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近年来,关于红学界的纷争一直就没有停息过。其中一个重要争议就是有关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位女主角的。广大文学爱好者的观点大致可分为两类,即“褒黛贬钗”和“拥钗贬黛”。本文将从林黛玉和薛宝钗她们两个人的出身环境、家庭教育、生活环境、进入贾府后的成长历程、求同存异的处事方式等五个方面论述两个人鲜明迥异的经典艺术形象,拟打破长期以来“非褒黛即拥钗”偏颇的成见,期望实现多元化的文学见解,提倡百家争鸣的艺术氛围。
关键词:浅析;红楼梦;林黛玉;薛宝钗;形象
著名红学家袁圣时在他的《红楼梦研究》里写道:“盖贤与不肖之性,皆通人所兼具,非可以判然划分者也。人以宝钗为奸险,而阴为邢岫烟赎棉衣事,则亦仁厚。以黛玉为天真,而讥笑一村老妪为‘牛为‘母蝗虫,则亦刻薄。且宝钗宽大,黛玉偏狭,宝钗善体谅他人,而黛玉则心存嫉妒,然则宝钗必不肖而黛玉必贤乎?谓宝钗之美德全出于造作亦过,要而言之,人之天性不同,所表现者亦异也。” [1]此番论述,指出黛玉和宝钗的贤与不肖所兼具,打破了长期以来“非褒黛即贬钗”的常论。
在一些红学粉丝的眼中,书中的林黛玉虽然生性多疑敏感苛刻,但每一行每一言,都透露出“真”; 而另一面薛宝钗的温柔敦厚大方,却总让人感觉是伪装之态,充满着算计,果真如此吗?下面就从五方面对比分析《红楼梦》书中两位女主角林黛玉与薛宝钗形象,透彻了解曹公是如何平等的描写自己喜爱的黛钗的。
一、出身环境的差异
空灵的林黛玉出生在江南渔米之乡的苏州,文化氛围较浓厚,林家既是钟鼎之家,又是书香门第,这也为她具有满腹经纶打下了夯实的基础。出生在这样的一个世家,到了她这一代却是仅仅剩下她一个人。盛门的背后,展现的却是无比的凄凉和孤苦。父母相继去世,无依无靠是必然的结果。生长在这样的世家,从小接受的不是生存技能,而是精神气质上的追求,那么她的傲气自然是油然而生。但是就是她这样一个经过精神洗礼的女子,却要过着寄人篱下,在贾府鱼龙混杂的地方看着别人的眼色生活,心中的悲戚是不言而喻的。所以黛玉之所以是孤高自诩,目下无尘,根源在于自己本身的生活理想和现实的矛盾。
书香世家讲得是读书认字,诗词歌赋,但是皇商讲得却是生意人际的交往。跟人打交道,肯定没有跟书那么的简单,和人打交道,在利益衡量之間,讲得是人心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敦实的薛宝钗出生在这样的皇商家庭里,已经处于人心斗争的漩涡之中。她在这样的出生背景下,还可以有着可以和林黛玉一较高下的文学才华,着实不易。这还要归功于她的父亲,将她当男儿一般来抚养,使她比他的哥哥强了一百倍。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她从小就生活在家业的重担之下,父亲早逝,唯一的哥哥又不成器,家族的辉煌已是西山落日,光芒渐消。家族的重担无时无刻地压在她的肩膀上,令她做事不能随心而发,须得左右权衡,小小年纪被迫接受大人的世故圆滑。同处于封建贾府那种人性受到压制的地方,两人同是薄命,黛玉是活得太率真,而宝钗是呢,则过得充满压抑。
二、家庭教育的区别
宝钗出生于皇商世家,封建教条的管束自然没有那么地重,但是她却是一个封建社会标准的淑女,而黛玉出生于书香世家,封建礼教自然是自小就学,从小就知,但是她在《红楼梦》中却是一个封建礼教的叛逆者。这样的位置转换实在是很有意思的,也足以体现曹公的匠心独具。其实,从她们两人的生长环境就不难看出,在封建社会中,对子女,特别是对女儿遵守礼教的教导,一般都是来自于母亲,但是林黛玉却是幼年丧母,这样,封建礼教的第一导师就没有了。之后父亲林如海给她聘请的老师贾雨村也是一个漫不经心,只想求取个人功名的势利之人,自然对她的封建教化就更不会放在心上。那么林黛玉可以说自小根本就没有接受过什么封建礼教,那么她会目无礼教,敢于反叛,只管真心就不难理解。
在这一方面,薛宝钗正好相反,她是幼年丧父。也就是在父亲死后,她才停止了诗书方面的用功,为了不让母亲操心而专心于针凿家计等事,此时宝钗母亲对女儿封建礼教的教导现在才刚刚开始。之后薛家有心想让女儿进宫选秀,要合封建第一帝王的心意,在封建礼教上更是不能放松。于是,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教导宝钗,想让她慢慢地转变为封建教的卫道士,这也是许多评论家对她下的定义。“她自幼尊孔读经,学会一套阴险狡诈的统治本领,她把个人的理想和抱负,同日益衰败的阶级利益紧紧的联在一起。”[2]
三、生活环境的不同
宝钗从她大哥薛蟠的累累劣迹就可以看出她生长的环境是多么地纷繁复杂,再加上一个大家族里所谓的一些夺权争产,明争暗斗之事,在她年幼的心里已经埋下了现实是残酷的种子。她是一个具有远见和才识的女子,本想明哲保身,然而周围的环境却始终不相宜,让自己的才华在对现实的迁就之中渐渐的隐没,这对她本人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然而林黛玉自小的生活环境极其简单,是一个纯净空灵的世界。直到父母的接连去世,让她开始知道生命无常和世事变幻莫测。对这种世事无法掌握和对逝去的难以割舍让她有着一颗惶惶之心,不安时刻笼罩在她的内心深处。以致她才会有异于常人的想法,“人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到散时岂不冷清?既清冷则生伤感,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开时令人爱慕,谢时则增惆怅,所以倒是不开的好。”(第31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双星》)对繁华散尽之后的感叹痛惜,无奈伤感一一洞明。
四、进入贾府后的成长经历
林黛玉进了贾府,便开始她悲剧的一生,她是一个仙灵并举的女子,在贾府如此一个混杂之地,无疑是一块美玉掉进了一个泥沼之中。所以她会悲伤、会痛斥、会冷笑、会哭诉。那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被社会所不容的女子,在不愿意同流合污却又不能抽身而退的情况下,她除了垂泪还能做什么?
她就是在这样和自己性情格格不入的环境里成长的,唯一可以让她无依的心灵上得到慰藉的只有宝玉对她纯洁的感情。但是,美好的东西伴随着的往往都是残酷的考验。面对封建卫道者的坚决抵制,使林黛玉的爱情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就连最疼爱她的老祖母,在这一方面上,也是对她谨严再三,让她不能越雷池一步。
如此之下,能不让她如履薄冰吗?她使小性、怄气、疑心重重,却都是为了这一份想爱却不能爱,可遇而不可及的純真爱情,那么,在她如此纯洁真挚的心灵面前,又有谁能去怪她呢?黛玉对人之诚,在教香菱学诗的这件事上,由此可见一斑。
香菱的坎坷遭遇,黛玉内心深为同情。一心一意,用心良苦,使本来对诗歌不甚了之的香菱可以做出令大观园里那群才华横溢的女子都赞美的诗篇。她一开始对宝钗心生嫌隙,但是一旦坦诚相交,立刻亲如姐妹,连宝玉都感到讶异。就是这份真诚,让她有感于春花的盛开和凋落,写下了她的灵魂之作《葬花吟》,悲戚于秋草的萧条,写下了《秋窗风雨夕》,她是用自己的心灵去写诗,去生活,去看这个社会。当看见理想的东西被残酷的现实活生生地摧毁时,她便会不知不觉地悲由心生,为它们流泪叹息,如此悲天悯人之心,实为罕见。
再来瞧瞧薛宝钗,她进贾府之后,已经是少女的时候,她之前在家里所养成的行为处事之法,在贾府可谓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不到几天,就大得人心,连小丫头都喜欢和她玩,因此,自然引起了黛玉的不满,于是,不少读者便将宝黛之争的序幕拉开归结到这个时候,其实,此时是黛玉有心而宝钗无意。
薛宝钗刚进贾府,此时是皇宫中待选的秀女,她在贾府只是为了打发待选的时间,对于“宝二奶奶”的位置,根本就无心去想,也不能去想,所以说什么“金玉良缘” 是她有心策划在宝玉面前演戏的说法实在是不敢苟同。她能在贾府泰然处之,是因为她根本就用不着争什么,她自己有家,终身归宿又有去处,在贾家只不过是一个过场,她又何必锋芒毕露,强做出头鸟呢?她会察言观色,投别人的所好,完全是处于她自身的生活习惯,并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
所以与其说黛玉和宝钗是天生的死对头,不如说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心中各取对方之好,以补自身缺憾,以慰自心失落,实为殊途同归。 薛宝钗是一个头脑冷静沉着的人,对于黛玉和宝玉相恋的事,她知道的比谁都清楚,但是她却没有大肆宣扬中伤,反而处处提醒,在这一方面,体现了她的胸襟气度和不流于俗世的不凡品性。她对香菱的庇护,对史湘云的慷慨仗义,对邢岫烟的体贴相助,以及对林黛玉的殷殷教导。她所真心帮助的人都是一些灵慧不俗的女子,她有着和黛玉一样的悯人之心,只是所表现的方式不同而已。而且她有着比她们更敏锐的眼光,看透了现实的残酷,为了生存,只能是面对现实,有些东西只能违心埋藏。
五、黛钗二人求同存异的处事方式
宝钗的言语都为一些雅俗共赏之词,真正让她说出喜厌的时候不多,但是在和众人听戏的时候,她公然在宝玉面前说出了对一首曲词的喜爱,那就是一首富于孤愤、反叛色彩的《山门 · 寄生草》,(第22 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制灯谜贾政悲谶语》)这还是一首有关禅语的曲词。为此还引发了宝玉的第一次悟禅机,也为宝玉后来的出家埋下了伏笔。林黛玉历劫完毕,重返“太虚幻境”,而薛宝钗必定也是以另一种方式修行,以回归太虚。出世之说,从她对贾宝玉出家的顿悟起到了启蒙催化之中不难猜出。程高本后四十回显然篡改了曹公原来的构思,抹杀了原著中宝钗引导宝玉“悟道”的重大主题,将品性不凡的三位主角落入庸俗的“三角恋”的争夺之中,艺术文学含量大减。鲁迅说:“自从《红楼梦》出来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打破了。”[3]可是程高本又将这部旷世之作写回了传统之中,简直是狗尾续貂。
黛玉的日常生活和贾宝玉的爱情就是她的生命之源,倘若失去,那就是沙漠中的一棵孤木,只有干涸而死。对她来说,当爱情破灭的时候,就等于是她生命的终结。但是对于当时贾府的情况,她爱情的破灭是必然的结果,所以她的死也是必然的结果。许多读者将林黛玉的死归咎于薛宝钗的横刀夺爱,认为是她逼死了林黛玉,认为她两面三刀,先取黛玉真心,令其不防,再步步为营,最后一举成功。会有这样的误解,不能怪读者,只能怪是高鹗的续写后四十回。那里写的黛玉的死,的确是哀怨凄惨,宝钗的无情无义也是令人发指。但是是对曹公的原意的严重歪曲。[4]
伟大作家曹雪芹将黛玉和宝钗并排于金陵十二钗之首的用意,是因为两个女子对贾宝玉的遁世起到了关键的作用,黛玉是毁其情欲,宝钗是点其凡心,宝黛二人并无先后和主次之分。名著《红楼梦》历经 200 多年而经久不衰,历久弥新,越读越让人大呼过瘾,宝黛两位女主角功不可没。这里需要指出的是:广大的红粉丝们却从自身的经历和水准出发,肆意对宝黛二人臆断并评论优长,形成“非黛即钗”的片面论断,这与曹公的原意是相悖的。他洋洋万字的描写了几十位上百的如此众多,秀外慧中性格鲜明,不偏不倚的美女子、奇女子,真为古今中外文学史上的一朵奇葩!
注释:
[1]周远斌编著,杜贵晨主编的红楼人物百家言系列之《薛宝钗》,中华书局2006 年出版,第 242 页。
[2]同上,第 130 页。
[3]转引自邓志远主编《毕业论文选萃》,中山大学出版社 2002 年版,第 181 页。
[4]转引自中国中央电视台 10 频道《百家讲坛》 , 中央电视台 2011 年版,第一集。
作者简介:张颖锋(1978.8.20-),大专,群众文化专业助理馆员,现就职于深圳市宝安区西乡街道文化体育中心,研究方向:群众文化。