的主要手段,暴力和血腥是最为主要的因素。原著中有着不少近乎白描的血腥片段,这本该是电影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李安却在某种程度上选择了弱化甚至是规避。鬣狗吃完斑马后,浑身是血地从斑马肚子里面钻出来的画面并没有像小说中白描的那样出现,连斑马猩猩尸体都是瞬间即逝的,镜头展现的是留下船底一抹干净的鲜红点缀明净的深海之蓝。电影中也没有将鬣狗吃掉斑马的惊心片段展现出来,而是通过鬣狗的一个猛扑来表现。血腥和暴力都是点到为止,却举重若轻地以一种含蓄的方式表现出来,因而避免了强烈的感官刺激,使得影片呈现出童话般幻梦的意境。
“东方文化理念的沉淀决定了李安在处理具有悲剧意味的作品时,冲淡令人压抑的沉重,避免狂躁爆裂的处理方式,换之以东方式的温情,形成了‘中和的美学风格”[2]。李安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在他的身上有着文人特有的悲天悯人的情怀。李安在讲述一个残酷的故事时营造了一个纯真的外壳,使得所有的残忍都在李安营建的视觉奇观中被削弱,这种人为的削弱并没有减弱故事的思想内涵,反而增加了在事实揭开之后的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增加了其惨烈的程度。李安摒弃了好莱坞通常情况下对血腥和暴力的渲染和强调,凭借深厚的东方文化底蕴,在原著中融入自己的思考,化原著作品的悲剧惨烈为童话般的诗意,使电影具有了东方的含蓄之美和“哀而不伤”的风格特色。
二、思想——“和而不同”的和谐之美
“李安一直是儒家思想的信徒”[3]。在李安的作品中有着儒家思想深刻的印记,在该部作品中,“君子和而不同”深深地却又不着痕迹地融入其中,使得电影的诸多矛盾有了一种“和谐”之美。在绝大多数的好莱坞电影中,冲突和矛盾始终是贯穿整个影片的重要部分,并且冲突和矛盾往往是尖锐的二元对立,例如善恶、对错、敌我、新旧观念的对立冲突等等。而李安则在影片中弱化这种二元对立的矛盾,即使是对立的矛盾,也是去除了火药味的,带着李安特有东方式的文人情怀的包容与胸襟容纳一切。在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存在许多对立矛盾,其中包括宗教和宗教、宗教和科学、感性和理性,在这些矛盾与对立中李安更为强调“融合”,在这里面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和而不同”的思想。在影片《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派迷恋着印度神话中毗湿奴的传说,接受基督教的洗礼,作为一个清真教徒,他也一丝不苟地完成礼拜。在一个孩子身上宗教没有排他性的存在。当陷入困境的时候,人们在绝境之中或许会怀疑自己的信仰,或许会对信仰有着更为深刻的思索,派属于后者,那段漂流的经历让派更加坚信自己的信念,成年后在大学里面教授犹太神秘的哲学课程,暗示了派又多了一种信仰,那就是犹太教。宗教的对立并不是那么的尖锐,而是在某种程度上不谋而合,让人们的灵魂有所皈依。
对于这些看似二元对立的矛盾,李安以一种巧妙的方式融合在电影中实现了对立和统一,使得观众在理性和感性、信仰和科学、传统和现代的和谐自由之中,去思考生命的意义。“和而不同”的思想自然贴切融入其中,不留痕迹,不说教,不明确观点,以一种中立的态度带给观众更多的思考。但是在电影中李安从客观的角度,对宗教的存在合理性作出了自己的解答。世间万物各有不同,不同事物间相互补充从而达到世界的整体和谐。正如他自己所说:“我不信教,但我也不反对佛或上帝。”在信息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各种矛盾、冲突或激烈斗争或暗流涌动。如何寻求这些矛盾和冲突之间的平衡点,李安用古老的东方文明告诉了观众答案——“和而不同”。
三、意象和细节——隐喻之美
李安说过:“我认为在图像中保有自己的文化源头,对一个艺术家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就像伯格曼那样。”[4] 李安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在他的作品中,有一种古典诗词的隐喻之美。李安在电影中的多种意象,老虎、鬣狗、猩猩、斑马、莲花等,和中国古典诗歌中的意象在作用方面异曲同工。
李安在电影中以意象为主设下了许多伏笔,使得影片浑然一体的同时又有一种曲折之美,隐喻之美、达到一唱三叹和余音绕梁的效果。以莲花和毗湿奴为例:莲花在电影中多次出现,并且相互呼应,在影片一开始派的母亲为他和哥哥拉维画莲花,照应着夜晚派凝望海底时,他看见一条鱼,这条鱼变成了一朵绝美的莲花,接着莲花又变成了母亲;第二次呼应是在派在遇见初恋女友时,向她询问为什么在她在舞蹈中多加了一个莲花的动作,向她询问为什么莲花会出现在森林里面的含义,派的小女友笑而不语,对应的是派停留在一座浮岛上,当夜幕降临后,派从睡觉的树上摘下了一个植物,植物在层层打开后的形状就是一朵莲花,莲花之中藏了一颗牙齿,莲花出现在森林里面照应了前面的舞蹈动作。毗湿奴在人间救世的故事广为流传,妇孺皆知,而莲花就是毗湿奴手持的三大法器之一。在毗湿奴的故事中,毗湿奴化身成了鱼拯救了世人,这里的毗湿奴和鱼便暗指了派已经吃了第一个人。在电影给浮岛的特写镜头中,我们可以很直观地发现那座白天美如天堂、夜晚怖如地狱的小岛像一个平躺女人的形象,像是母亲的躯体,也像是毗湿奴的化身,莲花的第一次出现是母亲画在地上的,毗湿奴的故事就是母亲告诉派的,暗示了母亲为救孩子做出的牺牲。仅仅这样的一个意象和细节就可以传递出丰富的信息,大大地拓宽了电影的思想宽度,延展了电影的深度,激发了观众的想象力,使得观影者真正地参与到电影的鉴赏和分析当中。
“信息时代的世界必然会走向统一的现代文明,而各个民族的断层线将变得模糊”[5]。电影作为第七艺术,一直是跨文化交际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如何面对全球化语境中西方主流电影文化的强势进攻,如何在走向世界的同时保持自己的民族特色,如何拍出具有国际化品质的电影,是摆在中国电影人面前的重大挑战。李安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中,在情节中揉入西方易于接受的成长体裁,在主题上渗入东方的哲理与思辨的情怀,将电影的主题上升到人性善恶的审视高度在技巧上利用西方发达成熟的叙事模式,以观众的审美需求为出发点,创作出了全球性的视听文本。而中国的电影经过百年的发展,在学习与交流中不断地嬗变,李安作为其中杰出的代表,为中国电影走向国际舞台带来了新的思考和活力。
注释:
[1][美]悉德·菲尔德:《电影剧本写作基础》,中国文联出版社公司,1985年版,第295页。
[2]闫薇:《从<断背山>看李安的美学风格》,艺术百家,2007年,第3期,第96页。
[3]焦雄屏:《映像中国》,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
[4]李达翰:《一山走过又一山——李安·色戒·断背山》,台湾如果出版社,2007年版,第476页。
[5][美]亨廷顿:《文明的冲突》,哈尔滨出版社,1998年版。
(冯王玺 河南开封 河南大学明伦校区文学院 475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