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龙岗

2014-09-17 22:50吕锋
美文 2014年7期
关键词:禅院龙岗汉江

吕锋

吕 锋

生于1967年9月,陕西省眉县教坊人,大学文化,现为汉中市城固县公安局政委。

汉江南岸梁山脚下有千年禅院龙岗寺,久有盛名,又因近30年来在这里不断有考古发现,更增添了这座汉上名刹的神秘。

去冬以来,连阴天持续数月。近日,虽仍有料峭春寒,但春风已越过巴山从汉山上下来,熏风自南,桃花、玉兰早已著上枝头,现在又迫不及待地次第开放,春和景明,阳光柔暖,春回大地,汉江的水也更清澈活泛起来,荡着微波,柔柔地一江春水向东流去。

胜日寻芳,踏青去探龙岗。

南望巴山,黛色一碧,千峰雄秀,直可叹自然之鬼斧神工;米仓故道,襟连秦蜀;有多少传奇在这里发生?巴山本身就蕴藏了许多未解的文化密码。汉水西来,蟠冢导漾,流淌了多少个世纪,孕育了多少文明,它承载过被颠覆的周王南征的泥船、它瞻仰过周公在汉山的风仪、它使刘汉兴了家邦、越千古而今,它也见证了红军为民族解放而血沃天汉大地,更喜见新时代文明进步的山乡巨变。今天我走在汉水边,深水静流,水面寒鸦数点,江中沙洲上野鹭低飞,在初春的天空下,我仿佛感受到蒹葭苍苍,白雾茫茫的景象。江面似有水雾,但更多的是泛着绿光的尚未退去的寒意,水岸边芦芽正发,它的根被水冲刷的泛着紫玉的颜色;没有看见成群的黑色的蝌蚪游嬉,淹没于草丛中的野径上偶然有巨大的金蟾在笨拙地挪动它的身躯,温暖的地气把它从冬眠中催醒,那眼光执着而沉稳,我得为它让道,它的眼睛像蛇,又像鳄,它的长相带着朴拙和远古的气息,不可以小瞧它。近岸的水面下显然有鱼儿在活动,它们不时地吹出小水泡,可是它们得当心,那些水禽们或在空中或在水面或在草丛中环伺它们,然而它们似乎忘记了这些危险,乘着这春光,在做它们的游戏。

沿江南岸西行,有大片的白杨树林,白色的泛青的树皮,光秃秃地尚未发出春芽,密密地挤在一起,如千杆银枪直刺晴空;当然还有常绿的香樟杂生其间,散发出一种特有的香味,还有不知名的长着巨大绿色树冠的树木,常常覆盖着或环绕着农家的小院,我的脚步不时惊起溪渠边觅食的鸥鹭,突然飞起一只或两只,这雪白的精灵伸着长长的脖颈、拖着细细的紫黑色的腿在空中绕飞两圈、轻轻地落在这绿色的冠盖上,俨然一幅幽静的松鹤图,或落在高大的楠竹梢上,压得竹子曲颈点头,晃晃悠悠,真是人间仙境啊!

志书载龙岗寺在南郑梁山脚下,西去汉中城七里,要去那里,还要穿过弯弯曲曲的阡陌小道。春回大地,旱地的麦苗已返青,汉中大面积耕种的油菜正在起身,硕大的厚厚的绿油油的叶子展示着生命的力量,似乎在证明它脚下的土地是多么地肥沃。无名的小草绊着我的脚,它们或绛色或绿色的汁液濡染了我的鞋底,我似乎嗅到了青涩的味道,这其中还有泥土的腥气,这是大地的味道,是自然的味道,更是生生不息的生命的味道。

穿过几个小村庄和梁山镇,看见一些大型机械汽笛轰鸣在忙碌地整治汉江,要把汉江治理成生态汉江、清洁汉江以造福两岸人民。有许多农人利用农闲正在起屋架梁,修建两三层高的设计精美的华屋,这一路至少有十多户人家在修房子,乡亲们说说笑笑在帮工,那脸上的笑容透露了他们内心的喜悦和对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这里的老百姓喜欢将房子盖成白墙红瓦的外观,被四周绿色的原野包围掩映,是一种田园牧歌式的风情,和我们秦岭以北关中农村不一样,更显青山绿水带给这方土地上人们的灵气。

龙岗寺到了,它在一个不高的小丘陵上。背依梁山,北瞰汉江,形貌优美,叹为胜地。

但这里伽蓝颓毁,丛林凋蔽,令人心情不畅。自宋以来这里曾是陕南有名的禅院,古刹清幽,松柏参天,暮鼓晨钟,佛号声声,为汉江两岸百姓心中的圣地,但历经劫难,终于不缮。而今只留下殿堂数间,古木百株,还有数株正在盛开的山寺桃花,但形制尤在,不减其神秘氛围。院内还有红军时期陕南特委在此活动的纪念石碑,更让这里平添了几分独特的色彩。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今天,当地政府已绘出了以文化旅游为主题的重修禅院的蓝图,相信不久的将来,这座汉上丛林必将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

可是,让龙岗寺这块土地扬名海内外的还不是这座千年禅院,而是上世纪80年代以来在这里的考古发现,我参观了图片室,知道这里是古人类在六千年前的生活场所,在这里发现了大量的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存,骨针、石质砍削器、玉器,及至稍后的陶器等,一件件器物古朴而实用,透着人类早期智慧的灵光,它是汉中乃至整个汉水流域仅有的旧石器时代文化遗址,有极高的文化和科研价值。文管所的一个年轻人很骄傲地告诉我,这里的重要文物已全部展出在省城西安陕西历史博物馆第一展厅。我惊异地发现有一张图片显示出一堆散碎的金属质地的摇钱树残片,它的图案和色泽有点儿像四川成都三星堆中古代蜀人的摇钱树的样式,这说明什么问题呢?再看龙岗遗址所在的这座小丘陵,特别适合古人类居住,它高,不受水患;也不易受其他部落的袭击,易守难攻。我想,对古人类来说,最主要的威胁是水患,但生活又离不开水,有水可以生活,可以造陶,可以用水浇灌植物让它结出可以果腹的食物。这又让我想起了半坡遗址,它也在较高的台基上,又近临浐灞两水,四周平坦,背依南山。还有意大利半岛上生活在台伯河沿岸的早期人类,也是类似的情景。我想人类在早期的心智应当是接近的,他们对待生产和生活的态度证明了这一点。

当我从龙岗寺出来的时候,站在高高的山冈上,极目四望,这里是古人类生活过的地方,说明汉水流域是人类文明的发祥地之一,我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被先民们踩过。他们抟土制陶,陶上的纹,就是文化,就是文明,它传递了亘古以来的情感和信息,让我们这些后来人感到骄傲和自豪。今天在这里,我也巧遇我的同事夫妇,他们也是为探寻这里的古文明而来,我们很高兴在这里相遇。拜谒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中华文明的薪火需要代代相传。

在寺外山坡上,我还见到一家人,两位老人、一对青年夫妇,他们也刚从寺里出来,在山坡上的油菜地里挑野菜,主要是荠荠菜和勺勺菜,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听到他们饶有兴趣地讲述着关于龙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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