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虎妞的“丑”为艺术的“美”

2014-09-17 22:27王裕长
读写算·素质教育论坛 2014年15期
关键词:虎妞骆驼悲剧

王裕长

一谈到老舍于1936年所创作的长篇小说《骆驼祥子》中的女主人公虎妞,人们总是把她和“丑”联系在一起。应该知道,丑在表面上是作为美的对立面而存在的,而在艺术领域里,通过艺术家的艺术活动,丑向读者敞开它的意蕴和哲理,引起了人们强烈的审美愉悦。可见,丑是美学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范畴,丑与美又是统一的。作者把虎妞渲染得很丑,就是为了追求艺术上美的效果。他本着健康的审美情感,通过艺术的形式,典型化的塑造和美丑的对照衬托,使虎妞的丑得到审美关照,从而实现审美超越和向艺术美的转化。老舍正是通过这种“化丑为美”的艺术手法,塑造了虎妞这个复杂的、相当有力度的、具有很高审美价值的人物形象,为中国现代文学史贡献了一个不可多得的、真正的艺术品。

老舍在《骆驼祥子》中对虎妞的丑的描绘是具体的、可感的、形象的。我们在把握、鉴赏这个人物形象时,要带着健康的审美情感展开感知、联想、想象、体验、理解、判断等一系列心理活动,经历一个由感受到评价到自省的过程。这个过程就是化虎妞的“丑”为艺术的“美”的过程,也就是实现虎妞这个丑形象在艺术领域里的审美价值的过程。下面,我们就一起来享受这个化“丑”为“美”的过程。

一、典型的艺术创造化丑为美

作者坚持艺术创造的形象化、典型化、情感化的原则,使虎妞这个形象得到了感性显现而更加突出醒目,富于感情色彩,并且增强了艺术感染力,从而取得了化虎妞的“丑”为艺术的“美”的效果。

老舍在《骆驼祥子》中塑造了众多鲜明的典型形象,而读者绝不会忘记虎妞这个鲜明生动的艺术典型,她那丑陋的外表,泼辣、粗野、豪爽的个性,粗俗明快的语言,特殊复杂的遭遇,都给人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她在作品中是车厂老板——剥削者的女儿,同时又是车夫——被剥削者的妻子,所属的身份和所处的地位很特殊,这就给这个人物蒙上了一层复杂而神秘的色彩。

我们要求艺术家表现丑的形象,也一如表现美的人物一样,性格应该是丰满的,必须防止公式化、概念化的倾向。扁形的、单层的、没有血肉的类型化人物是不能给人以美感的。虎妞这个丑形象是相当丰满的,她丑得可信,丑得有血有肉,甚至是丑中有美。所有这些无不体现出形象化、典型化、情感化了的虎妞这个艺术典型形象。她那丑的形象和那想占有一切却什么都没能占有的结局,既令人嫌厌,更让人同情,在读者心目中唤起了美感,把虎妞的“丑”化为艺术的“美”了。

二、悲剧的根源探究化丑为美

虎妞的悲剧让我们重新审视我们持有的审美标准与传统观念,它所引起我们的发现和思索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和意义,从这个角度说,我们就化虎妞的“丑”为艺术的“美”了。

应该说《骆驼祥子》是一部悲剧作品,它所展示的悲剧不仅是祥子的悲剧,同时也是虎妞的悲剧。我们在对虎妞悲剧的根源进行探究时不难发现,虎妞那所有追求、所有奋斗最终都归于失败的结局,展现了下层市民妇女在寻求自身解放时的艰巨性和复杂性,引起了我们对争取妇女的解放这一历史使命的庄重思考。另外,我们从中也清楚地认识到《骆驼祥子》不仅仅是写了个人的悲剧,同时也揭示了悲剧人物生活的社会其实就是一个悲剧社会。作品的主题就由个人悲剧而上升到对悲剧社会的申诉。它既让读者看到了虎妞们的无奈痛苦的哀鸣,同时也让读者看到整个社会的悲剧性所在。社会是人的异己力量,它将人异化为非人,这种社会是应予以批判和否定的,丑艺术对社会现实的揭露和批判是深刻和不留情面的。它更能传达一种主观感受,能让读者痛苦地去体验社会人生的另一面,去领略人生的“内在本质”。

可见,虎妞的悲剧让我们重新审视我们原本持有的审美标准与传统观念。在文学史上,虎妞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她的悲剧所引起的发现和思索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和意义。简而言之,悲剧也是一种美。

三、美丑的对照衬托化丑为美

作者让丑与美在对照、冲突中彰显美、衬托美,通过美丑对立的张力,刺激审美者的心理,从而获得美感。

美与丑是对立的,又是相互依存的,没有美就没有丑,反之亦然,雨果如是说:“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丑怪藏在崇高的背面,美与丑并存,光明与黑暗相共。”可以说,美丑相间,更符合人们的审美要求。雨果指出:“滑稽丑怪却似乎是一段稍息的时间,一种比较的对象,一个出发点,从这里我们带着一种更新鲜、更敏锐的感受朝着美而上升。”艺术家们深知如果要想让艺术作品达到更高更新的对立统一美的追求,丑是不可或缺的,因为与美带给人的和谐舒适的快感相对立,丑“引起的是一种不安甚至痛苦的感情”。所以鲜明的美丑反差使人产生强烈的肯定性快感和否定性快感的审美对比,从而从单纯的审美满足中惊醒起来,以一种更新更强的感觉去把握作品,体会作品,在理智的思考中更深刻地认识丑的本质,使丑的更丑,令人嫌厌,美的更美,光彩照人。

在《骆驼祥子》中,作者对虎妞的丑的暴露,既起着直接否定她在外表和思想上丑的效果,又起着间接肯定、反衬祥子前期忠厚老实、追求美好生活的美好情操的积极作用。面对美丑杂陈的世界,作家本着艺术辨证法,在创作中不仅在祥子与虎妞的对立中歌颂了祥子前期的强壮、勤劳、善良、老实,而且还有意无意地运用了美丑对照原则,以虎妞的“丑”来反衬祥子的“美”,使他们卑俗与老实、残忍与善良、虚伪与真诚相比较而存在,相对照而昭然,使人们在比较中得以鉴别,在鉴别中得以思考与选择,于是我们便在虎妞和祥子的鲜明的丑美反差中产生了强烈的否定性快感和肯定性快感的审美对比,从而以更新更强的感觉深刻地把握和体会《骆驼祥子》这部艺术作品。

四、作家的审美情感化丑为美

作家本着健康的审美情感、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高超的艺术技巧来塑造丑、揭露丑、鞭挞丑,从而化丑为美。

生活中丑之所以可以转化为艺术中的美,就是因为经过作家艺术创造之后的作品本身,已经溶入了作家的审美情感,故作家的人生观、世界观、审美情感是否健康、进步就决定了他能否对丑形象进行审美的再创造。只有作家站在时代的高度,怀着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健康的审美情感,才会去揭露丑、鞭挞丑,从而化丑为美。老舍在《骆驼祥子》中对虎妞的性变态心理和行为作了不少描写,其效果是使我们探询到了造成虎妞畸形人格、悲惨命运的根源。endprint

同时,我们在欣赏完《骆驼祥子》后,对整部作品,特别是对其中作者刻画的虎妞这一艺术典型,我们会在心里暗暗赞叹:“亏他写得出!”从而得到了充分的审美的愉悦。其实我们在这里赞叹的不是虎妞这个丑形象,而是作家的高超的艺术技巧。因为作家的高度技巧,使丑的形象更加鲜明,使人们在审美的愉悦中对丑恶事物引起“高贵的反感”和对美好事物的“明朗的喜欢”(果戈理语),这样,我们又从这些角度化虎妞的“丑”为艺术的“美”了。

五、读者的自我反省化丑为美

作家艺术地表现虎妞的丑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认识自己,感受自身的丑陋所在,从而使自己变得美好起来。

虽然说社会对人的异化是造成丑的主要根源,但社会的丑却是由人的行为活动表现出来的,即社会丑是由人来演示的。“因为现实是人创造的,如果没有人自身的丑恶,就没有社会的丑恶。社会对人的异化,归根结底是人将人的异化。”文学艺术以丑为表现对象,正是人类对自我认识深化的体现,它让人通过艺术欣赏认识自己的丑,并对自身持一种反省态度,这样才能在强大的自然面前和复杂的社会中既不气馁、丧失信心,又能正视自己的弱点,改正存在的不足,为自己的发展创造有利条件。从这个角度说,这也是化虎妞的“丑”为艺术的“美”了。

在此还必须特别强调:接受美学认为艺术接受者(审美主体)也兼有艺术创造的身份。丑虎妞的艺术美是蕴涵在作品中的,我们必须自己把作品中蕴涵的审美潜能变成现实,才能真正化虎妞的“丑”为艺术的“美”。现实生活中我们常常看到:对同一部作品,不同的审美主体得到的是全然不同的东西。正所谓一千个读者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样看来,化丑为美的真正实现,也需要艺术作品欣赏者有较高层次的文化修养和较健康的审美情感。否则,即使是像虎妞这样丑中有“美”的艺术形象,也只能依旧作为一种审美的潜能存在于作品中。

综上所述,丑在人类审美活动中具有重要的意义。它既是客观存在的一种社会现象,更是艺术创造、艺术鉴赏中的重要内容。虎妞的丑在《骆驼祥子》这部艺术作品中被老舍赋予了一种特殊的审美价值。化虎妞的“丑”为艺术的“美”,并不是丑虎妞变成美虎妞了,而是她的丑经过艺术表现之后,丑的真实面目被暴露,丑之为丑的本质被深刻地揭露出来,变美的不是虎妞本身,而是艺术。当然,虎妞的丑是不可能让人产生快感的,但是从虎妞的丑的重压下解放出来的灵魂却是自然的、轻松的、愉悦的,这种愉悦会使人产生一种逃遁的解脱,一种解脱的轻松感,清新明快的感觉便会油然而生,并且对美产生向往,对光明产生渴求。可以说,老舍正是怀着这样一种追求来描写虎妞的丑,读者也正是基于这种心情来欣赏虎妞的丑的。于是,作家与读者精诚合作,共同收获和分享了化虎妞的“丑”为艺术的“美”的成果,实现了丑虎妞在艺术领域里的审美价值。

参考文献:

[1]北京大学哲学系美学教研室编.西方美学家论美和美感[M].商务印书馆出版,1980.236.

[2]伍蠡甫、胡径之主编.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中)[M].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129.

[3]李斯托威尔.近代美学史述评[M].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23.

(责任编辑 易 凡)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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